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思彤微微侧目,看着云游的侧脸,问他:“你之前在学校里不舒服的时候,小陆是不是也是像那天一样抱着你去医院的?”
“哪天?”云游问,“是他来咱们家送早餐那天吗?”
“嗯。”闫思彤点了点头,说道,“那时候他发现你发烧了,什么都没说,直接抱着你就出了门……动作很熟练,不像是第一回。”
“应该是吧……”云游仔细思考了片刻,老实承认道,“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了,每次生病我都特别难受,过后也不想去回忆当时的情景……”
闫思彤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那天我看他抱着你的时候我就在想,除了我和你爸,他应该是最在乎你身体的人。”
“……我想起来了。”云游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我第一次意识到他喜欢我,好像是在高中那会儿,我们在山上素质拓展训练,我突然不太舒服,他特别担心地过来问我怎么样,后来还把我背下了山。”
闫思彤瞬间睁大了眼睛,故意做了个吃惊的表情:“你俩小子够大胆啊,高中就悄摸谈上了?”
云游生怕她误会了,赶忙摇头,说:“没有没有,我俩大学才在一起的,真的。”
“我知道,逗你的。”闫思彤笑笑,语气再次温和下来,目光温柔地看着云游,说,“所以那天我就在想,除了我和你爸之外,应该再难找到像小陆这么优秀,又在乎你的人。”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完美……”云游忽然想起陆寒山曾经做过的那些气人事情,兀自笑了笑,又很快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说,“他也有很多缺点,爱吃醋、喜欢胡思乱想、不善于表达……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他,我想要跟他一直走下去。”
“哎呦呦,这就秀起恩爱来了?不是你俩东躲西藏的时候了?”闫思彤捂着嘴偷笑好几声,还是忍不住叮嘱云游,说,“不过我可提前说好,我同意你们在一起,是在你俩好好过日子的前提下,要是他陆寒山敢欺负你,我一定立刻把他赶出咱们家!”
“你放心,妈,我俩一定好好的。”云游被她的话逗笑了,眼眸弯弯的,又忍不住嘟囔道,“再说我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我才不会任由他欺负……我俩谁欺负谁还说不定呢!”
云游嘴上十分硬气,事实上也确实是有恃无恐。
陆寒山平时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在面对云游的时候,却很少有那些臭脾气。
哪怕他曾经想过一些很过分的事情,有过一些阴暗的想法,但只要云游一板起脸,他就什么都不敢做了,像是心甘情愿套上项圈的巨兽。
闫思彤听到他那嘀嘀咕咕,心里一阵好笑,心底最后的那点儿担忧却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两句,闫思彤走后,云游立刻放下手里的外科书,给陆寒山发去了消息:【!!!】
云游:【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回个电话,我有好事要告诉你!】
消息刚刚发出,陆寒山的电话随即便回了过来。
云游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接通电话,便听陆寒山问:“有什么好消息?你妈妈同意我们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云游微微一怔,他本想给陆寒山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却一点儿惊喜感都没有,有些愤愤地瞪了一眼陆寒山,问他,“老实交代,你从哪儿知道的?怎么不告诉我?”
“真是这个?”陆寒山眨了眨眼睛,这才笑了起来,说,“我是猜的,毕竟这段时间你一直在为这件事儿发愁,能让你这么开心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不愧是咱们陆大学霸,这都能猜到,”云游的兴奋劲儿还没散,没跟他计较太多,转而兴奋地向他复述起了刚才的事情,“还真让你说对了,我妈真的是因为那天的事儿同意咱俩的,那天她看到你抱着我去医院,又想起你之前一直照顾我,就同意咱俩在一起了。”
云游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人,但又是在开心,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音调也不自觉地抬高了两分,像是跟家长炫耀自己成绩的小朋友。
隔着屏幕,陆寒山安静地听着他说话,没有接话,唇角却不由得翘起了,眼睛里溢满了笑容。
说着,云游努了努嘴,开玩笑似的说道:“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让她同意的话,我就应该早点儿生那场病。”
“……不行。”陆寒山一直在微笑着听,听到这句,眉心蓦然拧紧了,脸上的表情沉了下来,“不许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宁愿你妈妈晚点儿同意咱俩,也不想让你生那场病。”
两人在一起了这么久,如果有什么事情能让陆寒山冷下脸的话,那一定是与云游身体有关的事情。
别的任何事情陆寒山都可以忍耐,都可以妥协,唯独这点是他的软肋,任何人都不能触碰。
云游自己也不行。
“……好吧好吧,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云游眼看着情况不对,又赶忙跟他道歉道,“我没真想生病啦,你别生我气了。”
陆寒山的眼睛微微眯着,心情还是不太好的样子,说:“随口也不能那么说,‘一语成谶’这个词听过吗?”
“知道啦知道啦,咱们陆大学霸特别厉害,什么都知道,”云游的眼睛眨了又眨,讨好似的朝着他笑,“别生我气嘛……陆寒山……你最好了!”
“……这时候倒是挺会撒娇的。”陆寒山盯着云游的眼睛看了好几秒钟,喉结微微滚动着,有点儿别扭地转过了头,说,“没下回了,再有下次我真的要生气了。”
“嗯嗯,我知道的。”云游忙不迭地点了头,一副乖巧的模样,当着陆寒山的面举起了右手,说,“没下回了,我保证。”
挂断电话以后,云游悄摸地松了口气,虽然陆寒山从没跟他发过脾气,但云游还是挺怕他冷脸的,毕竟陆寒山那张脸实在是太过冷漠,稍微板起来时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更何况云游知道陆寒山确实是在担心自己,刚刚开玩笑的时候口无遮拦的,云游自己也并不想生病,那确实是太难受了。
回到紫荆以后,云游的学习和生活再次步入了正轨,白天上课,晚上去实验室,闲暇的时候再跟陆寒山聊聊天,平静的生活一天天过去。
十一放假,难得两个人都有空,陆寒山放假第一天就飞来了紫荆。
异地恋了好几年,俩人早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云游早早地就去飞机场等着陆寒山了,接到他以后,又陪着他一起来预定好的酒店。
“滴滴滴——”
房卡刷在感应器上,房门应声打开。
进门的时候,陆寒山忽然反手拽住了云游的手腕,云游猝不及防,跌入了他的怀中。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是拉着的,刚从亮堂的地方进来,云游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陆寒山略显冰凉的嘴唇贴在了云游的唇瓣上,他的亲吻是灼热的、急促的,如同旋转的飓风,在海面上掀起了巨大的漩涡,要将云游整个人吞没。
“唔……”云游的眼睛微微睁大,下意识地想要喊陆寒山的名字,但陆寒山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而更深地吻住了他,与他唇齿纠缠。
云游的眼睛眨了又眨,纤长的睫毛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蝴蝶最终收起了翅膀,安静地落在了心上人的指尖上。
天不知不觉黑了下来,陆寒山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时候,天幕已经黑透了,月亮挂在天边,洒落下不太明亮的月光。
云游整个人瘫在床上,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刚才哭了太多次,他的嗓子已经哑得几乎说不出话了。
陆寒山回到床上,伸手想要揽住云游,云游下意识地往后了缩了一点儿,赶忙摆手道:“真的不行了……不能再来了……”
“……抱歉,刚才做得有些过火了。”陆寒山微微一怔,俯下身来,轻柔地亲了亲他因为剧烈运动而泛起绯红的脸颊,“很难受吗?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才不要。”云游还在生气他刚才的行为,见他恢复了平时的温柔与体贴,语气更加不满了一些,问他,“现在不是挺温柔的吗?刚刚那会儿干嘛一个劲儿的欺负我?就那么想看我哭?”
以往的陆寒山也喜欢在这种时候欺负云游,但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云游哭着求了他很多次,像是浮在海面上的叶子,随着海浪翻涌、旋转、漂浮、沉沦,却始终落不到实处。
“没想你哭,是太想你了,有点儿没忍住。”陆寒山略有歉意的笑了笑,云游不让他碰,但他还是强硬地抓住了云游的左手,与他十指相扣,说,“而且我也想给你一个教训,让你长长记性。”
云游有些迷茫地回头看他:“啊?”
“忘记你那天跟我打视频的时候说了什么了?”陆寒山眼眸微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这次记住了吗?”
时间过得太久,云游愣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又是委屈又是无奈:“不是……这都过去多久了,而且我当时不都跟你道歉了吗?你怎么还记得这茬儿?”
陆寒山挑了下眉,语气坦荡道:“不行吗?”
“……”云游实在没力气和他吵架了,揉着自己酸疼的腰,哼哼唧唧地嘟囔道,“没说不行,你开心就行。”
陆寒山被他委屈兮兮的表情逗笑了,把他揽进怀里,动作熟练地帮他揉起腰来,说:“只要你健健康康地待在我身边,我怎么样都是开心的。”
国庆的七天假期里,云游跟陆寒山闹了三天的别扭,陆寒山太会欺负人了,云游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倒也不是完全不理陆寒山,俩人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儿,云游不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于是只能冷着脸跟他一起在海边儿散步,冷着脸跟他去吃了上次就计划去吃的泰国餐厅,冷着脸跟他回到酒店,冷着脸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第四天开始,云游放弃跟陆寒山冷战了。
这样的冷战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不仅完全不会惩罚到陆寒山,反倒让云游想到了网上的段子里那些“冷脸洗内裤”的主人公。
云游安慰自己,他大人有大量,才不跟陆寒山一般见识。
不过平心而论,除了第一天被狠狠地欺负了一通以外,国庆假期剩下的六天,云游过得还算开心。
陆寒山是一个很有条理和计划的人,很早就把攻略做好了,他带着云游避开了人山人海的大热景区,找到了不少小众但有趣的景点和餐厅。
而且陆寒山很会照顾云游的情绪,云游的体力不好,经常走到一半儿就走不动路了,陆寒山从来不嫌他扫兴,还会在他累的时候背着他走。
小时候云游总喜欢让陆寒山背,赖在陆寒山的背上不愿意下来,后来长大了就不好意思了,在云游的记忆里,陆寒山上一次背他还是高中拓展训练的时候。
时隔几年,云游再次趴在陆寒山的背上,听着他杂乱而有力的心跳,好像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他一起跳动了起来。
愉快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假期结束以后,云游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但他却总会时不时想起这个国庆节,想起陆寒山沉稳而有力的脊背。
俩人异地了这么多年,早该习惯了分别,但不知为何,这段时间云游总是反复地想起陆寒山,很想见他,想要抚摸他,亲吻他,想要时时刻刻与他黏在一起……好像只有这样,心脏处的闷痛才会有片刻的缓解与安宁。
元旦的三天假期,俩人没能见成面儿,云游跟着老师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了,陆寒山也被老师派了任务。
天气一天天冷了起来,云游早早地穿上了厚厚的棉衣,他怕冷,总是把自己裹成个球,对陆寒山的思念也在悄然地加深。
二月,期盼已久的寒假终于到来,期末考试结束以后,云游归心似箭,定了最早的一趟高铁回长桐。
下了车,走在长长的站台上,云游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走在人群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太冷了。
紫荆是南方的沿海城市,哪怕是在冬天,最低温度也有十度左右,长桐就不一样了,刚入冬的时候气温就已经零下了不说,最冷的时候能达到零下十好几度。
云游是在长桐长大的孩子,在长桐生活了十多年,但还是很不习惯长桐的气候,之前小时候,每年冬天他必生一场大病,后来长大了情况才慢慢地好了一点儿,但还是隔两年就会感冒发烧一次。
刺骨的冷风吹在身上,云游的脑袋里只剩下了三个大字:完蛋了。
在南方生活得久了,云游已经忘记了北方这种冷到骨头缝的寒冷,紫荆那边儿今天不太冷,于是云游只穿了一个薄薄的短款羽绒服。
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情,爸妈都还要上班,陆寒山也还没有回来,云游不敢耽搁,甚至连地铁都不坐了,直接在出站口打车回了
回到家后,云游立刻洗了热水澡,又换了厚厚的棉睡衣,然后立刻缩进了被窝里。
晚上睡觉他都是抱着暖气片睡的,生怕再受丁点儿的凉,但有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一早,他便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也像是被灌了铅似的,没有一点儿力气。
云游还是不太甘心,悄摸着拿来温度计量了一下,三十八度七。
盯着手上的温度计沉默了好一会儿,云游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换好衣服,出门去医院。
刚一出门,还在下楼,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提醒显示是陆寒山,云游的眼睛一亮,刚要接通,快摁下接通键时,又忽然停下了手。
他想起陆寒山上次是怎么欺负自己的了。
那次自己还只是开玩笑,陆寒山就气成那样,要是自己真生病了,陆寒山指不定要怎么“欺负”他呢。
云游的眼睛轱辘着转了两圈,假装没听到电话,过了好一会儿,铃声停下了,他才给陆寒山发了条消息,说:【怎么了?我刚刚没听到电话】
陆寒山的消息很快发来:【我上车了】
云游:【?】
陆寒山:【我这边的项目提前结束了,定了上午的车票,下午回长桐】
作者有话说:
小游今天翻车了吗(1/1)
第70章 “陆大医生”
云游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手指在屏幕上悬停很久,最后才不情不愿地回了条:【好的】
如果是在一天之前,云游巴不得陆寒山能早点儿回来,小情侣很久都没有见面了,云游当然希望能早点儿跟陆寒山腻歪。
可现在自己还生着病,云游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寒山,他怕陆寒山生自己的气,也怕他一言不合又要“欺负”自己。
犹豫很久,云游还是小心翼翼地给陆寒山回了条消息,说:【我今天身体有点儿不太舒服,可能没法去高铁站接你了】
云游不是没想过要瞒陆寒山,可思来想去想了很久,他依旧没有想到能有什么借口,俩人在一起这么久了,父母都见过了,不管云游找什么理由,陆寒山一个电话打给闫思彤或者云德明,再好的理由都能立刻被戳破。
更何况俩人这么久没见面了,云游确实不舍得浪费跟陆寒山见面的宝贵时间,大不了就是再被“欺负”一次呗,云游心想,再怎么说陆寒山都还是有分寸的,不可能真的伤到他,也能让他爽到。
消息发出后两分钟,陆寒山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电话接通,他立刻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就……有点儿着凉了。”云游老老实实地承认道,又有些不甘心地给自己解释,“我都好久没回长桐了,也不知道长桐的天气那么冷嘛。”
“你倒是还挺有理由,”陆寒山果然生气了,冷嗤一声,声音都沉了下来,问云游,“看医生了吗?”
“在路上了,”云游赶忙接话,语气中不自觉地带这些讨好,“我觉得问题不大,应该输两天液就能好。”
“别问题不大了,快去医院。”陆寒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叮嘱他道,“怎么治疗听医生的安排,别自己想当然,也别自己瞎诊断,知道吗?”
“知道啦知道了——”云游故意拖长了腔,长着陆寒山看不到自己,冲着电话做了个鬼脸儿,喊他,“陆大医生。”
陆寒山哪里都好,就是太过草木皆兵了,云游心想,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还不了解吗?他根本没陆寒山想象中的那么弱不经风。
俩人一边打着电话,云游一边迈着大步朝医院走去,或许是因为这通电话的缘故,云游忽然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都有力气了,他要向陆寒山证明,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自己的判断也没有问题。
到了医院门口,云游有些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在分诊台处挂了号。
如果可以的话,云游希望让陆寒山亲耳听到医生是怎么说的,但一边儿打电话一边儿看病还是太麻烦了,他最终决定退而求其次,打算直接把医生的诊断结果甩个陆寒山。
发热门诊排队的人不多,不一会儿就到云游了,听到叫号以后,云游去到对应的诊室,坐在了医生面前的小板凳上。
医生是个女大夫,看起来年纪不大,气质也格外温婉,就是发量稍微稀疏了那么一点点儿……
“云游是吧?”医生对着电脑,一边儿敲着病历,一边问道,“怎么不舒服?”
“发烧了。”云游挺直腰板坐在小板凳上,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患者一天前受凉后出现发热,自测体温三十八点七度,伴畏寒、寒战、乏力、头痛……”[1]
作为写过无数大病历的医学生,云游把医生问诊要问的东西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医生被他正经的模样逗笑了,十分好奇地瞥了一眼:“医学生?”
云游点了点头,医生又说道:“挺好,我看你理论知识挺扎实的,自己感觉是什么病?”
“应该就是受凉导致的上呼吸道感染吧,”云游眨了眨眼睛,甚至把治疗方案都准备好了,“鉴于体温高于三十八度五,建议静注青霉素、左氧氟沙星等抗生素类药物,如长时间不退烧,可注射地塞米松。”
“好好好,学得不错,来,坐过来点儿,让我听听你的心音。”医生笑眯眯地朝着云游摆了摆手,云游乖乖地依言照做。
几分钟后,医生放下手里的听诊器,脸上的笑容却完全消失不见了,她问云游:“小伙子,你是不是有心脏病?”
云游愣了一下,回答道:“法洛氏四联症,小时候做过手术,现在基本上生活不受影响。”
“我建议你现在赶紧去挂个心内科再看看。”医生神色凛然地说道,“你的心音很不正常,心律不齐就算了,肺动脉瓣听诊区还有很严重的杂音。”
“会不会是发烧导致的?”云游眨了眨眼睛,犹豫着说道,“我们上课的时候学过,体温增高会导致心率的增快……”
“‘心率’和‘心律’是两种东西,一种是‘频率’,一种是‘节律’”医生摇了摇头,说道,“单纯的频率增快也许影响不大,但你心音的节律是乱的,再加上那么严重的杂音,绝不仅仅是发烧缘故。”
“我知道了。”云游点了点头,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表情严肃道,“谢谢您,我现在就挂心内科的门诊。”
作为医学生,云游这是开不得玩笑的,从发热门诊出来以后,他当即挂了心内科的门诊。
但这时候的云游依然是心存侥幸的,他觉得是发热门诊的大夫太小题大做了,他也上过听诊课,知道自己的心音一直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但并没有医生说的肺动脉瓣反流,更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
心内科的医生听云游讲了自己的情况以后,拿出听诊器摁在了云游的胸口,不得不说,心内科医生的听诊器要比发热门诊的专业很多,这个款式云游之前在某宝上看到过,一个就要大几千块钱。
听完了云游的心音以后,面前的这位医生露出了和发热门诊那个医生同样的表情。
沉吟了片刻之后,医生才面色凝重地开了口,说:“你这个情况……我还真没怎么见过……”
说着,医生拿起桌上的手机,噼里啪啦地打了几个字,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医生奶奶推门走了进来,问:“小周,什么情况?”
被叫做“小周”的医生在奶奶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她的神情也随即严肃起来,拿过小周递来的听诊器,转头对着云游说道:“小伙子,来,让我听听你的心音。”
放下听诊器后,奶奶也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找到一位联系人,拨通了电话:“喂,老吴啊,这儿有个患者,你有空吗?想请你过来看看。”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诊室里的医生越来越多,大家围着云游,轮流用小周大夫的听诊器听他的心音,每个人听完后都是那种讳莫如深的表情。
最后小周大夫给云游开了个心脏彩超,彩超结果拿过来,屋子里的医生们又是一阵唏嘘。
“孩子啊,你这个情况不是太好。”最后还是第一个被摇来的医生奶奶先开了口,对云游说道,“你有严重的肺动脉瓣反流,急需手术治疗,我们建议你尽快住院。”
“啊……?”云游一时有些愣住,沉默了半晌,才有些苍白地说道,“可是……我之前身体一直还行啊……”
看到小周医生摇人的架势,云游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一定并不简单,但他还是没有料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我刚才调了你的病历,你之前就有法洛氏四联症,还做过根治术是吧?”医生奶奶解释说,“早期法洛四联症在进行跨瓣修补时,往往没有做带瓣管道或带瓣补片,很可能会导致术后肺动脉瓣的反流……你这种情况算是很严重的,如果不手术的话,很可能会导致心衰。”[2]
一系列专业词汇砸过来,哪怕云游是医学生,也依然听得云里雾里的,只能依稀地记得几个关键词:什么“很严重”、什么“会导致心衰”。
“我……我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吧。”云游本来就在发烧,这会儿更是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他扶着自己晕晕涨涨的额头,慢吞吞地说道,“太突然了……我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尽量快些吧。”医生奶奶一脸诚恳地看着他,说,“你这发现的已经不算早了,再拖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我……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我会尽快决定的。”云游晕晕乎乎地站了起来,对着屋里的医生们一一道谢,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太晕了,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小周大夫赶忙上前扶住了他,云游转过头,又说了一句“谢谢”,继续踉踉跄跄地朝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