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十月份了,等他赶回凉州也差不多赶上过年。
这并州大印以及他特意用战事筛选出来的西山军精锐,这两份礼物送去做新年贺礼才不算丢了他姊姊的面子,也能把这些年该给外甥的礼物补上!
第220章 李家沾宪氏的光吧
12月初,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宪嚠终于赶回了凉州,比他预计的时间甚至早了小十天,可见这一路他真是把休息的时间压到了极点。
“石敬,这么多兵马不能入城,你在城外稍等,我先去见我姊姊。”宪嚠翻身下马,满面风霜可精气神却极好。
石敬哪里不了解他。
大天王这么多年一直打打杀杀孤身一人,之前连真实姓名都不肯透露,如今找到家里人才跟活了过来似的。谁知道一见面还是要刺杀自己亲外甥,他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一直觉得自己理亏,想把这事给补上。
如今愿望实现就在眼前,哪里还能等。
“大人且去。”石敬从善如流,不再叫大天王这个称呼。
从他们打下并州那一刻起,他们以后就不是强盗匪徒了,而是要步入凉州官场的将领。有些规矩该遵守就要遵守起来,石敬自己内心明白的很。
宪嚠一拍石敬的肩膀,一人一马背着一个包袱就往李府而去。
“娘,你小心点。”
自从李复正式娶辛娘为正妻之后,她就愈发端庄起来。也只有今天,她听到李昀来寻她,说是宪嚠到城外了,不出意外因为会率先到李府来寻她。
辛娘才跟自己兄弟相认,结果没两天又分别,后来听说他在并州打仗,心里不急怎么可能。
这会儿听到宪嚠回来了,她高兴的直接把手里的针线活一扔,提着裙摆就往外跑,丫鬟都有点追不上。
到了门口,才发现李复竟然也在了。
自从并州大胜后,李昀本来是打算正式在城门外为宪嚠一众人接风洗尘,谁知道他不按照正常路程走,一日快过一日,这些李昀也估算不好什么时日摆好仪式接他。
这不,今天忽然就到了么。
当然这么多兵马一路而来,沿途也早有凉州巡逻士兵还有锦衣卫将消息传了过来,否则哪里允许这样一支部队肆无忌惮在凉州境内奔行。
可这样一来,李昀也就得个消息,仪式什么真来不及了。
他沉思着,就听到马踏地面噔噔的声响。
“昀哥儿,我兄弟来了?”辛娘一把抓住李昀的手臂,紧张得面色通红。
李府的大门全部敞开,屋中也已经在准备宴席了。李复更是派人去请了崔定还有郑左生前来作陪,也是给足了这个小舅子面子。
快马在距离李府大门还有十来米远的时候,宪嚠就猛地一拉马,马匹脚步停顿发出嘶鸣之音。
他快速翻身下门,几大步就跑了过来,等见了李昀父子,二话不说竟然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拜道:“草民宪嚠,承蒙主公不弃,今日献上骑兵两千步兵一千,并州大印一枚,特来投诚!还请主公收留!”
说话间,他更是一把扯下自己背着的布包,三两下从中拿出一个木匣。一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枚官府大印。
辛娘眼睛一红,忍不住要去扶他。
宪嚠避开了几分,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李复跟李昀。
李昀懂他的意思,先谈君臣名分再说亲缘关系,这顺序不能乱。尤其李氏有极大可能定鼎天下,有些规章制度跟风气还是早早定下名目的好。
李复暗中点头,对辛娘这个兄弟愈发满意。
这么想来,当初从娼寮将辛娘接出来果然是他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不仅得了李昀这样的麒麟儿,更从来了宪嚠这样的大将。说起来他们老李家什么运气他是知道一点的,搞不好是他沾了他们老宪家的光。
“好!”李昀看李复没开口的意思,当即自己上前两步,一把接过官印道:“今日不论亲疏,单凭借将军无名谷覆灭并州精锐,一战之威足够将军扬名。怕去其他地方,各人主都会扫榻相迎。今来投我,是我李氏的运道!”
闻言,宪嚠当即再拜,彻底定下君臣名分。
随后,辛娘扶他起身后笑道:“好好,外头的事算是说完了,接下来咱们是论亲疏的时候了,我准备了家宴,你快快去换洗一下衣服,看看你现在这样子。”
宪嚠焦急赶路,一个月来就洗了一次澡,之后就没换洗过衣物。他现在满脸风尘,要是夏天,味道都要熏人了。
“我这不是着急来见姊姊还有我大外甥么。”宪嚠比辛娘人高马大多了,这会儿略微弯腰才方便跟她说话。
一群人说说笑笑往府里走,随后宪嚠先去梳洗了一下,等他再出来,就是一个高高大大汉子的模样。
李昀自己看了,这个舅舅五官其实挺俊秀的,只是这么多年战场厮混,导致他皮肤很不好,这才看着像个糙汉。
看宪嚠出来,辛娘上上下下打量他,忍不住笑道:“上次我见了你一面,大概估算了你身高,这身衣物是我这几天赶出来的。现在你穿了还算合身,要是有不妥的地方你说,我再给你改改。”
宪嚠眼睛微红。
刚才换洗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衣物、鞋子都在暗处咻了宪字,那就应该是辛娘自己缝制的。
小时光景不错时,他跟家中父亲兄弟身上的衣物都是母亲还有姊姊缝制,倒不是没钱买成衣,只是有些用心之处是外头买的比不上的。
这么多年,他终于是又穿上了姊姊缝的衣物。
“没有不合身,好得很。”
辛娘也高兴,拉着宪嚠就去赴宴会。
一顿饭吃得十分愉悦,不过吃完就早早散场了。谁叫宪嚠这段时间就没好好休息过,稍稍吃饱喝足,他的倦怠之色十分明显。
辛娘心疼他,就让他早些休息。
一夜好眠后,宪嚠就暂时住在李府之中。至于那些西山军,李昀的意思是需要打散。
虽然在这个时代,这些西山军在哪里都是精锐部队。如果是其他人主,只会争夺这支部队的所属权,却不会打散他。
可李昀不需要。
如果不打散,这支部队就是‘西山军’,西山二字的标签太明显,同时这支军队中的士卒也会抱团严重,李昀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军队存在。
打散之前,李昀还是去找了下宪嚠。
主要是不想产生误会,他这个举动既不是说防备这个舅舅,也不是想夺他领兵权力。
宪嚠大手一挥,直接道:“无碍,这些西山军主公做主就是,是打散还是都叫他们归家种田,我都不打紧。”
对往日的同伙,宪嚠说有感情也有感情,能给他们寻好归处那是最好。说没感情其实也就这样,这么些年从他不暴露真实姓名,又能特意送一群歪瓜裂枣或有劣迹的西山军去参加这次并州大战,就是为了把龙蛇混杂的西山军理得干净一点,也能看出他对西山军的关照也就止步于此了。
至于他自己么。
宪嚠野心也一般,原先拉扯西山军多少有些随波逐流,时势造就的因素在。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想杀了梁国皇帝,给自己家报仇。
现在梁国皇帝都死了,人死如灯灭,他还能说什么。加上他也找到了自己姊姊,外甥又这么出息,一大心愿了结,宪嚠还真有点无欲无求了。
宪嚠同意李昀就让谭德抓紧去办这件事,打散混入其他部队,刚好趁着冬日无战事,没事的时候大家训练训练,这战友兄弟情就锻炼出来了。
西山军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后,李昀跟骞珪又忙碌起了并州事宜。
首先是并州公孙铎等人要押送来凉州,李昀得想好如何处理。另外邓羌在并州一切顺利,除了太原、上党、西河等郡都快速被拿下外,其余各郡反抗力度也不大。这意味着再有一两个月缓和一下,并州之主就变成了李昀。
“之宜,又得辛苦你了。”李昀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已经接连两年了,每次到过年反而多了一堆事。像是去年骞氏几个人不是在洛京就是在雍州,全年没休息几天就算了,大过年还得在外奋斗。
本来看洛京、雍州都上了轨道,今年还打算让骞珪他们好好过个年呢,现在看来又是不行了。
而且并州多豪族,这些豪族不少隐没田地就算了,私下更是在大片田地附近建造一座座城堡,又在堡中豢养私曲,武力值不容小觑。
公孙铎也没郭傕的本事,当初郭傕虽然也没得罪死这些大族,可他也改良过田地,把这些私曲明里暗里解散过很多。
这也是为什么李昀打郭傕比较艰难,但是打公孙铎容易很多。谁叫公孙铎手中除了自己的一支军队外,其他军队只能说是其他各家的私曲。
打顺风仗有东西分的时候,公孙铎让人家出兵,人家还愿意。一旦事不可为,那他们就不肯动手了。要打,你公孙铎带着自己的兵马去。
也因为这种错误的风气在,公孙铎始终不敢跟那些豪族翻脸,毕竟他们手中的兵马也不少。可不翻脸,他兵又不够,甚至连养兵的田地都不够。
总之,公孙铎突然败亡不冤。
可现在这问题放到李昀头上了,公孙铎没处理好的事李昀得接着处理。李昀跟骞珪对视一眼,乱世当用重典。今年过年,并州恐怕又要人头滚滚了。
第221章 李皇帝他老人家要长命百岁
并州的事着急处理,过年之前,李昀身边的两大谋主骞珪跟范旭一起动身离开。离开前,李昀亲自送他二人进入马车,还让谭德带五百武卫营人马一路护送直到与邓羌兵马碰头为止。
“一路小心,并州王氏等人有献城之功,又有豢养的大量私曲、家丁在身。此番前往并州收归田地,查抄隐没人丁必然艰难,我就全依仗二位了。”李昀站在马车上,说完之后朝范旭二人长长一揖。
王曦这些人最看重的就是这份家业了,不然他们为什么会随手抛弃公孙铎。还不是想提前卖好,以免李昀真的兵锋所至那一天直接有借口对付他们。当然,若能混个从龙之功,那就更是一笔无比划算的买卖。
这些人这次有功劳,却又尾大不掉。范旭跟骞珪二人去处理这事,必然是要做个‘恶人’了。
“主公放心,等明年春时,定会叫并州乡民有田可种,有屋可居。”
李昀不答,只是一扭头,接过赵越递上的一个木匣交给骞珪,“这木匣之中乃是湛卢,世人都说湛卢有承天受命、视察天下之意,乃是祥瑞之剑。此剑陪你一同前往并州,只希望你跟范公二人一路顺风。
只是万万切记,并州对我李氏十分重要,却也比不上你同范公。若并州豪族尽起反叛,务必叫邓羌先护送你们回凉州。”
万事尽在不言中。
范旭二人默默接过木匣,而后长鞭一挥,马车在五百人的护卫下,在这个清冷的早晨向着并州而去。
一直等一行人看不清了身影,李昀才慢慢回了府邸。
不过并州的暗潮涌动并不会影响李氏治下的凉州、雍州等地,相反下面的百姓反而愈发高兴。如今李氏占据四州之地,可以说三分之一的天下已经归李,这还不能说明李氏大业可期么。
而此刻的司州洛京。
一个穿着粗布的妇人扫着屋子前的积雪,这几天天冷了不少,门口积雪叫人来来回回地踩,反而成了坑坑洼洼的脏黑泥水。要是不扫干净,等到了晚上再结冰,她两个孩子上工回来摔了怎么办。
她忙碌着,身边还有个四岁左右的孩子跌跌撞撞地跟着,让她干活都不能专心。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邻居也开了门。
同样一个裹着粗布头巾的妇人走出来,只是她年纪看起来更大一些。
“细娘,起这么早啊。你这小娃儿绊手绊脚的很,来,我给你带一会儿。”头巾妇人为人热心,这会儿一把就把小娃抱过来,顺便就跟细娘说说话。
细娘是个老实憨厚的人,尤其现在丈夫生死不知,有如今这样的日子过,她已经满意得不得了了。
“谢了花嫂子,我昨天给家里几个小孩做了一身过年新衣,后头还剩下一块布料。我特意做了块头巾,一会儿给你拿去。”
花嫂子推辞不要,叹气道:“你说咱们也是走了运道,那个丧天良的什么什么齐皇一跑,倒是迎来了真正的好皇帝,咱们这些人的屋子一个个都盖了起来,田还分给我们,眼看日子就要好起来了,你那个丈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细娘眼睛一红,也说不出话来。
可不是么。
今年夏天的时候,那个齐皇一跑不仅把她家里的壮劳力都强行征走,还把他们家都给烧个干净,当时细娘带着几个孩子真是万念俱灰。
真是幸好新来的皇帝当时给他们放救济粮吃,后面还安排他们做工,前一个月还分了田地。
细娘一想起屋子里被她藏的死死的那些田契,整个人就有种飘飘然之感。虽然这些田说是都归李皇帝,可她除了不能卖,是租还是种不都随她,一直到死才收回去呢。
“算了,不说让你伤心的事。这田今年新分,咱们也要到明年才能种上呢。说点眼前的,细娘,你家二妹跟丑娃上工了大半年挣得不少吧,看看黑娃,吃得胖墩墩的很。”
别看二妹跟阿丑年纪小,谁叫他俩胆子大呢,当时跑城里得了一个大官的赏识,亲自给俩小孩安排的工作。
本来细娘也有一份工,让她去做厨娘来着。
只是细娘烧菜一般,加上有黑娃要照顾,后来就辞工了,一心照顾三个孩子的衣食住行。
细娘知道花嫂子人好,可财不露白她也知道,当下只是道:“没呢,俩半大孩子挣不了多少钱。”
花嫂子笑而不语。
二妹可是做的‘护士’,原来他们不知道是什么,现在可知道了。寻常乡下女子去做,那就得年轻一点,人机灵一点,要是懂一点药材识别跟认字就更好了。
这样的女娃子多厉害啊,而且护士工资高,也很受人尊敬。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更能直接找军营里面那些顶厉害的大夫。
谁家出了一个这样的女娃子,那都是要被一圈人羡慕的。
等细娘扫好了门口的地,她就进屋拿了一条崭新的头巾出来,里面还包裹着三块饴糖。
“花嫂子拿去,大过年给你家娃解解馋呢。”
花嫂子推辞了下,才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等到了傍晚,细娘一直听着动静。等门口传来二妹跟阿丑的叫喊声,她立马就下了门闩去接两个小孩。
“累了吧,这是我煮好的鸡蛋。刚才一直放热水里面,还烫着,快吃。”一开门,细娘就要塞两颗蛋给两个孩子,谁知道定睛一看,俩孩子手上都满满当当提着东西,这也拿不了鸡蛋。
“这些是什么?”
二妹嘴皮子利索,立即欢快道:“这是年终奖!”
看细娘一脸惊喜关门,又去帮忙领东西,二妹又道:“卫大人今天来的军营呢,运来了好多的东西,说这是咱们李皇帝给发的年底奖励。”
“对呢,我在工程队那儿也发了。我师傅说这是李皇帝定的规矩,他还给取了名字叫年终奖。”
几人叽叽喳喳一路说话进了屋子,里面炭火已经烧着了,最小的弟弟在炕上爬来爬去。看到娘亲跟哥哥姐姐进来,顿时起来就要向他们扑过去。
二妹放下东西抱住了差点摔下床的小弟,就听到细娘喜道:“饴糖、炊饼、一袋白面粉…竟还有一块大肉,上头肥肉不少……”
“其他我没选呢,那块肉是我特意选的,可以熬出来不少油呢。”二妹想起油渣的香味,都有些谗的流口水了。
阿丑那边也差不多这些东西,不过他另外多了二十枚成分极好的铜币。
“娘,你拿着。”阿丑小心把铜币从衣服胸口缝制的袋子里面拿出来,黄澄澄的铜币让他欢喜得不行。
他是跟着工程队做工的,不过他年纪小,加上什么也不会,所以这一年做工大多就是管饭吃,偶尔食堂多的饭菜也让他带家里去,铜钱给得不多。
他家今年的光景,可以说全靠了二妹。
不过到了年底,带他的师傅给他封了这大红包,还额外给了他一包饴糖,让他回家去过个好年。
问清楚了铜币来历后,细娘就小心收了起来。
看着暖烘烘的屋子,虽然小,可她收拾得利索。还有桌子上放满的东西,明天过年还能换上新衣服再吃上一口肉。等了明年,还有她跟自己几个娃的田等着种,细娘就恨不得每天给李皇帝上三炷香,保佑他老人家长命百岁,最好更是千千岁万万岁。
“真是好光景啊。”细娘把鸡蛋递给两个孩子,“他们说李皇帝还没坐上那个什么宝殿,要我说早点坐,咱们这些人都是乐意他老人家坐的。”
“等明天过年了,咱们要拜拜他老人家,求他老人家健健康康的,再求他老人家保佑让你们爹早点回来。”
一家几个人坐在一起说起了话,既展望明年的美好生活,也担心着生死不知的丈夫跟长子。
这一晚,大雪下得更大了。
重建的洛京抵抗住了第一波寒冷,大多乡民都舒舒服服的窝在虽小却也暖和的屋子中。而与之相邻的豫州,时日却大不相同。
此刻颍川郡鄢陵县,一夜的大雪并没有随着清晨的来临而停止,反而陆陆续续还在下。
“褚大,褚大,你醒醒,快醒醒!”一个看起来冻得瑟瑟发抖的中年男子着急地推着营帐大门外一个看起来没动静的年轻男子。
这年轻男子蜷缩着身子,身上那根本不顶用的薄甲被冻得极硬。此刻任凭中年男子如何晃他,他都没一点动静。
“这个死了。”旁边有人探查了下年轻男子旁边蜷缩的另外一个人,摸了鼻息又摸了胸口后,确定是真没救了。
“褚忠,你儿子应该也死了,一起抬过去埋了吧。趁现在还早,不少人睡着,咱们埋远一点,免得他死了还遭罪。”
褚忠哭着不断搓着褚大的手,“昨晚是我饿睡着了,本来应该换班的,怪我怪我!”
“没救了,你看看,都冻僵了。”
褚忠真没办法,只能哆哆嗦嗦地起来,跟人抬着自己大儿子的尸体往营帐外的隐蔽处走去。
“咱好几天就喝了几口热水跟米粥,实在走不动了,就埋在这里吧。”另外一个人手一松,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气喘吁吁道。
看褚忠还木愣愣的没从悲伤中缓过神,这人叹口气就开始剥死人的衣物,“你也把你儿子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吧,穿上多少暖和一点。”
“爹对不住你。”褚忠血泪都要哭出来了。
地面冻得极硬,另外一人不愿意挖了,褚忠最后用手刨,差点把手给刨烂,最后才勉强把褚大的尸身给埋了进去。
第222章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褚忠,李进!你们去哪儿,擅自出营是死罪。”褚忠浑浑噩噩中被同乡李进带回营帐,俩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什长周泰给喝住了。
李进打着哆嗦立即求饶道:“什长,放过我们吧。昨晚褚忠的儿子冻死了,我们怕等其他人都醒来了,褚大的尸体都留不住。”
周泰缩着脖子,脸颊被冻得起皮又通红,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浓重的口音。
说来周泰跟褚忠这些人都是同乡,这是上面将军们定的策略。把同乡士卒都划归在一处,其中伍长、什长这些小职位都有他们同乡之间选服众的上任。
这样的好处就是彼此有同乡情谊在,好管理。
另外就是这鄢陵县囤积的兵马大多是祝钦强征而来,要是发生逃兵事件就直接连坐整一什队伍。当然,队伍之间也可以彼此揭发,揭发者则可免于处罚。既是同乡,大多知道彼此根底,自然怕对方告发,也就不敢乱来。
周泰也不是什么恶人,方才发现褚忠跟李进不见,还以为他们糊涂做了逃兵,唯恐受到牵连才急匆匆出营帐想去寻。
此刻听到李进哭喊,周泰也是一愣。
他记得褚大,一两个月前,那还是一个性格比较老实木讷却又和善的青年。他还跟褚忠说过,他有个女儿十五岁呢,配褚大刚刚好。要是他们最后都没死回去了,他就把女儿嫁给褚大。
甚至昨天,那个老实的青年还跟他说过话。一个晚上,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冰天雪地中。
周泰都鼻子一酸。
他从地上拾了一把雪狠狠搓了下脸,浑身冷得打了个摆子后才压下酸涩的情绪,“快回军营吧,过年了,听说这两天会有肉吃。”
听到肉,李进不仅没有开心,反而脸色一白,隐隐胃中有些翻江倒海之感。可最终他的肚子只是酸疼地抽搐了几下,什么也吐不出来。
周泰看了他也不说什么,只让李进先带褚忠回营帐去休息。
这里的营帐并不是用革制品制作的,大多用的一些茅草、竹片作为材料。这样一来,这些营帐的防风效果也只比露天好一点罢了。
“褚忠,我得去吃饭了。”李进看褚忠一脸呆呆傻傻的样子,他实在饿得不行,只能撇下褚忠不管赶去兵营伙房那儿。
谁知等李进赶去了,竟然发现伙房外头有数百人在打架。可更多的士卒则是被饿得没什么力气,只是绝望地坐在雪地上。
李进看得心惊胆战,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小心绕开人群朝伙房里面走去。里面也是乱的一塌糊涂,几个李进熟悉面孔的伙夫更是被人捅了几刀,早已死去多时。
“发生了什么!?”
李进吓得跌跌撞撞往后跑,就听到外面有人哭喊道:“将我们从家中强征驱赶来此,如今呆在这军营中,方圆百里厚雪盖土,不见半点果腹之物。将军大人们如此苛待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呆在此地等死啊!?”
这人一哭喊,其他杂七杂八的喊声也多了起来。
李进一屁股跌坐在雪中,倒是明白了为何士卒自行械斗了起来。
之前这鄢陵县缺衣少食,越到冬天,这些弊端就愈发明显。众多士卒被迫离开故乡本就有怨气,再如牛马牲畜一般好摆弄,可终究有求活的本能。
前两天为了安抚士卒,当时就有人通知说快到过年了,齐皇有赏赐下来,还有足够的钱粮,足够大家饱食两日。
日盼夜盼,总算是将齐皇的赏赐盼了来。
谁知道今日士卒们冲到伙房之后,并不见多少吃食,只是粥水比前两日浓稠一些,另外还有两大锅‘杂肉’。这些食物本就不多,前面而来的士卒抢光之后,后面的士卒眼见一点都没有了,愤恨恼怒之下先是怪罪伙夫们,当下就拔刀砍了过去。人一多各种杂乱下,其他人也互相打了起来,就成了现下的光景。
李进听着士卒们的叫喊,可其实他一点也不关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