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顾面无表情地扯走了他手里的袖子。
面前的卫风变得有些怪。
在此之前,卫风对他的态度恭敬有加,一口一个师父一个您,哪怕他从戒律堂救出他来,卫风也不敢僭越半步,但现在却变得放肆许多,甚至理所当然地动手动脚,热情又关切,像是终于放下了戒备心认了主的小畜生。
江顾要取得他的信任不假,但这有些过于黏腻了。
卫风却以为他只是面冷心热,锲而不舍地黏上来,眼睛里像是盛满了两汪清泉,笑意盈盈道:“师父,好不好?”
“站直。”江顾微微蹙眉。
卫风整个人快要贴到他身上,闻言立刻挺直了腰背,满脸乖巧地望着他,就差后边长出条尾巴来冲他疯狂摇晃,一本正经道:“师父,他们根本不会好好教我,我去学十日还不如你教我半日。”
这点江顾非常认同,阳华宗这群废物根本教不出什么成器的东西,不过他还要用卫风引出青渡和他背后的人,自然不能只关在清平峰教。
“从明日起,我会去透春峰教基础功法。”江顾道:“你按时去上课。”
“师父你要去透春峰教长课!?”卫风震惊道。
透春峰的长老大多都是教一旬便换人,只有像沈庾信这种稀缺的课才会常驻,但基础功法并不需要固定的长老。
“你基础功法太差,别人教我不放心。”江顾道。
“师父……”卫风心中顿时涌上了股甘甜的酸涩,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江顾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要是这厮再敢哭就挖了他的眼珠子。
卫风好歹没有哭出来,只是看向江顾的眼神更坚定了几分,“我一定好好学!”
江顾不置可否,他倒不是真的为了卫风,如卫风所说,他被七八个化神期围攻,又被江林踩烂了大半边胸膛,外加上之前姚立伤的那一下,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他需要时间来疗伤,但又要尽快摸清整个阳华宗,去透春峰教课再合适不过。
“但是师父,宗门将你禁足的事情该怎么办?”卫风有些担心道:“他们会让你去透春峰教课吗?”
“谁说我被禁足了?”江顾神情冷淡地望着他,“所以你这般着急是想来救我?”
卫风愣住,“啊?”
等他回连云峰弄清楚谣言已经是半天之后,为此撵着夏岭跑了半个山头。
“外面的人都这么说——公子饶命!”夏岭被追得抱头鼠窜,漫山遍野全都是他的鬼哭狼嚎,“我不该信谣传谣我错了公子!”
“我师父这么厉害谁敢禁他的足!”卫风气得在后面骂骂咧咧,“你知道我丢了多大的脸吗?师父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个傻子!你给我站住!”
而清平峰上,江顾打发走了卫风,耳朵边终于清静了下来。
他垂眼看着悬浮在掌心的赤色内丹,隐约能感受到上面的热意,仿佛刚从血肉中掏出来一般。
江向云想拿离火丹和牡赤兽炼制本命法宝实在是暴殄天物,此等至宝当然是用来修炼,只要他将其炼化在丹田中——
“师父,麻烦你给我开开门!”一道活泼的声音打断了他动作。
江顾握住掌心收起了离火丹,抬眼望了出去,就看见卫风背着包袱,像拍门一样在拍防护法阵外的灵力罩。
“师父,师父你在吗?”卫风双手压在灵力罩上趴着往里看,其实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但这并不能消减他的热情,“师父,师父我来找你啦!师父是我呀,我是卫风,师父?”
江顾深吸了一口气,挥开了灵力罩,语气里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和厌烦,“有事?”
卫风背着大包小包步伐轻快的往里走,笑容灿烂道:“师父,我来陪你一起住山洞!”
江顾纹丝不动的脸上裂开了道缝,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师父,这山洞虽然简陋,但也算灵力充沛,我身为徒弟,断不能叫师父天天去亲自去连云峰,而且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透春峰上课,师父,其实我觉得这个山洞可以再扩大一些……”卫风吭哧吭哧地将几个箱子从外面拖了进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叉腰笑道:“师父,过几日我便让人来打两张床,打坐也舒服些,你觉得怎么样?”
江顾扯了扯嘴角。
卫风还没来得及开心,便被连人带包袱带箱子一股脑地丢出了山洞,灵气罩哐哐加厚了数十层,将他结结实实挡在了外面。
“滚。”
第33章 阳华云海(二十)
“你说我师父这个‘滚’到底几个意思?”卫风转着手里的书册, 看着不远处连廊上成群结队的新弟子,苦恼地摸了摸下巴。
玄之衍抱着胳膊靠在柱子上,“应该就是单纯让你滚的意思。”
“不可能。”眼看着转起来的书册要飞出去,卫风一个跃步勾住玄之衍的肩膀伸手抓住, 回头嘚瑟地看了他一眼, “我师父从来没骂过我,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温柔。”
玄之衍想了想江顾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嘶。”
“师父他不愿意住连云峰, 我这当徒弟的当然得懂事点。”卫风支着脑袋, 嘿嘿直笑,“我师父都为了我来透春峰教基础功法的长课了,我总得回报他。”
“那你这些恩情怕是还不完了。”玄之衍道:“之前你被关进戒律堂,江长老都因为你开了杀戒。”
卫风笑了笑,心道这才哪儿到哪儿, 在江家时江顾可是为了他差点连命都搭上, 每次想起江顾抱住他横剑相护的场面,他简直心潮澎湃, 恨不得大肆宣扬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好师父。
可惜他谁都不能说, 只能憋在心里。
上课的铜钟发出了浑厚悠远的长鸣。
“赶紧上课了。”玄之衍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苦口婆心道:“千万不要和长老顶嘴,也不能和别人打架。”
“知道知道,你真的好像个啰嗦的老嬷嬷。”卫风推着他往前,“赶紧去帮你师父上课吧。”
玄之衍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了几步猛地转过身来指着他, “绝对不能上课睡觉!”
卫风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半个时辰后。
卫风撑着脑袋昏昏欲睡,手里的毛笔在宣纸上晕染开大片墨迹。
“卫师兄, 卫师兄。”有人小声在后面喊他。
卫风使劲睁了睁眼睛,抬头看向坐在上面的白胡子长老,在对方拖长的声音中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修真界地域广袤,除我们所在的平泽大陆之外,还有望月、沉曜两块大陆,望月和沉曜的灵脉远远多于平泽……”
“卫师兄,不能睡。”后面的人又提醒他。
卫风已经在梦里将阳华宗转了个来回,闻言抬手撑住了沉甸甸的脑袋,看着那长老的白胡子生出了好几道虚影,终于熬到了下课,胳膊肘一滑,整个人就直接趴到了案几上。
旁边几个小弟子憋笑憋得肩膀都在颤抖。
“卫师兄。”柳献无奈地蹲在他的桌子旁,“第一天上课你得打起精神来啊。”
卫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玄之衍让你看着我?”
柳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笑道:“他说你最讨厌修真史,考试从来没通关过。”
“呵。”卫风耷拉下眼睛,打了个哈欠,“这玩意儿学了也没用。”
柳献道:“只有这一节课,下节课——”
“哎哎哎我靠真变了!”后排忽然响起了起哄声。
卫风和柳献转头看过去,就看见一群人凑成了堆,卫风顿时来了精神,“走,去看看。”
“哎师兄!”柳献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半死不活的人瞬间生龙活虎,心道玄之衍说得果然分毫不差。
这个卫师兄最喜欢看热闹了。
不,他就是热闹本身。
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卫风已经和那堆人混熟,个个师兄师弟叫得亲热无比。
“这算什么,透春峰后边的云海才最有意思。”卫风摊开了手中的画册,桌子上便浮现出了无数团小小的云雾,其间还有亭台楼阁无数,“里面的海市蜃楼最有意思了,拢云城有卖化虚为实符的,届时就可以进去游玩,运气好的话还能看见朝龙真身……”
“朝龙真身!?”旁边有弟子惊呼出声。
“如果运气好的话,不过里面最多的还是上古时期的各色灵兽,最多的好像是鲛人吧。”有个老弟子道。
一个黑发少年端坐在案几旁,侧着头神情专注地望着卫风,“卫师兄,你见过鲛人吗?”
“我自是见过的。”卫风看了他一眼,心道我不仅见过我还能变身呢,“一般般。”
“鲛人长得都奇形怪状的,”有个小姑娘皱了皱鼻子,“我有次在拢云城看到过卖鲛人的,他们的耳鳍长得吓人,手上还有滑腻的蹼,獠牙上还沾着鱼肉,叫起来特别难听,尾巴上的骨头和刺特别多。”
“现杀活鲛?”有人笑道:“这肯定是挑品相不好的杀啊,像那些特别漂亮的早让人买走养起来了,再差一些的就专门产夜明珠和龙绡,不过咱们平泽大陆鲛人好像也不剩多少了。”
一群少年少女的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鲛人身上。
卫风懒洋洋地抱着胳膊,他对鲛人一族的遭遇倒没多少同情,只不过听旁人说怎么杀鲛剥鳞总有些不适,正欲走开,旁边的黑发少年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卫师兄,我叫杜清。”
“啊,有空一起玩。”卫风敷衍地摆了摆手。
杜清还想再同他说话,但很快就有一群人围在了卫风身边,叽叽喳喳地商量着去透春峰云海的事情。
“快上课了!”柳献在前面喊了一声,“长老马上就要来了!”
卫风原本坐在门口,他正要起身离开,抬头就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挑了挑眉施施然靠在墙上挡住了对方的去路,笑嘻嘻道:“哟,莫师兄,巧啊。”
莫道津板着张脸道:“不巧,我是这节课的助教。”
“哦——”卫风拖着长腔抱起了胳膊,幸灾乐祸道:“跪在我师父山下几天几夜都没能见他一面,莫师兄这是打算换个方式拜师学艺了?”
当时他拜了江顾做师父,莫道津便跪在清平峰下请求当外门弟子,可惜江顾直接拒绝了他,但卫风想起来还是觉得膈应。
莫道津沉默着没说话。
卫风眼底的恶意不加掩饰,耀武扬威道:“可惜啊,师父只收我一个人当关门弟子,你就是当了助教也没办法靠近我师父半步,你说说你好歹也是个金丹弟子,还真好意思腆着脸当修真史这种课的助教——”
“江长老。”莫道津看向他身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弟子礼。
乱哄哄的房间里倏然一静,一群弟子赶忙抱着书各归各位。
卫风脸上的笑容一僵,慢慢地转过头去,就对上了江顾那双冷淡的眼睛,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师、师父?”
江顾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了上首位,上课的钟声恰时响起。
“卫师弟,忘了同你说,我是基础功法课的助教。”莫道津面无表情地看着卫风,“要协助江长老上一年的课。”
说完,他目不斜视地掠过了卫风,走到了江顾身边的助教位跪坐而下,将书卷摊开递到了江顾面前。
江顾对他微微颔首,莫道津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块脸上竟然露出了点堪称温软的笑意。
卫风坐在案几后盯着江顾和莫道津,不爽地磨了磨后槽牙。
两个人挨得很近,袖子角都要碰到一起,江顾竟然也不躲,甚至还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莫道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向江顾的目光满是崇拜和仰慕。
卫风气得险些捏断了手里的毛笔。
江顾讲课的风格简单粗暴,同之前教卫风时没有区别,他怎么教卫风便怎么教这些小崽子,最基础的功法由莫道津来详细讲解,而他只需要指点纠正一些关键之处,两个人配合得还算默契。
“江长老,此处可需要演示?”莫道津指着面前的功法问。
“此功法在不同的灵根身上效果不同,演示的作用不大,让他们各自摸索即可。”江顾道。
莫道津眼中有些兴奋,“对的,我是风雷土三灵根,当时便苦苦达不到书中所说的效果,后来我就将灵根拓宽了许多,最后发现实际上做出来的威力相差无几。”
江顾点了点头,他能察觉到莫道津体内宽厚雄浑的灵根,“拓宽灵根是对的,灵根越多此功法反而效果越好。”
莫道津惊喜道:“是的江长老!”
坐在底下的卫风觉得莫道津脸上的笑容刺眼极了,这功法江顾早就教给过他,他也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但江顾从来没和他说过要拓宽灵根的事情!
卫风气闷地咬住了毛笔,在上面留下了个深深的牙印。
江顾似有所觉,抬头看了他一眼。
卫风立马挺直腰背坐好,故意将功法运行的灵力弄得大了许多,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江顾。
满脸写着“快夸我”。
“……”江顾视若无睹,淡淡道:“接下来两两一组对战。”
一堆小弟子兴致勃勃地开始对战,这只是基础功法,威力并不大,在江顾眼里就像几只小蚂蚁打架。
卫风转了转眼珠子,笑眯眯地举起了手,“师父,没人和我一组。”
江顾微微蹙眉。
“不如我和莫师兄对练吧。”卫风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莫师兄,你敢不敢?”
莫道津没理他,只是看向了江顾。
江顾点了点头。
片刻后,屋中响起了阵巨大的爆炸声。
莫道津灰头土脸地跌坐在墙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他比卫风高出这么多境界,竟然被卫风一个小小的基础功法给暗算了?这怎么可能?
“莫师兄,承让承让。”卫风咧着嘴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没事,是我技不如人。”莫道津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失败,看向卫风,“你这个功法很厉害。”
“都是我、师、父教得好。”卫风故意加重了语气,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莫道津从地上爬了起来,理所当然道:“江长老自然厉害。”
“继续练习。”江顾一直在低头看书,这么大的动静他眼皮都没掀一下。
不知为何,卫风顿时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他恶狠狠瞪了一眼莫道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待到下课,卫风连东西都没收拾,爬起来就紧跟在江顾身后出了门。
曲折的连廊中都是刚刚下课的弟子,挤挤攘攘好不热闹。
“师父!师父你等等我!”卫风皱着眉推开旁边的弟子追了上去。
“何事?”江顾脚步未停。
那些弟子大概都听过他杀人吞元神的恶迹,不等碰到他便躲得三丈远,害怕又好奇地打量着他。
这些打量的目光同样让卫风觉得烦躁,他快走几步挡在了江顾身侧,像是抱怨又像是质问,“师父,你怎么选了莫道津当助教?”
“是宗内的安排。”江顾看了他一眼,“你同他有仇?”
“也、也算不上仇,就是不对付。”卫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师父,他一直想拜你为师你知道吗?”
“嗯?”江顾疑惑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卫风愣住,原来师父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情,他顿时后悔说了出来,吞吞吐吐道:“就是之前拜师大典的时候……”
江顾点了点头,还真的认真考虑了起来,“也可。”
卫风瞬间大惊失色,“为什么!?”
“莫道津资质不错,悟性极好,修炼勤勉,当徒弟很好。”江顾道。
这说辞简直跟之前他说卫风时一模一样,卫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师父,你……你不是说就只收我一个徒弟吗?”
“我空闲时间太多,再收个徒弟打发时间也不错。”江顾不疾不徐道:“毕竟你又要去拢云城喝酒,又要去云海里看龙,忙得很。”
“我不是——师父我只是说着玩的!”卫风登时慌了神,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态度恳切道:“我不去喝酒,也不去看龙,我、我只看你就够了!”
“……你说什么?”江顾冷冷垂眼看他。
“我的意思是我只跟着师父学习就够了!”卫风攥紧了他的袖子。
一想到江顾会像教导他一样去教导莫道津,会像保护他一样去保护莫道津,甚至会像抱着他一样将莫道津抱在怀里……卫风眼底瞬间闪过一丝狰狞。
他等了十七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真心爱护自己的师父,谁都别想从他手里抢走!
他死都不会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师父!
“师父,莫道津他欺负过我,根本不是个好人,他当助教也是别有用心接近你。”愤怒和嫉妒如同烈焰席卷过全身又被死死压下,卫风攥着江顾袖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骨节都变得微微泛白。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江顾,眼眶微微泛红,“师父,你就只收我一个徒弟好不好?”
江顾没说好, 也没说不好。
他自是没有收徒的打算,毕竟没听说过一次能渡两个情劫的,但不介意用些手段让卫风有些危机感。
卫风蔫头耷脑地跟在他身后,只要他稍一回头, 对方便可怜巴巴地望过来, 眼里的泪要落不落,像是马上就能哭出来。
江顾停下脚步,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卫风委屈地和他对视, 但实际上满脸都是倔强, “师父你不让我进你的洞府是因为要收莫道津当徒弟吗?你给我挖的那个小山洞是不是也要给他了?”
“回去上课。”江顾冷声道。
卫风吸了吸鼻子, 攥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声音闷闷道:“师父,我以后肯定会乖乖听话,我上课再也不打瞌睡了,我真的很快就能超过莫道津, 你别收他当徒弟。”
“莫道津是金丹初期, 你如今不过炼气五层。”江顾无情地打击他,“你怎么超过他?”
“我……”卫风被他问住, 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江顾道:“两个月内筑基, 否则一切免谈。”
卫风脸上的表情从茫然逐渐变成了惊喜, “师父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两个月内筑基,就不会收莫道津当徒弟了?”
江顾将袖子扯了出来,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师父!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卫风在他身后喊得气壮山河。
“我肯定会让师父失望——啊啊啊啊我为什么要答应!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卫风痛苦地抱住头,跪在床头疯狂地往被子上撞。
玄之衍躺在摇椅上逗卫风新收的灵宠, 巴掌大的小红猫乖巧地趴在他的肚子上舔爪子, 幸灾乐祸道:“对啊,你十六年都没能筑基成功, 就是嗑药嗑死也没法在两个月内筑基吧。”
“啊啊啊啊啊!”卫风崩溃地抓头发,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怒意冲天道:“你是没看见莫道津那厮的嚣张劲!他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到我师父身上去!凭什么!?江顾是我师父!我的!”
“师父是大家的,别傻了,你师父将来肯定会收别的徒弟。”玄之衍捏着乌拓雪白的小爪子,笑眯眯地朝卫风挥手,“照你这个逻辑,那我师父这么多徒弟,我岂不是要哭死?”
“这……不一样。”卫风整个人顿时萎靡下来,片刻后又恨恨咬牙,“反正我绝对不可能让我师父再收别的徒弟。”
“嘶,你主人好可怕。”玄之衍抱起乌拓让它趴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小红猫脖颈上挂了个玉质的项圈,上面还坠了个金色的小铃铛,他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卫风,你给它戴的这玩意儿怎么那么像藏宝阁那件震阁之宝呢?”
“不是像,就是。”卫风枕着胳膊仰面看着床帏上的金丝绦,“我决定了,两个月就两个月,我还非得筑基不可了。”
“你把天阶法宝给只猫戴!?”玄之衍震惊地从躺椅上蹦了起来。
卫风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是到底应该怎么快速提升修为呢?”
“你不怕别人连猫带宝一起抢走吗?”玄之衍恨铁不成钢道:“你个败家子。”
“算了不想了,脑子疼。”卫风眯起了眼睛,“师父肯定有办法。”
“我的乌乌,来,干爹亲亲。”玄之衍凑上去想亲乌拓,被它一爪子踩在嘴上挡住。
“反正我的小山洞绝对不能便宜别人!我今晚就要去住!”卫风恨恨地捶了一下床柱子。
“去吧去吧,正好我带着乌拓去玩几天,法宝给你放这儿了,记得收好。”玄之衍帮乌拓将那法宝取下来。
两个人鸡同鸭讲了半天,又诡异地重合上了对话,玄之衍欢天喜地的拎着猫揣进了怀里往回走,卫风重新背起了包袱直奔清平峰而去。
清平峰。
江顾看着面前迟迟无法炼化的离火丹神情凝重。
神鸢鲛的离火丹可以用来炼制本命法宝,也可用来拓宽灵根经脉,对江顾来说本命法宝远没有自身的灵根经脉来得重要,毕竟本命法宝虽然连接着元神,但关键时刻也可以弃车保帅被丢掉。
用在死物上远不如用在自己身上。
只是在第一步上就出了些岔子。
问题应该出在卫风身上。
思及此,他便不再犹豫,直接扣上了改变身形的法器,有些事情以“江顾”的身份去做不方便,但以这个身份去做刚刚好。
他是在半路截到的卫风。
卫风站在剑上缓缓退后了半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又是你,你竟然还没死!”
“你师父受了重伤,如何杀得了我?”江顾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卫风很显然信了,但有些出乎江顾意料,他竟然没有往清平峰的方向跑,毕竟江顾连两个身份大战一场的戏份都安排好了——他不介意让“江顾”的伤更严重些,毕竟生死相依是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但是卫风却朝着相反的方向逃跑。
卫风速度再快也难以同他匹敌,他很快就被江顾一招制服,扔进了后山。
“我体内的离火丹已经被江家一个叫江林的人挖走了!”卫风在他手底下拼命地挣扎,“你如果想要离火丹大可以去找他抢回来!”
“呵。”江顾冷笑了一声,扣住他的下巴逼着他仰起了头,“我说过给我离火丹,我会保你一命,但你食言了,你该怎么补偿我?”
卫风面带惊惧,但是脑子却转得飞快,“阳华宗的云海里藏着好东西,我可以带你去找!”
江顾愣了一下,“好东西?”
“对你而言说不定比离火丹更有用处。”卫风心如擂鼓,他估摸着对方又是拔鳞又是要离火丹,无非是为了修炼,他声音干涩道:“这件事情谁都不知道,只有我爹知道,他死前将开启云海的血契留在了我身上,你带着我就能进去。”
江顾眯起了眼睛,“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