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的权力一直在移交,也接纳了郡主,投了诚,但是……下场也并不好。
而且盛武帝日渐衰弱,他的掌握欲,却与他的身体情况相反,在不可理喻地膨胀着。
“可王府也不是袁家那种软柿子。”
西南地区向来部族众多,难以制衡,王府在封地又养兵,适应滇地的奇怪气候,哪怕不反,圈地为王也够了,京兵适应不了瘴气,奈何不了他们。
而且汉人的那一套礼仪,汉人金人的仇恨,也衍生不到众部族身上。
“我想说能保你平安,但……”岑砚笑了下,苦笑,“不到最后一刻,这种事其实没个绝对的,我也不想骗你。”
“只能说,我会尽我所能地护住你……”顿了顿,视线下滑,改口道,“你们。”
“若是你信我,便留下来。”
“若是不信,或者又有其他的考量……”
话头再顿,岑砚缓缓垂目,“那便是没有缘分吧。”
“母妃厌恶我身上的异族血脉,陶慧受盛武帝所迫,其实都过得不算快活。”
“若是可以……”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改变,”
“就这样每天想些吃吃喝喝。”
“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就行了。”
那双浅色,混血的眼睛凝着庄冬卿,平静却又郑重道,“哪怕你不想留下来。”
“有这一个孩子在,”
有这一段共同度过的时光,
“也不失为一段善缘。”
大慈寺住持用来劝他的话,终究是被他用来劝了自己。
庄冬卿心口大跳,
后知后觉——
岑砚好似把他的心,剖开给自己看了。
三皇子刚被训斥了一通,臊眉耷眼地低垂着头,听天子教诲。
并不是多大的事, 万寿节将至, 因着今年开年事多, 先是废太子,后又是猎场兵变,故而对于这一次的祝寿,盛武帝便格外在意, 一来确乎是大寿, 六十整, 二来, 也想借此冲冲今年的晦气,带带喜。
所以一点小事办不好, 若是盛武帝在乎的,那也是重重责备的。
三皇子李卓心知肚明,老实听训, 并不辩驳。
今年大寿, 许多附庸大盛的小国外邦,也都进了上京带着充足的贡品朝贺,盛武帝已经接见过一些大邦, 不大紧要的,都是礼部接待着, 目前也统一由礼部安排,住进了大盛会同管。
盛武帝今年意图与民同乐, 寿节当日在上京最大的酒楼安排了一场歌舞献寿, 大盛民众皆可观看。
届时也将由钦天监主持, 在宫门口搭高台,于万民围观下,代他向上天祈福,保佑大盛风调雨顺,国运昌隆。
“多年不曾这样办过了,也好。”盛武帝缓缓道,眉目温和带着笑意。
“既是祈福,自然得心诚,祈福台周遭的护卫值守,是如何安排的呢?”
问完便有大臣上前,言钦天监那边刚准备好祈福的东西,台子都还没有搭,请盛武帝定夺值守护卫的人选。
手上的佛珠串敲了敲,盛武帝:“之前委屈了阿砚,他对调度值守的事宜是做熟了的,不然就交给他办?”
话刚落,便有人出列,说岑砚这些时日请了假。
“哦,为何?”
“听大理寺那边说,是太妃好不易上京一趟,王爷多年不曾回封地,想趁此陪伴左右,尽尽孝心。”
三皇子抬起了眼睫。
却见盛武帝并不恼怒,反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认可道:“确实,他们母子多年未见了,是该尽尽孝。”
竟是轻轻放过了,转而另行将差事指派了他人。
四皇子扫了老三一眼,唇边勾起个浅笑,嘲弄。
三皇子阴鸷了脸色。
等臣子们都散了,冯公公伺候着盛武帝喝了汤药,盛武帝呼了口气,这才同冯公公道:“你说阿砚是真的陪他母妃?”
冯公公只道:“或许是太妃们初初上京,水土不服,需要王爷多看顾吧。”
盛武帝只笑笑,不接话。
反而叹道:“阿砚我从小看着长大,什么都好,有时候我甚至想,若他是我的孩子就好了,也不必像……”
话头一顿,冯公公知道盛武帝想到了废太子,赶紧接话道:“王爷打小就聪慧,又是陛下您亲自教养的,宫里的孩子谁能跟他比啊。”
盛武帝脸色又松泛了下来,想起一些陈年往事,点头:“是啊,聪慧,但性子也冷。”
“有时候真不知道这孩子在乎些什么。”
“倒不似他老子,重情重义。”
“他说尽孝,朕就当他是在尽孝吧,同他母妃亲近些,也好。”
御书房内一派和乐,三皇子走到了无人处,却发了脾气。
“一天天的,真不知道谁是亲生的!”
蓦的想到那个传言,李卓一顿,看向侍从,缓缓道:“什么时候侧妃也能封诰命了,还把人从那么远的地方寻来,不会他真的……”
不会私生子的传闻是真的吧?
“三哥。”
蓦的背后一声唤,李卓心头一跳,转头过去,看到是李央,紧绷的弦又松了下来,“六弟,你气色好了不少啊,不过,怎么走路反倒没声了?”
李央只笑笑:“哪有,许是三哥想事情太专注,没注意到我罢了。”
午后,庄冬卿一觉醒来,坐起,揉眼睛。
身边的岑砚已经不在了。
估计在书房看文书去了,封地连着大理寺,他每天总是有些事情的。
打了个哈欠,喊六福,跟着起身了。
洗脸的过程中,睡前的记忆又缓缓上浮,侵入庄冬卿脑海。
岑砚说了那么一大番话后,他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他下意识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哪怕他实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
刚起了个头,便被岑砚捂住了眼睛,“嘘——”
“听了那么多,累了吧,睡会儿如何?”
岑砚另一只手伸进了被子里,压了下,果然过了那一阵,慢慢在消退了。
庄冬卿:“……”
不自在往后缩了缩。
岑砚手拿了出来,放在庄冬卿眼睛上的却没有挪开,哄道:“睡吧。”
庄冬卿小声道:“你对我好好……”
岑砚笑:“是啊。”
却没有顺着庄冬卿话的继续下去,反而又道:“睡吧。”
岑砚是不是在堵他的话?庄冬卿想了想,不确定,算了。
等六福给了他一杯水,慢慢喝着,庄冬卿迟疑着问道:“你觉得……”
“要是一直留在王府,如何?”
六福愣了愣,“之前不是说要走吗?”
庄冬卿不自然摸鼻子,轻咳一声,“没啥,就,假设一下。”
“如果我们一直留在王府,你觉得如何?”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改口道:“日后这些人应当都会回封地……”
被六福接嘴,“知道的啊,少爷你好早前就说过了。”
“不一样,之前只说这个孩子三四岁前,会待在封地一段时间,过后到底在哪儿定居,我们到时候再商议,我的意思是,若是长久都在封地呢?”
这些都是之前没有考虑过的。
六福思考了一下,这对他并没有什么难的,“若是少爷喜欢,必定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那一直住着也无妨啊。”
“再说当年卖我的时候就说好了,这笔钱用给我哥娶妻,我老子娘日后都跟着兄嫂,由他们尽孝,我哥和嫂子我是放心的,我爹娘年纪也不大,身子骨都硬朗着……我还是跟着您吧。”
庄冬卿拉着六福坐下,也给他倒了杯温水,“你跟着我我是知道的。”
“那便是由我做主?”
六福只点头。
庄冬卿心头一暖,跟着又问他,“那从你的感受来说,你觉得王府如何呢?”
六福:“挺好的啊。”
“比如?”
六福挠了挠脑袋,这实在有些为难小书童了,想了想,竟是不歇气道:“柳主管和郝统领还有徐统领都很好,好打交道,为人也都正派。”
“王府里住得好穿得好吃得好,哦对,开始我还奇怪为什么少爷您要走呢。”
“再者,我瞧着王爷也挺好的,从来不打骂下人,也不动辄拿下人撒气,对您也好,时不时带少爷你出去吃喝,哦对,晨间还怕扰了你的清梦,一贯都避去盥室洗漱的。”
“我觉得,这段日子过得跟梦一般。”
“都很好,下人们也都是好说话的,对您也恭敬,从来也不会短了我们什么,哪怕是我的月钱,每个月都发了的,没少过。”
“您若问好处,我倒是还能说出些,问不好的话……大概是王府风评不好?但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都是些贵人间的恩怨。”
庄冬卿听出来了,都不能说是满意。
在六福眼里,得用“格外满意”才是他对王府的评价。
点了点头,庄冬卿知道了。
日头西偏,太阳没有那么晒了,庄冬卿又坐在了树荫下自己的躺椅上,喝着新泡的茉莉,暗自盘算。
岑砚好像喜欢他。
嗯,好像,还不止一点。
喜欢他什么啊?
算了,那是岑砚的事了,他先研究他的。
王府能不能留?
严格来说,如果要在这整本书里选一处大佬的府上待,那王府应当是最安全的,岑砚能活到结局不说,他对主角的破事参与感也是最低的。
之前,应该是的,现在,庄冬卿想了想,不能保证了。
剧情发生了一些偏移,他不确定王府能完全地不掺和进去。
但哪怕是掺和进去,也没有人能像是岑砚一般,挡在王府众人和他面前了吧?
嗯,是的!
庄冬卿思考过,肯定。
李央不用指望了,男主是要成长的,自然是有事门客服其劳。
老三和老四……那更不行了,一个笑面虎,一个又太刚正了。
那,他能适应王府的生活吗?
唔,目前来看,似乎没什么不适应的。
不仅适应,还被养得挺好的,如果他想这么一辈子都当条咸鱼,他都怕岑砚都会应。
“……”
好怪啊,他为什么下意识就觉得岑砚会答应?
庄冬卿闭目,长吐了口气。
大概是,相处至今,对方也没有不答应过自己什么事吧。
不仅答应,还……对他很好。
过界的那种。
啊啊啊。
庄冬卿把自己埋进躺椅里。
思维再度发散,他当年和小姨坦白的时候,选男友的标准是什么来着?
个高。达标。
没病。这肯定没问题,遇到的时候都是初哥呢!
(哪怕现在这方面,两个人的学习能力并不相同)
最后,他心里的条件……庄冬卿想了下,缓缓用手盖住了自己的脸。
崩溃,不要太符合了好吧!
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但是……
他为什么这么害怕啊?
过了会儿,
庄冬卿将手放了下来。
想清楚了。
大概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要融入这个时代吧。
再出一口长气,
庄冬卿又想,若是能回去,自己还要回去吗?
他还想回去吗?
可是,如果回去,小姨早走了,他在现代也什么都没有的。
看着天际,庄冬卿神色覆上一层茫然。
入夜,东厢寂静。
主屋亮着一两盏灯,庄冬卿眼睫濡湿。
坐岑砚身上。
白天才说了岑砚对他好,晚上却又不尽然是那么回事。
揽着他的腰,岑砚半躺着,只看着他,让他自己来。
很克制。
其实,已经是第二次了。
但他就是还想。
岑砚却没有再给他个痛快。
“不,不来了!”
庄冬卿自暴自弃道。
根本弄不好。
却被岑砚按住了,轻抚他背脊,在他耳边叹了口气。
跟着岑砚的手替过了他的,慢慢捋着,轻轻抱着晃。
“怎么这么没有耐心啊,卿卿?”
庄冬卿口齿含糊道:“难受的又不是你。”
脾气真的被折磨上来了,再度试图想走,被岑砚又给按了回去。
庄冬卿抖了抖,置气道:“你放开,我不信我今天能硬死在床上。”
逗笑了岑砚。
他在庄冬卿耳边轻声道,“别这样。”
被庄冬卿一口咬在了肩膀上,咬下口有点重,岑砚也没说什么,任由他撒气。
等人松了口,才安抚道:“不能再乱来了,清醒了你要受苦的,呐,已经有些红肿了。”
他摸了摸,庄冬卿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但,但是……
他难受。
眼泪往下淌的时候,不止庄冬卿惊了,岑砚也是。
赶紧用手来拭他的泪,未料却是越擦越多,岑砚:“这样不行吗?”
庄冬卿含混道:“不,不够……”
岑砚懂了。
但手上也不敢用力,晨间已经有过一次,怕再重了破皮。
想了想,岑砚到底让庄冬卿下去了。
庄冬卿扭头要跑,又被他按住,让人靠着墙坐。
低头看了会儿,岑砚蓦然道:“第一回,有什么不对的,小少爷你多担待了。”
庄冬卿还没反应过来,岑砚人埋了下去,张嘴。
庄冬卿瞳孔收缩。
继而手指插进了岑砚的发丝,仰着头,呜呜咽咽起来。
想把人拽起来,没力气。
庄冬卿闭上了眼睛,开始还有一两声痛呼,后面便消失了。
他说过,岑砚的学习能力一直很强。
怎么有人,这种事也能一下子就会的。
庄冬卿眼角又滴了泪,莫名其妙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用手去擦,反倒是越擦越多。
倒是被岑砚照顾得很好。
很温柔。
莫名又很强势。
庄冬卿失神的那刻,岑砚也没有吐。
过了会儿,等他好了,才吐到了手里,稀得很不成样子了。
好在看着也差不多了,没有再反复,今晚应该就到这儿了。
庄冬卿眼泪止不住。
岑砚要去哄,庄冬卿却先开了口,“你对我好好。”
“你一定很喜欢我,呜。”
岑砚诧异一瞬,眉目又舒展开来,那双浅瞳只温和凝着庄冬卿。
庄冬卿抽噎:“我、我和别人是不大一样。”
“若是要一起,我只接受两个人,若是你日后还看上了谁……我、我就走。”
岑砚失笑:“只走了就完事了?”
庄冬卿:“那再敲你一笔钱。”
岑砚只亲了亲近处,庄冬卿支起的膝盖,“听到了。”
“不过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我挑得厉害,若非如此,也不会现在才有你了。”
庄冬卿脑子迟钝,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
那行,先过这一条。
庄冬卿:“我帮不上你什么,就算是学,心眼子也很难学出来。”
岑砚反问他:“我要过你帮我吗?”
似乎,确实也没有,庄冬卿:“别插话,让我说完!”
岑砚笑笑,“好,你说。”
莫名还怪凶的。
手上却揽着人,给他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庄冬卿:“其他的……”
顿了顿,后知后觉,“暂时没有了,等日后想到再说。”
“若是,若是你觉得可以,我们就试试。”
“试什么?”
岑砚轻声问他。
庄冬卿闭了眼睛,“在一起试试。”
有片刻的消声,甚至庄冬卿感觉脸颊边上的呼吸都停了几息。
才听见岑砚道了声:“好。”
庄冬卿心放了下来。
岑砚:“我还以为,你要想很久呢。”
庄冬卿一睁眼,便对上了岑砚熠熠的眼眸,太亮了,瞧着有些脸热,别过了头,低声,“没。”
顿了顿,又看向岑砚,认真问他:“那,你喜欢我什么?”
问完岑砚却笑了,带着些恶劣,在庄冬卿耳边说了两句话。
庄冬卿眼睛大睁,推了推人,瞪他。
却被岑砚捉着下颌,在他脸侧落了个吻,“除了这点没说的癖好,别的都说过了。”
“喜欢笨的,没什么心机的,最好我能一眼看穿的。”
“若是还能像卿卿这样,心软又良善,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庄冬卿:“……”
嘴唇嗫嚅,庄冬卿赧然:“我,我也是。”
“挺喜欢你的。”
却被岑砚有样学样的,反问他:“喜欢我什么?迁就你?还是说机敏些?”
庄冬卿眼神发飘,“喜、喜欢……”
“帅的。”
岑砚次日醒来, 庄冬卿还乖乖窝在他怀里,伸手摸了摸,连正常反应都没有了。
意识到什么, 岑砚去了趟净室回来, 又揽着庄冬卿躺了会儿。
许是在东厢住久了, 又或许庄冬卿已经习惯了自己,他一进被子,迷糊中感觉到有人靠近,庄冬卿不像是最初那样, 把他当成叫起的六福, 会试图挥开他, 现在……
岑砚刚躺好, 庄冬卿就滚了过来。
还会下意识在他怀里找舒适的位置躺好。
亲了亲庄冬卿额头,对方睡得沉沉的。
观察了会儿, 不见庄冬卿醒,也不见再起反应,岑砚确定了无事, 这才起身。
洗漱, 换衣,拣选外衣的过程中想到什么,去拿了庄冬卿的衣服来瞧。
“怎么了吗, 王爷?”
庄冬卿的起居日常,都是六福打理着的, 岑砚向来不管,突然来这么一下, 六福自然不解。
岑砚看了看腰身, 问:“这一批都是入夏的时候做的吧?”
“嗯, 柳主管当时差人来量了少爷身形,让做的。”
“你让柳七再做一批。”
又喃喃,“不过做也需要时间。”
“这样,这些里面先选两件,拿给阿嬷们改改,腰身再给些放量。”
六福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怕少爷显怀后穿不下?”
岑砚:“感觉最近长得比较快,有备无患吧。”
顿了顿,又添了句,“你们备着就好,就不必特意告诉你家少爷了,你平日也多留意着,有什么提前准备。”
若是岑砚观察得不错的话,其实庄冬卿还有点……
六福:“好的。”
用过早饭,打完拳,庄冬卿醒了,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岑砚又进去瞧了人一遭,确认真的没事,这才在院子里坐下,泡了盏茶。
等庄冬卿也收拾好,用过饭,赵爷便跟着来了。
脉象已然如常。
请过平安脉,岑砚问赵爷:“后面是不是需要多走动了?”
赵爷:“对,等肚子再大一些。”
岑砚若有所思。
庄冬卿赶紧保证:“那我多绕着王府花园走走,让六福安排起来。”
岑砚也不说多的,只听着。
等庄冬卿想起来去看他的花花草草,院子里单剩着岑砚和赵爷,岑砚问道:“如果要挪动,是不是得赶紧了?”
赵爷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主子您的意思是……”
“嗯对,我在打算着,不过,还需要找机会。”
赵爷想了想庄冬卿的脉象,“小少爷身体底子好了不少,但到底不适合奔波,若是主子有这个打算,那需得在七个月前,安顿下来。”
七个月……庄冬卿现在马上五个月了,那也就是,还有两个月时间。
“知晓了。”
等郝三徐四柳七,每日按例来禀报过手中事务,岑砚留下了柳七。
“之前给南疆那边去的信有回音了吗?”
“才回过来,正想禀报给主子呢,圣女过不来,不过可以提供一些保命的丹药,由他们的一位祭司送来。”
岑砚:“人能留下吗?”
柳七:“那边的意思,是先看过小少爷情形,再论。”
岑砚点头,“行,你盯着,最好把人留下。”
岑砚一般说这种话,就是一定得留下了,柳七会意,点了点头。
岑砚:“日后照料小孩的人选,我思来想去,目前的都不妥,不然问问阿嬷如何?”
府里也有几位阿嬷,但若是这种情形下说出来,便只指一位,是从小照顾岑砚长大的阿嬷,一直住在封地,再回京城的时候,原本她不放心也想跟来,岑砚嫌上京太乱,再加上阿嬷虽然做事还利索,但年龄也不低了,便将她留在了封地养老。
柳七高兴道:“我也正愁着呢,若是阿嬷愿意来,那自是再好不过。”
岑砚:“先去信问问呢,阿嬷也不小了,若是愿意,便来吧。”
柳七想都不想:“那必定是愿意的!”
其后又同赵爷说了些话,交代了几句对南疆祭司的安排,岑砚这才慢慢起身,寻庄冬卿去了。
庄冬卿近来喜欢鼓捣花草,倒也没有说照顾得多少,主打一个闲来无事,找点活计干干,松快松快筋骨。
前两天因身体缘故都困在房内,今天好不易解脱了,又去了花园。
岑砚走近的时候,庄冬卿手上拿了把小铁锹,吭哧吭哧挖着土呢。
仆佣们见了岑砚刚想见礼,被他一个噤声的手势打住。
观察了会儿,其实不太方便了,肚子长了起来,重心有些偏移,蹲着的姿势也带着别扭,想来不会太舒适,岑砚对随侍低语两句,跟着也蹲了下来,拿起一边放的种子,问他:“种的什么?”
“月季,李叔说这种能在比较冷的时候也开花,现在花园里都是冬日种的夏花,刚好把它们种了,弥补下。”
说着,擦了把汗。
抬头起来,后知后觉是岑砚在发问。
而且,他们两个靠得很近,庄冬卿能看见岑砚根根分明的密实眼睫。
“……”
岑砚一把拽着庄冬卿胳膊:“小心,退什么退,别摔了。”
“哦,哦哦。”
重心不稳的那刻,庄冬卿也慌了下,好在被岑砚给拉住了。
说完,小马扎被随侍拿了过来,岑砚对庄冬卿抬了抬下巴,庄冬卿会意,坐了上去。
等净了手,擦过脸,庄冬卿捧着水杯,才发现不知何时岑砚已经拿起了他的小铁锹,接手了他的活计。
“……”
庄冬卿眼神发飘,“你,不处理公务了吗?怎么想起过来了?”
岑砚欠欠儿的,“你猜。”
“……”
庄冬卿:“不猜!”
岑砚笑了下,晨光拢着他的脸,笑容灿烂,笑得庄冬卿的心踊跃地蹦了蹦。
岑砚忍笑:“我记得刚刚来王府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胆子小得跟鹌鹑一样,见到他行了礼,恨不得连头都不要抬起来,小心翼翼得厉害。
庄冬卿:“此一时彼一时。”
岑砚将铁锹插土里,抬头直视庄冬卿,“哦?说说差别。”
“……”
庄冬卿凝着岑砚,语噎片刻,又见岑砚脸上泛起了些些笑意,醍醐灌顶,一字一句道:“你、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