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抬起头来,唇边还沾着血迹,一脸哀怨地盯着他,江顾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正要开口说话,抵在他腰间的鬼纹骤然收紧,卫风的手掌抵在了他的后背上将他猛地压向了自己。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覆在江顾后背的手上移,扣住了他的后颈,迫使他抬起了头,这种强势的逼迫让江顾不虞地皱起了眉,但下一瞬卫风的动作又乖巧了下来,降低了他刚升腾起来的戒心。
江顾并非绝对的无欲无求,卫风坐在他腿上乖巧又放肆讨好,不遗余力地同他亲近,他虽不纵欲,却也不想拒绝。
是极为罕见地有些失控,没有魅欢术,他还是帮了卫风,他看着卫风那双明亮又清澈的眼睛蒙上了浅淡的红,看着卫风鼻尖上冒出的薄汗,感受着卫风的体温,然后将人抱进怀里,看着卫风顺从地将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说不喜欢是假的。
也说不清是何时何地开始的喜欢。
他摩挲着卫风汗湿的后颈,强行将理智拽了回来,声音微沉:“下不为例。”
卫风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毫无章法的亲他,含糊不清地叫他的名字:“江顾,我帮你。”
猝不及防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江顾怔了怔,呼吸有一瞬间的错乱。
卫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异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嘴角,放软了声音:“夫君。”
江顾扣在他腰间的手微微收紧,想推开他,却被卫风整个人抱进了怀里,他后知后觉卫风竟比他高出不少,肩膀也比他要宽,甚至能轻松地将他揽进怀中……又那么一刹那,他觉得有些不太对,但紧接着卫风的动作和声音就让他无瑕顾忌这些。
卫风太懂得如何取悦自己禁欲又冷淡的师父和道侣,他有流光溢彩的鲛尾,蓬松柔软的鸢翅,还有数不清的透明的鬼纹和能迷惑人心智的白瞳,分叉又细长的舌头妖异又灵活,从眼角滑落的小明珠也格外受喜爱,更不必说他最近受那团小元神启发,从头顶上刻意冒出来的白色兽耳……
足以让一个少念禁欲的无情道拒绝不能。
没有魅欢术,他同样能勾引到师父,只是江顾始终不肯再进一步。
“此事须等你我缔结道侣契再做。”江顾摩挲着缠在他指尖的银色长发,淡淡道,“等你做好准备。”
他要做什么准备,卫风疑惑地歪了歪头,脑袋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也跟着抖了抖,江顾喉结微动,收回了视线。
卫风正在兴头上,很明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不细想他的话,抓过他的手还想继续,撒娇道:“师父,今天都破例了,你多帮我几次吧,好不好?我变出尾巴来给你摸。”
修习无情道多年,江顾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压制欲望需要如此多的意志力。
“今晚我们去拿玉三郎的记忆。”江顾强行将人撕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长袖一挥,房间里暧昧的气息瞬间消散一空。
卫风头顶的兽耳瞬间耷拉了下去,硕大的鲛尾紧紧缠在了他的小腿上,不想让他起身:“师父,我困了,咱们睡觉吧。”
“……耳朵和尾巴收回去。”江顾冷声道。
卫风不情不愿地收起耳朵变回了人身,曲了条腿赤裸着上半身靠在床头,白皙的脖颈上是被亲出来的斑驳痕迹,劲瘦的腰间还有几道红色的指痕,他仰着头,餍足又不满地紧紧盯着江顾,看着浪荡又放纵。
江顾移开视线,心念微动,被卫风咬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裳瞬间变得整齐无比,那些比卫风身上还多的痕迹被他遮盖得严严实实。
卫风遗憾地眨了眨眼睛。
原本该纵情的晚上被拖出来干活,卫风无比地郁闷,他现在该抱着师父舒舒服服睡上一觉,低头就能亲到江顾,而不是在这柄该死的藤伞上找什么鬼记忆。
“那截藤蔓。”江顾回头看向他。
“什么藤蔓?”卫风装听不懂。
江顾冷笑了一声,夜色中那双淡漠的眼睛闪过寒芒。
卫风不甘心地磨了磨牙,从识海中拿出刚吞噬了一小块的藤蔓,他以为趁师父情动时偷来不会被发现,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江顾接过藤蔓,却没有收回手。
卫风舔了舔嘴角,若无其事道:“那团小元神已经消化完了,师父,等有空我再给你捏一个。”
呵,打死他都别想再搞什么小元神小分神,师父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江顾收回了手, 不冷不热地看着他。
卫风笑得乖巧,凑上来想亲他,结果江顾先他一步转身,飞到了藤伞的顶端, 他不尴不尬地摸了摸鼻子, 也纵身飞上。
雨还在下,天色昏暗, 流云漂浮在身边, 卫风的鬼纹化作白雾, 几乎将整个藤伞包裹起来, 他探查一番后,面上浮现出了疑惑:“师父,如果这藤伞是温涵玖的本体,却不见丝毫灵力,不像有智慧的样子, 反倒周围有不少封印的阵法。再者说, 温修霁是玉三郎的主人,他会让我们找到记忆吗?”
江顾低头看向掌心那截毫无动静的藤蔓。
“而且如果我们之前的推测是真的, 我上次飞升时温修霁就在现场, 他为何没有认出我来?”卫风在雨中盯着江顾, 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所以?”江顾看向他。
“所以这说不定都是玉三郎为了引我们前来胡诌的,根本没什么藏起来的记忆。”卫风抓住他的手,带着股寒凉的气息,“师父, 我们回去吧, 明天就离开此地。”
他在害怕。
卫风的心思对他来说太好猜测,之前那段上界的记忆让卫风如临大敌, 他害怕再和那个曜琰有所牵扯,尤其是这藤伞与当时被丢下界的藤伞十分相似。
他更恐惧无法再次飞升。
他知道瞒不过江顾,索性也不再隐瞒,乞求地望着江顾,江顾不想对他纵容太过,但卫风这般可怜的模样又难免有些扰乱他的思绪——不可否认,他也不愿意卫风和曜琰有所牵扯。
可惜这个理由无法说服江顾。
掌心的绿藤在雨丝中泛起了微光,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个灵力波动的旋涡,方才江顾设下的法印终于起了效果,这是白日里风无忧紧跟在玉三郎身边记下的法印。
卫风抓紧了他的手,神色冷凝:“师父。”
“如果玉三郎真的见过你飞升失败,这反而是条很重要的线索。”江顾不着痕迹地捏了捏他的掌心,扣住他的后颈亲了亲他的耳朵,目光穿透雨幕落在了某处虚空,传音道,“周围都是半仙族的人,不管你在记忆中看到了什么,看完后先进虚空印找我。”
卫风耳朵微动:“我们直接离开不行吗?”
“这条线索很重要。”江顾抬起头来,和他对上了视线,卫风还没来得及收回眼底
的决绝和狠厉,一时没能变回可怜巴巴的模样,愣了一瞬,扭曲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江顾对此没什么反应,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徒弟是个什么东西,若卫风真这么听话良善,也不会被选中当他的劫玉,只不过现在他还有把握掌控住卫风,不管是萧澹和半仙族又或者是天道,卫风与他们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如果想要飞升,卫风在棋局中扮演的角色至关重要。
但现如今他已经不想杀卫风证道,那么谁都别想让他按部就班。
他当初被封印的上界记忆本就模糊不清,修习无情道,收徒,杀妻证道……随着卫风上界记忆逐渐展露和玉三郎藏起的记忆一事,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记忆的真伪——记忆可以被封印掩藏,自然也可以被篡改捏造。
现在杀妻证道一途行不通,那就是杀妻证道本身就存在问题。
大道万千,他想飞升本就应该有万千途径,无情道的本源也不过一个道字,无情两个前缀词换成任何词都不会影响他的道心本源。
他想杀谁便杀谁,该做主的是他自己,而非一段模糊不清难辨真伪的记忆。
卫风看着天空中逐渐集聚的劫雷,愕然看向江顾:“师父,你怎么忽然就要突破了?”
“无妨,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江顾往他眉心画了个凝神符,神色冷淡道,“你记住,记忆终究是记忆,无论真假对你而言都已经是过往,轮不到它们来影响你的道心,明白吗?”
卫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既师承悟道江顾,对他的感悟自然也有所感知,隐约能感受到江顾稳固甚至有些凶悍的道心,即便沉曜的天雷对江顾友好,现下也带上了怒意,那是被挑衅权威的不满。
江顾没再管上空的雷劫,带着卫风一起跳入了那记忆旋涡之中。
两人的身影消失,温修霁和温涵玖才从暗中显露出了身形。
“我就说江顾这么聪明,肯定能明白你给的暗示来看这段记忆。”温修霁津津有味地看着记忆旋涡闭合,对旁边战战兢兢的温涵玖道,“阿玖呀,你为何如此怕我?我是藤妖,你是藤伞成精,你我合该亲近些才对。”
温涵玖低头道:“您是半仙族的圣子殿下,涵玖不敢无礼。”
温修霁觉得他无趣:“你说江顾看完记忆,还会不会留卫风在身边?倘若他执意要留,我是该温和些劝说,还是帮他斩草除根?”
温涵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温修霁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哼着音调奇怪的小曲,浅绿色的眸子里盛满了轻松愉悦的笑意。
温涵玖听着那曲调,脸色变得煞白,袖中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天道保佑,江顾一定要平安无事,将卫风带出来。
现实中的劫雷和记忆中的雷声交织在一起,江顾站在绵绵细雨里,脚下是松软的泥土,旁边是来来往往的藤妖族人。
这里依旧是藤妖城,却比现实中的藤妖城热闹许多倍,巨大的藤伞矗立在城池中央,还有不少年幼的小藤妖在爬上爬下,甚至拽着藤条在嘻嘻哈哈地荡秋千。
“好大的雷劫啊。”旁边有藤妖驻足抬头,问同伴,“是何人在山中渡劫?”
“不知道啊,这劫雷看着凶悍,估计是哪个魔修吧。”他的同伴叹了口气,“唉,少主前些日子渡劫失败,算是彻底成了半仙一族,听说沉曜泊那边已经派人来接了。”
“哪个少主?”
“当然是温修霁啊,哦,差点忘了,族长又选出新少主来了。”
“修霁少主真是可惜了。”
“我们早便劝说少主不要渡劫飞升,可他资质奇好,短短百年就能修炼至道祖境大圆满,整个修真界能找出几个这种天纵奇才般的人物,也难怪沉曜泊的人一听消息就赶紧派人来接了……”
江顾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之前风无忧曾说过温修霁是在两千年前飞升失败的,算起来藤妖城灭族的日子也在两千多年前,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和卫风有没有关系。
他对这些藤妖没什么兴趣,直奔那劫雷所在的方向而去。
一入深山,雨势骤然变大,江顾不得不动用了灵力罩挡雨,匿息阵减缓了他的速度,等他赶到时,第一道雷劫已经轰然劈了下来。
江顾站在古木粗壮的树枝上,看向远处正在历劫的、两千年前的卫风。
他之所以确定对方是卫风,全凭借他对鬼纹的熟悉程度,毕竟半个时辰前那些透明的鬼纹还肆无忌惮毫无阻隔地缠在他的身上,这些东西的气息和触感现在还如影随形,而面前这些鬼纹则比他熟悉的那些鬼纹厚重粗壮上不少,在雨幕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黑色。
那时一团庞大的缠绕在一起的鬼纹,即便距离如此远,对方的体型仍然可观,而在那些张牙舞爪的鬼纹中央,盘踞着一只白瞳羊角的怪物,他几乎被淹没在鬼纹里,猩红的长舌拖着涎液,发出尖厉的嘶鸣声,又一道雷劫落下,正中他眉心,刺目的白光过后,江顾看见了黏腻的血。
他环顾四周,果然在附近发现了温修霁的身影——或者说两千年前的温修霁,他虽然未曾见过温修霁的真人,但他旁边站着的玉三郎却做不得假。
这只是段玉三郎的记忆,所以江顾靠近他们毫不费力。
温修霁生得五官端正,拢着袖子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出声却不怎么客气:“这怪物在沉曜的沼泽修炼了不知道几千年,它吃了我们无数族人,现在终于要渡劫了,竟然敢选在离藤妖城这么近的地方。”
玉三郎小心翼翼道:“主人,我们要不要——”
“找死?你一旦靠近,天雷可不管你是不是渡劫的人,照劈不误。”温修霁哼笑了一声,“等它飞升失败,再斩杀了它不迟。”
“失败?”玉三郎小声嘀咕道,“万一它成功了呢?”
温修霁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冷笑道:“我渡劫都飞升不了,就凭它这种人形都化不出来的怪物?你没看见这雷劫都将它往死里劈的吗?”
玉三郎咽了咽唾沫:“它吃了我们的族人,的确该死。”
温修霁若有所思:“不过这东西也可能难杀得很,实在不行,收服了当灵宠也可以,你先去周围布阵。”
玉三郎应声而去。
一道又一道雷劫劈下,那团庞大的怪物已经快被劈成了滩烂泥,森然的白骨裸露在空气中,它艰难地喘息着,却费力地抬起头,漆黑的鬼纹凝聚出一只手,竭力地朝着天空伸长,迎着刺眼的雷劫像是要拼命抓住什么东西。
江顾眯起眼睛,忽然发现自己竟已到了雷劫的边缘,在往前一步就要踏入雷劫的范围。
他顺着怪物的目光抬头望去,在几乎要让人灼瞎的白光中,看到了一抹模糊的红色身影。
那道身影正执剑厮杀,仓促中回头,玉色的发带坠着金绳在白光中划过流畅的弧度,俯身冲那滩怪物伸出了一只手,但紧接着又一道雷劫劈下,生生将这滩怪物的手臂劈成了飞灰。
只一瞬的时间,江顾在那滩烂泥般的鬼纹与白骨中,看见了被那些粘稠的鬼纹缠住刺入身体的卫风,不管身后惊天动地的雷劫,当机立断冲了进去。
两千年前的卫风尚未修炼出人形,里面的这个是他徒弟——江顾目光一凛,在下一道雷劫劈到卫风之前,一把将人从鬼纹中撕了出来,紧紧护在了怀里。
现实中的劫雷和记忆中的劫雷交织,正中江顾的后脊,剧痛让他眼前瞬间一黑,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我既收他为徒,便会护他周全……’
‘……他是死是活还是下界历劫,轮不到你们定夺……’
卫风缓缓睁开了眼睛,便看见江顾灿金色的法相轰然而起,庞大的法相身躯挡住了漫天劫雷,将他和那滩蠕动挣扎的怪物牢牢地护在了怀里。
江顾眸中闪过一抹金色,他低头看着卫风,声音依旧冷淡:“可受伤了?”
卫风怔怔地望着他,胸腔中的心跳几乎停滞,微凉的雨水落在脸上,竟让他觉得烫,被记忆影响涌上来的不甘和痛楚让他道心险些崩溃,却又被江顾这一眼牢牢稳固在了原地。
“没有。”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用力地抓住了江顾的胳膊。
却抓了满手的血。
第252章 山重水复(六)
江顾带着他落到了地面上, 眼前是朦胧的黑,疼痛迟钝地在四肢百骸中蔓延,他生平第一次毫无防备地被劫雷劈中命脉,大脑一片混沌, 周围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雨滴在空中凝固,血腥味混杂着泥土的腥味, 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
混乱和黑暗中, 他抬手摸到了卫风的脸。
“师父……”卫风的声音在抖, 有气无力, 显然伤得不轻。
“别怕。”他将人按进怀里,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干涩的烫意。
“师父,虚空印根本进不去,我刚试图进虚空印便被这团东西缠住,吸食尽了灵力, 无法支撑涅槃大术, 那些劫雷是真实存在的……”卫风摸到了他后背上被雷劫劈得焦糊见骨的伤口,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拧了一把。
抛开记忆中两千年前卫风飞升的雷劫不谈, 现在卫风失去了涅槃大术的支撑, 他一动用灵力便会引来劫雷, 而江顾突破在即,劫雷也不容小觑,三方劫雷混在一处,方才江顾生受的那一击堪比三个道祖境修士在渡劫。
“师父, 你先进虚空印。”卫风强行构造出来的子虚空间支撑不了多久, 他拼命地想办法,“我在你的识海中留有通道, 我可以直接进你的识海,师父?”
江顾没有应声,却死死将他抱在怀里,卫风极少被他这样用力地抱着,不由愣了一瞬:“……师父。”
江顾的眼前终于出现了模糊的画面,那应该是滩淋漓的血肉和鬼纹,他扣住卫风的后颈,清晰地感受到了卫风胸腔里心跳声,方才那股汹涌甚至过于澎湃的陌生情绪才被他缓慢地压制了回去。
他缓了片刻才理解卫风的意思,低声道:“你无法动用灵力,扛不住这么多雷劫。”
卫风刚要反驳,却听江顾继续道:“不过未必没有机会。”
卫风现阶段只能凭借涅槃大术来隐匿气息躲避雷劫,虽然能动用灵力,但从这几次他动手的状态来看,还是受到了不少限制,最重要的是这种情况下极难长时间修炼,躲进江顾的识海并非长久之计,他需要一个比涅槃大术更方便的遮蔽物。
“师父你的意思是——”卫风难得跟上了他的计划,“你想我收服这把藤伞?”
难怪江顾明知道这里有陷阱却还是执意要带他进来,甚至他缠着江顾温存亲昵都没耽搁多长时间,恐怕在进城的迷幻阵中看到这伞的第一时间,江顾就有了计划。
“可这是曜琰的东西。”卫风既敬佩得五体投地,但又有些膈应,“我不想用。”
“神器无主,谁抢来便是谁的,镜花卷和金灵锏你不是照样用得顺手?”江顾轻嗤了一声,将手上黏腻的血抹在了卫风白皙的颈间,眼神微冷,“除非心虚。”
“我才没有!”卫风立刻否认,对上江顾冷淡的目光才反应过来他在戏弄自己,闷闷地垂下了脑袋,“我只喜欢你。”
江顾对此不置可否,却捏了捏他微微泛红的耳朵,道:“鬼纹收回去,同我演出戏。”
透明的鬼纹不知道什么时候悉悉索索爬满了江顾的后背,正拼命的帮他疗伤,丝毫不管子虚空间外越来越多的劫雷,有种不顾死活的愚蠢。
卫风抬起头:“演戏?”
藤伞外,温修霁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雷劫,带着温涵玖退后了半步,沉吟道:“江顾竟然也要渡劫,这就有些不好办了。”
“要帮他吗?”温涵玖道。
“再看看。”温修霁眯起了眼睛,“如果他自己一个人出来,再帮不迟。”
藤伞的记忆旋涡内。
子虚空间破灭,雷劫铺天盖地劈下,天地间只剩了白茫茫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皮肉枯焦的味道才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两千年前的卫风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仿佛一滩黑色的烂肉,白色的眼瞳无神地望着高空,并不甘心就此闭合。
他艰难地蠕动着身体,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知道自己飞升失败,竟从眼瞳中淌出两行血泪来。
江顾从虚空印中分了抹神识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卫风正蜷缩在他的识海中躲避雷劫,自然也看见了外面凄惨的景象。
“只是一段记忆。”江顾道。
“嗯。”卫风抿了抿唇,拽了拽旁边的淡金色灵力,江顾的气息瞬间将他全部包裹了起来,让他感到了无比的安心。
记忆中的卫风堪堪凝聚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形,他无措地撕扯地身上烂了的鬼纹,嘶哑地出声:“……不要变人……要飞升……我要飞升……”
“你渡劫已经失败了。”温修霁出现在他面前,“你如今已经是半仙族,再无飞升的可能。”
那团黑色的人形痛苦地摇头,血泪汹涌不止:“不……不能这样……我要飞升……要飞升……我要去找他……”
“世上的修士谁不想飞升。”温修霁沉声道,“可是天道不允许我们飞升,修真界的成仙路已经断了,你虽然飞升失败,却阴差阳错终于修成了人形,也算因祸得福。”
“我要飞升……”那团人形根本不管他说的话,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仰着头死死盯着天空,身上的鬼纹和着血淌了一路,他伸长的胳膊,像在追逐着什么,哀鸣泣血,“我要飞升……”
温修霁负手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你永远都不可能再飞升了,死了这条心吧。”
那滩烂肉和鬼纹凝聚出的人形让他觉得恶心,厌恶地皱起了眉:“我可以帮你再化形得干净些,只要你答应做我的灵宠。”
那团人形恍若未闻,温修霁终于耐心耗尽,动了手。
刚渡劫失败的修士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对上温修霁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被他一脚踹翻在了地上,灵力砸在他身上,将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鬼纹重新打散,骨头再次断裂,他大概是痛极了,哽咽着哭了起来,却依旧执着地往前爬,却被温修霁的藤蔓刺穿了四肢,牢牢钉进了泥土里。
“别白费功夫了,若非看在你修为高强,你吃了我这么多族人,我早就杀了你。”温修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滩人形疼得抽出,指甲深深地陷进泥里,低吼出声:“我要飞升!”
他生生将自己从藤条里拔了出来,身体痉挛得不成样子,疯了一样冲向了高空,却被早就布置好的屏障生生砸在了地上。
玉三郎从暗处现身,走到了温修霁身边,道:“主人,这东西虽然有灵智,却不怎么聪明,看样子已经疯了,要不就放了他吧。”
“放了他出去祸害其他人吗?”温修霁冷笑了一声,手中结起了主仆契,飞向了地上的怪物,“我们去沉曜泊,总要准备几个替死鬼。”
主仆契织成了细密的网,将那人形怪物困在其间,他嘶吼着反抗,然而力道却越来越小,血流得越来越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天越来越远,绝望地抓住周围的枯枝,却仍旧无济于事,最后还是被那契约束缚,扔进了灵宠袋里。
地上只剩大片凄惨的血迹。
江顾直接斩断了卫风向外窥探的灵识,卫风疑惑的抬头,便听江顾道:“你先准备渡劫大阵,稍后为我护法。”
“好。”卫风自然以他为先,对江顾的安排没有丝毫异议。
江顾再往外看,却看见了那滩人形的怪物血淋淋地冲向了藤妖城。
“不好!主人,他跑了!”玉三郎慌乱去追。
温修霁却拦住了他,眼神意味不明,玉三郎愕然回头,将他眼底的杀意看得清清楚楚。
“我原本以为父亲看重我,但他看重的不过是我的天资,那群藤妖也一样。”温修霁扯了扯嘴角,“如今我已是半仙,再无飞升的可能,他们就迫不及待选出了新的少主……这样的父亲和族人,不要也罢。”
玉三郎霎时手脚冰凉,转身望去,远处的藤妖城在雨幕中已经变成了一片模糊的血色,喃喃道:“可是您还没有解和他的主仆契,可以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