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晟低头避过擦肩而过的子弹,按指挥调转方向。直升机的火力下降,应该是冲锋枪弹药不足,但换上的手枪射击准头却增加了不少,刚才这一枪差点儿将他的肩膀打个对穿。
闭嘴?凭什么?
“还没看出来吗,人家压根就没在乎你。这么明显的软肋,接应的人一个也没有。你今天就算被绑了,也威胁不到……”
Moon兀地从背后一个斜扑,将宋晟撞得歪着踉跄好几步,顿时火起,“你特么地干嘛,被戳穿了没脸是不是?”
“快跳!”Moon没给他回头质问的机会,就着他转到一半的脑袋直接推了一把。宋晟率先跳了下去,青年落在他斜后方。
“去取车。”Moon对着试图过来扶他的同伴无情命令。
“艹!”一万年没被使唤过的宋少爷差点儿跳脚。
两人跳落的目标楼房,边墙低矮破败,且楼间距狭窄,的确是落地的绝佳角度。宋晟顺着楼体转了个弯,就看到了摩托。这次倒是驾帅气的越野摩托,没有车斗。
宋晟骑在摩托车上,趁机掏出电话,略回了几个字,待Moon跟上来,他欲盖弥彰地叱责,“动作太慢。”
Moon一声不吭,径直跨坐到他身后,毫不矫情地搂住宋晟腰腹,贴了上来。宋晟心脏蓦地停跳了一拍,随后又狂跳起来。
算了,被信任的人利用过就放弃,小孩儿肯定心里不好受。自己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跟他较劲干嘛?真是没出息,越活越回去了。
都怪这小崽子,嘴皮子不饶人,少说两句不就好了?
宋晟手背过去,捞了一把Moon的胳膊,以示回应。他提醒一句“抱紧了”,便加速冲了出去。大马力摩托轰鸣着穿过一条条街巷,很快将直升机甩没影了。
一路无言,宋晟按照定位上的落脚点前行。他养在外边的心腹团队迅速给他提供了三个选项,他选择了距离最近的,B国势力范围内林区的一栋别墅。这座边境小城虽然面积不大,但夹在山林之间,地形复杂,管辖区域亦错综纷乱,在三国平衡之下,既是三不管地带,又是谁都要插一脚的香饽饽。宋晟的财富及武装,大部分已经通过B国作为中转转移到了国外,他与B国政要表面避嫌,实际上关系密切。
他刚才匆匆瞄了一眼导航,将不到十公里的地图印在脑海里。他以为路上Moon会指手画脚,或者作为地头蛇提供其他选项,敷衍搪塞的说辞他都想好了,反正方向把舵在他手里,几脚油门的事儿。强行到了目的地,他一个势单力孤的小孩还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
不过,事实证明他多虑了。不知道是宋晟之前不留余地的质问将孩子打击着了,还是良心发现不好意思对救命恩人叽叽歪歪,总之,小孩很乖很安静,只是贴着宋晟背脊的身子又软又烫,手也搂得死紧。
宋晟将这一切理解为无声的道谢与妥协,“你要勒死我啊?”他笑骂了一句,语气透露出明显的纵容与宠溺。
他以为小孩至少要别扭地松开几分,但始终没有回应,Moon像是焊在了他的身上,一动不动。
宋晟心底如被细细软软的羽毛撩过,又麻又痒。他无声腹诽,犟得跟头小驴一样,说句软乎话能死啊?
他猛地踩了一脚油门,轰鸣的摩托如撞破夜幕的怪兽,风驰电掣。澎湃的风宛如海浪一般迎面拍来,他们就像是无所畏惧的礁石,迎风破浪,百折不挠。
狂乱的风带来潮湿的水汽、硝烟与尘灰,夹杂着这里特有的腐朽和血腥味道,让人恍然间分不清自己到底置身何处。高温的天气令人汗流浃背,又被罡风吹得半湿不干,身体始终处于粘稠状态,一点儿也不爽利。
这一切,似乎没有一点点能够让人愉悦的地方,尤其对于常年置身于衣香鬓影金镶玉绕的温柔乡中,略有洁癖的宋氏公子来说。宋晟自己也很诧异,他居然在绝无仅有的狼狈的逃亡路途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淋漓。就仿佛自己被束缚的翅膀终获自由,即将满载不曾预料到的希冀伴着负累,一飞冲天。
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莫名悸动、激荡。
若不是为了安全和面子,他甚至想要张开双手高喊。当然,只是想想而已,他做不出那么傻B的行为,他更不愿意在小孩面前显得不体面。之前冲动之下的口不择言已然令其懊恼,他喜怒不形于色了小半辈子,怎么能阴沟里翻船,跟个愣头青似的,逞最低级的口舌之能?
既然Moon全身心信任的恩人、主子形象崩塌,那么不正是趁人之危收买人心的绝佳时机?宋晟心情很好,他迅速地在心里盘算一圈,如何循序渐进、恩威并施、迂回拿捏……以至于骗身骗心,这些不正是他这十几年最擅长的事情吗?不过,以往这样的手段只是政客用来排除异己明争暗斗的花招,他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需要用在某一个特定的与权力无关的个体身上。
他不着痕迹地往环绕在自己腰腹的手上瞄了一眼,暗叹:算了,小孩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才会被一个虚头巴脑虚张声势的苟且之辈耍得团团转。说到底,一个替权贵卖命的走狗而已,连场内斗也搞不定,怎么跟他比?
他就屈尊降贵一回好了,让孩子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一手遮天为所欲为。宋晟自己未曾察觉,他此刻抑制不住地勾着唇角御风而行的形象,有多么地违和与中二。
他一路奔驰,路过埋伏在暗处的自己人,畅通无阻地将摩托车帅气地甩了个尾,停到别墅僻静空旷的院子里。
“下来。”他等了几秒,身后人没有动作。
“没抱够?”宋晟恶劣地哂笑一声,依然未有回应。
他猛地心房一颤,使劲解开Moon绞在一起的双手,将人从背后扒了下来。他一眼扫到,青年腹部赫然的弹孔,血似乎已经流干。
他后知后觉,目眦欲裂,是Moon突兀地撞他那一下,替他挡了子弹。
第14章 人心叵测
宋晟的慌张与震颤只延续了一秒钟,临危不乱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他将青年打横抄了起来,步伐稳健地抱进房间。他招来在附近待命的医生,声音沉稳清晰地交代着受伤时间和过程。
医生在他的要求下,迅速麻醉,直接手术。万幸子弹没有伤及重要脏器,但青年大量失血,要不是血浆准备充分,兼之宋晟选择了最近的落脚地,恐怕早就无力回天。
宋晟一直站在临时隔离用作手术的房间之外,百思不得其解。
他周身威压过甚,没有人敢凑到近前。直到手术顺利完成,医生汇报完毕,他才将守在一旁的心腹凯文叫了过来。
截止到这一刻之前,他有震惊,有困惑,有怀疑,但他并不是太在意。像Moon这种冲动嚣张的年轻人,他见得多了。他们往往容易被利用更容易被策反。虽然到现在为止,他还不能够确认,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被当做棋子利用的巧合,还是刻意接近他,尚有别的打算。但其实初衷如何并不重要,宋晟有意愿且有信心,即便是后一种,他也有千百种令其幡然悔悟改弦更张的办法。
青年替他挡枪的行为,可以理解为头脑发热一时冲动,也可以认为是固执的投桃报李一命还一命,他们这些刀尖上舔血的“江湖人士”最讲究两不相欠……宋晟试图去解析他的行为动机,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合理性,但他却始终无法苟同,别说是以上两个在他眼里无比荒谬得不偿失的缘由,就算是别有所图,打算拼死一搏接近他,在宋晟看来也是极其不聪明不划算的。
且不说人死了万事皆休,没有什么执迷不悟的目的是值得付出生命为代价的。何况,如果真是那样,他更要替青年唏嘘不值,他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想从他这里得到金钱物质上的回报尚且有那么些许可能性。若是企图建立信任,从而图谋更多,怕只能是徒劳。
不管青年背后站的是什么人,是那个藏头露尾的大当家的,还是他的仇人政敌,若是确切有这个人的话,宋晟真替青年悲哀,最起码这个人完全做不到知己知彼对症下药。他的表面斯文温和,实则冷酷凉薄,在本国政坛算不上什么秘密。毕竟,往他身边塞人,妄图建立所谓的感情纠葛,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徒劳手段,已经好多年不曾有人再试过。
思及此,宋晟觑向病床上苍白青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怜悯。
当凯文向他汇报了一个情况之后,他又迅速地收回了那一丁点儿怜悯,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人们都说政客的心是橡皮泥做的,可以随着企图心与目的的变化,随意搓圆捏扁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而宋晟作为其中的佼佼者,风姿非凡仪表堂堂,十几岁的时候就在联合国的青少年大会上展露锋芒,被吹捧为冉冉升起的新星,更是在三年前,以二十五岁的破天荒年龄成为本国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国会议员,没有人不赞叹,他天生就是为政坛而生。
宋晟自忖,他最天赋异禀之处,不在于山崩于前岿然不动,而是无论主动或是被动产生了任何普通人的七情六欲,他都能够根据需求,用理性去游刃有余地束缚与运用。他会在慈善晚宴上泪光隐忍,观之者无不被他强烈的共情能力所折服。他也能在战争动员大会上振臂高呼,好像恨不得将自己化作身先士卒的枪炮,慷慨激昂。然后,在达到了目的之后,即刻抽离,仿佛那些情绪只是落在衣袖上的一片灰尘,随手一弹,灰飞烟灭,连渣滓都不剩。
所以,在获悉重大变故之后,他收回了之前所有的揣测与估量,让一切回到原点。
在他离开贫民窟藏匿的那栋平房五分三十八秒之后,一枚精准打击的卫星制导滑翔炸弹从天而降,入地三尺,方圆十米寸草不留。果断而精确,差一点儿便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地球上,连隔壁远一点的邻居也不必惊动。
宋晟从头开始梳理,首先是时间,要不是他临时起意不到三分钟就追了出去,那么无论是改换哪一个落脚点,他恐怕都不会那么快离开,这枚恰逢其时的导弹毋庸置疑就是为他量身定做,几乎得逞。其次,再分析泄密渠道,无非Moon与匡舟两边。地方是Moon指定的,他提前离开且劝阻宋晟随行,无疑嫌疑最大。而匡舟当时与他在一起,要死也跑不了,当然不排除背后指使者卸磨杀驴的可能性。
可若是算计他性命,刚才又何必多此一举?
宋晟将发散地目光收回来,重新聚焦到病床上由于麻药药效作用尚处昏迷状态的青年身上。干净利索的黑色寸头,发茬坚硬,摸一下扎手。脸型几乎巴掌大,大概很上镜。皮肤底子偏白,但能看出早些年风餐露宿的痕迹。鼻梁高挺,樱桃小口,失血的唇瓣紧紧抿着。自从偶然邂逅以来,青年在他面前始终是鲜活的生动的,像是一只不知疲倦的小兽,即便受了重伤,照旧嚣张又暴躁地蹦跶。现在,昏睡中的青年终于消停下来,安静的面容很具有欺骗性,显得很小很单纯。
宋晟走进房间,用手指捏住Moon面颊,狠狠地拧了一把。他表情玩味,带着一抹捉摸不定的盎然情趣。就好似猎人在狩猎途中意外遇到了珍稀物种,舍不得直接捕获,非要戏谑逗弄一番,倒要看看稀罕在什么地方。宋晟不得不承认,他对青年的兴趣前所未有地增加,他非常想要揭开画皮,看看他到底真的是愚蠢到被屡次利用而一腔孤勇,还是演技实在太好,与他背后的同谋者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一端,宋晟尚在捕风捉影条分缕析,与此同时,几十公里之外,刚刚带着一老一小死里逃生仓皇落脚的匡舟更加心烦意乱。
他安置好客人之后,先是在第一时间向宋晟发送了任务报告,并请示下一步行动。宋晟暂时没有回复,这种情况他已经习惯了。他知道宋晟并不真的信任任何人,但他自认为对得起自己的薪酬,问心无愧。而且,除了为人有些阴晴不定且霸道之外,宋晟其实是个不错的老板。出手大方,奖罚分明,对他也颇为倚重。
匡舟是个知足的性子,当初他在非洲矿上得罪了人,被裹着麻袋扔到供有钱人玩乐的猎场,谁知因祸得福,在遇到老虎狮子之前,想被人救了下来。不仅获救,他在诚实地叙述了经历之后,还获赠一张机票和一份工作合同。当他回到本地,进入拳场,他简直满足得不得了,这工作他不但擅长,且收入不菲,比在非洲矿井上被人抽着鞭子劳作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所以,对那位只遥遥看到个背影的恩人,他感恩戴德没齿难忘。原本他以为,在拳场一年一年打下来,到打不动为止,攒下点儿积蓄做个小买卖,就算他这辈子否极泰来。谁知,这人要是开了运,好日子挡都挡不住。他才出场不到半年,就被宋晟看上了,提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匡舟说不动心是假的,那么体面的职业,收入在他看来就是中彩票一样,至于风险,哪里没有,他们这里每年死在拳台上的也不算罕见。但他没有私自答应,他念着大当家的救命之恩,又签了合同,不能违约。谁知,老板打了个电话请示,大当家的痛快应允,连违约金都只开了个象征性的价格。
当时,匡舟做梦都会笑醒,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虽然没什么机会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报答,但两个贵人的恩情,他始终记在心间。一旦天赐良机,在所不辞。
可现在,他见到了大当家托人展示的信物,却犹豫了。
他斟酌再三,还是按照约定发了一封邮件。五个小时之后,那边给了回复。果如他所料,生命中所有的礼物,皆于暗中标注了价格。
得益于宋晟养着的医疗团队技艺高超用药不计成本,加上青年身体底子好,不足二十四个小时便清醒过来。宋晟提前支走了一干人等,佯装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人。宋大少爷虽说不至于十指不沾阳春水,但生活技能着实有限,基本停留在嘴上能说明白,手里干不太利索的程度。照顾病患,自然是磕磕绊绊,敷衍了事。
好在Moon生命力顽强,事儿也不多,老老实实躺了五天,比肩膀上伤口创面还要小的枪伤长好了五成。孩子大惊小怪,扒开纱布,看不到缝合的痕迹,还以为自己复原能力逆天。殊不知,医生用的最先进的外伤隐藏式粘合技术,天衣无缝。
孩子是个好孩子,一点儿也不偷懒,能下地活动之后,但凡自己能做的事,就不麻烦别人。经常让宋晟搬个凳子给他坐在厨房,熬粥煮面,顺带把大少爷的肚子也给喂饱了。
宋晟饶有兴致地旁观,耐心十足,他倒要看看,这过家家能玩到什么时候。
“喂,我想洗澡。”伤患吃饱喝足,大言不惭。
“啧,这是打算涩诱?”宋晟心想,随即“勉为其难”地回答:“好啊,我帮你。”
“喂,我想洗澡。”饭后,Moon大喇喇地岔着双腿倚在靠背上。
“好啊,我帮你。”宋大少爷屈尊降贵地将餐桌上的碗筷扔进洗碗机,似笑非笑道。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诡异,诡异地轻松,诡异地和谐。Moon醒过来之后,刚开始几天,精神体力不济,宋晟简单地递个水喂个药,身体机能维持靠营养剂,交流限于眨眼、点头、摆手几个动作和“好了”、“够了、”“不要”几个字。
青年恢复得很快,但凡能够下地,很主动自力更生,一看就不是娇生惯养的主。但两人之间的话题,仍旧围绕着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好像比起逃亡,他们更像是在无所事事地度假。
Moon唯一操心过一点儿的正经事,就是用手机确认了一句月牙儿和他爸爸的人身安全,然后不太走心的赏了宋晟一句“谢谢。”之后,青年安安静静地养伤,多一句废话也没有。他不问宋晟关于落脚地点的事情,不讨论接下来怎么办,甚至连肚子上这个正好用来挟恩图报的洞,提都没提一句。
宋晟也很沉得住气,棋逢对手的感觉令他打从心底兴奋,何况是这么个秀色可餐疑似深藏不露的小朋友。
宋晟也不是没有想过,有很大的可能性,Moon就只是单纯地被利用了心灰意冷,与他的纠葛纯属巧合,挡枪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青年心思纯粹简单豁达,所以过去就过去了,互相帮扶过,不必非得去斤斤计较秋后算账。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算他捡到宝了,留下来养着解闷也好。
可这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宋晟素来信奉,一切超常规的巧合都是处心积虑的结果。
他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小崽子吗?
所以他不动声色,静待小狐狸露出尾巴。
“洗澡?”这样可纯洁可QING涩的要求,怎么能让他不多想。
“麻烦你帮我放好水就可以。”Moon也没跟他客气,这栋别墅虽然地脚偏僻,看起来旧了些,但是装修的标准很高,现代化家具家电,好多他用不明白。他可不想拖着半残的身体,捣鼓来捣鼓去。
“你的伤……”宋晟指了指,“不能沾水吧?”
Moon也低头瞄了瞄自己,随意道,“结痂了,应该问题不大。这都多少天了,再不洗洗,我自己都要被熏晕了。”
宋晟真诚地点了点头,“不过,我不嫌弃你。”
Moon白了他一眼,没搭腔,扶着桌子站起来,缓慢地往卫生间踱步。
宋晟咂摸着这个眼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度解读了。同一屋檐下度过了几天,Moon大体仍旧是一脉相承的不拘小节的样子,但偶尔的对视目光中,他似乎能感觉到青年类似小兽一般的警惕与疏远消减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稔与一点点依赖。并且,对于他隔三差五嘴欠的略带暧昧的撩拨,青年也不再容易炸毛,更多的是忽视,换个角度理解也可以当做纵容。
他当然乐见其成,无论真假,都令他感到愉悦。
宋晟落后半步,双手虚虚地护着他,但没有实际的触碰。他微微俯身问道:“你有换洗的衣服吗?”
Moon脖颈被他说话的气息吹得发痒,他侧过去避开一点,“你不是有吗,借一件给我,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宋晟每天都换衣服,他眼不瞎。
宋晟伸出手,提前替他推开卫生间的门,护着人走进去,坐到椅子上。他拧开浴缸的水阀,调好温度,开始放水。
Moon坐在一边,自己动手拆开伤口的绷带。肩膀上的伤处结痂面积已经很大,腹部的枪伤刚刚愈合,大概泡水了的话,会有反复。但他不是很在乎,外伤经历得多了,皮糙肉厚的,自己下手也没轻没重。
宋晟倚在洗手台边,懒散地打量着。
“给我条短裤就行。”Moon将拆下来的绷带团到一处,抬头看到宋晟还在,嘱咐了一句。他一会儿还得重新上药包扎,为了方便,这些天都没穿过上衣,反正也不冷。
“不要内裤吗?”宋晟表情很严肃地问。
Moon怀疑他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青年有点儿不好意思道,“有新的话也行。”他站起身,手放在裤腰上,眼神示意宋晟可以出去了。
宋晟磨蹭了半分钟,恍然大悟一般解释道,“我想看看,我的尺码你能不能穿?”
Moon下意识拽了一下裤腰,“嘶~”动作有点儿大,腹部伤口渗出血丝。
“你小心点儿。”宋晟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开玩笑而已。”
Moon表情冷了下来,“你有意思没有?”
宋晟吊儿郎当,“你不是说过你对男人没兴趣吗?平时在拳场不也是住集体宿舍?难道你们洗澡的时候不是一起,我记得匡舟跟我提过,没有单独的浴室吧?”
“我没兴趣,你不是有兴趣吗?”Moon恼羞成怒,“你赶紧出去,别逼我动手。”
“好好好。”宋晟举手投降,“你最好还是沾水擦一擦就行了,不要泡,抗生素剩的不多,一旦发炎高烧,不是闹着玩的。”
Moon没好气地瞅着他,似乎在掂量这人说的是真话假话。
“不骗你,”宋晟无奈,“你也太瞧得起我了,这里只是个临时落脚的地方。我现在泥菩萨过江,这么多天了,你看我像有接应的样子吗?别说药了,再过两天,咱们该弹尽粮绝了。”
青年还是很好骗的,Moon拧了拧漂亮的眉心,“没事儿,我带你出去,饿不死。”
宋晟撇嘴,“你这一个澡再给自己洗趴下,怎么带我?”
Moon万分纠结,如果只是擦拭的话,很多地方他够不到,很不方便。但宋晟的建议入情入理,他不该任性。
“我帮你擦擦吧。”宋晟一脸的刚正不阿,“咱们也算是革命友谊,我要是想趁人之危,还用等到现在?”
Moon深深吸了一口气,“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麻烦什么啊。”宋晟取了毛巾沾水,拼命压下得逞的笑意。论道行,谁还不是千年的狐狸?
他一手拎着毛巾,一手扶着Moon重新坐下。宋晟动作缓慢地俯身靠近,彼此呼吸交织在一起,青年拘谨的地扬起脸,有些不知所措,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个动作……过于幼CHI,勾人而不自知。
宋晟愣怔了一秒钟,近在咫尺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青年因为窘迫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好像小刷子一样,一下一下刷在他老谋深算的心房上。这样紧张忐忑却又全权交付的姿态,太纯洁了,愈纯愈欲。他竟然不知道,只是看了几眼,他就能够YING起来。宋晟余光觑了一眼自己腿间的xiao/帐/篷,暗笑不止,到底是对面这个小妖精功力太深厚,还是怪他自己禽兽不如?
天使与恶魔往往只在一线之间,某一个刹那,宋晟心理的天平开始倾斜,他第一次更多的希望眼前的青年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而不是考验。
软弱的毛巾落在面颊上,温暖而细致。Moon应该是过于拘束,以至于忘了,其实除了后背之外,其他地方他是可以自己擦拭的。他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似的,一动不动,任其上下其手为所欲为。
宋晟瞄着他放在身体两侧紧紧攒起的拳心,腹诽道:“对男人没有兴趣,骗鬼呢?”
他仔仔细细地擦着Moon的脸庞,又顺着修长的脖颈滑下来,不着痕迹地在喉结上按了两下,满意地见到青年克制地咽了咽。
他宽大的滚烫的掌心轻抚胸膛,跟着右手的动作一路向下,绕开伤口的位置,擦拭触摸细腻皮肤下薄薄的肌肉,这样的动作可以理解为帮助固定身体,也可以发散更多。
Moon双眸紧闭,仍然没有多少血色的唇瓣也渐渐抿紧,就在他忍无可忍意欲开口之际,宋晟适时收回两只手,若无其事道,“我去洗一下毛巾。”
再转回来之后,他直接将毛巾铺开,清理后背的动作大而化之,只简略地避开了肩头伤口。他察觉到,青年紧绷的躯体渐渐放松,还偷偷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