他这会儿正沉思其中的可能性,就听见那孩子一拍脑门,似乎恍然大悟该怎么转移话题:“啊,那园子好像叫,灵植园。”
风澈一听灵植园,下意识地干呕了一声:“呕,吃饭呢,你提那玩意儿干嘛?”
姜临:“……”
他呕得太情真意切,姜临跟着也放下了筷子。
那几个小孩儿皱着眉毛看向风澈:“本以为你敢挑衅先生,是个胆子大的,怎么灵植园三个字提出来,你就怕得不敢吃饭了?”
风澈摇摇头,大呼冤枉:“我不是害怕,我是单纯地觉得恶心。”
那几个小孩儿无语地看着他,似乎是不太相信风澈的话:“灵植园都是灵气聚集之地,你说什么恶心来搪塞我们?”
风澈沉默了一下,努努嘴:“呐,下午赵承文的课,不出意外的话,他喜欢第一节上实操。”
他目光扫过一个一个小孩,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狡黠和幸灾乐祸:“你们到灵植园可要好好表现,别被我说不勇敢了,至于我这个胆小鬼就算了。”
那几个小孩不明所以,一听风澈这么说,倒是明白了他不相信他们带过来的传闻了,一哄而散去找别人说去了。
风澈好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回眸看见姜临坐在椅子上,盯着碗出神。
姜临忽的抬眼看过来:“风澈,这次,灵植园的活尽量给我,你还是别参与,在旁边看着吧。”
风澈沉默,姜临怕他逞强,又跟着加了一句:“你别再吐我身上。”
所谓灵植园,是学院培育灵植的场所,每位教授灵植课的先生都会带着学生入园采摘灵植,辨识灵植,这就是所谓的实操课,以便于日后历练乃至真正上了战场,受伤寻药,救己救人。
然而这赵承文不一样,他独树一帜的教育理念讲究:不但要会,还要懂得其中的精神内涵。
于是他的实操课尤其的多,最喜欢领着学生们到这灵植园做一件事,就是栽培种植灵植。
姑且不提挖坑撒种浇水填土,不同的灵植通常伴生在不同的灵兽出没的地界里,学堂栽种之时,不能抓几只灵兽凶兽在院子里摆着,只能模拟其存在。
而灵植赖以生存的,便是它们的气息。
请问什么是灵兽凶兽身上最易得,最多见,还能有助于灵植生长的东西呢?
答案是灵兽的粪便。
故而赵承文每年领进灵植园的学生,罕有不是扶着胃出来的。
灵兽便还好,凶兽荤素不忌,粪便就更臭了,风澈之前在学堂,也不知是不是赵承文有意磨炼刁难他,每次都给他分配到凶兽伴生灵植附近,他不干还好,有时候看着姜临忙活,心里过意不去,上去想要搭把手。
于是,甫一凑过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接就吐了。
自从他吐到姜临身上后,姜临再也没让他干过活,每当他愧疚地表示自己不能吐了的时候,姜临都会一副贤妻良母的表情,垂下眼眸,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不委屈的。”
风澈:“……”
这明显更过意不去了,好吧。
直到他们下午跟着赵承文进了灵植园,风澈也没说动姜临让他参与劳动,甚至拿出自创理念:想要体会修真界未来栋梁的精神,用心感受掏粪带给人的乐趣之时,姜临也只露出了和颜悦色甚至有些宠爱的笑:“乖,咱不干奥。”
赵承文将一众孩子凑在一起,展现了他多年忽悠孩子的话术,一大群小萝卜头都以为自己马上要为人族崛起尽一份力之时,赵承文指着地上众多的扣盖大缸,示意来个人掀开。
风澈看见今天中午那个孩子激动地举起手,赵承文露出孺子可教也的慈爱微笑,然后那孩子边走过去,边在人群中准确无误地找到风澈,挑衅一笑,然后一把掀开了大缸的盖子。
风澈想,这会不会对一个刚刚七岁的孩子太过残忍了些,反正那孩子还好巧不巧地掀开了装着凶兽粪便的盖子,一大股恶臭直冲云霄,就不知站在风暴中心的人,会不会被直冲天灵盖的气味熏得两眼翻白。
反正风澈先吐为敬。
“呕——”
此起彼伏的干呕声响起,憋不住的率先吐了,勉强憋住的看见别人吐在地上的呕吐物,顿时受不了视觉味觉双重冲击,跟着也吐了。
风澈把中午吃的吐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吐胃酸,吐得一脸虚弱后,终于消停了下来。
他艰难地扶住姜临,姜临脸色也不好看,但是许是见惯了边城浮尸遍野恶臭熏天的场面,加之少年时干了两人份的掏粪活,反正姜临成了全场唯一一个憋住没吐的孩子。
但他刚刚已经演了半天干呕,这会儿眼泪都挤出几滴,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
年少时那会儿,因为姜临比较能忍,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至理名言哄骗,逼得掏最多的粪。
估计现在还历历在目,这才出此下策,防止被赵承文抓住。
风澈一边擦去眼角刚刚因为呕吐渗出的生理盐水,一边忍不住明知故问:“姜临,你不是说表现得越突出,进到学堂后山历练的概率越大么,这会儿怎么还演上了?”
姜临眼角一抽,压低声音:“其他时间再表现吧,这个实在是……”
他艰难地吐气:“不敢恭维。”
风澈低低地笑,换气的时候没注意闭气,一股销魂的味道进入了他的鼻腔,他又呕了出来。
风澈感觉自己重活一次,幸运了不少,譬如说小时候那会儿无论是抽签,亦或是随机点名,就算他拿出卜术作弊,都保准跑不了被分到凶兽区,这会儿居然被分到了灵兽区。
他虽然被分到这里,但姜临还是一副活他全包的架势,风澈除了赵承文查岗过来摆摆样子,其余时间都被姜临赶去一边呆着。
他无所事事地四下观察,揪了几把地上的草叶在手里编几个手工小玩意儿,在他不知不觉编成型一个蚂蚱时,再抬眼,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灵植园灵兽伴生区的边界。
灵兽伴生区他上辈子几乎没来过几次,凶兽伴生区深恶痛绝的记忆总是深刻的,这边的布局排布在记忆中倒是不甚清晰了。
眼前由界石隔开躬耕的绵软土壤,那边却是泛着深红偏褐的颜色,一人高的不知名杂草茂盛杂乱,如同密林一般,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他意图向界石后探查的视线。
风澈凑过去一瞥,界石上一张高阶符箓泛起光华,无风自动,界石四周轮廓法阵隐隐显出身形,薄薄一层向上延伸,带着无声的警告。
他索性不自讨无趣,转身欲走,一阵风从那密草之间穿梭而过,透过来时已极淡极微,但那一缕清冽的香气拂过他的鼻尖之时,风澈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
那香气,不是空谷幽兰一般的花香,不是玉髓灵宝的灵韵香,更不是胭脂水粉的蜜香,而是某种植物自带的清气。
而能自带如此这般清冽似泉,寒凉似冰,悠然似风的香气的植物,他学了那么多年灵植课,又在世间摸爬滚打二百载,竟不知这是何种植物所出。
他眸光朝着层层叠叠似乎在刻意遮掩什么的杂草丛中看去,神识无声地探查而出。
若论修为,此地唯有许一诺堪与他神识一战,他谨慎避开他人神识,纵然是卫老头那般渡劫初期,都不能有所察觉,他自然有恃无恐。
视野踏过界石,穿过密草,绵延了数里的红褐色土壤终于彻底变为红土,酸性潮湿的空气中隐隐浮动着灵韵,越行越深处,灵气的浓度越稠,最后几乎化作了液态实质。
四周杂草骤然一空,形成了一块方寸之地,空空落落地只有一块玉雕刻成的碑,风澈神识一扫碑上的一行字:
“爱徒——风氏风澈之墓”。
风澈神识顿住,难以置信地反复琢磨玉碑上那行字,几乎要把它们刮下来。
他就算看得再多,也无法改变这就是自己衣冠冢的事实。
而那香气此刻,正从碑后那一块小土包中逸散而出。
风澈顾不上细想是何人留了这碑这字,神识攀附上玉碑,透过薄薄的一层土,顺势碰到了一口棺椁。
神识沿着棺椁缝隙钻入,还没来得及寻到香气来源究竟所谓何物,刚刚临行前放在身侧探查的神识瞬间发出警戒提示有人来,他飞速将神识退回,电光火石之间穿行数里,尽数收归到灵府之内。
他端着手里刚刚编的蚱蜢,状似懵懂地探头张望过去,看见今天那几个孩子叽叽喳喳走过来,见他站在这里,一窝蜂似的凑过来:“姜澈?你在这儿干嘛?”
风澈嘴一瘪,眼泪顺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大颗大颗地滚落,而眼神不经意地扫向身后不知何时尾随过来查岗的赵承文:“我迷路了……这是哪儿啊……”
他边哭边在心里忍不住想,自己这招好像近朱者赤,和姜临学得久了,哭得越来越顺溜了。
风澈发现,眼泪这个东西真是管用。
赵承文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处罚的话不好意思往出讲,只是警告他不要靠近结界外围,摸摸他的头安慰两句,就此作罢了。
但被赵承文尾随过来的那几个孩子就不一样了。
不知他们路上说了什么话被赵承文听个正着,刚刚还嚷嚷要打开结界看看,让风澈不要在这里哭唧唧碍眼,赵承文喝止住他们,把全体打包送去领罚了。
临走前赵承文告诉风澈不许再乱跑,给他指了指回去的路,风澈乖乖点头,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去了。
姜临这会儿已经干完了两人份的活,坐在田地一边的石墩上休息。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薄汗,抬头时正巧看见风澈朝他走过来。
姜临起身去迎,凑近一瞧,眼前之人眼眶隐隐发红,眼尾尤甚,像是拿着某种粗制布料狠狠擦蹭了一把,磨得有些破了。
“你怎么哭了?”
无论是从风澈本人性格还是处事方式,他都不可能会哭,纵然是当年先生板子落在身上,硬生生抽断了,姜临也没见过风澈掉一滴眼泪,这会儿哭得眼眶微红,怕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只能靠眼泪转圜余地。
姜临探出手指,轻轻按在他的眼尾。
风澈眼皮一抬,似有心事,只看一下,就别到了一边。
他低低说了句:“回去说。”
姜临听出他语气不对,索性不再问。
傍晚,灵植课结束。
风澈和姜临回到院落,关了门,甚至燃了两张屏蔽符,设了一个小型隔音结界。
传音毕竟传一次便要燃一张符,若是要讲明今日之事,还是隔音结界更合算些。
透明的结界腾起,逐渐合拢成型,风澈拂去手上符箓燃烧的灰烬,才终于缓缓开口。
“今天中午,那孩子说的传闻,是真的。”
他眸光沉沉落下:“我今日无意行至灵兽伴生区外围,见到了一块界碑,结界之严密,若是只防孩子们无意穿行,怕是过了。”
姜临皱眉:“真身过不去,所以你动用神识?”
风澈抬起眼眸,点头承认。
“查到了什么?”
风澈似是不相信自己所见,觉得此话太过荒谬,说出可笑,唇角扬起一抹轻嘲:“我看到了衣冠冢,玉质墓碑,其上所刻之字:爱徒,风氏风澈。”
他此言一出,二人具是陷入沉默。
姜临张张嘴,想要说什么,风澈却直接打断了他:“不用安慰我说什么,这天下还是有人记得我的好,单论这学堂之中,我不信哪位先生愿对一个伤兄逼母弑父屠门之人,念念不忘至此。”
他纤长的睫毛垂下,两侧的发缓缓滑落,在夕阳下隐隐看不清神色:“那碑后棺椁,藏的东西正是那清香来源,若是秘宝,立碑之人为何不去设下遮蔽气味之法阵,反而任由香气逸散,形成传闻。”
他揪住衣袖:“且不论此人是否为了找我,但他都是在钓鱼,钓这知道香气何物所出之人,钓这认识风澈之人。”
姜临抬起眼眸,笑了一声:“风澈,”风澈应了一声,见他笑得清浅:“需要我做什么?”
风澈唇边即将说出口的“我想去看看”咽了回去:“姜临,这是个圈套。”
姜临点点头:“你既然想看,圈套又何妨?”
风澈盯着他的神色,唇边也扬起一抹笑,似被眼前之人感染,刚刚的郁结一扫而空:“老规矩,你望风,我惹事,到时候一起跑。”
风澈和姜临半夜出发,贴着隐身符直奔灵植园而去。
他们一路小心翼翼地避过巡逻弟子的神识探查,接近灵植园时才发现此处不知何时设下了结界。
风澈暗骂一句。
“四百年前灵植园半夜四敞大开,永远不会闭园,再说里面种植的都是教学灵植,谁没事闲的去偷啊?现在怎么就不能多一点真诚与信任呢?”
姜临提醒他:“有人偷。”
风澈顿了一下,想起来了:“除了我日常挖几棵灵植给夜宵调个味道,偷的基数又不大,几天就长出来了。”
他有些羞恼:“这不是他们设结界的理由!”
纵然风澈再气,也不能改变结界已经在那里的事实,他索性安静下来。
他和姜临飞快对视一眼。
手上灵力在指尖腾跃而出,一个微型法阵瞬间起阵成型,五芒星转到坎位。
“坎位水行,水泽破界。”
虽说“水泽破界”为初阶法阵,却因为水属性能模拟任何形状,只需找到结界薄弱的一点将其嵌入,法阵随后自行扩大到可以让人通过的程度,就能实现破开结界的效果。
只是这么多年风家一直无人使用。
从使用条件上,这薄弱之处找寻,需要过高的神识和眼力经验,而能到达一眼看破的,通常修为远远不止于此,不如施展更高阶的空间界法术破阵迅速;从道德底线上,这法阵对结界整体毫无影响,只供人出入,风家一直心知肚明其适合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素来羞于使用。
故而“水泽移行”堪称鸡肋,此刻却偏偏适合风澈这般情况。
风澈神识扩张囊括了小半片结界,很快在一处墙根处找到了薄弱所在,将法阵嵌入,水元素极易塑型,落入其中融成薄弱之处孔径的形状,又带着万钧之力,飞速扩张出一眼旋涡,流水轻轻荡了几下,就扩展到了供人通过的程度。
风澈拽着姜临的袖子,融入那片由水结成的空洞,结界静寂无声,而二人已然穿行而过。
风澈一进去,就领着姜临往灵兽伴生区跑,姜临拦下他动用“缩地成寸”的动作,拿出了几张疾行符。
风澈看了一眼,怀疑他把存款都拿来换符箓了,什么符都有不说,还每种都不少。
他心里暗暗补了一句:“姜临的就是我的,管他贵不贵呢?”就一把接过来用了。
疾行符附着在双腿,周遭场景飞速倒退,不出片刻,他们就到了那片界石所在。
风澈抬指,“水泽破界”再次施展,神识绕过界碑,在一旁开了个口子。
姜临贴着隐身符,盘坐在了界石边,身旁的小剑缓缓浮于半空,神识散开,飞速蔓延数里。
他这边不担心结界外来人,风澈的神识只需管好结界内便可。
他回眸向姜临致意,随后一头扎进了那片茂密的杂草中。
风澈拨开杂草,疾行符在夜里流转着符箓的微光,又被隐身符遮去行踪,他催动了几次,凭着白天的记忆,只片刻就寻到了自己的衣冠冢。
疾行符缓缓化作灰烬,风澈站在碑前,看着碑上的刻字,忍不住戏谑一声:想不到今日挖坟,挖的是自己的衣冠冢,失敬失敬。
他微微扬起手尖,土褐色的五芒星转到坤位,稍稍控制了一下“缩地成寸”的距离,他身形一闪而没,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已经落入那玉碑之后的棺椁中。
那棺椁按照生前身形打造,他前生虽不至姜临那般身长八尺,但好歹七尺有余,这棺椁倒是给足了他面子,他一个七岁的身形坐在其中,那棺材盖还未能碰到他的头。
他刚刚进入,那股清香便愈发浓郁,直接逸散进他的鼻腔,甚至带着一股奇异的灵韵,直逼他的丹田。
他本来被封存的丹田隐隐松动了一瞬。
风澈全身一僵,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来学堂的第二个目的。
他那本命灵植,不正是藏在这学堂之中吗?
何况灵植园如此土壤环境,再加上这里地处灵力泉眼,正适合本命灵植移栽。
他摸着黑,神识灵力附上瞳孔,手中屏蔽符燃起微弱的火光,他渐渐看清了棺椁另一端的景象。
那一端只有几张薄薄的衣服布料,残缺烧灼得几乎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乱七八糟地铺在那一角,却没能占据多大的位置,而其中一片上,是一枚银铃。
那银铃静静在角落里躺着,风澈扫过去之时,它的棱角在火光中隐隐划过一道亮色。
但它不是清香的来源。
风澈视线上移,见那银铃之上几寸轻轻摇曳着一株白色的植物,连无论是修长纤细的竹节,还是薄锐脆弱的叶子,无一不是纯白。
那白色犹如玉质,又因为植株过于微小,叶片中央竟是透明的,薄如蝉翼。
它倒行生长,根系盘踞在棺椁缝隙,向外延伸,扎入外层红褐色的土壤,极尽所能地凑近下方那枚银铃。
那副姿态,似是想要长得更长更高,才能碰触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风澈本不知自己的本命灵植是何模样,然而见了这株细弱的白竹,他立刻意识到它就是。
他的本命灵植,不知是不是他二百载不存于世的缘故,它失去了原本竹子该有的高度和身姿,只能残喘到棺椁之外,靠着薄薄一捧坟土倒行生长。
风澈似被眼前的景象感染,颤抖着探出手,将神识化作一双手,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叶子尖。
银铃骤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那白竹簌簌颤抖,似在迎接他的归来。
风澈正欲凑过去,刚刚一路扩展而出的神识警戒骤然一颤,他匆匆抱了二者,“缩地成寸”运行到极致,刹那间出现在数里之外,穿过了“水泽破界”。
他拉起感受到他的到来,已经站起来等候多时的姜临,来不及贴疾行符,再次施展了“缩地成寸”。
他几乎是以奔命的速度,不计代价地燃烧修为,直到窜行到院中,终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调息起来。
姜临默默给他渡了几次灵气,风澈才把刚刚那几下透支的灵力补回来。
风澈将怀中之物一展。银铃和白竹在他手心显露身形。
那银铃见了月光,刹那间化作飞灰,变成一块烧焦的布料,飘落而下,那株白竹在银铃消散之时,诡异地僵硬一瞬,然后也随之化作粉末。
风澈看着眼前的一切,指尖灵力正要跃出,谁知一旁姜临更快,手中小剑御空而起,飞速向前斩去。
白竹化为灰烬之后,骤然弹射出的一道灵光,直奔风澈面门。
那灵光极韧,姜临剑意锐不可当,二者相撞,灵光柔弱无骨地弯折而下,企图避其锋芒,最终还是被湮灭一切的剑意劈成两截。
逸散而出的追踪气息扑面而来。
风澈笑了一声,燃起屏蔽符,坎水法阵开启,将姜临刚刚用作斩断灵光的剑上下清洗了一遍,顺便将二人全身的气息都反复冲洗干净。
姜临捡起地上的剑,一脚踏在地上的狼藉之上,灰烬退散,连那灵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人进门落锁,隔音结界再次升起。
姜临抬眸看向风澈:“那是,你的另一个本命武器吗?”
风澈点点头,一丝兴味爬上了他的脸:“而且,还有我的本命灵植。”
姜临诧异:“那棵,白色的……”
风澈补充道:“白竹。”
姜临:“好厉害的幻术,竟看不出谁家的手段,这追踪手段更是绝伦,怕是你我已经被此人盯上了,现如今他找到你我只是时间问题。”
风澈轻笑一声:“他知晓我的灵植和武器,诱我前来,那手里必然会有线索。”
他扬起下巴,那张乖乖巧巧的小圆脸上的笑容越咧越大:“我故意的。”
姜临扬起手里的小剑,细细看着薄刃上的流光:“所以,你打算?”
风澈挑眉:“我会不计一切代价,带回它们,至于藏在背后之人,”他和姜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诱敌深入罢了。”
【作者有话说】
姜临:我老婆平时智商还是在线的。
风澈:什么时候不在线了你说清楚!
姜临:我哭的时候。
风澈:……
后面的日子,风澈索性摆烂等着对方上门。
衣冠冢是不能再去了,对方这几日追踪观察估计已经猜测到自己就是闯进结界内的人,再次出现在那里只会被瓮中捉鳖,为今之计只有等着对方来找他。
今日,他老老实实地上着课,不知何处而来的探查神识再次在身边打了个转,看了几眼就蹑手蹑脚地离开。
风澈瞟了两眼对方离去的方向,心想这人查了这么久早该现身过来问个清楚,如今犹犹豫豫地天天来看,倒真像是师傅日日来看徒弟那般。
钓着对方的时间差不多了,对方不来寻他,就只能主动出击了。
他懒懒地趴在桌案上,一边用毛笔在纸上画了个凶兽的造型,一边在心中盘算在哪里引对方前来比较合适,打定主意后笔尖落下,潇洒地写了四个大字:
“后山捞鱼”
他越看越满意,觉得不仅可以一边吃鱼一边等着对方到来,还能方便动手。
他正美滋滋地瞧着,突然头上一痛。
卫世安一记灵力甩在了他头上:“姜澈。”
风澈将手上的纸扣过去,不情愿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压皱了的袍子,扫了一眼卫世安拿灵力模拟出的凶兽模样,双手环胸:“薄弱处双眼后庭,肚皮是障眼法,不可攻之。”
卫世安点点头,冷笑一声:“那你说说它姓甚名谁,隶属纲目。”
风澈淡定地扫了一眼姜临,姜临袖中屏蔽符点燃,一记传音过去:“赤练兽。隶属硬骨鳞甲纲,二蹄无尾目。”
风澈抬眼,自信满满:“赤炼兽。隶属硬骨鳞甲纲,二蹄无尾目。”
卫世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不太相信以他的水平怎么答上了,但疑惑归疑惑,还是让他坐下了。
风澈打了个哈气,扭扭身子,施施然坐下,像是完成了今日的指标,趴在了桌子上。
卫世安这人万事追求尽善尽美,一堂课只叫人一次,风澈答上了就相当于获得了本节课的豁免金牌,卫世安就是再看他不爽,也不会提问他第二次。
风澈抬抬胳膊,把下面压着的纸递给姜临看。
姜临扫了一眼他画的圆滚滚的凶兽,看了看旁边的“后山捞鱼”几个大字,虽然明白他今晚要去会会那人,但是看着风澈笔下实在憨态可掬的画,还是忍不住写道:“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