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灯笼路走到尽头,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伯正眯眼笑着,见他过来,了解般点?头,“是景山少爷说?起的江月鹿先生吧?”
“我是府上的管家,叫我温伯便好。”
老伯举止文质彬彬,像是归国学?成的公子哥儿老去的模样。
江月鹿唤了声温伯,“我来拜访冷小姐。”说?来无奈,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温伯亲和地?笑着:“我知道?。请随我来。”
跟随温伯走上另一条隐匿在竹林里的路,江月鹿下意识回头看?了看?灯笼深处,层层叠叠映照的光里好像站着什么影子……
“江先生?”
“啊,马上来。”
竹林也有排排灯笼,这家人难道?很怕黑吗?
仿佛看?出他所想,走在前方的温伯回过头解释道?:“这是家中传统,每天日中一过,就要点?亮所有的蜡烛和灯笼,让整座宅子沐浴在光热之中。”
他笑了笑:“江先生应该不知道?,人死之后魂魄会前往黄泉路,那里太黑太暗,如果?不提一盏灯笼,就会找不到转生路,魂魄如果?因此?不安困顿,就会惊吓到活着的人了。”
不说?还好,一说?真像在走阴阳路。
路过的湖水深成墨黑色,倒映不出影子不说?,连他的人影也被吞并其中了。
江月鹿笑道?:“这里是黄泉路么?”
“就算是黄泉路也不要紧,您不会有事。”
温伯转过头,淡淡一笑,“因为这里是冷家。”
那一刻的自?傲只出现了一瞬,这位老伯很快就恢复成原来的周到有礼,又?走了几步,竹影投在灯笼面上,微微晃动着,声音不疾不徐传来。
“江先生,十年来第一次听到小少爷的消息,我们都很感谢你。”
“他日如果?需要帮助,冷家必定义不容辞。”他顿了顿,“如果?有景山少爷和家主不方便出面的事,就来找我罢。也许帮不到您什么,但我一定会为您尽一份微薄之力。”
江月鹿相信,这一定是眼前这位老伯所能做出的最大许诺。说?是微薄之力,但一定是他能献出的全部。
“虽然不会有那么一天……但我会记得你的话。”
温伯轻笑起来,“……原来救出小少爷的人,是您这样的人啊。”
来到会客的茶室,有几位女眷早已?等在那里,见江月鹿来了,穿着白衣装扮素雅的夫人起身?迎接:“江先生。”
“这是小女……”冷夫人依次介绍,“她们听说?救了兄长的恩人来了,说?什么都要过来一见。”
江月鹿道?:“我没有做什么,夫人。说?到底我也没能救下他来。”
冷夫人摇头道?:“自?从?我儿的魂灯在十年前骤然熄灭,我便知道?他十有八九已?经?不在世上……别说?是您,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他了。我一直担忧的是他如果?不尽快入土为安,只怕连半丝残魂也保不住。”
“我们这样的人,最讲因果?轮回。在十年前死去,那是我儿的命数,我花了十年慢慢看?开?这一点?。但如果?要眼睁睁看?着他被恶人胁迫,到最后烟消云散……那才叫我心如刀割啊。”
江月鹿道?:“节哀顺变。”
面对?一直哭泣的母亲,他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道?:“冷夫人,您想不想知道?冷靖最后的事?”
冷夫人既惊又?喜地?抬起头来。
他讲述了入城之后的种种,事无巨细,好让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在过去的十年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刻意淡去了那些痛苦的部分,只说?一些轻松的相处日常,冷夫人仿佛看?到自?己的孩子坐在篝火前和人打趣,生动鲜活,好像从?未离去。
听说?直到最后一刻,冷靖仍在帮助他活下去,冷夫人不由得泪如泉涌,“是的,是的,我的孩子就是这样的性子……他不曾变过啊。”
母女几人哭成一团,他拿过温伯递来的手帕一一递给她们。
冷夫人拭去眼泪:“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些,如今已?经?如愿了。”
江月鹿点?头,“还望保重身?体,冷靖泉下有知您还在挂念着他,或许会不舍去转世投胎的。”
夫人连连道?:“说?的是,说?的是。”
江月鹿扫过那几位容貌妍丽的大家闺秀,“不知哪一位才是冷靖的妹妹?她的兄长留了话给她。”
冷夫人闻言,皱起眉来,“这么说?,应该是留给她的……”
她强撑着一笑。
“江先生,不瞒您说?。我生下靖儿之后,就因病去外宅修养了。这几个孩子也是我在外面时生下,跟我一起留在了外面,逢年过节才会回本家和哥哥见面。也是因此?,兄妹之间的关系不太亲厚……这也是我一直遗憾的事。”
“身?体为重,夫人并未做错什么。”
“啊……是的。”她忽然犹豫起来,眉宇中凝结着挥之不去的复杂感情,“因为靖儿留在本宅,他和这里的兄弟姐妹关系更好,而这些孩子里面,又?属……那位最和他谈得来。”
为什么态度这么恭敬呢?
既然是冷靖的妹妹,不该是冷夫人的小辈么。
而且她的恭敬更大程度上源于畏惧,她很害怕,她的女儿也是,连温伯也神色有异。眼下因为提到了“那位”,连名讳都没说?出,就被几个女儿接连制止,“母亲,别说?了,别再说?了呀!”
温伯适时解围道?:“夫人,接下来的事就让我为江先生解释吧。”
冷夫人松了口气:“那再好不过了。”匆匆道?别之后就带着女儿们离开?了茶室,和进门待客时的从?容镇定判若两?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提到了“那位”不可说?之人。
她们离开?后,房间中只剩下温伯与他。
“江先生,您也许还不知道?我族供奉的神明是哪一位吧?”
江月鹿摇头。温伯开?始了不疾不徐的讲述。
“巫,事鬼神,且能与鬼神交通。但我们家走的不是通神路,而是幽冥道?。往下走,黄泉路,阴曹地?府,那才是我们冷家的天下和所有的力量源泉。这也是为什么诸神衰亡,而我们还能独大的缘故,因为世上有人活着,就会有人死去,只要有人死去,就需要与鬼魂交流沟通。”
“女子为阴,男子为阳,所以家族中继承此?道?的只能是女儿身?。”
“我们称之为落阴官。外边也会叫做走阴差、人间阴差。”
江月鹿念着这个称谓:“落阴官。落阴关。落入阴间鬼门关。听起来阴森的差事,竟然要给一个女孩儿去做么?”要是让言露去做这种事,他怕是第一个不干。
他的发言有些不知者无畏了。
温伯笑道?:“能通视幽冥,下达鬼府,这在巫界是人人艳羡的差事。何况只要成了落阴官,就是成了冷家的继承者,这么多年来有许多人想当也当不了。”
他望着几位小姐离去的方向,“冷家的女儿出生时,第一眼见过的不是父母,而是专修命理的巫师,他会算出孩子的生辰八字。只有八字四柱纯阴者,才能成为落阴官。”
“然而这样的女子极为罕见,上一次落阴官去世已?有百年之久。”
“而在十五年之前,冷家终于迎来了又?一位八字纯阴的女孩。”
他讲完了所有,转回来注视着江月鹿,“她不是景山少爷的孩子,应该说?,幸好不是他的孩子。因为身?份特殊,她在生下后就被立刻抱走,在本家祭坛中长大成人。她的父母很快就死了,她因为八字太硬克人克己被传成不祥之人,这些年能接近她的人寥寥无几,小少爷就是其中一位。”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提前告诉江先生,她的身?份非常特殊。”他说?得委婉至极。
江月鹿道?:“这个……”
见江月鹿犹豫起来,温伯了解般点?头,“如果?您不愿意,也没有关系。”
“倒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有点?疑惑,她在祭坛里不方便见人吗?”
他没料到江月鹿在意的是这点?,顿了下,摇了摇头。
“那没关系啊。烦请帮我禀报一声。”
见温伯还站着,江月鹿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小小姐她的八字……”温伯委婉道?:“也许您见过之后就会发生一些倒霉的事。”
江月鹿更觉得怪异,“那是我自?己倒霉,跟她有什么关系。”
温伯失笑,“……我知道?您为什么能和小少爷成为好朋友了,江先生。”他让江月鹿在此?等候一会,自?己先去询问。等了一会,温伯匆匆而来,神色抱歉,“实在对?不住,今天小小姐应该见不了江先生您了。”
他说?见不了,而不是不想见。
江月鹿问:“出了什么事?”
“我忘记半月之前,小小姐刚为别家落阴归来。”温伯歉然道?:“落阴耗损极大,每次都会睡上十天半月,她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江月鹿道?:“那没关系,下次再说?就行了。”
离开?之前,他又?想起来。冷靖的妹妹差不多十五岁,应该也算是学?院的学?生吧,冷副院长说?过自?家也要派人前往,难道?就是她?
温伯却很断然,“不会是她的。小小姐很少参加考试。也不喜欢和人一起出去。”
“明白了。”
江月鹿看?了眼时间,距离集合出发没剩几个小时。于是告辞了温伯,一个人穿过竹林,原路返回,来到了最开?始进来的灯笼小路。
这一次,又?看?见了小小的影子。
江月鹿拨开?半人高的树丛,走了进去。
一个白发白瞳的少女靠树坐着,身?上的肌肤如冷雪一般苍白,她拿着一个白色的食盒,细嚼慢咽吃着东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江月鹿。在他蹲下平视之后,也没有任何神情变动,只有不断张开?又?合上的小嘴能看?出她是个活人。
“你的菜肴看?起来很不健康啊。”江月鹿评价道?。
她没有说?话,保持着注视自?己、嚼动食物的姿态。
“你知道?吗?面条可以拿来织毛衣呢。”
她眨动睫毛的速度慢了下来,江月鹿拿过她手里的筷子,感觉到她的手指冰得像雪水。
被拿走东西也没有反应,她的神情却在筷子拨动面条织出一条小毛衣后有了变化——很微弱的变化,仅仅是双眼微微睁大。
江月鹿觉得自?己在逗小孩这件事上很有天分,因为没过多久,这个有着长长头发的小姑娘就开?始分享自?己并不好吃的饭菜给他了。
他“唔”了一声,不是很想吃举到自?己面前的小菜和面条,它们看?起来很不好吃。但这样的举动却被小姑娘理解成了拒绝,她很快就收回了食盒,又?坐回去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
只是不再看?向江月鹿了。
正常的孩子不应该会生气吗?或者失落。她却很容易就接受了别人的拒绝,这种顺理成章的接受,像是上演了几百几千次锻炼出来的。
食盒上多出了一颗糖果?,白瞳少女抬头望着他。
“只有这一块了。”江月鹿用下巴示意她拿起来。
“给我……的。”
声音很轻,但似乎太久没说?过话了,有些难以成句。他久远地?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言飞他们的时候,因为没人教?过他们,所以写字说?话都有些问题。
他的声音轻柔下来,“嗯,你的。”
她又?举起食盒来,“给你……的。”
这回江月鹿拿起来吃了。白瞳小女孩像是头一次和人分享食物,十分新奇(虽然她的新奇完全看?不出来,只是转头看?江月鹿的动作多了一点?),平常要很久才能吃掉的饭菜,这回却很快见空了。
江月鹿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走了,刚起身?就被拉住。
用两?根手指轻轻捏着衣角的小女孩,做什么都是轻轻的,说?话也是:“你的……名字。”
“江月鹿。”他静静等了片刻。
她看?着自?己,白色的眸子没有情绪和反应。
“问别人名字的时候,要一起交换自?己的。这样显得友好和礼貌一些,别人会更喜欢你。”他耐心道?:“这样一来,你就会有很多好朋友,不会再一个人吃饭了。”
“因为这是第一次,所以我来问你。”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张了张嘴,“冷问寒。”
是冷家的孩子?江月鹿拍了拍她的头,“好。下次要记住哦。”
灯笼在风里晃动,庞大的宅院里静得像没有人。长长的白发在树下铺开?来,少女久久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
【请于八点?时在广场集合,不需携带其他东西……】
从?冷家出来,江月鹿打算解决一下温饱问题。
广场外有一排小店,店主是各个家族的眷属——那些不能进入学?院成为巫师的人,会被家族安排到这里来成为各行各业的人才。和巫师相比,他们的生活更像是无忧无虑的普通人。
江月鹿随便找了一家,靠窗找了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广场。
饭吃到一半,忽然听到旁边的人惋惜地?摇起头。
“太可怜了,已?经?是第十年了吧?”
“看?她现在的样子,哪会想到是十年前人人称羡的那位母亲?”
江月鹿顺着邻座指点?的目光看?去,在广场外靠墙坐着一个女人。她的头发用破烂的布包裹着,衣服鞋子看?起来脏兮兮的,如果?有人走过,她就会发一张传单给对?方,但很多人都被她吓到了,退避三舍,捂着嘴绕着走开?。
“找了十年了吧?”
“自?从?两?个孩子在十年前失踪,她就每天坐在广场外面发传单。要是学?生也罢了,大多数都是路人,怎么跑去考场帮她找儿子?再说?了,她孩子进了什么考场也不知道?。”
“我说?她每天坐在外面,多难看?啊。学?院没有人管吗?”
“怎么不管?但谁说?话都没用。她和家里人也闹翻了,死活不信学?院的说?法,说?要自?己找。唉,当年生下那对?双胞胎的时候,大家还都羡慕她呢。”
“说?你有福气,竟然两?个孩子都能进学?院,就是那些大家族里也没有出过一双一对?的天才。时来运转,老天爷终于眷顾你们林家了……当时人人都在说?,你们也肯定听过吧?”
其余人纷纷点?头说?是。
“谁能想到会出后来的事?”
“造孽、造孽!两?个孩子一连十年音信全无,是我我也疯了。”
“您家的孩子才三岁罢,找巫医瞧过了吗?”
“瞧过了,说?是能进。他自?己争气……”
同情了几句之后,便往其他话题聊开?。比起一个十年如一日的倒霉女人,还是自?家的孩子更让人关心。几人没有发觉,靠窗坐着吃饭的青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江月鹿来到对?面广场,晚上温度转冷,乌云厚重像是来场暴雨。
一阵大风吹刮起来,将女人手中的传单吹散一地?,入口处的管理人员探出头来骂道?:“喂!你这样我是要挨骂的,知道?么?”
女人连连道?歉,佝偻着腰在地?上捡。
江月鹿拿起掉在自?己脚边的一张,看?见上面林神音的脸。
纵然是巫师的世界,寻子的传单却和他在现实里看?到的没有区别。还有那份因孩子死去感受到的痛苦绝望、伤心难过,应该也和世界上任何一位父母相同吧。
冷副院长的眼眶微红,冷夫人的泪水涟涟,还有现在在狂风暴雨中压得更为佝偻的腰身?。像是可以穿过两?个不同世界的相同咒文,牢牢印刻在名为人类的人身?上。
“对?不住,对?不住,我马上捡起来,马上……”
“别让我走,我还要在这里等着我的孩子,求你了,别赶我走……”
女人蹲在地?上,麻木重复着相同的话。十年来反复说?了很多遍,也反复升起过希望又?再度打碎,她已?经?疲惫不堪。但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让她沉重的身?体动了一下。
“您找的人,叫林神音和林听之吗?”
女人愕然地?抬起头来,看?着暴雨中高瘦的身?影,“是,是是是。”
江月鹿扶起她,“我见过他……”
半小时后。
江月鹿回到广场,看?到一日不见的童眠,他哟了一声,“竟然能劝走林夫人,做到了十年来副院长都做不到的事,不愧是你啊江月鹿。”
“我没有做什么,只是和她说?了一些她想听的事。”
童眠好奇道?:“可是这些年,学?院也一直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啊。”
江月鹿道?:“想想也知道?他们会说?什么。给一个冰冷的考场名字,说?你的孩子消失在那里了,尸骨呢,人呢,怎么死去的,全都不说?清楚。”
“冷夫人知道?这些事,是因为她出自?大家族。小门小户的人就不配吗?既然是小家族,随便糊弄了事就行了嘛,他们就是这么想的。”江月鹿环视一圈广场,这里的一切都不像是凡人能修建出来的。
“神光也照不死肮脏的人性。即使?是号称最接近神的巫师,看?来也脱离不了人的本质。见利忘义,欺软怕硬,和现实里没区别。”
童眠目瞪口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站在这里,却说?着这样的话!”
江月鹿:“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对?……不对?。不对?!等一等!所以你到底跟林夫人说?了什么?”
江月鹿瞥来:“你又?想套纸人城的消息?”
“可恶!被看?穿了。”
童眠这回居然没有纠缠到底,这让江月鹿有点?意外。
“算了算了。那些都不重要了。我过来不是为了打听,是专门为你送行来的。”
“你不知道?赌坊现在押注都押成什么样了,这回去的人可了不得啊!有付家的大小姐……”童眠报了一连串名字,“而且连冷家那位落阴官都会一起去!”
听到这里,江月鹿才给了他一个眼神,“不会吧?”
“怎么不会,十分钟前刚从?赌坊传来的消息,已?经?轰动起来了!”
可温伯明明说?……
“听说?冷家找的是本家另外一位女生,但落阴官在最后几分钟内改了主意,同意参加这次的考试。我也觉得奇怪……不过有她在是好事。”
“好了,先跟我来吧!”
童眠拉着他跳进了十八商铺的通息阵法,四面八方的声音立刻包裹住江月鹿。依稀有童眠的解释声传来:“在这里,通感越高,能听到的人声就越多,你那边会很吵吗?”
江月鹿:“一万只鼓风机在你耳边吼,差不多是这样。”
童眠惊叹:“那你还这么淡定啊!”
江月鹿:“我可以选择屏蔽。”
童眠看?着不到三秒就玩转了通息阵法的江月鹿,“……好吧。”
江月鹿道?:“十八商铺怎么会知道?下回的考试?”之前也是,他还没收到消息就已?经?传到了赌坊。
“赌坊上面有人,能拿到最新的一手消息,所以你不知道?的东西,赌坊知道?,你知道?的,赌坊也知道?。再说?他们也要赚钱,有的考场很有看?点?,提前宣传造势,就会吸引更多人过来下注押输赢。”
如他所说?,阵法里万千声音都淹没不掉的一行消息被置顶在空中,是这一次考卷的题目和参加人员。
【E2081X-《树人女子高中》】
【适用学?科:木科】
【考察范围:五色缚绳】
【参加人员:冷问寒,付梦如,许礼……】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清一色的女生。再加上是这个时间点?,新生老生都等着开?学?,没几个开?的考场。这个消息一放出来,就炸开?了锅沸沸扬扬。
而且有心人还会发觉,这次任务集合的全都是高年级的巫师,人员优质,规模庞大,颇有种势在必行的热血出征感,也许这一次的树人女高考场和之前百千次都格外不同……表面狂欢继续,私下暗涌也开?始流动。
白色的高空楼阁里,幽幽瞳光俯瞰着广场与十八商铺。
“看?啊,人们已?经?狂欢起来了……”
“两?个从?鬼都逃离出来的下下鬼,就让我们出动了尚未成熟的落阴官……那十个鬼都都主倘若现世,一定不会再看?见这样的欢乐了。”
她怜惜地?触碰水镜中的人世灯火,悬挂在广场之外的街道?上,宛如一粒粒脆弱的火种,将它们轻柔地?呵护在手中。
“人啊……在有限的时间里尽情玩乐吧。”
十八商铺赌坊里,轰然作响。
“我没看?错吧?冷问寒,是人间阴差吗?”
“来一个人告诉我没有看?错。”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她,她从?地?下爬出来了!”
“本来觉得付梦如已?经?很牛了,跟她一比完全败了啊败了。”
“同学?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华点?。”
“这个鹿月是谁啊?”
“管她是谁呢,听名字就是个大美女!”
江月鹿:“……”
耳畔传来那道?熟悉的女声:“江月鹿同学?,第二次考试即将开?始,请熟读考卷,在半小时后抵达考场,你的队友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你——”
戛然而止之后,忽然警铃大作。
“你的队友——正在遭受攻击!”
第41章 树高女中01
【北国无名雪村,一年有三百多天都在下雪的冰寒之地。你们来到这里,伪装成一组转学高中生,前往雪村唯一的女子高中就读。】
【……呃啊!】
【判读错误,判读出现错误!您不是女生,你是男的,偶买噶,我摸到了什么,我摸到了——】
系统发出了濒死的惨叫声。江月鹿感到费解,原来学院所谓的“我们会帮你解决身份问题”是把他送到考场里让系统自己看着弄吗?
那要怎么办,难道把他就地割了?江月鹿倒是无所谓,痛的话就忍忍好了,但是会影响考试吧。
【你是本场的考生,是女孩子?,是本场考生,是女孩子?……】系统一连说了三遍,好像这样就能为它?洗脑,神奇的是,在它?的念叨声里江月鹿的身体逐渐发生了变化?,眼前的一棵树嗖嗖不断降低,他的身高瞬间缩水了十厘米。
骨架也抽条缩小?,皮肤变得?滑嫩白皙,头发长到了腰际。
唯一没?有变动?的是平平的胸口,平得?简直要凹进去?,江月鹿低头甚至能直接看到自己的脚底板。他抬头,挑眉表示不满,这让遭受打击虚弱的系统变得?面目狰狞。
【变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你就偷着乐吧!还?想有别的?你做梦去?吧!】
他万万没?想到,进来以后第?一个攻击他的居然是系统。
每个考场的系统看起来都不一样,纸人城那个被冒名顶替的除外。江月鹿这回?遇到的是一个重女轻男有着严重的恐男基因的系统。
声音比刚才老了十倍的系统有气无力宣读着。
【你们十个女高中生来到树人女子?高中,表面是以学生身份活动?,私下却在探听这所高中的阴暗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