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威嘴欠道:“估计是没了?。”
费伊洛瞥了?他一眼,虽然想反驳,但这个可能性确实最大。可席问归san值不低,最后?的时刻也跟他们在?一块,按理说他们都回到?了?车厢,席问归也不该例外才对。
而且很奇怪,其他人就算死了?,例如张京、诸槟等人,他们的“尸体”也还在?出发时的座位上并没有消失。
以往的副本也是,即便人死了?,尸体一样会出现在?审判桌前,但席问归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因为这个副本的特殊性?
闻酌眉眼微垂,忽而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冷淡的笑意,像是并不在?意席问归的生死。
平威嗤笑了?声,就说么,主城里异性都没爱情,两个男的谈什么爱?
“无?所谓。”逐步清醒的古吉拉突然出声,“也许席问归死了?,可我们也未必能活着离开?。”
众人一滞,清楚古吉拉说的是实话——
主城有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协议,进入副本后?罪者自己主动坦白?就行,大家都会选择赦免,往后?轮到?自己成为罪者的时候也一样。
但这个副本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坦白?罪名。
最糟糕的是,众人都忽略了?一件事?,刚进入副本时得到?的玩家人数信息是N。他们都没太在?意这件事?,直到?刚刚副本结束,他们眼睛一睁一闭回到?车厢,才发现这里多了?两具陌生的尸体和一个陌生的活人。
闻酌说:“开?始吧。”
几?人都被他的语气?弄得有些微妙感?,仿佛这次副本结束的主导者不是审判长,而是他闻酌一样。
审判长终于出声:“请诸位指认本站罪者。”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三人中仅剩的活人说,“我们刚进来就被堵在?了?车厢里,外面全是长得乱七八糟的怪物,出都出不去!”
“我们想着躲一会儿,结果那些怪物从其它车厢突破过来了?,他俩一下子就没了?,马上就轮到?我的时候……副本突然就结束了?。”
这人一脸懵逼,显然没说谎。
“我也来不及问他俩是不是罪者,这事?搞得……”
黄毛也懵逼:“我上一秒还在?c区躲那些玩意儿呢,还有一群士兵在?追杀我,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算你走?运。”
“所以罪者是谁?”
跟以往的副本都不一样,这次的背景并没有昭示什么罪名。打造一个虚拟空间、蔑视一群虚拟人的生命算罪吗?
不能算吧。
毕竟广义上所理解的罪与恶都是施加在?生命体上的,但一团团数据模拟的人算什么生命?
突然,费伊洛啧了?声:“这个长头发的男性尸体不是罪者。”
“……”温贝贝第一个反应过来,“你有检定罪者的票?”
“嗯,但就一张。”
存活的那位陌生玩家嘟囔着:“会不会是你们当中有谁隐瞒了??”
“隐瞒的必要呢?”平威有点暴躁,“谁他妈在?乎你的罪名啊,老实交代了?直接赦免谁都不会死——”
温贝贝怼了?他一下,平威才反应过来审判长就在?旁边,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都不知道审判长对于他们这种类似“作弊”的行为有什么看法,还是不要冒险得好。
“妈的,到?底是谁啊!?”
“是我。”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传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闻酌身上。
这话?一出, 费伊洛都惊到了,完全没想到。
刚进入副本没多久,他们在上直升机分散前其实含蓄地确认过罪者是谁, 但当?时大多数人都否认了, 也有小部分人没说话。
闻酌就属于没出声的那部?分。
“这个副本有什么和你契合的罪名吗?”
“很重要?”
“不重要。”但费伊洛难得好奇。
费伊洛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听到不喜欢听的话?就要掀桌子?, 看不惯的人就送他去死?, 想要什么东西就立刻得到……以此类推,她对一个人的罪名产生了好奇心,理?应该不择手段得到答案。
但这是闻酌。
于情于理?都暂且没法用强硬的手段。
费伊洛遗憾地叹息一声:“那,开始投票?”
周围的环境突然变了, 车厢依旧森*晚*整*理是车厢, 但座椅尽数消失, 一张圆形的桌子?出现?在中央。
闻酌迈开腿, 走到唯一一支红色蜡烛前驻足。
投票结果不言而喻, 是无需多想就能得知的答案。
首先在场都是主城居民, 基本都遵守那个心照不宣的约定,即便?有个别几?个想使坏,也影响不了最终结果。
审判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哑,但这次却叫人莫名听出了几?分柔和来。
“恭喜, 你已获得赦免。”
闻酌耳朵微动?,察觉到了微妙之处。
他记得之前秋香园师父被赦免的时候, 审判长有报出师父的罪名编号,但到他这里却省略了。
闻酌记得自己的编号——A00001。
关于他自己的答案从一开始就初见端倪,只是没有去细究罢了。
温贝贝浑身一松:“终于结束了。”
费伊洛看向闻酌:“节哀。”
即便?再觉得不可?能, 但事实就是事实,席问归已然死?亡。
一阵风吹过, 桌上的蜡烛摇曳着就熄灭,发出呼啦啦的声音。
下一秒,众人眼?前一黑,除了费伊洛谁都没注意?到闻酌在审判之桌消失的刹那向前走了数步。
一只手伸到审判长面前,大不敬地提起黑色兜帽。
展现?在眼?前的并非空落落的骸骨,而是一具有血有肉的身体。
闻酌抵住对方心脏的位置,温热的触感下是有节奏的鼓动?声。
指尖虚虚描摹着,闻酌忽而道:“从前你就对人类很感兴趣,他们的血肉、心跳……情感。”
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微烫的呼吸:“你都想起来了?”
闻酌没说话?。
“如果你刚刚不说,他们都会成?为你的养料。”
“这不是为了满足你想审判我的愿望?”
被戳穿小心思的审判长并不慌乱,他于黑暗中将闻酌拥进怀里,用斗篷圈住:“没有人可?以审判你。”
他说:“我也不能。”
面前的画面骤然一变,一座高大复古的门出现?在眼?前。
“有钥匙的。”身前人松开双臂,轻声说。
闻酌想起来了……那把万能|钥匙。
他问:“里面有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
闻酌将钥匙插入,手腕轻轻一转,厚重的大门打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门后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
只有千千万万个审判长,斗篷下的身体没有血肉、没有心脏,默不作声地在恭迎此间的主人回归王座。
他们低着头,齐齐面向闻酌的方向:“欢迎回家?。”
无数道声音交织在一起,统一的声调统一的频率,好像从始至终说话?的就只有身后的人。
……有点中二了。
但不能过分苛求一个连撒娇吃醋都要和别人学习的……异种?。
闻酌转身,微微偏头吻上了黑色兜帽底下的审判长,后者?欣然受之。他们撕咬着彼此的嘴唇,就像在撕咬彼此的灵魂。
“久等了。”闻酌半眯着眼?睛,用挤出的闲暇说,“辛苦。”
辛苦在此间等待这么多年,分裂出千千万万个自己,守着这一方天地,不断地给他送去养分。
此间的每一个乘客、每一个罪者?,都是祂的储备粮。
这是一个活的世界。
祂即是世界,亦是闻酌。
许久后,呼吸急促的审判长忽而意?识了什么,他抵了下闻酌的肩膀:“你……没有全部?想起来?”
“很重要?”
“……不重要。”审判长认真地思考着,“也许是因为你没有进入上个站点的档案馆,不过我都想起来了。”
时间在此间显得十分漫长,毕竟是各个时空的交界点。千万年的等待让他的记忆十分模糊,直到进入疗养院的阁楼。
他看到了一个档案架,只属于自己的档案架。
当?然,上面并没有什么罪名信息,只有曾经被他自愿献祭掉的自己。
……祂没有吞噬他。
他确实曾死?在战场上,却并非人类主场的战争,而是人类眼?中代表高等生命、混乱与污染的祂们的战争。
人类称呼祂们为异种?,代表诡谲与死?亡。
人类是战争中城门失火之下的池鱼,死?伤惨重。
祂们无声地污染着周围的一切,蛊惑人类、万物成?为自己的信徒,那些弱小的异种?也不例外,会朝圣一般前仆后继地献祭自己。
而他其中最狂热的信徒。
彼时,闻酌还不叫闻酌,他亦不是席问归,也不是什么审判长。
祂们没有名字。
他献祭了自己,供其吞噬,以换取胜利的曙光。
那场战争宏大且绝望,但最弱小的人类却夹缝求生,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战争中胜利的异种?于深渊中陷入沉眠,人类且得一丝喘息的空档。
他们将那场战争称为“诸神之战”。
在诸神之战中获得胜利的“闻酌”获得了更多的能力,祂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祂的爪牙化为列车,遍布纵横交错的空间、探往过去与未来,将一个个人类带来此间,成?为自己的养料。
祂公平地恩赐给每一个人离开的机会。
但多数人抓不住这项机会。
他们终有一日将被祂吞噬。
闻酌和乌托邦副本的罪名共性是“感染”。
他睁开眼?,发现?席问归就在身边。费伊洛等人竟然没有对席问归的突然出现?发表疑问,好像他本来就该在这里,而非之前众人所以为的“死?亡”。
席问归说:“他们不会记得。”
闻酌问:“这个站点就此关闭了?”
席问归颔首:“余下的票也会失效。”
闻酌在想一件事。
在副本里的时候,他对那些被病毒程序感染的虚拟人有食欲——理?论上并不应该。
即便?他并非人类,食物也至少是生命体,而不会想吃一团数据。
除非那些所谓的“病毒程序”是活的,是类似异种?般的存在。
如果艾伯克还活着,知道闻酌这样想,估计会更加毛骨悚然。不过艾伯克不会知道了,他到死?都不确定自己的世界是否和“乌托邦”一样,只是一个虚构的存在。
而他的猜测确实是真的,艾伯克的世界也是某个时空苟延残喘的人类文?明打造的诺亚方舟,是虚构的数据空间,只不过比“乌托邦”更真实、更庞大。
车厢响起的广播声拉回了闻酌的思绪,“各位乘客晚上好,我是本次列车列车长黄绝。列车下一站抵达【主城】。本次列车经停三天……”
“到了。”
很快,列车在主城站停靠,众人一一下车。
闻酌走在最后,看向天空中紧闭的巨大眼?睛。
那是他本体的一部?分。
他微微一晃神,便?仿佛随着巨眼?的视角俯瞰了城内众生,所有的恶与怨都无处遁形——那是最受他喜爱的养分。
路边有人在说:“今天是审判日诶。”
“不知道这次会是谁……”
“也许和上次一样,是哪个组织的大boss,也许是某个寂寂无名的炮灰……”
“全凭审判长喜好喽!”
“他选人还有喜好?”
“谁知道呢……”
听着周围嘈杂的讨论,闻酌睁开眼?睛,身旁的席问归忽而问:“要自己来吗?”
闻酌拒绝了,依旧将选择“祭品”的权利交由席问归:“你来。”
很奇怪,虽然没有完全想起来很久以前的那些过往,但得知自己并非人类,闻酌的心里并没有感到丝毫不适,甚至没有产生一丝波动?。
本该如此。
费伊洛几?人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你俩怎么说?”
“去吃饭。”闻酌语气平淡,“饿了。”
“行?,那我们先走了。”费伊洛说,“有空再聚。”
本来这次副本耗时就长,很多人都揣测费伊洛是不是死?了,她得回黑森林镇镇场子?,没空扯别的。
古吉拉情绪有些低迷,和戏子?一起紧跟费伊洛的步伐,而温贝贝等人早就分散离开,最后只剩下闻酌与席问归二人。
“要再去一趟阁楼吗?”
“同一个站点还能去两次?”问完闻酌便?反应过来了,毕竟通道都是他打开的,自然是他想去便?去。
果然,席问归说:“其他乘客不行?。”
“先不去了。”闻酌说,“那不重要。”
确实不重要。
和遥远的过去相比,他们身上多了太多“人”的影子?,学会了占有与创造羁绊。
席问归隐晦地勾了下嘴角,显得十分愉悦。
“你好像很满意?当?下的状态。”
“你不满意??”
闻酌眯了下眼?睛,骄矜道:“尚可?。”
席问归拉起闻酌的手,试图找个小馆子?吃饭。
雨又开始下了。
他想起了从前,闻酌总是很喜欢下雨。
“——所以上次坦白为什么还要撒谎?”闻酌没拒绝牵手,只是问,“我应该不会因为偷渡而处罚你,列车自然不会给你送去车票。”
所以席问归上次说的什么因为偷渡罪不得不离开十年的理?由根本不成?立。
他是列车世界最特殊的存在,无论怎样的错误都会得到赦免。
“……”
秋后的账终究还是来算了。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