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越顿时老脸一红。
以前年纪轻混江湖惹出了事,后来又去了无食教。几番折腾,赵越哪里有心思成家娶亲。
这些年他也卸了锦衣卫的事,现在只做李昀的保镖。这样一天,他差不多每天都回家休息加吃饭。
看他这个情况,他老娘吴班就起了心思。
他们家现在是富贵在身,地位显赫,家里仆从什么都不缺,热热闹闹的却唯独缺个女主人了。
吴班杀猪屠户之女,从小就彪悍,为人也很明事理。赵越这个情况,要娶十七八的女子也简单得很,可吴班觉得赵越年纪大了,何苦耽误人家妙龄少女。于是也不求女方家世,自己打听,最后定了一个三十二又带了一个五岁男孩的寡妇。
吴班就想着要是赵越还能有个亲生孩子,不管男女她都满意。要是赵越年纪大了,孩子不好要,那女方还有个孩子。以后就让他改姓赵,反正赵越挣下来的家底还有以后的官位袭爵什么都给他,想来那孩子也愿意的。
赵越极为孝顺,从不忤逆自己母亲。加上真让他娶个少女他自己都不愿意,总感觉人家好当他女儿了,娶了他恐怕连盖头都不敢掀,吴班这样安排他自然十分满意。
再则此女吴班也打听过,是很早以前逃难到凉州,当初也幸亏主公心善分田,她跟自己孩子都分到了田地。不过她也耕种不过来,一般只留一到两亩自己劳作,其他都是请了长工帮忙种。家世清白,日子过得井井有条,附近邻里口碑也极好。
本来她不想再嫁,就怕名声不好听。
吴班就破口大骂,只说主公一直在说女子有时候要胆子大一点,繁文缛节也不需要太遵守。自己想嫁就嫁,想娶就娶。别人逼你就去衙门告,自己逼自己又算怎么回事?
那寡妇后来在吴班安排下偷偷看过赵越,又让吴班领了孩子跟赵越相处了两日。孩子也挺懂事,直说以后要跟着赵越练武。这么一来,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下了,就选在下月月底正式娶过门。
李昀听赵越讲得面红耳赤,顿时笑道:“你这请帖怎么没发给我?我还是从之宜口中听到的。”
“本…本也没打算大办,我们商量了,我年纪这么大成亲总是难为情,二娘是二婚,也想低调完婚,所以只在家里开了五桌。”
赵越即将过门的娘子因为原先家中排行第二,反正穷苦人家也不会取名,直接是按照大郎、二娘这么简单按照顺序叫下来的。
“低调高调你们自己开心就好,不过请帖要给我。”李昀笑道。
赵越哪里不同意,只是无措道:“主公,我身上没带。”
“那回头送我家里来,放心,我到时也低调来,主要是祝你新婚快乐,吃吃喜酒沾点喜气。”
赵越身侧的乐单、姜光也跟着笑。
他们请帖早收到了,之前赵越还犹犹豫豫问过他们,主公那边要不要送。总感觉送了,像是故意让主公给自己抬面子似的。
赵越一家能有今天那真是真真切切的感恩李昀,而且当初他行刺李昀,李昀也不计前嫌,赵越恨不得剖心自证来表达自己的忠心,所以他不愿意让李昀产生什么误会。
犹犹豫豫半天没送,今天被李昀给问了出来。
看李昀说完就自顾自往自己常吃的那家牢丸店方向而去,赵越忽然嘿嘿的一笑抓紧跟了上前。主公这样的人主哪里去找,管其他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效忠主公,赵越只觉得他是不管主公是什么样的人,反正是死活跟着对方的。
几个彪形大汉加上一群一看就气势不凡的剑客保镖护送一个十六七的少年进到店铺,这店里的其他一些食客看到了也不惊讶,只是说笑的声音稍微少了一些。
这牢丸店就是最开始得了李昀题字的那家,店老板分店都开了不少,可总店就很有意思,一直是李昀把首府定在哪里,他就搬去哪里。
不过当初的牢丸店老者现在也退休了,现在管店的是他儿子。因为李昀总来,所以特意给他单独设置了一个包间。
等李昀一行人进了包间,这牢丸店才重新恢复的高谈阔论,甚至声音都特意加强了一些。
老板跟伙计也习以为常。
李昀常来,因此店中就经常有一些武人或者读书人来吃,食物倒是其次,主要还是想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听说现在新闻部部长乔龄就是当初寄居在一家客栈中,就是因为写了一篇文章到报社让李昀看到了,李昀觉得是个贤才,特意去客栈之中拜访贤人。
先露个脸,万一自己的才华也被发现了呢。
这牢丸店面很大,其实现在卖的种类的很多,像是炊饼、蒸饼、寒具、粥饭面点等一应俱全。不过卖的最好的食物还是牢丸,这主要是上行下效,市场自行决定的。
纷纷扰扰之中,最角落的则是坐着两人。
一人身形倒不算魁梧,只是面容坚毅,双手粗糙有力,一看就是极为擅长兵刃的武人。此人身侧还有一人身形更高一些,气质上带着几分粗鲁之色。
这高大之人压低声音道:“大天王,刚刚那人就是李昀了,咱们的人混在凉州几个月了,不会认错。”
大天王皱着眉不言不语。
高大之人轻声道:“大天王是在担心他身边那些护卫?咱们这次悄悄弄来了不少震天弓,这种弓箭的射程跟威力大天王不必多说。只等天色再晚一些,那李昀出来,大天王给个信号,这李昀必死无疑。”
“先别说话。”大天王见他跟石敬二人嘀嘀咕咕有一会儿了,他们不似旁人这反常的举动引起了伙计的好奇,刚刚已经朝他们张望了好几眼。
大天王当下跟石敬分开,只是招手又要了点吃的东西,而后故意道:“你觉得这牢丸好吃就带些回家去就是了,让你娘子也尝尝。竟然怕别人瞧出是惧内而遮遮掩掩,着实好笑。”
石敬尴尬低头吃起了蒸饼。
那伙计听了一嘴闲话,倒也不在多想。
只等天色更暗,不少人也开始陆陆续续回家。大天王跟石敬再留也不合适,二人打包了一大份吃食故意离开,实际二人并未走远。
又等了好一会儿,天色真暗了下来,路上行人也三三两两散去,石敬都有些焦急了起来。几个月下来观察,那李昀从来不会在店中吃这么晚啊。
“大天王,是不是……”石敬急道。
二人都有些不安中,终于看到不远处的牢丸店开了门,伙计提着灯笼送李昀浩浩荡荡一群人出来。
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天王动手吧。”石敬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以往李昀大多坐马车,今日连马车都不坐,这真是天助他也。就是此时赵越一行人把李昀护在了最中间,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身量还没长好,这会儿他被护得严严实实有些看不清面容,不过那身形衣服都是没差。一会儿震天弓估计得多射几轮才能坚决掉他身边的人,还得注意不要让赵越这些人带着李昀跑了。
大天王还在想着傍晚匆匆见的李昀一面,总觉得他的眉目有些熟悉,可一下又记不起来是谁。
这会儿石敬催得厉害,大天王也是急了,索性压下心思道:“动手。”
石敬捏住喉咙,模仿癞蛤蟆的叫声发出几声呱呱呱地叫声。他这叫声惟妙惟肖,混在夏日虫鸣鸟叫之中反而和谐得很。
传出信号后,石敬跟大天王屏息凝神,很快就听到拐过街角的李昀一行人传来惊呼声还有开弓后的震鸣之音。
几分钟后,大概是被震天弓逼退。大天王就听到赵越等人呼喊起来,“快快,对方有弓箭之利,退回牢丸店暂作遮挡。”
“好机会。”石敬手中握着一把连弩,“大天王,等那李昀走近我就开弓。”
很快,两人就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等走近了,大天王忽而心头一跳,因为他发现了几分不对劲。他虽这两日才潜入凉州,却也知道凉州治安极好。
刚刚这么大的动静,要说第一轮震天弓开射其他人都没反应还正常,可此时都过去了几分钟,蠢货都该反应了过来。
偏偏底下只听到赵越一群人的脚步声,其他既无四周房屋中百姓的混乱惊呼之声,夜晚的巡逻队伍也没见到半分人影。
大天王额头一下出了一层热汗,拉住石敬就道:“今晚不妙,速走。”
石敬很是信任大天王,二话不说就收起连弩。而后又快速发出几声癞蛤蟆叫,这是叫安排的接应人手扑上去断后。
这次为了刺杀李昀,他们安排了三拨人手。
一拨是弓箭手,若弓箭手失败就由另外一拨江湖死士上,能搏杀对方最好,不能就拖延时间让他们跑路。另外一拨就是城外的天王队伍,是留作凉州士卒追击的接应之用。
果然等那藏匿隐蔽的二十几名死士扑上去后,赵越这些人应对并不慌乱,石敬二人只来得及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就知道今晚是他们落入陷阱了。
再回想刚才震天弓袭击过一轮,赵越等人压根没什么损伤,只能说明那些弓箭手早早被解决得差不多了,只等引出后面这些藏匿之人。
“不对。”大天王跑了一小半忽而停下脚步。
石敬焦躁道:“大王他为何停下脚步!?”
大天王想起刚刚回头一瞥,那‘李昀’已经不是他们傍晚时见过的李昀,怕是出了牢丸店的时候就是有人换了衣物,怪不得刚才赵越等人把李昀护得严严实实,这是故意在遮挡他的面容。
这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天王注意到了那假李昀身上系着的荷包香囊。之所以焦急之中还注意到这些,是因为大天王身上也用绢布包着这两物,而且那荷包还有香囊上的图案分明跟他的一模一样。
这两样东西他一贯小心携带,即使香囊中放的药草早就失了药性,可这是他娘还有家中姊姊亲手给他做的,如今家中之人早死了个彻底,剩下他一个人留下作纪念而已。
再回想傍晚因为李昀那熟悉的眉眼,当时也因为这缘故他都有些失神,竟然没发现这些东西。
“不好!”大天王忽然大喝一声。
石敬吓得胆战心惊,不懂一贯谨慎的大天王今天怎么大失分寸。傍晚时,他就觉察大天王有些分神了。
石敬还没开口问他,就看到大天王拔脚往回跑,同时喊道:“住手住手!住手!休伤我外甥!”
第214章 拿昀哥儿做个投名状
他这一喊石破天惊,后面的石敬虽然听得不明所以,可下意识还是跟着大天王跑。两人前后脚跑回牢丸店附近,然后就被四周的凉州士卒还有弓箭手给堵在了原地。
大天王一看那些江湖死士都死得差不多了,再看两侧街道还有四周屋顶以及房屋窗前站满的弓箭手,他哪里不知道他们的行踪暴露得彻底,今天这场局是请君入瓮。刚才他跟石敬往城外跑,恐怕也跑不远,城外那边必然有重兵守候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此刻的大天王到没有自己棋差一招的恼恨之色,反而内心十分高兴。
好,不愧是他外甥。
身边能人众多,又足智多谋,一切早就安排妥当,当真出色。再想想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这外甥自小就不凡,小小年纪就成为三州之主。那李家原本就是个走商的破落户,祖上阔过那是祖上的事,那必然是仰仗了自己外甥才有这样的家业。
不愧是他姊姊的儿子,哈哈…比他优秀多了。
大天王心里又高兴又十分想见见李昀,自从家破人亡后,他孤身一人满天下地飘,哪哪都不是家。
虽然身边土匪兄弟不少,可到底有种天地之大无处来去的孤独感。今日骤然得知这样的消息,大天王真觉得人生一下跟看到希望了似的。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眼前,可别真大水冲了龙王庙。
大天王看石敬下意识一手举起连弩,一手拔出大刀,赶紧一转身挡在对方面前而后大喊道:“别动手别动手,你们快快去唤你们主公,就问他可听过宪嚠这个名字。”
牢丸店之内,店家等人早早就被安排待在了别处。
此刻谭德带着四五十亲卫如临大敌地把李昀护得严严实实,那伙贼人混入凉州,来了没几天就被锦衣卫跟燕台先后发现了不对劲。之后那段时间,他们自以为行事周密,实则一直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下。
本来还不知道他们鬼鬼祟祟要做什么,谁知道他们还在并州招募江湖死士。这群贼人在并州也有名气,江湖武人最重义气,本也不会出卖他们。
可也是他们倒霉。
赵越就是并州人士,年轻时候就呼朋引伴,自有豪杰之人跟他意气相投。自他投效李昀之后,往日的那些豪杰之友或前来投效也加入了锦衣卫,或是不愿意束缚,仍在呼朋引伴。可往往有什么江湖消息,都给赵越送来一份。赵越也会按照消息重要程度,给这些人送去一些钱财。
他这一招募说是要刺杀李昀,马上就有人把消息给了赵越。
那还得了!
这段时间李昀周围一切都是外松内紧,就等着这群人送上门呢。
此刻赵越、姜光等人带着士卒正在杀敌,谭德则是大刀横握在胸前。不等到范公传来消息,他是绝不会松懈半分的。
过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外面的声音渐渐变小。
李昀倒了一杯茶笑道:“你别紧张。”
谭德没法放松,本来他们是让主公直接回州府。可主公非得留在这里,而且发现有人打算行刺这件事也没告诉李复跟辛娘等人。这不出差错还好,出了差错谭德觉得自己万死难辞其咎。
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主公,犯人已经全部落网。城门之外的匪徒也尽数被抓获,怎么处理还请主公示下。”
听到范旭的声音,谭德这才松了口气。
一开门,范旭朝谭德稍微点头,而后又道:“主公,那领头的贼人大喊姓名说是叫宪嚠,问主公是否认识他。”
李昀一听就下意识站了起来。
宪嚠他怎么会没听过!
他娘是罪人之后,当初全家女眷或被发卖为奴或被卖入娼寮,男丁则是被发配边境充军,自此全家分离。
辛娘原名叫宪映,因为进了娼寮才改的名字。之后被李复赎出,自从有了李昀后,她时不时就会跟李昀说起家中的事。
她原还有一个哥哥、弟弟,甚至还有一个七岁的妹妹。只是这么多年了,李昀也一直让锦衣卫寻找辛娘父母姊妹的消息,可惜始终打探不到。没有消息这么多年…李昀跟辛娘多少心中明白,这些年兵荒马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辛娘也跟李昀说过,她那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就叫宪嚠。
“速速带来见我!”李昀激动道。
辛娘时常羡慕布氏有父兄来往,自己孤身一人难免落寞。若真是寻到了自己舅舅,也算是了了自己娘亲一个心愿。
很快,宪嚠被捆绑的严严实实单独带了进来。
四周油灯点的多,房间并不昏暗。
灯光大亮中,李昀打量对方。对方大概一米八,身材说不上魁梧,可他双手粗壮有力,目露精光,显然不是个混人。
宪嚠也在看李昀,傍晚匆匆一眼看得不分明。现在仔细打量,见李昀小小年纪已经气度不凡,容貌更是俊朗。关键是那双眉眼虽然多了几分男子的坚毅之色,可眉峰又偏向柔和,隐约可见姊姊当年的模样。
两人相顾无言呆愣了会儿,还是宪嚠最先道:“你…你母亲可是名唤宪映?”
话问出口,宪嚠就极为期待的盯着李昀。
听他叫出自己母亲的本名,李昀心中也是一喜,基本确定这就是母亲的弟弟了。
倒不担心是别人假冒,一来他母亲家中的事除了李复跟他外,其他人都知晓不多。毕竟入过娼寮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对辛娘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若有人要假冒,那在情报上的本事委实可怕了。
可不是李昀小看满天下的军阀,在李昀看来,现在这个时节差不多就是在比烂,看谁稍微好上一点就能脱颖而出罢了,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这人十有八九造不了假。
当下李昀让谭德赶紧给人松绑。
一得了自由,宪嚠看谭德还有凉州士卒甚至范旭一个文人都还是似有若无的挡在李昀身前,显然是不放心他。
可宪嚠没一点生气,相反极为高兴。
这说明自己这个外甥很得人心啊,能让下属这么效死,可见他这外甥的厉害了!
宪嚠也自觉,后退了几步兴奋道:“你叫李昀是吧,我之前打听十七了吧。舅舅真是对不住你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你跟你娘。”
“我姊姊还好吗?”宪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也是铁打的汉子,这会儿声音下意识一哽咽,眼睛都泛了红。
李昀示意其他士卒暂时离开,只留了谭德、赵越还有范旭等人。
“我娘亲如今在府中过得很好…我可安排你们见见。”李昀一下舅舅也有点叫不出,毕竟十七年没见过,骤然相见也没法亲近。
宪嚠也不在意,只是一个叫稀罕的打量的李昀。
“好好,咱们宪家当时遭难,你娘去处也不好。如今过得好,想来都是母以子贵了。舅舅对不住你,这么多年没见,差点还害了你。你等舅舅见完你娘亲,到时候舅舅送你一份大礼,一定让你高兴。”李昀不叫,他自己一口一个舅舅倒是叫得高兴。
宪嚠是真激动啊,手都有些在抖。
他本以为家里人全死光了,没想到姊姊还活着,还有了个这么出息的外甥,上天对他们宪家还算不薄。
今日事今日毕,李昀也不拖延,索性叫自己娘亲早一日高兴。
虽然没有告诉李复跟辛娘是因为行刺的事,怕他们担心,可他今日迟迟没回府,家中李复夫妻一定还在等他。
李昀白天忙归忙,可除非大事,不然他一贯不加班。
大学生昀哥儿记忆中,有的皇帝或者人主二十四小时,二十个小时在批奏折,早上四五点起来上朝,李昀觉得这不可取啊。
干事的时候就干事,休息的时候就休息,李昀一直很注重身体健康这个问题。年纪轻轻,养身早就提上了日程。也因为他这习惯,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事,他突然这么晚不回家辛娘也睡不着啊。
反正没睡,也不怕惊扰了他们。
李昀先派人去通知了一下辛娘跟李复,半个时辰后就带宪嚠进了家门。
辛娘确实没睡,跟李复两个人在丫鬟的侍奉下下着李昀闲来无事教的五子棋,就当夫妻情趣了,谁知道天色这么晚了,听到有燕台的人来禀告急事。
辛娘一听就哭了,早早候在门口只等着人。
果然等大门一开,辛娘看到宪嚠的一刹那就扑了上去。虽然这个弟弟魁梧了不少,也老了很多,可这模样她是一点不会忘记的。
辛娘哭得连连捶打宪嚠,哽咽道:“家中大人犯了事,我什么都不知晓,中午吃着饭就被人拖走了,连你跟阿爹、哥哥被发配去了哪里都不知道!更不知妹妹、娘亲被发卖去了何处!这么多年,我让昀哥儿寻你们,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们…呜呜,天可怜见,我还能见你一面。”
宪嚠眼眶红得厉害。
还是李复怕辛娘哭得厉害伤身,赶紧扶了把人引到客厅。
众人落座,辛娘忙问起宪嚠这些年的际遇。
宪嚠也不隐瞒,一五一十讲得干净。
当年辛娘的父亲为官队伍没站好,反而成了弃子,全家都遭了殃,被发配并州雁门郡。在发配路上,辛娘的哥哥就病死了,只剩下宪嚠跟父亲以罪人之身入伍从军。
可当时梁国边境早就糜烂,他们这些被发配者简直过得猪狗不如。眼看就是个死,宪嚠就想密谋逃跑。
但宪映父亲年纪大了,逃跑途中被冷箭射死,只剩下宪嚠一人摔下一个山坡晕了过去。后来被一个猎户捡到,幸运地逃出了一命。之后,宪嚠索性就跟着猎户学习打猎。他年轻时候家里请过武师,也会几手把式,倒是在猎户的村庄日过得还不错。
可后来天下纷乱,并州这地方不好,外有异族劫掠,内靠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混乱冀州,又挨着幽州,时常被徐侑打秋风。
宪嚠呆的村庄某天夜里就被一伙闯进来的兵马烧杀抢劫了,对方来去如风,最后是哪里的势力都不知道。
宪嚠只能继续逃亡,后来慢慢就拉扯起了一支号称西山军的数万土匪队伍。他现在的一身武艺,其实大多都是在后面的厮杀打滚之中实战练出来的。同时宪嚠也为了避免辱没先人,在外奔走不留真名,因此号称大天王。
辛娘听他讲的惊心动魄,时不时就惊呼一声,又上上下下打量宪嚠。
宪嚠虽把事情说得跌宕起伏,却故意忽略了其中的艰辛跟危难,就是为了避免辛娘难过伤心。
讲得差不多了,宪嚠才有些心虚道:“…我在并州虽然有不小的队伍,可想着天下总有分明的一天,也不能一直做劫匪。我同兄弟们商量,本打算去投靠徐侑,拿昀哥儿做个投名状……”
他话还没讲完,果然看到辛娘跟李复面色一沉。尤其辛娘,方才对他的忧心直接转为了恼怒。
第215章 现在才不会便宜徐侑
“你…你伤到昀哥儿了?昀哥儿可有事?”李昀这么大了,辛娘叫的还是小时称呼。
当下她真是又气又急,起来就去拉扯李昀上上下下打量。李复也是起来又坐下,要不是宪嚠在,他高低也要跟辛娘一样焦急地问几句话。除开父子之情,更为重要的还是大业可期近在眼前了,要是李昀出了什么事,李复真就想一头撞死了。
“娘,我没事,舅舅派的人来了凉州没几天,锦衣卫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辛娘在,李昀到还是把舅舅两个字给叫了出来。不过有些事就是这样,第一次开口觉得难办。可开了一次口,之后倒也习惯了。
辛娘见李昀确实没事,放心的同时依旧半气半无奈的瞪了宪嚠一眼,“有你这样的舅舅么,我寻了你们多少年,年年同昀哥儿说起爹娘兄弟姊妹。现在倒好,你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先对付自己外甥去了。若昀哥儿真出了事,你叫我怎么办呢?”
辛娘其实性子不算软,往常也不大爱哭。
大约今晚情绪起伏太大,一说激动就忍不住又落下眼泪。
宪嚠赶紧赔罪,他是真看重姐姐这个唯一的亲人,加上从小他们姐弟感情也好得很。这次是他理亏,自然又是一阵安抚。
这场认亲忙忙碌碌到后半夜,辛娘实在疲倦了才跟李复回房间去休息。其他事,也只能等第二天再处理。
李昀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宪嚠就在客厅陪辛娘吃早饭,姐弟俩又说了些话,只是外面还有西山军的事要处理,辛娘也知道利害,所以嘱咐宪嚠把这些事处理好了,到时候李府再办个家宴正式向大家介绍一下她这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