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镜却是一怔,额......他只是一个冒牌货,他应该说什么话才好呢?
他正纠结着,旁边的陈大姐再次开口了,
“对啊,多说话是对的。梁妹子,你也莫灰心。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家老伴他大爷的同学的妹妹也是植物人嘛,昨天我回去问了我家那口子了,那个妹妹是真的醒过来了!”
梁平容一听这话也很是激动,忙拉着那陈大姐仔仔细细地问了又问,那陈大姐也不嫌烦,都反复地跟她说。
沈镜在一旁听得清楚,那姑娘是出了车祸后成了植物人的,在床上躺了十几年才醒过来。不过那家人家底厚实,也一直没放弃治疗,才等到了这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植物人和植物人也是有所不同的。那姑娘能醒过来,但乐章却......
沈镜看着梁平容因为这一好消息而激动不已,那一直愁眉不展的面容终于也带上了几分喜色。
他心下便有些苦涩。
“是啊,这就跟睡着了一样的。小梁啊,你可要挺住,那孩子肯定会醒过来的。”
“我老婆子眼光准,一看那孩子就是个孝顺有福气的。他肯定舍不得你这个当妈的。等他醒了,你们以后有的是福气呢!”
病房里其他人都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慰着梁平容。
“谢谢大家伙,谢谢了......”
梁平容抽泣着,感动不已,干涩已久的眼眶终于又重新泛起了水花,她抿着唇,抬起手背用力地擦了擦脸颊。
沈镜有些不忍再看下去了,他想了想,俯身凑近了乐章的耳朵边,假装跟他说话,其实主要还是查看了一下他的脑部问题。
他也不是医生,对于这方面是没什么研究。不过既然刚才梁平容也说了,乐章并没有脑死亡,只是大脑受损。
那就说明还有的救。
据他所知,一般植物人大部分都是大脑皮层受损。而大脑皮层恰恰是调节身体运动,整合各种感官和控制语言的最高层中枢。什么情绪调整啊都是它在处理。这一损伤,可不就只得躺床上了嘛。
他想着,或许他应该试一试刺激一下他的大脑中枢,用灵力修复受损部位。之前他也曾经试过帮别人修复过被撞碎的股骨。虽然当时灵力消耗有些大,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需要担心灵力的问题了。
不过修复这东西得消耗时间,还得集中注意力。而且大脑是个比较精细的东西,他还得回去研究研究。
现在并不是一个好的治疗时间,等有空他再抽个时间,以城隍元神状态过来。这样比他人身状态更好施展一些。
沈镜正想告辞走人了,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浑身狼狈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后面还跟着一位苦巴巴的老太太。
梁平容一见中年男人的模样,顿时担心地迎了上去。
“老乐,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去二叔那里拿钱了吗?”
就连屋里其他人也很是诧异,纷纷开口询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摔了。
那中年男人正是乐章的爸爸乐滨。他穿了一件很旧的体恤上衣,衣领袖口都起了一层毛边。下半身穿了条棕灰色的牛仔裤。
而之所以让大家都这么吃惊的原因是他此刻满身都是灰土,下巴处还蹭掉了一块油皮,脚上的帆布鞋开了条口子,露出了一个脚指头。
乐滨神情颓丧,满面愁容,青黑的胡茬几乎布满了整个下巴。
他叹了一声,苦巴巴地说:“哪里还有钱,我都没见到二叔他人......”
“那你咋弄成这样了?”梁平容一顿,声音都尖利了几分,“是他们!你去找他们了?”
乐滨搓了搓衣角,有些踌躇点了点头说:“我想着,再怎么样,咱们家乐乐也救了那娃娃一命,我也不求他们能给多少钱,至少先把这个月熬过去。”
“哪里知道他们一看见我,就跟见了瘟神一样,把门啪地就关了。我也不想求他们啊,我这辈子没求过人,再苦再累咱们自己也能过下去。但是乐乐等不得啊,我就去敲门,我求他们啊,求他们给点补偿啊,一点点也好啊......”
乐滨哽咽着,四十来岁的大男人竟生生流下了眼泪,“他们估计也是嫌我烦了,开了门指着我的鼻子骂,骂我不要脸,骂我惦记他们家的钱。我厚着脸皮不肯走,后来他们又叫了几个帮手把我撵出来了......”
男人愁苦的脸上沟壑纵横,眼泪顺着黄黑的皮肤淌下来,又消失在了一条条纹路里。
“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梁平容哀哭一声,身子歪在了墙壁上,她将脑袋转过去,额头抵在了墙上,拱起的肩膀不住的颤抖。
病房里的人听了都是又气又怒,直骂那伙人没有良心。
沈镜脸色也有些难看,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一时之间,这间病房里再次弥漫上了浓浓的悲伤。
那跟着乐滨一起进来的老太太走到了乐章的床边,她颤抖着因风湿畸形干枯的手轻轻抚摸着乐章的脸,眼眶里不停地溢出泪花。
“我家乐乐怎么这么命苦啊!到底救了一群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天怎么不开开眼啊!”
她趴在床头低泣了一会儿,又直起了身子,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了一个裹起来的塑料袋。这塑料袋皱皱巴巴的,但却裹得极为厚实,一看就知道里面藏着的东西非常重要。
她抖着手一层又一层地打开,终于,渐渐露出了黄色的一角。当最后一层掀开后,沈镜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张符纸。
“镜镜,这不是你画的平安福吗?”胖胖蹲在床头柜上,见了那符纸也是低呼了一声。
老太太把符纸捏起来,轻轻地抚平,“乐乐,这是奶奶去城隍庙里给你求的平安福。奶奶听说这间城隍庙特别灵,那里面卖的符纸也特别好。可花了奶奶八百块钱呢。你可一定要醒过来,不能让奶奶的钱白花了啊......”
少年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连呼吸都轻得几不可闻。那么乖巧,那么安静。
一滴泪珠飞快地从浑浊的眼眶里滚落下来,老太太抬起手背抹了抹,将平安福又叠好,小心地塞进了乐章的枕头下面。目光又定定地落在了少年的脸上,似乎一点儿也舍不得移开。
乐滨也终于整理好了情绪,走到了乐章的床边,扫了眼枕头,恹恹地说:
“妈,你花那钱干啥呢,咱们家现在这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爸还病着呢,你还是先回家去吧,这儿有我跟乐乐妈在就行了。”
他痛苦地看着沉睡不醒的儿子,只恨不得自己以身相替。
老太太抹了把眼泪,哀哀地说:“你懂啥子,这钱得花!”
“你们是不知道,那家城隍庙灵验得很。我听你牛婶儿说了,很多人都去那边拜城隍呢。我昨天去了一趟,我专门到城隍爷面前替乐乐祈福了。城隍爷会听见我老太婆的祈求的,他会保佑咱们乐乐会好起来的,肯定会好起来的。”
她喃喃念着,不知是说给乐滨听的,还是在说给她自己听。似乎只要这么说下去,城隍爷就能听到她的祷告,让他们家乐乐醒过来。
沈镜心里说不就是什么滋味儿,他只知道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起身悄悄出了病房。
胖胖立刻跳下了柜台,跟了上来。
“镜镜,他们家好可怜啊,你说那个乐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他阳寿还有多少?你要不要赐福给他,增添点儿阳寿之类的......”
“还有那群人,简直畜生不如。我们动作都晓得知恩图报,他们不给补偿也就算了,还把恩人打出去了,简直可恶!”
胖胖跟在身后喋喋不休,见沈镜一句话也不搭理他,顿时有些不满了。
“镜镜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这是要回去了吗?干什么走得那么快啊?”
它加快了脚步,嗖地一下跳到了沈镜肩头,直接人立而起,屁股坐在他的后颈处,两只前爪往前抱住了他的脑袋,肉垫刚好按在了他的眼睛上。
沈镜:......
它也不管沈镜看不看得见,就将自己的下巴垫在了他的发顶上,似乎就要在上面安家了。
沈镜抿着唇憋了半晌,终于叹了一声,认命地抬手将大胖猫从头顶扯了下来,搂进了怀里。
胖胖胜利地喵就一声,扭着肥屁股找了舒服的姿势,就安稳地趴下了。
“镜镜,你还没说你要去哪里呢?”
沈镜微微眯起了眼睛,冷笑一声。
“去看看那一家人,看看他们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第36章
下午六点过, 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开,终于露出了碧蓝的天空。阵阵清风吹过, 带着薄薄的云雾在天穹之上翻卷飘逸,彩霞细碎地铺在其中, 丝丝缕缕的金芒投射下来,绚烂夺目。
棠华小区六单元二十三楼里, 一阵砰砰的重物拍在地上的声音传开来,仿佛震得整个楼层都在动荡。这声音持续了许久也没有停下来。
终于似乎有人再也忍受不了了, 一阵滴的铃声后, 电梯应声而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满面怒容的青年。
青年横眉怒目, 嘴唇紧紧抿起,脚步急促又沉重。他好似早已有了目标, 径自走向了2302号房门口。隔着厚重的房门, 那拍打的砰砰声越发明显,似乎还夹杂着孩童嬉笑的声音。
他深呼一口气, 抬起手拍了门上。
‘砰砰砰......’
连续拍了好几下, 里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咒骂, 门嘎吱一声被拉开,露出一张刻薄削瘦的脸。
女人倚在半开的门框前,拧着纹绣的粗黑浓眉瞪着青年,尖利的嗓音几乎能刺破耳膜, “干撒呢?拍什么拍, 有点教养没有?”
青年登时一口气梗在了喉咙里,脸颊肌肉因为太过生气而微微抖了抖。他磨了磨后槽牙说:“大姐, 你家孩子能不能别在屋子里拍篮球?声音真的很大,我在楼下听得一清二楚,全是噪音......”
他话还没有说完,女人已经如机关枪一样截住了他的话,
“笑死人了,我家孩子在家里打个球怎么了?又没上你家打,管得那么宽,你是住海边的吗?嫌噪音啊?这年头又不是死人哪里就一点声音都没有啊?你没声音吗?你上我家拍得门框框响你没有噪音?你有能耐你就自己搬出去。”
“那边别墅就没有噪音,你去住啊,你怎么不去!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大男人矫情得要命,别人怎么没你那么多事儿!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哪家出来的娇娇公主呢......”
青年登时被女人喷了一脸口水,尖利的声音刺得他忍不住皱着眉毛后退了好几步。
他看着女人刻薄的脸,气得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什么叫别人没他那么事儿?她也不想想,这一层楼就两户人家,另一户根本还没住人。可不就是他倒霉刚好住在她家楼下嘛。
他忍了又忍,实在不想惹事,放低了声音说:
“大姐你别太过分了。谁会在家里打篮球的。平时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也就忍了。但我今天上了一天班真的很累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下。你要是再不好好管管你家小孩我就报警了?”
“报警?去去去,你赶紧去!”女人跨出一步,夸张地挥舞着手臂,
“我倒要看看我们家小孩在自己家里玩犯了什么法?是你家的法吗?拿警察吓唬我,你当我吓大的啊。我呸!”
“你懂个屁,你这是扰民,你以为在自己家里就没问题吗?你好歹也是当妈的,不晓得给自己孩子做做榜样吗?”
青年上了一天班,已经累得不行,此时跟女人争执了一会儿,气得他眼皮直跳,脑袋阵阵发晕。
这边吵吵嚷嚷,屋子里的男孩听着声音已经好奇地走到了门边,小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手里还抱着一个篮球。
这会儿他见对方瞪着自己妈妈,嘴巴一撅,手里的篮球就朝青年扔了过去,嘭地一下砸在了他胸口上。篮球又咕噜噜落在地上,滚到了一遍角落。
青年登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险些岔了气。这熊孩子力气还挺大。
“不准你駡我妈妈,大坏蛋!”男孩中气十足,满脸凶恶。
“哎哟乖宝,你怎么出来了,小心一点,现在的人都坏的很,小心被打。快回去。”女人笑呵呵地揽住小孩,亲昵地摸着他湿漉漉的头,似乎对儿子的维护很满意。
“大坏蛋,谁让你在我家的?你也是来要钱的?臭乞丐快滚,不然就叫我爸爸打死你!”小孩恶声恶气地说完,又朝青年吐出舌头吐了口唾沫。
青年登时被气了个倒仰,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看小孩的模样就晓得他们家长是什么样子了。
关于拿钱的事情,这栋楼里的人大致都听说过。这孩子之前溺水被一姓乐的高中生救了,结果那高中生却好像住院了。对方的家人也曾过来讨要说法,不过都被这家人给躲了去。
事情到底如何他也就是听别人说了一嘴,毕竟他上班也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不太清楚。只是救命之恩肯定是妥妥的。如今这小孩竟然这么轻蔑又不屑地说起救了他小命的恩人,还把他们称为乞丐。可见这家人的态度了,实在是既不要脸又恶毒。
他心头对这家人更加厌恶不喜。
“阿默,你在门口吵吵什么呢?是不是又是那家人过来了?他妈的一群吸血鬼劳资还不信甩不掉了?”屋内传来一道粗声粗气的男人吼声。
那名叫阿默的女人一顿,转头回答,连声音都温柔了许多,“你睡醒了?不是那家人,是楼下的,说你儿子吵到他了,来咱门口要找咱算账呢!”
话音一落,屋内顿时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靠近。
这家男主人似乎姓曾,他见过,长得一身横肉,又高又壮,关键脾气还不小,对他儿子很是溺爱。
青年自觉自己小身板不是他的对手,就怕这家人不要脸皮围攻他,那才叫得不偿失。
眼看着理是讲不通了,他也不想再继续纠缠了,忙转身走了。临走时还抛下了一句话,“熊家长熊孩子,难怪要掉水里了,这次有人救,下回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小心老天爷看着呢!”
话落下,他已经跑进了电梯。等女人反应过来追过去破口大骂时,只看到了关紧的电梯门。
她心下气急败坏,之前儿子落水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如今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这人竟然敢咒她儿子再次落水。
简直岂有此理,她正要按电梯追出去,男孩已经将篮球捡了起来,嚷嚷着肚子饿了要吃饭。
她只得返回去,他儿子就是有这么个小毛病,一饿了就得吃,不然就要撒泼打滚,怎么哄都不行。不过小孩子嘛,有点儿脾气也正常。而且这小就会护着妈妈,不枉费她这么疼他!
女人想到刚才的情景,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哄着儿子进了家门。
屋里,男人岔着大腿坐在沙发上抽烟,见她进来了就问了刚才的事情。女人切了个苹果给儿子,撇着嘴跟他说了。
“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矫情?小孩子打个球怎么了?还要报警。我呸!就他那个样子了我看他这辈子都别想生个儿子!”
男人吐出一口烟雾,满脸的不耐烦, “行了,下次别让安安在家打篮球了,最近事儿太多,少惹麻烦。安安,听到没有,不许在家打篮球!”
他朝着小孩喊了一声,小孩扬起下巴吐了吐舌头,继续啃苹果。
女人却不高兴了,“你冲着儿子喊什么?咱们在自己家里,这怎么叫惹麻烦。你又不让他出门,安安喜欢打球,他玩玩怎么了?小孩子不就是这样嘛,谁家没个孩子的,就他事儿多!”
“还不是怪你!”男人低吼了一声,“要不是你没看好孩子,他能掉水里吗?能惹出这么多事儿吗?你还有脸说,儿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女人咬着嘴唇有些不敢相信地瞪了男人一眼,她脸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晌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眼睛转向了一旁沉默不语。
“总之最近少惹麻烦,之前那事儿还是有点影响的。那高中生好像真成植物人了,就怕到时候他们找人去咱们铺子里闹事儿。”
女人又把脸转了回来,“不能吧?他们凭什么啊?又不是咱们害的他。都是掉水里,还不是他自己倒霉成了植物人,咱家安安不就没事儿嘛。”
男人眉头拧的死死的,“你懂什么,现在的人都穷疯了,为了钱什么做不出来。总之最近小心点儿。”
“说得好听是下去救咱们儿子的,谁晓得他是不是自己掉下去的,不然他怎么上不来?还不是别人去救的他,倒是把锅甩咱们头上了。”
女人气愤地跺了跺脚,她憋了半晌,放低了声音说:“他爸,要不然咱们就给点儿钱给他们,把嘴堵了,免得他们......”
“你说啥?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给钱?那是植物人,一辈子的事情。给了一回就有二回,你有多少钱能给。劳资就是把钱都扔了也不给他们!他妈的,一群吸血鬼!”男人用力地把烟头按进烟灰缸,怒视着女人骂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给钱,你就收拾东西给老子滚蛋!”
女人脸涨得又青又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妈妈,我要喝牛奶,我要喝牛奶!”旁边的小孩又嚷了起来。
女人仿佛终于找到了毕生奋斗的目标,忙站起身朝厨房过去,“乖宝等一下哈,妈妈就给你拿牛奶去!”
女人走了,男人又抽出一根烟点燃,整个客厅都是呛人的烟味,男孩一边啃苹果一边咳嗽。
他也不管,只是眯着眼,脸色难看地骂骂咧咧,嘴里不停地喷出白色的烟雾,“他妈的,怎么不直接死了算了,偏偏弄个半死不活的,这不是诚心讹钱吗?”
“喵”地一声,透亮的落地窗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是喵喵!”
男孩眼睛一亮,冲到了阳台上,几下站到了凳子上,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安安干什么你?谁让你爬窗户的?”
男人骂了一声,冲过去想把男孩拉下来。男孩好像被什么咬了一样,顿时又叫又扭,声音又难听又刺耳,小胖手扒着钢筋不肯下去。
“有猫猫,爸爸快看猫猫!”
男人皱起了眉毛,顺着男孩的目光往下看,一只狸花猫翘着长长的尾巴,敏捷地跳跃在阳台外的台阶栏之上,又踩过方形的空调外机,不一会儿,就落到了一楼的草坪上。
不远处,一个瘦高的青年站在树下,狸花猫踩着爪子奔过去,几下就跳到了青年身上,青年顺势抱住他,懒洋洋地抚摸着猫猫头。
男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猫,眼里是满满的占有欲。
忽然,那青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目光透过二十六层楼的高度,准确地锁定了他们。
男人顿时一个激灵,明明是那么炎热的天气,他却好像瞬间浸进了冰水里,从头凉到了脚。
他眨了眨眼,再细看过去,那青年已经搂着狸花猫走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青年瘦削挺直的背影。
“真是见鬼了!”
男人莫名地摇摇头,只觉自己是还没睡醒看花眼了。也对,这么远的距离,他又不是千里眼,哪里还能看到对方的眼神啊!
第37章
深夜, 漆黑的夜空中,一抹浅淡的月光如薄纱般轻轻洒下,月色朦胧, 树影婆娑。灯红酒绿的城市也仿佛陷入了沉睡,座座高楼寂静无声, 昏暗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偶有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在寂静的夜中留下一道空明寂静的破空音。
“乐章......乐章......快来......快随我来......”
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从未知的远方传来。乐章好像从很深很沉的黑暗里醒来, 他好像睡了很久,整个人朦朦胧胧的, 似梦又似醒。
那声音好像有什么牵引力, 勾着他从床上爬起来,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
迷迷糊糊间, 他循着声音穿过窗户,穿过漆黑的街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 只知道要跟随着那声音, 去往任何一个地方。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青色的影子。
那影子高大极了, 立于黑暗中, 若隐若现。
“乐章,城隍有令, 让你速速前往城隍庙!快随我来。”
离得近了,这道声音便显得浑厚威严。青色人影一转身,往黑暗深处而去。
乐章听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大脑里混混沌沌, 只知道紧紧跟着他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 月光之下,他似乎看见了一座庙宇。那庙在黑夜中散着淡淡金光, 同银白的月光交相辉映,如同夜色下一盏明亮的指引灯。
随后,那引着他的青色人影径直往里飞去,一眨眼,便消失在了金芒之中。他微微一怔,也不再迟疑,往里猛地一扎。
霎时间,仿佛有一汪清泉兜头泼下,他一个激灵,脑子顿时一片清明。
这里是?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是绑架!我警告你们最好赶紧放了我,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一道粗粝又带着几分惊恐的大叫声在耳边响起,他转头看过去。恰好看见一白金色人影正压着一个身材高壮,满身横肉的男子走了进来。
乐章见状,心下也有些惶恐。他盯着那不断挣扎的男人,心里有了几分疑惑。奇怪,这人是谁?怎么好像有些眼熟?他有在哪里见过他吗?
这男人正是曾常坤。
此时的他心下惊惧交加,他原本在家睡得好好的,再睁开眼睛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么一个陌生奇怪的地方。
他是被绑架了吗?这绑匪又是怎么无声无息把他从家里绑出来的?他老婆和孩子怎么样了?他们发现他失踪了吗?他们报警了吗?
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他?
一连串的惊疑不断袭上心头,让他又怕又怒。尤其是抓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无论他怎么挣扎都甩不掉。
他一向力气极大,能单个人就能制住他的人几乎没有。除非是经过特别训练过的。
这时,他忽然发现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他转头一看,是一名身材单薄的少年。
他心下一怔,只觉这少年分外眼熟。然而下一刻,他眼睛忽地瞪大,好似终于认出了少年。五官当即扭曲狰狞,指着少年怒喝道:
“好啊,好啊!原来是你们!这是碰瓷不成直接绑架了是吧。说什么成了植物人,一天天装可怜来我家讨钱。这是看骗不了钱就露出真面目了。”
少年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你们赶紧放了我。想要我的钱,做梦吧你。你们这群畜生,不要脸的吸血鬼。你他妈的,劳资弄死你......”
曾常坤越骂越气,咆哮着就要扑向身边的少年,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乐章吓得一个哆嗦,不住往后退。
然而下一刻,曾常坤就觉得抓在肩膀上的手一用力,就像是骨头直接碎在了肉里一般,疼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