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没有继续跟他斗嘴皮子的欲望，转身走人的姿势很潇洒。
事实证明，四肢健康的成年人就是比重伤的易怒者走得快，他轻松离开指挥室，路上还跟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总指挥和侍卫长点头示意。
刚才那声低呵令莫易部分伤口再度开裂，他身形趔趄一瞬，喉头发涩。
话头被另外这两人抢了先。
侍卫长面带关切：“王爵，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总指挥面色凝重：“王爵，蛇族使者刚才来了！”
莫易的注意力被转移，他望着窗外小唐远去的身影，咬牙道：“蛇族？把人带过来。”
总指挥拧眉：“他们很谨慎，使者放下话就溜走了，我们的人没能拦住。”
莫易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蛇族以灵活为优势，这片领地上还真没有能轻易拦住它们的人，就算是吸血鬼族也不例外。
“说了什么？”
总指挥沉默片刻：“蛇族族长邀请您一个小时后在战场中心见面，到时详谈。”
迫于领主在背后虎视眈眈，这场谈判如约举行。
平原战场正中央，满是鲜血的狰狞土地上，被一方强大的结界笼罩。
蛇族族长和莫易分列两方队伍最前端，身后各站一排随身护卫。
除此之外，迟盗也站在蛇族族长身边，抱着胳膊，对十米外的莫易等人满眼警惕。修为高深的族老们派出六位代表，守在父子俩身边。
反观吸血鬼方，距离莫易最近的分别是总指挥和侍卫长。三支小队的队长依次排开，身边还跟着身强力壮的士兵。
安静又压抑的氛围持续了很久，在场之人无不屏息。
迟盗紧紧盯着莫易，神情中的愤怒愈发明显。
终于，他忍不住第一个开口。
“该死的，你把小唐先生弄到哪儿去了！”
莫易似笑非笑地打量他：“小唐先生？”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阿唐帮助总指挥保下战士，击退蛇族，倒像是这位神秘的阿唐和蛇族王子迟盗早就认识。
意味深长的话出口，迟盗还没说话，倒是侍卫长先俯身下来，一脸严肃道：“王爵，别轻信蛇族的话，他们行事向来狡猾，这明显是在挑拨是非。”
总指挥也道：“我亲眼看到阿唐一拳把迟盗打晕，他这是在诬陷。”
莫易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俩一眼。
蛇族人听不到三人的轻声耳语，在他/她们眼中，莫易王爵正在和属下密谋。
蛇族族长拍了把迟盗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谈判中，最忌讳被别人带着走。
他眼睁睁地看到小唐先生去了莫易的军营，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莫易王爵在谈判中还是这副傲慢态度。
欺人太甚。
口头上的威胁没用，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威胁到对方。
族长递给身边族老一个眼神。
蛇族大长老的声音低沉，极具震慑力。
“两方部队正常交手，你们却用巫术干扰蛇族的作战视野，实在卑鄙。”
一听这话，莫易麾下的总指挥不干了。
“我们用巫术干扰你们的视野？”
他嗤笑一声：“你们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不小，明明是你们私下培育邪恶的巨型植物，困住我族的战士，妄想偷袭。”
迟盗气得头上直冒烟，嗓门直接拉到最高：“胡说八道什么？你嘴里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这种脏话都说得出来！是你们召唤风暴干扰我们的视线，还倒打一耙！”
总指挥好多年没跟人吵过架，一被骂脸都红了：“你说什么？你有没有素质？”
迟盗撸起袖子，指着他狂喷：“总比你有素质！这种低级的谎言都说得出来，真是个卑鄙的种族！”
总指挥脑中嗡嗡直响，他向来只在指挥室运筹帷幄，鲜少经历这种直接对骂，大脑一团浆糊，胸腔内蹿出的怒火快要将他闷死。
“我们什么都没做，是你们违反领地公共法规。你们果然和传闻中说的一样，粗鄙又狡猾，完全不讲道理！”
两方吵得面红耳赤。
蛇族众长老攥紧了拳，气愤地窃窃私语。
“果然谈不通，出了手还不承认！”
“幸亏小唐先生救我们，竟然还被扣押，岂有此理！”
“只能来硬的了！”
莫易王爵方的将士们也被气得不轻。
“才发生没多久，就狡辩，真以为我们没记忆？”
“多亏阿唐兄弟帮忙了，不然真没处说理去。”
“差点就中了蛇族的奸计，要是被偷袭，领主绝对不会帮咱们出头。”
双方心里都存了些庆幸。
一阵嘈杂声过后，蛇族族长率先伸手，示意众人安静。
莫易侍卫长也跟着约束将士。
蛇族族长终于开口，他的眼窝虽稍有下陷，但目光却是慑人。
“王爵，我们的诉求很简单。贵族领主在背后伺机而动，此事你我心知肚明。三天内，我们不会发动攻击，请您带着军队离开。”
莫易望着蛇族族长，嘴角微提。
“蛇族，想要进入我族腹地，可以。”
他的尾调拉长，带着丝慵懒：“但得归于我军麾下，否则一个不留。”
“同样，我也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蛇族族长面上笑意全无：“狂妄。”
莫易神色幽深，缓缓从座椅上起身：“看来这次的谈判失败了，我给的时间不变，还望各位回去后仔细考虑。”
蛇族族长不甘示弱：“同样的话，王爵也好好掂量掂量，我蛇族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
临时谈判不欢而散。
此时此刻，莫易军营后方的偏僻角落，痕仙言鬼鬼祟祟地打开麻袋们。
他满身是汗，邀功地开口：“一两不少，唐哥你清点一下，肯定不差。以后我办事，你绝对放心！”
雾永跟在痕仙言身后，一样的气喘吁吁。
小唐查验五个麻袋里的东西，对照事先列好的数额。
蛇族来得仓促，随身并未携带太多钱，选择以物抵债。
作为整片领地最有钱的种族之一，蛇族不仅帐篷、露营锅等野外生存装备上镶嵌了金饰、宝石，连武器上都时不时点缀几颗，问就是财大气粗。
给小唐的这点钱对族老们来说不痛不痒，说给就给了。
所以小唐一离开，蛇族就用最快的速度配齐了货，交给痕仙言二人。
从头看到尾，确实一分不差，金饰还多给了半麻袋。
小唐诧异抬头：“这么多东西，你们俩怎么搬过来的？”
“这不小意思嘛！”痕仙言撸起袖子亮出肌肉，“我趁两方谈判，扛起麻袋就走，两边的人都没拦我们。”
雾永跟着附和：“对，言哥可厉害了！”
小唐上下打量痕仙言，这五个大麻袋里装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金子和宝石，就算痕仙言的体质提升，也不可能一口气扛着这么多东西跑过来。
他的视线移到雾永身上：“是你的能力帮他增强了体质？”
乍一被关注，雾永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推脱：“我没帮上什么忙的，是言哥本身力气大。”
痕仙言一听这话拧起眉来，“夸你就夸你，你本来就帮了我很大的忙，要不是你，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只能拿两袋子！”
他把雾永推到小唐面前：“唐哥，这次小永是全场最佳。”
雾永颇感手足无措，“我、我也没有……”
“一人赏一块。”小唐打断了他的话，塞给两人一人一颗宝石。
蛇族的宝石质量异常高，即便此地环境昏暗，都幽幽地散发着光亮。
眼看雾永还要推脱，痕仙言一把攥住他的手掌，“给你你就拿着！”
随后一脸开朗道：“谢唐哥赏。”
小唐点头：“这次多亏你们帮忙，不过蛇族多给了半袋的奖励，下次注意，找个机会我退回去。”
痕仙言不解：“蛇族心里肯定有数，多的就当小费呗。”
小唐摇头：“不行，一分的服务收一分的钱，不能坏了规矩。”
闻言，痕仙言郑重其事地应下：“我记住了唐哥！”
雾永忙跟着道：“我也记住了唐哥！”
小唐挑眉，朝雾永走了过去，不知想到什么，好奇道：“你的能力有应用范围吗？”
雾永一愣：“目前可以应用在体能和部分异能上，只要接触对方时我心里默念效果，，比如‘力大无穷’，就有50%的概率能成功。”
“来来来！”小唐兴奋地朝他招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就默念，‘乾坤袋大大大’试试！”
总指挥、侍卫长、第三小队队长跟着莫易回到指挥室。
这一路上，众人都很沉默。
走到门前，总指挥忍不住了：“王爵，我早该想到蛇族狡猾，不该让您去这一趟。”
他实在是被气狠了。
侍卫长看他一眼：“王爵心里有数，就算谈判不成，大不了再打一场。”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也知道，有领主在暗中监视，这场仗不打最好。
一切还要看王爵的主意。
进了门，莫易的脚步放缓：“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们不用担心。”
侍卫长颔首：“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还是要多亏了阿唐，不然我们真要遭暗算。”
他与总指挥和第三小队长对视一样，均看到彼此眼中的复杂。
侍卫长：真没想到，那年轻人来自克劳家族，却如此为王爵着想，实际行动可骗不了人。再观察看看，也许阴差阳错来到王爵身边反而是件不错的事。
总指挥：虽然只是个士兵，但却机智勇敢，到底是怎么退兵的，他身为总指挥都没想明白。无论如何，这是个当指挥的好苗子，有机会培养一下。
第三小队队长：实在太令人敬佩了，顶着全家族的敌视走到今天，难以想象阿唐经历了什么！
看到三人的表情，莫易微不可查地皱眉，神情中略带不悦。
“他现在在哪儿？为什么不去谈判现场？”
侍卫长下意识替小唐说话：“我刚才去叫他了，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临时去不了。”
莫易轻笑一声。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恐怕是下毒被他戳穿，畏罪潜逃了。
待第三小队队长唤来士兵询问。
那士兵满脸羡慕：“阿唐兄弟在军营后边，带着两位小兄弟点钱呢！”
莫易双眼微眯。
谁都能看出来, 此刻莫易王爵的心情很糟糕。
从指挥室到营地后方的这一路上，侍卫长三人欲言又止。
总指挥低声道：“王爵, 他是个新人，可能不懂规矩，您稍微惩罚即可，毕竟是个好苗子。”
侍卫长表达赞同：“是啊，以后大家都是兄弟，别寒了新兄弟的心。”
第三小队队长鼓足勇气开口：“王爵，阿唐能走到您眼前不容易, 也许是之前过得太惨，所以才对钱这么看重。”
因先前的经历，三人或多或少对小唐存了内疚和怜惜。
莫易王爵的脚步一顿，抬眸望向三人, 目光中的威压几乎凝为实质。
三人顿时噤声。
莫易气极反笑：“一个来历不明的新人，一口一个兄弟叫得倒是亲热。”
侍卫长抿唇：“王爵别生气，属下是觉得, 阿唐虽然家世有污点, 但他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意外。秉承着您多年带军的理念, 无论出身, 只要目标一致，就是兄弟。我们热情相待，不用全部交底, 万一他别有用心，也好有个退路。”
莫易似笑非笑, “继续。”
侍卫长硬着头皮接着开口：“这就叫, 不放过任何一个兄弟，也不轻饶任何一个奸细。对兄弟, 宁可错认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就算我们几个眼拙认错了，也有您的火眼金睛给把关呢，您说是吧？”
莫易瞥他一眼，转身。
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总指挥朝侍卫长竖起了大拇指。
第三小队队长直呼学到了。
与王爵相伴多年，谁都知道只要不是背叛，王爵从不随便处置人，更不会随意打杀。王爵与传闻中不同，简直是这片领地上最最没有架子的贵族，平时对兄弟们非常好。
两年前的一次战役中，因为天气原因物资迟迟没到，王爵自己饿了三天，把口粮全都分给了前线的兄弟们。
能跟在王爵身后，共同奋斗，是他们的荣幸。
若说唯一的缺点，就是那张威严的脸。
虽然看了这么多年，但王爵生气时，他们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憷。
一路来到军营后方，莫易远远看到几道身影，周围聚了很多人。
雾永的手搭在小唐肩膀上，随着两人的动作，面前的金山反复消失又出现，像是变戏法一般。
人群非常给面子地发出惊呼，还有人毫不吝啬地给出掌声。
侍卫长瞥了一眼王爵，非常有眼色地轻咳了两声，高喊：“王爵到——”
现场骤然安静下来，不少士兵面露崇拜地回望，自觉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小唐停止了变戏法的表演，雾永往里挪了挪，站在小唐身后。
痕仙言则是皱眉抱起了胳膊，往前一步与小唐齐平。
——他总觉得面前这个公爵对唐哥不怀好意。
莫易从头到脚打量小唐：“我给你的金饰，你就用来干这个？”
小唐：“不好意思，不是您给我的，是我应得的报酬，怎么处置应该我自己说了算吧？”
莫易面上明显浮现不悦：“牙尖嘴利。”
小唐虚心接受：“谢谢夸奖。”
莫易：“……”
头一次产生秀才遇上兵的无力感。
他压了压微跳的眉心，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莫易不想与小唐发生太多争执。
“收拾东西，回族地。”
在场将士齐声应道：“是！”
莫易的目光锁定在小唐身上：“包括你。”
小唐面露纠结：“不好意思王爵先生，鉴于我现在与蛇族的特殊关系，我可能不方便离开。况且您的诊金也只支付了一次，我就算随行，也无法为您治疗，更何况……”
他还没说完，便被莫易打断：“给他钱。”
侍卫长上前，掏向怀中，取出三颗稀有宝石。
小唐验完货，喜滋滋地将报酬揣进乾坤袋，笑道：“现在就走吗？我上哪辆车？”
“……”
面对这堪比戏法的变脸速度，莫易的眉心又跳了跳。
莫易并未撤走驻军，只带着第三小队返回驻地。
第三小队是专门培养的反刺杀队伍，之前因为情况紧急才被临时派去战场。作为专门在莫易身边保护的小队，理所应当一起返回驻地。
车阵中，第三小队队长带着四名队员在头车，莫易与侍卫长在第二辆，而小唐带着痕仙言雾永在第三辆，总指挥受莫易之命带着两名士兵同在车里，负责防止小唐跳车逃跑。
而后的车内则全是战士。
吸血鬼族地内允许空间传送，最快返回驻地的方式其实是如同伊莱垭那样，带着将士直接开启空间之门。
这等消耗对于小门户来说是笔昂贵的费用，但对莫易来说算不得什么。
可空间传送也有弊端，空间涟漪的产生会被人捕捉，从而推测出具体方位。
对于近期频繁遭遇刺杀的莫易来说，隐蔽踪迹有利无弊。
莫易的威压足够强，再加上队伍中的高手不少，选用车队回程的方式，就连领主都无法察觉他们的方位。
车厢内很安静。
总指挥在车里忍了好一会，频繁地去扶眼镜。
终于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你是怎么解决邪恶植物的？”
闻言，痕仙言和雾永齐刷刷望向他。
什么邪恶植物？
小唐神色不变，只道：“独门秘籍，不便外传。”
总指挥表达了理解，但还是有些疑惑：“是我冒犯了，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私密能力。可听侍卫长说，你来自克劳家族？我记得克劳家族的能力应该是偏肉身强化？”
小唐实话实说：“我跟克劳家族并无关系。”
总指挥一愣，心里多了丝歉意：“抱歉……”
克劳家族鱼肉百姓，经常培养一些孤儿作为牺牲品，原来阿唐兄弟不是亲生的。
难怪能力和克劳家族不一样。
这一刻，他恍然大悟，原来三队长说的身世凄惨是这个意思……
总指挥心中内疚，一路没再开口。
第一天认识，抱有戒心很正常，尤其是长期经受虐待辱骂的被害者。或许等和阿唐兄弟再熟悉一些，开口问今天战场的事才更合适。
这一路上，总指挥的思绪有些乱，将阿唐的事暂时放下后，便思考起如今的复杂局势。
他的感知不如侍卫长敏锐，并未察觉车厢稍稍下沉。
回到驻地，莫易带着一众心腹钻进了作战室，安排了两名侍卫送小唐三人回房。
因在战场上立了功，小唐三人各分到一间大房子，这次连落地窗都有了，比之前昏暗潮湿的仓房好得多。
小唐这次回来不单单是为了钱，等侍卫走远，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取出乾坤袋。
还未动作，肩膀却被人轻轻地一拍。
小唐动作猛滞，心中警铃大作。
他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跟着他进来了，证明此人的实力远远在他之上。
转身之际，他指尖结印。
看见奥卡莫文的那一刻，他大脑都跟着宕机，指尖阵法骤然溃散。
两人相对沉默。
“你……”小唐的眉头紧紧蹙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奥卡莫文苦笑一声：“说来话长。”
奥卡莫文自己也觉得蹊跷。
他跟随小唐一起来到明眼公会总部, 安静的环境中，忽然感到小唐周身荡起空间之力。
紧接着, 小唐被一股黑气裹挟。
他正要上前去救，却一同被卷入其中。
他在一片荒原醒来，虽然是陌生的地点，但这里的气息太过熟悉，他只用了一瞬就辨别出这里是吸血鬼领地。
他回来了？
突发的状况让他感到惊喜。
可小唐的失踪也让他的心中漫上一丝担忧。
两人是一起消失的，又被同一股空间乱流卷入，按理说应该出现在同一地点才对。
可无论奥卡莫文怎么寻找, 都无法感应到小唐的气息。
这说明两人的距离非常远，起码在百公里以上。
奥卡莫文稍作纠结，决定先回精灵族。
眼下他体内的力量稀薄，不如全胜时期的百分之一, 先回暗夜森林进行休养，寻找小唐会变得更加方便。
按照周围植物和土壤的特征，他初步判断身处吸血鬼族地附近, 返回精灵族将会是漫长的路程。
——还是先找到附近的城镇暂作休息, 明早再借用空间传送返回精灵族。
不知为何, 这次回来身体恢复速度竟比在异界还要慢。
正当他走在昏暗潮湿的土地上, 视野中远方城镇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时，脑中的眩晕却来得很突然。
他的身体像是碎裂开来的玻璃片，有了渐渐消散的痕迹。
这场“恶疾”蔓延的速度很快,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他便要失去意识。
在他倒下的刹那, 忽有一黑色车队自他身侧疾行而过。
奥卡莫文的意识清醒片刻, 自混作一团的泥泞中精准捕捉到一丝异常熟悉的气息。
擦肩而过的功夫，他溃散的身体竟慢慢聚拢。
奥卡莫文微顿, 明显感觉到那缕来自小唐的气息钻入自己体内，而后枯萎的血肉飞速再生。
他简直无法相信感受到的一切。
听完他的讲述，小唐也颇感诧异：“所以你是一路循着我的气息找过来的？”
奥卡莫文点头，他的身形看上去比在现实世界时还要黯淡不少：“我循着你的方向看到了军营，随即就感受到你已经离开，不得已用追踪魔法扒上了车，找了过来。”
他四处打量，缓缓道：“这里是吸血鬼的族地吧？”
奥卡莫文虽然没来过，但没少从书上看到关于这个族群的描述。
奥卡莫文的到来出乎小唐的意料，后者沉思片刻：“是，你这些日子不要离开房间，不要被别人发现你的存在。”
奥卡莫文是精灵族，听迟盗所说，莉莉丝正在带领精灵族发动革命，要是奥卡莫文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奥卡莫文表达了理解，同时面上也满是疑惑：“你是直接被空间乱流带到了这里吗？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逃出去？还有……”
他的眉眼间带了困惑，抵达这里之前他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你的气息可以帮我重塑血肉？”
小唐明显一顿。
虽然他也不曾预料到这种情况，可从奥卡莫文的身份来看，倒也不难解释。
不是他的气息在滋养奥卡莫文的血肉。祖师爷的神魂破碎，而他乾坤袋内留有祖师爷的气息，亦有画像几幅，自然可以滋养灵魂碎片。
不过，此次奥卡莫文的突发情况也提醒他，原来碎片本身的力量耗尽会自行溃散。
这么看来，奥卡莫文还是留在他身边比较妥当。
这理由没办法与奥卡莫文明说，小唐只能装糊涂：“我也不清楚其中缘由，可能是我们在两个世界间穿梭，体内能量有相似之处，而你又刚遭受重创，机缘巧合下能从我这里汲取能量。”
奥卡莫文不似莫易那般疑神疑鬼，稍作思考后接受了这个说法：“恐怕也只能这样解释了，可……”
奥卡莫文虽相信小唐，但类似的事情发生多了，必然会发现疑点。见状，小唐率先转移话题：“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你的身份也不能暴露，我现在和吸血鬼族莫易王爵是合作的关系。”
奥卡莫文本就对吸血鬼族的印象不好，听到“合作”的词汇，眉头明显微凝：“你……是局势所迫？”
小唐本还在思索怎么解释玩家的身份，没想到奥卡莫文是这个反应，借坡下驴道：“确实是局势所迫。”
奥卡莫文的目光很清澈，慢条斯理地说出推断：“隔壁的商人夫妇说，你们进入了游戏，说的是堕龙大陆，这是你出现这里的原因。被传回来的时候，我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吸血鬼族是你这次的身份？”
联想到小唐上次出现在精灵族时，莫名其妙变成了奥唐，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小唐沉默了好几秒，头点得缓慢。奥卡莫文的推理能力实在惊人，竟然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原貌。
“正如你所说，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都要在这里待着。”
奥卡莫文接受的速度非常快，他郑重其事地点头：“我能感觉到，族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它们恐怕要来了。”
他突然靠近小唐，真诚中带了丝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
小唐笑了笑：“没什么……也是我应该做的。”
可奥卡莫文却不这样认为：“你我萍水相逢，你已经帮了我许多。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