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簟闻言皮笑肉不笑道:“为人师者,为师为父,你身为师长,却要娶自己的徒弟,简直让天下人耻笑!”
江顾淡淡道:“我与卫风两情相悦,结为道侣有何不可?”
“你是他师父!是他的长辈!江顾,你出了这个门去看看,天底下有哪个正经的师父会与自己的徒弟牵扯不清,甚至还结为道侣?!”江簟厉声斥责道。
卫风眼底闪过几分狠戾和不耐,周身的鬼纹已经蠢蠢欲动,却被江顾轻轻捏了捏掌心,顿时安静下来。
“你们当初对卫风赶尽杀绝时,可没承认过他是我江顾的徒弟。”江顾冰冷的视线扫过在场的许多人,扯了扯嘴角,“现在倒是记起来了?”
“江世侄,此言差矣。”林家一位长老起身道,“当初你生死不明,我们让卫风交出你的神器本是好意,想借此寻找你的下落,谁知他不识好歹,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世侄,他身世成谜又嗜杀成性,就算不是你徒弟,也配不上你。”
卫风气得头顶冒烟,恨不得现在就大开杀戒让他看看什么叫嗜杀成性,却听江顾轻飘飘道:“是卫风嗜杀成性,还是你们恃强凌弱,想必诸位心中比我清楚。”
“你——”林家长老被他噎得不上不下。
周家的人笑道:“江七公子,你实在是误会了,你收的这个徒弟我们大家实在没怎么见过,他又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来,再者说,江家还有你十几个亲传弟子在,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相较之下卫风行事颇有邪性,实在是难以说服众人。”
“是啊七公子,你不在的时候,是不知道卫风行事荒诞,别人只是打听一下你,他便要生吃了人家……实在凶性难驯。”
“没错,而且我听闻卫风曾被掳到望月好几年,早就已经被萧澹收买,恐怕难和我们一条心呐。”
他们见江顾不反驳,越来越肆无忌惮,将卫风说得极其不堪,贬到一文不值,连卫风修习的六欲道都成了他们攻击的弱点,甚至编出卫风甘愿为人炉鼎的传言,听得江顾脸色越来越冷。
卫风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和杀气,耳边忽然响起了江顾的声音:“我不在时,他们便是这样说你?”
濒临暴怒边缘的青年眼眶倏然一红,又被他极力压下,语气平静道:“更甚。”
他能逞一时之勇杀了面前的人,却阻止不了谣言,更无法杀光所有人,到最后干脆置之不理,卫风原本早就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但江顾一问,他竟破天荒地有些委屈。
“……江顾,迷途知返为时未晚。”江簟鄙夷地看着卫风,“卫风手段颇多,迷惑了你也不足为奇,何须与这等怪物为伍?此事本不该由我提及,但是家主年纪尚轻,顾念你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我又是你们的长辈,便由我做主,你今日便与卫风断绝师徒关系,将他逐出师门。”
卫风紧紧攥住了江顾的手,他怕自己再听下去就要大开杀戒。
江顾却笑了。
他极少这样笑,有些离得近的修士险些看呆,紧接着就被周围凛冽的威压吓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卫风是我唯一的师承弟子,也是我唯一的道侣。他是善是恶,是对是错,还轮不到你们来决定。”
卫风转头定定地望着他,却被他紧紧攥住了手,温和的热意透过指尖,带着让人心安的强势与笃定。
话音落下,整座府邸倏然溃散成无数阵法,艳丽的红绸与繁花在风中飘扬,自地底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红符文,雾气弥漫鬼纹四散,诡异的屏障瞬间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内,一袭红衣的修士居高临下地扫视过众人,笑意不达眼底,威压却杀意尽显,冷淡的声音落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若有异议,江某奉陪到底。”
血符和法阵弥漫, 强悍到恐怖的威压让众人一时间没敢轻举妄动。
“大罗境……江顾竟然已经突破了大罗境?”
“他不是杂灵根吗?”
“江顾果然有奇遇……”
“那个卫风的修为恐怕也不低。”
“……怎么办?”
“这些法阵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
一片混乱中,江簟高声道:“江顾,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把江家和家主放在眼里吗?!”
这顶大帽子不由分说就扣了下来,在场许多长老纷纷开始指责起江顾。
“江顾, 你竟然为了一个邪物与我们翻脸!”
“你布置这些法阵是何居心?!”
“依我看他未必是江顾, 当初战神殿一战那么惨烈,江顾吸收神力早已爆体而亡, 现在这个说不定是卫风找人来假冒的!大家千万不要受他蒙骗, 这根本就是个陷阱!”
“江家主, 您说句话啊!”
他们嚷得厉害, 却都没有轻举妄动,毕竟不管江顾是真是假,那威压可切切实实存在着,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待指责的声音稍歇,江向云才站出来, 不紧不慢道:“七弟啊, 叔祖父他老了,说话不太中听, 大喜的日子, 你就别同他计较了。”
一声七弟, 将之前的质疑直接推翻,还明晃晃地扇了江簟一巴掌,骂这老东西多管闲事。
江顾冷声道:“我请诸位来本是好心,结果你们却对我的道侣横加指责, 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那七弟意欲如何?”江向云劝道, “上一场大战才过了十几年,望月大陆分崩离析, 平泽这才有机会拿到灵脉和神殿,可再经不起波折了,七弟,三思啊,这里没人是你的对手,又有这么多后起之秀,大家也是好意……再说封印通道可就在此地,经不起任何动荡。”
他明面上在劝江顾,实则字字句句都是威胁在场的众人,告诉他们不要不识好歹,毕竟江顾之前修为尚低还能设计杀了萧澹的分神碎了望月大陆,现在捏死他们再容易不过。
“通道的封印早就已经出问题了!”有人高声大喝,紧接着宁顺便从后面走了出来,“诸位,我是灵龙宗弟子宁顺,十七年前奉命前来遂逐岛看守封印,但这些年来,江向安一直纵容手底下的人往封印上胡乱增加法阵,原本的封印早已经被破坏,长久下去,封印两边的灵力失衡,灵力倒灌,平泽也会变得像望月一样分崩离析!”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满口胡言!”江向安在人群中出声反驳,“宁顺,你我之间是有些龃龉,但那是我们的私事,与通道的封印何关?就算你想回灵龙宗,也该用个聪明的法子!”
灵龙宗派来的长老只是个无关轻重的角色,他性子温吞又没有主见,此刻背后已经冷汗津津,抬手擦了擦汗道:“对……对,宁顺,别在这里——”
“我是不是胡说一试便知!”宁顺一挥手,他们脚下的符文骤变,周围的环境也变了模样,“你们所在的就是封印通道在望月的入口,以你们的修为,应该很容易就能察觉到灵力和神力混杂在一起,而且根本不平衡,外围尚且如此,里面就更不必说了。”
众人惊疑不定,但也有人仔细探查,林飞白沉声道:“果真如此。”
“江殷重老前辈设置的封印本就不是长久的,这些附加上去的阵法反而加快了原本封印的衰退。”扈惊尘道,“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这二人都是新一代中的佼佼者,他们既然开口,自然是有说服力的。
江向云此时又道:“那依宁师弟看,现在该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立刻打开封印,才能免去日后生灵涂炭!”宁顺掷地有声。
人群顿时嘈杂一片。
“万万不可!封印一旦打开,萧澹势必卷土重来,我们当初杀掉的只是他的分神,望月最精锐的那批修士可是都在沉曜!”有人道。
“就算封印被破坏,我们再将其修好便是!江家主身为江殷重前辈的亲传,自然会有办法!”
“打开封印就是自取灭亡!”
“宁顺,你是何居心?!”
铺天盖地的威压骤然凌厉,众人顿时收了声,法阵内一片寂静。
江顾的声音沉沉响起:“既然你们这么不乐意,那江某愿意代劳。”
“没错师父!我们直接掀了这岛,碎了平泽!”卫风在旁边恶声恶气道,“将这些老匹夫送到海底下看神殿去!”
话音落,他也彻底释放出威压,手腕一翻,身边就多出了柄陌刀,他满是杀意地盯着江簟,狞笑道:“大喜的日子就该杀人助兴!”
若说江顾一个大罗境他们尚且犹疑,但又加上了卫风这个大罗境,两个大罗境的修士他们便要斟酌一番了,他们齐心协力未必不能打赢,但问题是来这里的修士心思各异,江簟的手腕和魄力远比不上当年的江殷重和景苍,乱起来后只是一盘散沙。
“且慢。”江向云笑眯眯道,“大家都稍安勿躁,既然封印被破坏是真,那这就是我江家的责任,我身为江家家主,绝对不能坐视不理,不如这样,既然大家不愿意直接打开封印,那我们就选个折中的办法,先打开一半,剩下的任由它自然消散,如何?”
“家主,不可!封印没有任何问题,大家千万别被江顾和宁顺这两个小人蒙骗了!”江向安急切道,“再说这封印还能坚持——”
他话未说完,刀光闪过,直接碎了他的内丹,元神寂灭无声,而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卫风抬起陌刀,任由上面的血滴落,笑着看向周围的人。
江向云拢着袖子,和气道:“大家还有意见吗?”
直到此刻,众人才终于反应过来,这场婚宴从头到尾都是江顾和江向云兄弟二人做的局,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恩威并施,为的就是解开去往沉曜的封印,而且林飞白和扈惊尘等人明显也是站在他们一边的……
可惜为时已晚,他们现在被困在不知名的法阵中,两个大罗境的修士虎视眈眈,对他们而言从踏上遂逐岛时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宁顺精通阵法,由他全权指挥,在场所有人都开始“自愿”输送灵力解封印,而且江向云说只解开一半,也让不少人歇了鱼死网破的心思,至于“部分”长老灵力枯竭,“不慎”元神寂灭,那就只能怪他们自己运气不好了。
数以千计的人灵力积攒在一处,又由宁顺控制引入法阵,四合阵将这些浩瀚的灵力的作用发挥到了最大,那些杂乱的阵法被一一清除,原本的封印法阵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封印开始松动时,江顾虚空印中的元神猛地睁开了眼睛。
法阵内,江顾看向身边的卫风,忽然开口道:“来沉曜找我。”
说完,不等卫风反应,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师父!”卫风下意识地想去抓他,大红色的喜服从他掌心掠过,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来不及深思,卫风立刻催动了自己的虚空印,纵身跃入了封印的裂隙中,数不清的鬼纹追随着主人的脚步,一并挤入了封印裂隙。
而从屏障外望去,法阵屏障内人影幢幢,他们仿佛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了脖颈,一并拖入了狭窄的缝隙,也有些人影僵立在原地,仿佛变成了一抹剪影,被印在了屏障上,溅出的血仿佛朵朵盛开的红花,将这场婚宴推向了高潮。
最后镜花卷合拢,上面又多了许多影子,这神器随着鬼纹一并进了封印缝隙,究竟多了多少,便无人得知了。
在场还活着的人寥寥无几。
江家和林家的弟子在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林庭雪在追着扈惊尘玩闹:“扈惊尘,江顾真的和传说中一样厉害吗?听说他的灵宠袋特别恐怖,好可惜,我都没看见他出手。”
扈惊尘面如菜色:“幸亏他没出手。”
年纪尚小的少女并不明白这一切背后的深意,只觉得参加了一场热闹又不那么吉利的婚礼,不过平泽天天也在死人,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远处的白羿看着高空中逐渐开始破碎的封印,转身离开,而青渡还在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可惜空气中属于卫风的味道已经彻底消散,他遗憾地叹了口气。
玄之衍拍了拍袖子上溅到的血珠,道:“我还以为能说上几句话。”
乌拓变成了小兽蹲在他肩膀上,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今时不同往日,能看一眼就算不错了。”曲丰羽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感慨道,“这回大概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对他们而言,沉曜太过遥远,在人群中看上这么几眼,也算体面的告别。
江向云和林飞白站在原地,对视了一眼。
“恭喜。”林飞白拱手。
“同喜。”江向云笑了笑,回礼。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给原本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的势力斗争划上了句点。
而另一片大陆上的斗争,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239章 红鸢寻玉(十三)
沉曜大陆气候湿润, 四季分明,春夏时节多雨雪,而地底丰沛的灵脉则为各种秘境和洞天福地提供了最适宜的温床,整片大陆共有十六城, 每座城池都由不同的种族占领, 虽然平日里多有摩擦,但近年来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不久前——也就二十多年前吧, 安榴城来了群人修, 把那里原本的罗刹族赶走了, 搞得乌烟瘴气的。”一个头上长着犄角的怪道, “不过罗刹族在忙着选新王,自己人打得也厉害,没工夫管这些事情,哎,我看你应该是人族的, 怎么回到我们垂珠城来?”
乌沉木搭起的七层酒楼熙熙攘攘, 最上层还有精怪在表演,他们有的模样似人, 有的则是原头人身, 也有不少还维持着原形, 中间几层是赌坊和花楼,吵吵嚷嚷甚是热闹。
江顾微微偏头,躲开了抱着酒坛晕晕乎乎飞过来的蝴蝶小精,眼看她就要栽进坛子里, 旁边的犄角怪一指头将她捞了起来, 放到了干布巾上。
“人族内部也不安宁。”江顾不动声色道。
那犄角怪揣着袖子笑道:“你不必瞒我,我一眼便看出你不是沉曜的人, 你是望月那边来的吧?”
江顾眉梢微动:“何以见得?”
“沉曜的人族大多都依附着半仙一族,个顶个的趾高气昂,他们都自称神使,你们这些望月的新来者身上都没怎么有神气,修为也都一般。”犄角怪耸了耸肩膀,“在沉曜,大罗多入狗,太乙遍地走,但凡有点名气的都是道祖大圆满了。”
他说这话时弯起眼睛笑,一双兽类的眸子灵动透亮,额头上白色的犄角看上去毛茸茸的,他道:“我叫风无忧,是只麒麟哦。”
“……”江顾沉默了一瞬。
风无忧应该是一头热心的麒麟,他指着远处的人群道:“她是只九尾狐,上个月刚死了道侣,看破红尘想出家了,正在和第十九房男宠分手……他是只三脚蟾蜍,是这座七星楼的少东家,爱财如命,最爱抓那些付不起钱的妖精来替他打白工……还有那边那个,是条白蛟,不过最好不要惹他,脾气不好,而且他姘头是半仙一族的,惹不起惹不起……”
“半仙族?”江顾看向他。
风无忧诧异:“你连半仙族都不知道?”
江顾的确不知道,而且看着这满屋子奇形怪状的精怪妖鬼,连卫风的原形都变得尤为可爱了。
“半仙族也不算个种族,而是那些道祖境大圆满后试图飞升但是失败了,却又侥幸活下来的那些修士,和飞升成仙差不多了,他们能在神殿沟通上界神灵……”风无忧压低了声音道,“现在沉曜基本上是他们说了算,没事最好别去惹他们,被他们盯上没有好下场。”
江顾点了点头。
风无忧见状,十分顺手拿起了江顾手边的酒壶,对着嘴灌了几口,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兄弟,这仙人酿就是好喝,难怪要十万上品灵石。”
江顾微微一笑,将旁边整壶酒都推给了他。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啊。”风无忧额头上的角动了动,手上却很诚实,抱住酒壶狂灌了几口,很快脸颊上便浮现出了两团红晕,“兄弟,看在这酒的份上,我跟你说句实话……赶紧走,去你们人族的安榴城说不定还能活命。”
江顾的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除了有几道好奇的视线,并无其他异样。
“人在沉曜可是个稀罕物……你又长得这么干净好看,我都想养你当灵宠了。”风无忧醉醺醺道,“那只三脚蛤蟆肯定已经算计好了怎么留下你了,扔下灵石赶紧走,我……帮你挡挡。”
江顾看了他一眼,将一袋上品灵石放在了桌子上,起身便往外走。
整个大堂内顿时一阵骚动,江顾刚眯起眼睛,一股强横的道祖境威压便席卷了整座七星楼,风无忧抱着酒壶嘿嘿直笑:“蛤蟆,和气生财嘛,人家小孩初来乍到,没道理给你打一辈子白工。”
那蟾蜍精眼球凸出,不甘心地瞪着江顾的背影,粗声粗气道:“你这个四蹄怪,天天滥好心,坏了小爷多少好事了?!”
难得见到这么漂亮可爱的人族,他本来都计划好怎么养起来当吉祥物了。
风无忧抱着酒壶摇摇晃晃走到他跟前,还小心地避开了地上昏睡的几只妖怪,搂住他的脖子笑道:“蛤蟆兄,你莫不是忘了我能观人气运?方才这个人修……那可是通天的气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咱们卖他个好,日后少不得能沾沾光。”
孱临狐疑地看着他:“比那些半仙气运还强?”
“嗤,那些半仙算什么。”风无忧撇嘴,拍了拍他的胸脯,“你听我的,咱俩跟上他,以后混得绝对不必那些半仙差,就算给他当灵宠都值。”
孱临皱起眉:“小爷堂堂七星楼少东家,你敢让我给个人当灵宠?”
“嘶,见识短浅!你想给他当灵宠还不一定有那么好的命呢,混眼熟啊哥哥!”风无忧顺手抓走了他几袋子灵石,“和他比起来,你这七星楼算什么?我这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和你说一声,你要不信,我可就自己去了。”
孱临眯起了眼睛:“你知道我让你天天白吃白喝就是因为你气运好吧?比之你如何?”
“云泥之别。”风无忧指了指天,“刚刚为了窥见他的气运,我耗了千年修为,才看了个模糊的大概,就算是那些快飞升的,我也就耗费一两天的寿命,懂?”
孱临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他让风无忧在楼内,是因为麒麟能招运,而且自打风无忧常住此地,不止他七星楼,附近整条街的生意都无比繁荣,若此人的气运比风无忧还要强悍……
“赌不赌?赌赢了咱们可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风无忧冲他扬了扬下巴,“当然,鸡犬是咱俩。”
孱临转了转眼珠子,道:“走。”
江顾出了酒楼,被扑面而来的细雨笼罩,这雨水灵力充裕,他体内的丹元自行运转,开始吸收修炼起来。
即便已经来了沉曜三年,他对这里分明的四季还是有些无法适应。
他的元神踏出虚空印时,萧澹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三年来他一直在沉曜大陆边缘的几个城池活动,一边修炼躲避萧澹的搜查,一边寻找卫风,好在沉曜种族繁多势力也错综复杂,萧澹并不能一手遮天,一时半刻不会找到他,但坏也坏在这里——沉曜太大了,找人如大海捞针,他甚至无法通过识海连接和寻人之术找到卫风。
方才他与那个麒麟怪说话时,寻人法阵有一阵极其细微的波动。
等他出来之后,波动又明显了几分。
江顾看向远处,东面是一大片湖泊,距离此地少说也有万里之遥,他直接进了虚空印,再出来就已经到了湖边。
说是湖泊,但更像一滩无边无际的粘稠沼泽,并不见多少水,沼泽中弥漫着浓郁的魔气,这一代应该是魔族的地盘。
与望月和平泽的魔修不同,这里的魔族是货真价实的一个种族,他们依靠天地间的魔气为生,性情凶狠暴戾,而且外形奇特没有规律,是众多种族中地位最低下的一族。
法阵中的波动更明显了。
江顾捏了个灵力罩,直接没入了沼泽内,随后赶到的风无忧和孱临面面相觑。
“看着挺仙气的一个人,怎么这么不挑呢?”孱临嫌弃地险些现出原形,“我们蟾蜍都不来这种地方。”
风无忧捂着鼻子道:“这臭味灵力都隔绝不了,他竟然直接下去了,是个狠人,走,我们也下去。”
虽然嘴上说着下去,但是身体却在往后表示抗拒。
“下去吧你!”孱临显露出了原形,用最健壮的那只蛤蟆腿一脚将风无忧踹了下去。
风无忧半空显露出原形,是只毛发油亮的胖麒麟,他哀嚎一声,脑袋朝下钻进了沼泽。
沼泽内部时不时有魔物在游动,不过都是些尚未开智的低阶魔物,一察觉江顾身上的灵力便自动跑得远远的,咕叽咕叽地说着他们的语言。
江顾听不懂,只是识海内的寻人法阵越来越亮,他便加快了速度,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暗,最后燃烧灵力也看不清,他索性就封闭了视觉,只留下了触感和听觉,周围瞬间变得嘈杂起来。
有一股极淡的血味混杂在难闻繁杂的气息里,而且随着江顾的靠近,变得越来越浓郁,江顾几乎可以断定对方就是卫风。
“卫风?”江顾喊了一声,对方并未答应,而且周围有数不清的魔物吸附在卫风身上,江顾正准备出手清理,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吸力,径直将他拽了回来。
江顾正要出手,对方的速度却比他还要快,大声道:“是我兄弟!风无忧!”
江顾动作微顿,皱眉道:“你跟踪我?”
“先不说这事,你刚才差点没命知不知道?”风无忧屏住呼吸在泥水中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在找谁,但那玩意儿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
话音未落,几条漆黑的触手猝不及防缠住了他们的脚腕,将他们狠狠往下一扯。
第240章 红鸢寻玉(十四)
风无忧被拽下去时又变幻出了原形, 圆滚滚的麒麟紧紧扒拉住沼泽上的浮木,还不忘用尾巴抓住江顾和孱临,额头都蹦出了青筋:“快走!底下这玩意儿的气运都快黑成酱了,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倒霉的东西!厄运成精了!”
孱临大声吼道:“你眼睛是不是瞎了?一会儿看见个气运通天的一会儿又看见厄运成精的?”
风无忧崩溃道:“你拽住他啊!拽他——”
孱临后知后觉, 才发现他们依旧在下沉, 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远超过那触手的速度, 显然那些漆黑肮脏的触手也愣了, 第一次见有人上赶着找死的。
孱临和风无忧两个都化作了原形, 却依旧拦不住执意“找死”的江顾, 很快他们便被拖到了“厄运精”的面前。
“兄弟,不是我说,最近这片沼泽死了不少精怪,八成都和这个东西有关,而且这压根就不是个人啊。”风无忧低声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