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混账东西直呼自己的名字,江顾额头的青筋蹦了蹦。
虽然他对所谓的礼数并不十分在意,但卫风这样没大没小还是让他感到了不虞。
卫风没等到答案,于是伸出舌头,舔走了他肩颈处洇出来的血,涎液将好好的衣裳烧得乱七八糟,鬼纹也拽着江顾的衣摆和宽袖蠕动啃噬,不消片刻,江顾重新换好的干净衣裳便被糟蹋得不像样子。
江顾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踹进了灵境。
翌日清晨,几人在山底汇合。
江向云看见江顾时便倒吸了口凉气,“七弟,你昨晚是去屠山了吗?”
原因无他,实在是江顾身上的血腥气太过浓郁,简直像从尸山血海里捞出来的一样。
“一股鱼腥味。”路自明冷嗤道。
江顾淡淡看了他一眼。
路自明一体双魂,元丹也有两颗,拿来给卫风补身体再合适不过,只是杀起来有些麻烦。
而且他不太喜欢卫风用别人的东西。
路自明后脊骤然一凉,警惕地盯着江顾,结果对方的杀意转瞬即逝,那眼神仿佛在打量什么不值钱的脏玩意儿。
路自明脸色一黑,但江顾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行人又接连赶了许多天的路,终于又碰到了座城池。
“我们现在在望月大陆的最东边,这里灵脉不多地广人稀,城池也少,再往西三万里便会热闹起来。”江向云看着地图道:“这合灌城隶属乾楼,不过离乾楼本部太远,幸运的话我们或许能联系上乾坤楼的人。”
路自明道:“大公子好像对望月很熟悉。”
此话一出,几个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了江向云身上。
“实不相瞒,幼时曾祖父曾带我来过望月,在江家我也着手处理过同乾楼联系的事宜,免不了会多知道些。”江向云笑得和气,“路道友大可放心,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也没必要害你们。”
路自明臭着张脸哼了一声。
林飞白打圆场道:“现在情况复杂,我们能一路走到此处还多亏了大公子,如今阴阳楼和乾坤楼的人应该都在寻我们,当然还有八阁的那些叛徒,行差踏错一步都十分危险,不如就依大公子所言,我们两两一组分开在城内打听一下乾楼的消息。”
周听然势弱,她果断站到了林飞白身边,毕竟这几个人无论哪个都不好相处,真遇到危险不拿她垫背就不错了,只有这位林小公子看起来还良心未泯,关键时候能救她一把。
姚立自然是跟着江向云。
路自明冷冷看了江顾一眼,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江顾自不会同他一起。
虽然答应随江向云一起进阴阳楼,但江顾完全不信任所谓的试炼,他乐得拖延时间来做足进楼前的准备,而且卫风身上的伤也需要时间静养。
他打算先去城内的炼器铺找些趁手的法宝,结果却停在了医馆前。
“祛疤的药?”医馆的大夫道:“如果灵力无法消除,那的确已经伤筋动骨年岁已久了,我这里倒是有,不过价格会高一些。”
这大夫看起来年纪颇大,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拄着拐杖在前面带路,江顾便随他一路上了二楼。
“可否看一下伤处?”那大夫从架子深处拿了盒药膏出来,上面积了层厚厚的灰尘。
“不方便。”江顾设想了一下将卫风放出来的情形,看着满屋子的名贵药物放弃了这个想法。
老医修也是好脾气,他将药膏给江顾,又取了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将疤痕削干净,抹上层药,再辅以净灵阵和续骨生肉丹,每隔三个时辰一换,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保管有疤的地方光洁如新。”
江顾接了过来,“会疼么?”
那老医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刀割肉哪有不疼的。”
“……”江顾收起了药,又买了许多滋补的药物。
这偏僻的城池中大概是少见如此阔绰的客人,那老医修亲自给他包好一堆药材和丹丸放进储物袋中,“我看你拿的这些药,这人伤得不轻,身体也亏空得厉害,一时半刻恐怕难养回来,这些药也只能治标不治本。”
他说得委婉,江顾却明白他的意思。
卫风伤得太重,自愈能力极差,多好的药材砸进去也是杯水车薪。
“多谢。”他客气地道谢,拿着东西出了医馆。
城内人多眼杂,江顾特意出城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结阵,才带着药材进了灵境。
自从上次被他一脚踹进来,已经过了十几天,卫风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灵泉中睡觉,刚开始几次还会惊醒随时准备攻击,但随时江顾来的次数变多,后面他进来都只能看见条飘在水面上的鱼尾巴。
他在泉边半跪下来,抓住了那条晃悠的鱼尾巴,将卫风从水中捞了出来。
卫风被布条缠得严严实实,睡得天昏地暗,几条鬼纹恹恹地凑到他身边嗅了嗅,又耷拉下去化作了雾气,打湿了他的衣摆。
江顾在他眉心落了两个安睡法阵,动作利落地割断了他身上缠绕的布条,湿寒的潮气侵入皮肤,卫风瞬间惊醒,和面容冷酷拿着刀片准备割他脖子的江顾对上了视线。
“……”江顾没想到他会醒。
毕竟前几次安睡阵下去,他给卫风断骨接骨都没见人动弹。
卫风低头看了眼浑身赤裸的身体,又看向抵在颈间已经染了血的刀刃,若有所思片刻后声音嘶哑道:“这身皮……不好看,你想要……我给你长……新的。”
江顾捏着刀片的手一紧。
卫风瞳光冰冷,“不过……时间会……很久,也没有……鳞片。”
他说着,伸手攥住了江顾的手,从他指缝间将自己的手指扣了进去,带着江顾的刀抵到了自己被补起来的心口,“从这里开始剥皮,快。”
江顾神色冰冷,“他们要你的皮做什么?”
“炼……法器。”卫风垂眸盯着江顾的白皙的手背,上面露着淡淡的青筋,在雾气中格外漂亮,“一开始……扔进炼器阵里,比你的……更厉害,我死不了……伤口愈合得快,鬼纹能自生血肉……他们就想试试……炼进法器里都有什么效果……”
卫风的鬼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卷走了江顾手里的刀片,他抓着江顾的手指覆在了胸前狰狞的伤口上,“他们割掉我的血肉……养鬼纹,一开始能愈合……后来就不行了……血一直流,很疼……我自己拿线缝起来……买不起丹药,就化脓……长虫子,骨头被咬坏了。”
疤痕粗糙的触感让江顾想抽出手来。
卫风直勾勾地盯着他,嘶哑道:“你剥完皮……给我瓶止血的丹药……就行。”
江顾下颌紧绷,胸腔中压抑着酸涩的愤怒,声音却毫无波澜,“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卫风忽然咧开了嘴角,发出声沙哑的笑,“忘了。”
江顾蹙眉。
这混账是故意的,他之前质问江顾松绥幻境为什么推开自己,江顾一句忘了草草了事,他便总要提醒江顾。
“反正……你也没什么要问的。”卫风不知道从哪里吐出了那枚小刀片,放进了江顾手里,“但是……别割脖子了,再割就……真说不了话了。”
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江顾神色更冷,他不想待在这里。
但卫风却不肯让他如愿,用那条勉强能动的鲛尾拦住了他的退路,赤裸滑腻的身体扭曲缠绕,那张满是鬼纹的脸凑近他吐息,庞大的身躯将他整个人都圈在了里面,厚重的阴影沉沉笼罩下来。
嘶哑的声音里带着怨怒和阴森。
“江顾……我后背疼。”
之前江顾削断的翅膀根部已经长出了层细小的茸毛。
江顾给他上好药, 目光一顿,周围层层叠叠的新旧疤痕,不难想象是生出翅膀后又被人砍断的。
而他之前也是毫不犹豫就砍断了卫风那对畸形的翅膀。
但江顾并不后悔,那双翅膀已经被扭曲得不成样子, 带着也是拖累, 卫风身上这些疤痕亦是。
薄削的刀片生生割开了陈旧的疤痕,血水混着汗水滴在了灵境的土地上, 卫风大概也猜出了他的用意, 并不反抗, 就这样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看着江顾, 偶尔疼得厉害就不耐烦地拍打两下尾巴,或者露出獠牙要咬江顾。
“你……嫌我……丑。”愈合的伤疤被剜出血肉,密密麻麻的伤疤全都被撕开,这滋味比剥皮好受不了多少,卫风疼得汗流浃背, 嘴却不肯闲着。
“你自己处理得太过粗糙, 血肉没有补好,经脉都是断的。”江顾手下的动作不停, 用手背抵开他凑过来的想咬自己的脑袋, “届时灵力运行不通, 于修行无益。”
“我的……元丹都没了。”卫风慢吞吞道:“心脏也……丢了。”
江顾给他敷药的手一顿,“嗯。”
卫风的鬼纹攀到了他的脖子上,钻进了他的衣襟又缠到江顾的腰间,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
江顾脸色一黑, “出去。”
“鬼纹……带肉剜出来割断, 用不了多久……就死。”卫风哑声道:“你不喜欢……就杀了它。”
江顾面无表情地将那条鬼纹震开扔远。
卫风耷拉在地上的鲛尾微不可察地摇了一下,那条被扔远的鬼纹又锲而不舍地游回来缠上了江顾的腰, 这回它没再钻进衣服里,江顾索性不再管他。
即便如此,处理完卫风身上的伤口也耗费了不少功夫。
“药三个时辰一换。”江顾擦掉了手上的血,“剩下的你自己来。”
卫风有些烦躁地甩了一下尾巴,“你给我换。”
江顾面无表情道:“没空。”
他转身要走,卫风却像座小山一样径直朝他扑了过来,眼看刚包好的伤口又要裂开,江顾抬手一挡化力将人按了回去。
他有法宝也有阵法,完全可以将卫风困在其中,但卫风对被禁锢这件事情阴影颇重,上次只是用离火绳他便疯了一样挣扎。
看卫风这样大有他不来就追出去的架势。
“老实待着。”他蹙眉,“我三个时辰后再来。”
卫风立马安静了下来,将放在泉边的药一股脑地卷起来塞到了江顾怀里,然后钻进水里睡觉去了。
“……”江顾黑着脸离开。
待江顾离开,平静的泉水咕噜噜冒出了串泡泡,伴随着哗啦的水声,泉中的庞然大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个青年宽阔的背影。
修长的胳膊沾染着水汽,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进了旁边蠕动的鬼纹中,抓出了件染着血的衣裳,然后俯身低下头,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掌心的布料里,贪婪又痴迷地汲取着上面的味道。
水珠顺着他苍白的下颌滑落,滴在水面上泛起了圈圈涟漪。
“师父……”唇齿间缠绕着呢喃细语,欲望浓烈如灼日曝沙,他珍而重之地吻了上去,让湿润的唾液与干涸的血迹融为一体,虔诚又荒唐。
水波荡漾,呼吸变得愈发急促,黏腻的气息四散蔓延,沾染着暗香的衣裳被濡湿揉皱,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声声缱绻又暧昧的“师父”里,伴随着声满足的喟叹,一切都化作了潮湿氤氲的雾气,没入了泉水底。
三个时辰转眼便过。
江顾刚靠近泉水,就被湿漉漉的雾气扑了满脸,那些潮湿的雾气透过薄薄的衣衫,如同看不见的手掌覆盖住他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涂满一样。
潮湿又黏腻的触感让他微微蹙眉。
正当他准备掐个诀清理一遍时,几条鬼纹熟门熟路地攀上了他的肩膀,卫风嘶哑的声音在他背后幽幽响起:“江顾,你迟了……半个时辰。”
江顾扔开那几条作乱的鬼纹,转身便看见身上布条被扯得乱七八糟的怪物,他居高临下的盯着江顾,正龇牙示威。
“我以为……你不来了。”卫风语气阴狠,身上的全都血淋淋的暴露在外面,看着触目惊心。
一副你敢不来我就折腾死自己的架势。
江顾冷冷看了他一眼,耐着性子重新给他处理换药,“还能变回人吗?”
“不……变。”卫风几乎将自己拧成麻花,把江顾圈在怀里让他给自己包脖子上的伤口,声音透过震颤的骨头传进了江顾耳朵里,“变了就会被……欺负。”
江顾给他系结的手微不可察一顿。
“但我……没让……别人碰。”卫风嘶哑的声音里带上了厌恶,“我变成人……他们就……会我当炉鼎脔宠……变成怪物,他们会觉得我……恶心、脏,还会害怕……就只拿我当个畜生……取材料。”
江顾给他包好了脖子,垂眸落下了个小型的法阵。
卫风不太舒服地歪了歪脖子,细长分叉的舌头嘶嘶吐了两下,口吻严肃道:“幻象……也没碰过。”
江顾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于是无论是备受折磨还是在幻境意识摇摇欲坠,他都不曾让别人碰,更不曾沾染过别的东西,有鬼纹在,生死楼里的那些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他怕被别人碰了,再见面江顾就不要他了。
“嗯。”江顾垂下眸子,冷淡地应了一声,继续给他包扎胳膊。
像是压根不关心这些事情。
卫风迟迟等不到自己想听的话,烦躁地甩了甩尾巴,凑上去使劲嗅了嗅他颈间,趁他不备还舔了一口,却没有被江顾冰冷的目光逼退,“那你呢?”
“什么?”江顾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在……有人……亲过你吗?”卫风直勾勾地盯着他,话却直白露骨,“有人入你梦或者跟你……神交吗?摸……你了吗?”
江顾脸上的表情空茫了一瞬,而后脸色漆黑,“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都不该是师徒之间会谈论的话题。
卫风却格外执拗,他将怀中的人缠得更紧了些,固执地问道:“有像我……一样……伸舌头呜——”
江顾手中的布条干脆利落地缠住了他的嘴,语气森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卫风轻而易举就咬断了那些布条,獠牙跃跃欲试想咬他的脖子。
江顾趁机给他灌了几瓶药液,卫风被苦得直咳嗽,尾巴上松了力道,江顾瞬间变化作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正咳得惊天动地的怪物倏然收了声,兴致缺缺地拍了两下尾巴,又低头闻了闻身上残留的属于江顾的气息,钻回灵泉中泡着去了。
又要等三个时辰。
为什么非要三个时辰?
半个时辰不行么?
江顾从灵境中出来,回到了合灌城。
江向云和姚立已经在等着他了。
“他们几个还没回来。”江向云示意江顾坐下,“我方才收到了萧清焰的传信符,他让我们在合灌城等着,过不了几日便有乾坤楼弟子带人来汇合。”
“传信可靠吗?”江顾道。
江向云点头,“是乾楼和江家传信时特制的符纸,对了,萧清焰还特意问了你的情况。”
江顾眉梢微动,后背却忽然有些黏腻的凉意。
“七弟啊,虽然我现在还没摸清这个萧清焰的底细,但这人极有可能来头不小。”江向云揶揄笑道:“同他打好关系肯定没错。”
江顾道:“与他结为道侣?”
“噗——”正在喝茶的江向云一下喷了出来。
姚立压低了斗笠,冷酷道:“自古以来望月和平泽不联姻,七公子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江向云干笑道:“没错,七弟你想岔了,打好关系不一定要结道侣,哈哈。”
江顾蹙眉。
倘若萧清焰真是他的情劫,卫风倒正好能留条命下来。
待江顾回到自己的房间,身上那股潮湿的感觉越发明显,他以为是不小心沾到了什么脏东西,掐诀清洗了几遍之后开始打坐调息。
像是股阴邪之气。
然而后脊处黏腻的触感不减反增,像是被什么湿润温热的东西一路舔舐而过,最后在他左肩处逡巡流连,贴近了他的侧颈。
江顾单手掐诀猛地一抓,却只抓到了股湿漉漉的雾气,那雾气在他掌心散开,又嚣张地弥漫铺散开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白茫茫的雾气中仿佛有两只无形的手掌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抚摸逡巡,无论是灵力还是法阵符篆丝毫不起作用,温热的湿润感从耳后流连到唇边,雾气透过缝隙探入了他的口鼻之中,又似乎无处不在。
江顾心中有了猜测,定下心神后冷冷开口:“卫风,够了。”
那股弥漫四散的雾气一顿,然后肆无忌惮地钻进了他衣袍里,亲密无间地贴在他的肌肤上,一副打死都不认的混账态度。
“雾气中有草药的味道。”江顾瘫着脸道。
他刚给卫风上完药,对那药是什么味道再熟悉不过。
那团湿漉漉的白雾愣了愣,恶狠狠地掐了把他的腰,倏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江顾的衣衫被揉扯得乱七八糟,他拧眉撩开一看,腰侧果然留下了泛红的五指印记。
这个蠢货。
翌日,合灌城酒楼。
酒楼中熙熙攘攘,各色修士大多带着斗篷或者易容改貌的法器,并不轻易展露样貌, 但同样这里也混乱非常, 短短不到一刻钟,便有三四起斗法的冲突发生, 而酒楼里不管是修士还是掌柜都习以为常, 只有账房和小二在勤勤恳恳地算桌椅的灵石数目, 不等他们算完, 便有小厮熟门熟路地搬上新的替换。
“俗话说不进界乡不望月,在界乡之外的城池里是望不见月亮的。”送酒的小二欢喜地接过灵石,介绍得更为殷切,“几位道友远道而来可能不知晓,这界乡并非城池, 而是一道横穿了望月大陆东面的弧形长河, 其上是十楼八阁设下的望月阵,非有烟雨令不得进——”
他正口若悬河地说着, 旁边有修士忍不住插嘴道:“什么望月阵烟雨令, 不过是那群道貌岸然的东西霸占资源的手段罢了!月下修行对妖魔二族格外重要, 他们便连天幕都一并遮住,若不臣服他们供他们驱使便连最基本的修行都做不到,天道早晚收拾他们!”
那小二讪讪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 说不出话来。
旁边有个戴着黑色兜帽的修士冷笑一声:“几位怕是别的大陆新来的吧?听我一句劝, 如果不是烟雨台点的人,还是不要靠近界乡为妙, 就算进去了也早晚被顺逆楼清理出来。”
几个人中周听然最沉不住气,她温软的声音里带着丝疑惑,“为什么呀?”
那修士大概没想到她是个小姑娘,听到她的声音语气忽然缓和了许多,“能入界乡进去修炼的,无论是十楼八阁的修士还是散修,修为起码要到元婴期,资质为双灵根及以上,若有不合格者一旦被逆楼发现,轻则逐出界乡,重则流放生死楼。”
“生死楼?”周听然问:“是和乾坤楼一样的么?”
“呵,乾坤楼不过是群搜刮东西的怂货,这么跟你说吧,顺逆楼负责培养走狗和抓叛徒与偷渡者,而生死楼是处理叛徒和淘汰者的人间炼狱,进去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能自我了断都算是天道庇佑。”那人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厌恶,还有丝微不可察的恐惧,“不过就算你们真是被烟雨台点名进去的修士,能过阴阳楼试炼进八阁者也寥寥无几,进去了自然是鸡犬升天,进不去,呵,估计就会被扔进生死楼,混得最好也就是进拍卖行当个纸皮人吧。”
旁边的几个修士哈哈笑出声来。
“小姑娘,赶快收拾收拾回家吧,一过界乡以后是人是鬼都说不准。”那温和的修士苦口婆心地劝诫。
“我就、随便问问。”周听然装作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小二见状又看向林飞白,“公子,您方才说您几位是从别处而来,在下斗胆问一句,是平泽还是沉曜啊?”
此话一出,酒楼里原本喧嚷嘈杂的气氛倏然一静。
江顾和江向云对视了一眼。
林飞白面不改色地指了指地面。
“啊?”那小二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目光。
路自明出声道:“从下面。”
“海底。”林飞白接话。
“……”小二脸上的表情从迷惑变成了恼怒,“公子莫要说笑。”
“抱歉,我这两位哥哥他们脑子不太好使。”周听然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抓起他们便匆忙出了酒楼。
那小二捏着灵石眯起了眼睛。
周听然几人出去后不久,江顾和江向云才随着人流出了酒楼。
“没有?”江顾低声问。
江向云摇头,“都对不上,肯定半路出了岔子。”
按照约定,他们应该是在这间酒楼同乾坤楼的人会面,但方才周听然三人都表现得如此明显,对方还是没有接上暗号,反倒是有几个修士和那小二都隐约透出不对劲来。
尤其是那个劝周听然回家的修士。
没走多远,江向云忽然止住了脚步,江顾也察觉到了不对,背对着江向云朝后面看去。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人影,而周听然路自明林飞白三人不知从何处跌落,重重摔在江顾和江向云面前。
“快走……”林飞白捂住腹部汩汩流血的伤口,脸色苍白,“我们不是……对手。”
周听然已经昏迷不醒,而路自明也同样站不起来,他警惕地望着周围,沉声道:“这是个独立的幻象空间。”
“那些人——”江向云声音一顿。
“根本就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路自明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沉稳,估计是已经换成了路真仪,他道:“估计我们一进酒楼就已经落入对方的圈套了。”
而他们包括江向云和江顾在内,竟然都没有发现丝毫破绽。
一道戏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入了他们的耳朵:
“就是他们几个身上有烟雨令?”
“啊,烟雨台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几个——嘶,弱鸡崽。”另一道声音稍显不耐烦,“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没意思。”
“先把烟雨令拿到手再说。”
话音未落,一道清瘦的身影从半空缓缓浮现,对方穿着身灰扑扑的袍子,眼角微翘上钩,颧骨凸起得厉害,仿佛皮包骨头,他咧嘴一笑,自我介绍道:“诸位小道友好啊,我叫风无九一,前风阁弟子,不过现在是叛徒啦,你们将烟雨令交出来,我给你们留个全尸,好不好呀?”
他仿佛在哄小孩儿,甚至毫不吝啬地暴露自己的身份,然后调笑般地宣告对他们的仁慈。
江向云挡在了林飞白和路自明前面,“这位前辈,可否告知烟雨令是何物?”
“嗯?你们不知道?”风无九一往周听然身上一抓,手中便多了枚通体墨绿的令牌,“萧清焰给你们的时候没告诉过你们吗?”
江向云目光一凝。
在后面的江顾没有关注前面的情况,而是一直盯着后面,耳边传来了另一道哼笑,“啧,这里还有个放哨的。”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江顾握紧了手中的赤雪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