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破—— by南北逐风

作者:南北逐风  录入:05-07

栾彰没有所谓,两人与庙里的僧人告别,决定赶在天黑之前下山。临走时那老和尚对纪冠城说,前路难行,施主保重。纪冠城谢过老和尚嘱托,表示自己会小心开车,老和尚轻声叹气,不再言语。
下山路确实比上山难上许多,纪冠城开得很小心,警惕心很高,这也让他察觉到身后的栾彰没有像昨日来时那样紧紧扣着自己的腰,似是有意拉开一些距离。在急弯之前,纪冠城摸了一下腰上的手,示意栾彰抓住,栾彰不为所动。
纪冠城叮嘱自己聚精会神,然而栾彰的疏离难免叫他疑惑忐忑。他们回到了城市,穿梭于繁华纷乱的霓虹灯光下,街面橱窗映出他们的影子,仍旧是两人一车,鲜红耀眼,却已不是去时心情。
推门进家就看到光光乖巧地蹲在门口等着,见到纪冠城后喵喵叫着蹭他的腿,纪冠城把猫抱起来亲了亲,叫它乖乖等着,自己去开罐头。
“你总是这么惯着它。”栾彰说,“以后你要是不管它了,它可怎么办?”
纪冠城把罐头挖进碗里拌好放在光光面前,顺嘴说:“我不会不管它的。”说完,他忽然抬头看栾彰,想起了栾彰跟自己的对于光光的约定。
如果纪冠城离开EVO或者与栾彰不再联系,那么光光是归栾彰的。当初纪冠城能答应希下来主要是因为他一时半会儿看不到条件成立的可能性,现在栾彰提,他意识到“与栾彰不再联系”这个条件的主动权在栾彰手里。
难道……
纪冠城变得有些紧张,栾彰自然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笑着问:“我饿了,晚上吃什么?”
自从与栾彰厮混过后,纪冠城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自己了。他完全没有惊慌失措觉去修正路线的想法,相反,他更像看到了自己人生有了更多的选择和可能性。
初次体验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这直接影响了人对于后续的评价和判断。栾彰比他自己还熟悉自己的身体,知道怎样能让他快乐。美妙的经历深深刻在大脑里,与对方是男是女无关,重要的是,对方是栾彰。
这个名字对他的意义显然已经超越了性别。
纪冠城像是被下了蛊一样,毛手毛脚地总要跟着栾彰转悠,他想展现自己,这是雄性想要得到对方青睐的本能,可栾彰的态度却越发冷淡。
他晚上叫栾彰去散步,栾彰说要忙;他中午找栾彰吃饭,栾彰没时间;他给栾彰发好笑的段子,栾彰不读不回。
栾彰比之前和张云鸣交往时对于纪冠城的冷落更甚,甚至摆出一副明显就是在回避的态度。
这对于陷入热病中的年轻人来说无疑是一盆冷水,纪冠城的耐心被栾彰彻底磨灭,在栾彰把他习惯性放在灶台左手边的厨具全都收回收纳柜时,纪冠城问:“收起来干嘛?每天都要用的。”
“看着碍眼。”栾彰冷漠地说,“我还是喜欢台面上什么都没有。”
纪冠城忍不住问:“明明之前都好端端的,你为什么突然这样?”
“不是突然,是我试过了,觉得不行。”栾彰道,“你有你的习惯,我有我的习惯,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改变,我也不想自己被改变。”他明着是在说那些厨具摆放习惯的问题,纪冠城能听出来他意有所指。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紧张激烈起来,情绪一触即发。栾彰是个很喜欢给纪冠城塞哑火的人,他不给纪冠城爆发的机会,说完就甩手回去自己的卧室,正要关门之际,纪冠城闪身挤了进来,掰正栾彰的身体迫使他面对自己。
他死死地盯着栾彰,眼神倔强强硬,充满进攻姿态。
“为什么?”纪冠城质问,“为什么从山上回来之后你就一直在躲着我?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们还没有开诚布公的聊过,事情发生了不能当没发生,我也不喜欢憋着猜心,你到底……”
“你别说了。”栾彰打断纪冠城,“别再提那个晚上了,忘了好吗?”

第38章
“为什么?”纪冠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双手紧紧抓着栾彰的手臂,脑海中涌现出千万迷思,嘴巴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很奇怪,在这个故事里应该逃避的人是他才对,可为什么实际上是栾彰在抗拒?紧接着,栾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之所以做出越轨行为,有可能是因为好奇,冲动,或者什么其他的理由?你我都是男人,应该知道有时候上头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那时候根本不会去想什么后果和打算,只会本能地追寻快乐。”栾彰道,“我们都可以追求一时快乐,但是然后呢?纪冠城,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异性恋,有一时偏差没关系,可以修正,我能对这个偏差最大的负责就是……我不能放纵你走上一条不归路,你能明白吗?所以把那些都忘掉吧,好好做你自己,生活可以照旧,我们……”
“难道你不喜欢我吗?”纪冠城硬是断开了栾彰的话,栾彰拧着眉头注视纪冠城,像是脑内进行着很激烈的斗争,最终他背过身去不再面对纪冠城。纪冠城见状只好自己迈步转到栾彰面前,他在问栾彰话,他需要得到栾彰的正面回答。
“喜欢”这个词很宽泛,可以是爱意,也可以是欣赏,还可以简单到只是觉得还不错,甚至可以表达习惯性动作。所以纪冠城的问题有很多解读的角度,栾彰选择了最模棱两可的:“我很早就说过,你是一个聪明的学生,敬业的员工,体贴的朋友,没人会不喜欢你的,我又怎么能例外呢?我很欣赏你……”他在与那两个字词性相似的词库里挨个儿说,就是不直接把那两个字说给纪冠城听,纪冠城听到最后急切地说:“我说的是那种可以交往的‘喜欢’。”
“那你呢?”栾彰反客为主,“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我当然是喜欢你的!”这句话脱口而出,连纪冠城自己都吓了一跳。完全没有深思熟虑,没有预演,没有挣扎,就这么直白地讲了出来。纪冠城闭上嘴巴,紧张地看栾彰的反应。
栾彰只是摇摇头,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你在跟一个男人说喜欢,这合理吗?”
“为什么不合理?”
“那你能分清楚喜欢和崇拜的区别吗?”
“你的问题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纪冠城说,:“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我可以为我说的任何一句话负责。你觉得我是冲动也罢好奇也罢,那又怎么样呢?是你教我要不断地去尝试的啊,现在我踏出了一步,我没觉得有什么反感或者奇怪的,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呢?”
“……”
“栾彰,我喜欢你。”这一次,纪冠城用郑重的口吻对栾彰说,“你呢?”
“别再问了。”栾彰本打算故作忧伤地继续讲他的大道理,谁知话未出口,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竟然被纪冠城推到了床上。纪冠城骑着栾彰,双手撑在栾彰脸侧,在栾彰惊愕的注视之下慢慢伏下身体,低声问道:“我长得不像他吗?”
“谁?”
“照片里那个人。”纪冠城继续问,“为什么张云鸣可以,我就不可以?”
他大概是误会了栾彰在不断地为那个虚构的人物找替代品,所以按照逻辑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也是情理之中。栾彰自从当初预设这个故事脚本时就想到了今日剧情发展的可能性,既然能挖坑,他就有把坑埋上的办法。
“你是你自己,不是任何一个别人,不要活在别人的影子之下,也不要为了别人的喜好去委屈自己。”栾彰的手抚在纪冠城的脸颊上,有些动情地说,“你是我遇到过的最特别的一个人,我可以在你身上看到人类所有的美好品质,再加上我的取向问题,我很难不被你吸引。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你的情感比喜欢更为复杂。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很快乐,觉得生活充满了动力,你搬来我家住之后,我会对‘回家’充满了期待。我可以在张云鸣和你之间做出最终的抉择,因为你对我来说胜过爱情,我很珍惜你,所以我不能对你走向一条错误的道路坐视不理,我不能害你,我不想若干年之后你回忆起和我……和我的事情,到最后用一句‘年轻不懂事’或者‘悔不当初’来带过。”
他说着拒绝纪冠城的话,双手却攀附在纪冠城的肩膀上将他拉入自己的怀抱。他抱得很紧,嘴巴不住地在纪冠城的脸颊上蹭过,软软的,痒痒的。纪冠城听着栾彰煽情的话语和清晰的心跳,好像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栾彰要推开他,他却要奔跑上前,告诉栾彰,自己不会后悔。
纪冠城也搂住了栾彰的脖子,两人在床上一上一下亲密相拥,仿佛一对诉说爱意的甜蜜情侣。
“我不能喜欢你。”栾彰最后说道,只听“啵”的一声,纪冠城在他的脸颊上落一下吻,叹息道:“栾老师,你的道理还真多。也许是你在用你的方式保护我,然而我不需要这种保护。我完全没有谈过恋爱,不想第一次跟人表白就是失败的结局。”他从栾彰身上爬起来坐直,居高临下地看着栾彰,随后拽着衣摆翻脱下来。
这身体栾彰见过很多次,在球场上,在实验室里,在任何一个有纪冠城的角落。常年的运动基础给这副身体包裹着匀称有型的肌肉,栾彰可以想到很多个纪冠城在阳光下奔跑的画面,年轻鲜活的生命在太阳的炽烤下绽放出最美的力量。
当这样一个身体赤条条地展露在自己面前时,特别是还知道那身体的滋味,圣人来了也很难拒绝。纪冠城低头吻着栾彰,他不大会接吻,第一次时被栾彰亲在了嘴角,第二次时自己主动亲栾彰也是蜻蜓点水。后来,他被栾彰带着吻,栾彰吻技高超,他只顾得上意乱情迷,根本没有想过接吻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还好他够聪明,还好栾彰不是真的保护他。
栾彰嘴上还是说着“不能这样”的话,实际上对纪冠城已经是半推半就。那夜的记忆如燎原野火般将所谓理智烧成灰,他们的身体都绷成了一根线,试图寻找更能令人满足的突破口。
栾彰翻身将纪冠城压了过去。
纪冠城的裤腰退到了髋部,最细的那一节全都展现在栾彰面前,小腹紧缩,人鱼线隐没在松垮的裤腰深处。明明更下面的都见过尝过,栾彰还是喜欢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情态。
他忍不住继续同纪冠城缠吻,两人身体紧紧相贴同上同下,床单被这样的幅度碾出了褶子。栾彰知道纪冠城忍不住,便愈发挑逗,等纪冠城伸手去摸他时,他就抱住了纪冠城不再动作。
“怎么了?”纪冠城喘着气问,“为什么不继续?栾老师,你是喜欢我的吧?”
“如果你只是想找个像我这样的男人谈恋爱试试的话,我可以答应你。”栾彰搂着纪冠城说,“先只是谈谈吧,不要做到最后一步,我想给你可以回头的机会。”

第39章
“谈恋爱试试看”只是改变了栾彰与纪冠城的关系,但就生活状态而言,每天睁眼工作闭眼睡觉,似乎一切都是老样子。纪冠城不知道恋爱到底应该做什么,他只是觉得别人做的那些吃饭约会看电影逛公园的项目并不太适合栾彰,自己也不大感兴趣。
好像能在实验室里碰个面针对当前的实验项目进行一番技术交流更令纪冠城心动,但转念再想,实在是太缺乏情趣。纪冠城绞尽脑汁想给栾彰一些美好的体验,但都随着年底忙碌工作的袭来而告吹。
观云的发布会和人机交互进展足以压得每一个人喘不过气来,实在没有空闲时间儿女情长。
所以发情要在春天,不单单是天气暖和,对于人类社会来说,更是因为春天是在Q1和Q2的交界处,是最轻松的季节。
纪冠城很在意之前实验的种种失败,看着其他组的进度,他不甘心落后,在处理和栾彰复杂的感情纠纷的同时也没落下正经事,实验室里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年轻人所展现的潜能非比寻常。
本周来实验室协同任务的是乌鸦,纪冠城很高兴她来,除了一起工作之外,他还能向乌鸦请教关于语言模型方面的问题。
“阿基拉吗?”乌鸦问道,“我好久没有听你提到过了他了,他有被你的中文模型训练出来吗?”
“哎,中文逻辑太难,可用数据又太少。我总觉得阿基拉的运算能力根本无法支撑这么复杂的模型。”纪冠城无奈地说。
乌鸦笑道:“那你要想想办法了,也许要砍掉一些设计。比如他的思维一定要通过语言或者文字来传达吗?如果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岂不是少了很多麻烦?毕竟AI不是人类,没有必要完全拥有人类的那些功能。”
纪冠城听着乌鸦这番话忽然觉得有些道理,他有时候会陷入一种思维误区,即人工智能是基于人类大脑神经网络构建的产物,人工智能的开发是人类自我探索的一种折射。他看诺伯里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追逐这种表达方式。
可栾彰是栾彰,他是他。能力存在差异,想法也存在着差异,他可以在学术和技术上追着栾彰跑,但其他看世界和人生的角度没有必要趋同。
纪冠城本来是和乌鸦闲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正题上,纪冠城顺着乌鸦的话陷入思考,一手握着杯子一言不发,仿佛时间暂停。乌鸦不想打扰他,就这么坐在他的对面等他整理思路,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就在乌鸦提醒纪冠城要回实验室之时,纪冠城像是被人突然解开穴道似的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知道了!”他大声说。
晚上,纪冠城和栾彰吃饭时,破天荒地问起了人机交互实验的临床进展。栾彰以为纪冠城知道,可见纪冠城那表情就知道答案并非如此。他问纪冠城是不是从来没有使用过他为纪冠城开放的权限,纪冠城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事。
“日志上都记得明明白白。”栾彰道,“给了你权限你不用,那还能怪谁?”
纪冠城笑道:“我总是习惯性地用我的职级范围内的权限,好像那些额外权限不属于我一样。明明是最晚来的新人,某些权限比前辈还高,有点……有点不太适应。”
“你倒是不用太担心这些,EVO的权限划分很严格,你拥有就一定有拥有的道理。”说到这里,栾彰挑眉,“难道你以为我会以为私情而对你放水?”
“不,你不是那种人。”纪冠城回答,“你没有因为和我的关系而对我更加严格甚至把我开除,我就已经烧高香了。”
听到纪冠城后面的这句话,栾彰本是笑着的表情渐渐地有些凝固。纪冠城竟然这么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他最开始对于纪冠城的处理态度,这种思维是从何处产生的?他确信自己从未流露出过一丝丝信息,那么仅有一种可能,就是纪冠城愈发地了解自己。
而他竟然没有意识到!
“所以我明天可以去看日志吗?”纪冠城满怀期待地问道。
“当然。”栾彰从自我意识中走出来,对着纪冠城神秘一笑,“不过看的时候记得把嘴巴捂住。”
任何一家科技公司若在人工智能领域搞出屁大一点动静都会成为媒体们追逐的焦点,两方互相成就,拿到相对应的流量和估值。但是EVO的人机交互临床实验这么大的一件事在社交媒体上竟然无人知晓,这乍一看根本不像是王攀的作风,可实际上最终做出保密决定的人正是他。
归根结底是王攀看似张扬莽撞,可在决策层面上心思极细,他觉得在尚未有一锤定音的结果之前就把姿态摆得太高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另一方面,他对这个项目仍旧存有三分保留态度,同时也不想让那么多危险的人盯上这个潘多拉魔盒。
王攀每天都觉得自己的脑内有天使和魔鬼在打架,以至于看到栾彰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就想打他。
“你最近不会是搞出来什么黑魔法了吧?”王攀问栾彰,“心情不错?”
“难道你也不看日志?”
“也?”
“没什么。”栾彰的身体向后靠去,看看王攀,又看看刘树,呈现出极为慵懒随性的状态,“我在想,如果我们能在观云的发布会上展示人机交互的进展,会不会整个互联网的搜索引擎都会因此而瘫痪。”
“我劝你不要。”王攀道,“虽然芯片在人体上的临床测试效果非常好,可是一旦面对大众,经受考验的不单单是技术本身。”
“确实,我们现在根本来不及做那种宇宙级事件的公关方案。”一旁的刘树接道。
栾彰叹气:“没意思。”
“总而言之,观云发布会的方案你们都是确认了的吧?”刘树看向心不在焉的栾彰,“虽然是纯商业部分的发布会,但观云那么庞大的数据模型里挑出一小部分商业化就如此劲爆了,阿彰,你能不能不要表现得这么兴致缺缺?”
“还不够。”栾彰嘟囔了一句,眼睛看向了王攀。他指什么不够,王攀心里明镜一样,同样,刘树也明白。
三个人本应继续保持着你懂我我懂你但不说破的默契,可王攀突然问刘树:“你怎么看那?”这时,栾彰也问刘树相同的问题。最应该置身事外的刘树突然成了焦点,因为在年底的内部会议上,她的选择直接影响着那二人的成败。
“怎么?现在就要我签意向书吗?你们两个一天到晚麻烦我,这个时候我可是得好好拿捏拿捏姿态,抻一抻你们才好。”刘树巧妙地把话题避开,反问王攀,“你最近和屠语风关系处理得怎么样?”
听了这个名字,王攀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站到了窗前,不太情愿地说:“正好,我晚上要去跟他吃饭。”
“怪不得今天穿得人模狗样。”刘树调笑,伸手拍拍王攀的脸,那轻佻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在王攀的裤腰里塞钱,“好好伺候金主,知道吗?”

“别跟我提他。”王攀皱眉,“烦。”
刘栾二人对王攀和屠语风之间的关系情况略知一二,可这两人到底有过怎样的恩怨,王攀没有细提过。他们只知道王攀对屠语风看上去谈笑风生,骨子里却始终带着一丝畏惧。
这个词好像不应该出现在王攀这种气度非凡狂放嚣张的人身上,但他面对屠语风时候紧绷的脊背和眼底的情绪透露出来的就是如此。
“如果哪天人机互传的商业项目上市了,真应该把梦鹿的脑子挖出来看看。”
刘树和栾彰离开了王攀的办公室,刘树闲聊八卦时最后这么来了一句,栾彰只说自己对王攀那种沟壑不太深的脑子兴趣不大,刘树调笑说:“那你对谁感兴趣?纪冠城吗?”
听到这个名字,栾彰只是笑笑。刘树继而追问:“你们最近怎样了?你好久没有跟我讲过了,我忙,也忘了问。今天话赶话赶到那里,梦鹿就算了,你也把我架在火上烤,你安得什么心?”
“我只是提醒你到时候遵守约定。”栾彰说,“免得说你忙忘了。”
“你这意思是说进度很好?”刘树把手机里的日历打开数日子,“还有三周就是新年了,假期回来第一天开会,时间这么赶,你来得及?”
“我们已经在交往了。”栾彰忽然说,“而且是他先表白的。”
“哦,你好厉害呀。”刘树冷笑,“连个锤子都没有,全凭你一张嘴我就得乖乖打钱?”
栾彰不慌不忙道:“不是你问我进度么?我只是跟你同步一下而已。放心,现在还没到证明结果的时候。”
“什么意思?”
“我们赌约的内容不是要让他爱上我吗?”
“你不是说你们已经在交往了吗?上床证明不了喜欢但是交往多少可以证明吧?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你现在只需要向我展示证据即可,你弯弯绕绕地又想搞什么鬼?”
“交往有可能仅仅是喜欢或者有好感,跟爱还差着很远。”
刘树被栾彰搞得有些无奈。其他人要是赌这么大早就见好就收了,栾彰偏偏还要给自己增加难度。刘树双手抱臂问道:“那你说爱要怎么证明?”
栾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对刘树说:“具体论证方法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一定会得出一个正确的结果就好。”
人机交互的临床试验日志在栾彰的口中像是小学生寒假作业一样随意拿取,实际上想要阅读需要极高的权限。不单单是复杂的验证流程,存储日志的服务器是不允许外部网络连接的,想要使用,需要进入到月湖的数据处理中心。
这是纪冠城第一次自己独自一人站在进入服务器中枢的下行电梯上。电梯工作几乎没有噪音,飞速下降带来的重力反应能叫人从心理上感觉到紧张。纪冠城上电梯要验证权限,下了电梯还要验证权限。存手机的时候,负责检查的工作人员对着他员工牌上的照片和他本人看了好几眼,最后进到里屋打了一个电话。
他出来时,纪冠城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对方摇头笑笑,“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帅哥进数据中心。”
“哈哈,你这么说我会不好意思的。”
纪冠城知道对方并不是要夸自己,对着证件确认了半天只是因为自己的年纪和资历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能单独进来这种地方的。在这种近乎于科幻的场景里还保留着人工查验看来确实是一道非常有必要的工序,机器只会知道生物信息和权限相匹配就会放开通道,人不一样,哪怕系统中没有任何问题,经验老道的人还是会多留心一些细节。
机器只判断1或0,而在人类大脑判断的是1和0当中无限的可能性。
外面机房的模样纪冠城并不陌生,上一次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径自往里走是数据处理中心,这地方他倒是第一次来。
刷门进入后,纪冠城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
这地方比外面的机房还要大,竟一眼望不到头。机组一个一个整齐地码放好,密集排列如同芯片上的电路结构,编织成网的屏幕上飞速跳动着数字,线缆一部分埋在光洁的地板下,另一部分集成在天花板上,中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形状,如同所有血管最终汇集到了心脏。
冷光透出来,置身其中的人仿佛都会随之变成一行又一行的数据。
纪冠城找到自己要查的日志的编号,生物验证通过,屏幕上翻扑克般跳出来数页的文档,而这还仅仅是一个受试者一周之内的信息日志。据纪冠城粗略的了解,EVO的人机交互试验现阶段的受试者就有数千人,时间跨度有长有短,涉及包括视觉、语言、运动等不同方向。他要是想全部看完,恐怕要有量子阅读的水平才行。
时间紧任务重,他只能挑挑选选,以最符合自己需求的文档最先看起来。读了还不到三页,纪冠城就明白了为什么栾彰让他看的时候记得把嘴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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