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这首歌的时候,脑子里映出的是秦越的脸,只是似乎要比现在更稚嫩一些,但那只是很短暂的一瞬,之后就便变成了现在这个秦老板。
他们明明离得不算远,林钦舟却觉得抓不住他,觉得想念。
他抬眸,穿过人群望过去,和轮椅中的那人四目相对。
林钦舟拨错了弦,弦直接断了。
他心里没来由地一紧:“抱歉,弦断了,弹不了了。”
弹了半个多小时吉他,澡是白洗了,回到房间后林钦舟又进浴室冲了个澡,刚出来就听见敲门声。
“林先生您在吗?”是小窈的声音。
“来了。”
“林先生,我来给您送创口贴。”
琴弦断裂的时候割破了林钦舟的手指,他自己没当回事,也不觉得疼,没想到小窈却细心地注意到了,还特地给他送创口贴。林钦舟把东西接过来,“谢谢。”
“嗐,您不用客气,偷偷告诉您,”小窈用手背遮住半张脸,神神秘秘地说,“其实是我们老板让送过来的,不然照我这粗心样,哪能注意到这些啊。”
——居然是秦越。
“可是为什么要偷偷说,”他笑道,“老板不让啊?”
本来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还真是:“是啊是啊,老板把东西拿给我的时候特地警告我了,不让我提他。”
为什么。提了就提了,让员工给他拿创口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为什么不能提。
民宿老板关心房客,这不正体现你们店服务体贴周到么。林钦舟想。
“林先生您可别告诉我们老板啊,要不然他得扣我工资。”小窈憋不住秘密,一时口快把真相说了出来,说完又有些后悔,希望林钦舟能帮自己保守秘密
林钦舟忍不住笑:“像秦老板这样的人,还会扣人工资啊?”
小窈一脸苦大仇深:“可不是,我们老板就一秦扒皮,但凡涉及到钱这方面,简直寸步不让,别人要想从他这里得点好处,哼哼——”小窈冷笑,“那是想都别想。”
“不能吧。”林钦舟显然不信,秦越这人在他眼里那分明是高坐在云端的神仙,神仙怎么可能沾这种铜臭。
最符合秦老板的人设,不该是视金钱如粪土,不愿为五斗米折腰,这才安然在这里开民宿么。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都会被我们老板那张脸给欺骗!算了算了,就让我这朵脆弱的小白花独自承受这一切吧!”
林钦舟已经笑到不行:“我们这些人是哪些人,人很多啊?”
“可不是么。”小窈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却没再往下说,“好了林先生,我就不打扰您了,您好好休息!”
林钦舟:“……”
本来还想趁机打听点秦老板的八卦,结果话题怎么说结束就结束,这样还让我怎么睡得着。
他心里泛起了点酸意,听小窈的语气,秦老板一定很受欢迎。不过也是,那样的一个人,谁能舍得不喜欢呢。
他就喜欢得要命。
活了快三十年,一颗春心就搁秦老板身上了。
“嗯,那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歌词乱写的,一窍不通,胡编乱造,别当真。
结果第二天并没有见到小窈,小窈半夜又被家里喊了回去,早餐还是秦老板亲自做的。
也是在吃早餐时林钦舟才知道一些小窈家里的情况,这姑娘是家里的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弟弟。
父亲早些年出海打渔时出了意外,身体一直不好,母亲便只能留在家里照顾丈夫和孩子,一家六口的生活开销全靠小窈一个人在民宿打工。
“那时候小窈刚初中毕业,我也才接手民宿不久,我俩……”林钦舟吃早餐的时候秦越在旁边拨弄他的莲芯,说到这里时停下手里的活计,笑得很是无奈,“我俩一个新手瘫子,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万幸民宿没在我们手里倒闭。”
他很少会露出这么明显的情绪,林钦舟怔怔听着,心上就像有只手在揉,微微的发酸。
不用细思就能想象那段日子对秦越来说有多难熬。
但林钦舟也听出了一个细节:“新手?秦老板的腿就是那时候……”
他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不礼貌,他连对方朋友都算不上,不应该问这些。可就是忍不住,迫切地想知道。
秦越很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垂眸继续拨弄他那些莲芯。
莲芯已经晒得很干,从原来的翠绿色变成了现在的黑绿色,秦越将它们从晾晒的小竹匾里倒出来,装进一个类似香囊的布袋里,系上绳结,然后放在桌子上,手指抵着推到林钦舟面前。
林钦舟愣了愣,没敢接:“给我的?”
“嗯,泡水喝清心安神。”
林钦舟这才将那只小锦囊紧抓在手里:“谢谢。”
秦越只是笑了笑,没应声。林钦舟知道他这是准备把刚才那个话题揭过了,不愿意多说。
但这算不算是一种默认?
如果是,那也太凑巧了,姥姥去世,秦越受伤,他生病离开珊瑚屿,而姥姥又将民宿转给了秦越……所有事情都发生在同一时间段。
所以这当中会有什么联系吗?是姥姥将民宿转给秦越在先,还是秦越受伤在先?
那么姥姥早就认识秦越吗?或者说,他之前认识秦越吗?
林钦舟脑子很乱,有无数种猜测涌进他脑子里,爆炸一般搅得他头疼。手心又开始出汗,只是这一回不是因为紧张,而是难受。
他很久没有吃药,现在却觉得自己需要一片帕罗西汀。
“林先生?”秦老板推着轮椅靠近林钦舟,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林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对方的声音很好地抚平林钦舟的情绪,他下意识将手掌覆在贴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上,那手还是很凉,不该是这个季节会出现的体温。
但很快,秦越便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回,看着林钦舟:“可是您脸色看起来很差。”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这样啊。”秦越不知有没有信,目光仍落在他脸上,很久才垂下眼睛,紧接着对着林钦舟的手指笑了下,说:“很可爱。”
林钦舟早就忘了自己手上的伤,是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他循着秦越的目光,动了动手指,笑说,“是啊,得多有意思的人才会挑这么可爱的图案。”
他贴的这个创口贴上印了很可爱的柯基图案,很像是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所以要不是小窈告密,他丝毫不会把那盒创口贴和秦越联系到一起。
就这么一个小小扁扁的盒子,就把秦老板从云端上拉了下来,浸染上了烟火气。好像……没那么远了。
“或许吧。”秦越很轻地接了一句,比起回应林钦舟,更像是他自己的自言自语。林钦舟觉得有点怪,却又找不出头绪。
难道秦老板不认为自己是个有意思的人?这是多没有自知之明啊,林钦舟想。
“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今天就别出门了,好好休息一下,珊瑚屿就在这,不会跑。”
林钦舟发现了,这人有个特点,就是不爱谈某件事的时候,就会直接沉默,或者很生硬地转到另一个话题。
当然,很多人也会这样做,但这人就是有本事做的理直气壮,又让你没法感到生气。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阴天,结果一顿早餐的时间,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很多游客站在门边看雨势,嘴里抱怨着今天的出行可能要受阻。
林钦舟把碗碟收拾好,摞在一起。他手还在微微发抖,这种状态确实不适合出门,得回房吃药去。
“也好。”
秦越幅度很轻地点了下头。“这些不用动,我来收拾就好。”
“秦老板,”他看着秦越的眼睛,“你每次都这样优待我,我会觉得自己在你这里是特殊的。”
这话说的简直太大胆了,也太冲动了,像个初入爱河的愣头青。不过忽略吉他上那个奇怪的字母缩写,他又的确没喜欢过什么人,临30了,冲动一把,似乎也无可厚非。
有首歌不都唱了么,再不疯狂就老了。
他突然就很想疯狂一把。
秦越又开始不说话,目光沉沉地望着他。外面天很暗,大堂里亮着暖橘色的灯,哗啦啦的雨渐渐浇凉了林钦舟燥热不已的心。
他知道不可能等来什么想听的回答,说了句:“我先回房了。”就端着碗碟进了厨房。
出来时秦越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也没在大厅,林钦舟心里止不住的失望。
唐靖愉可能是睡过头了,九点一刻了还没下来,他便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久才接起:“唔,林,你等我下,我马上下来!”说话声很含糊,像是在刷牙。
“没事,不急,我就是想跟你说,外面在下大雨,我身体也有些不舒服,要不我们就休息半天,或者你想出去的话——”
“我出去个屁啊,下雨天淋一身水的,正好用来睡觉了。”唐靖愉吐掉口中的泡沫,说,“不过林老师,我真特么烦你这客气劲,是不是你觉着自己现在是博士了,和我不是一个层级了,所以要和我疏远了?”
两人念研究生时在一个导师门下,关系一直很好,只不过唐靖愉毕业就回国了,林钦舟又继续念了博士,一直到这个月才回来。当天去机场接他的人就是唐靖愉。
林钦舟本来已经走到房门口,闻言站住没动:“这都哪跟哪啊,我只是觉得因为自己的缘故影响你行程,挺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个屁,是兄弟就别讲这些有的没的。”电话里响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像是唐靖愉又把自己摔回了床上,“而且吧,我总觉得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林钦舟笑得更明显:“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反正就不该是这样,一直这么觉得,从刚认识你就这么觉得。”唐靖愉说。
和高中毕业就生活在国外的林钦舟不同,唐靖愉在读研之前从来没出过国。
上学时引以为傲的英语在面对成群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人时还是露了怯,去M记买吃的,都能把straw说成pipe,导致服务生半天也没反应过来他想要什么。
排在他后面的也是两个华国人,不加掩饰地大声笑话他,唐靖愉窘迫得不知所措,结果就是越紧张脑子越空白,除了那个该死的pipe,他想不起任何英文单词,差一点就落荒而逃。
——如果没有林钦舟替他解围的话。
当时他并没有认出来那个排在左边队伍正在结账的人是谁,直到林钦舟走到他面前,将一根吸管递给他,然后用中文朝他身后那两人说:“希望你们今后的人生顺风顺水,永远不会遇到困难,不需要人帮助。”
这话听着是在祝福,其实……只能说,华国语言,博大精深。
那两个华国学生气得脸色都变了,唐靖愉却很解气,屁颠颠跟在林钦舟后面出了M记。
后者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吃东西,他便也跟着坐下来,示好的将自己的东西分给对方吃。
林钦舟看着不太好接触,其实脾气很好,主动给他留了电话,说有事的话可以打给他。那之后两人便渐渐熟悉起来,后来更是成了好朋友。
虽然在后面的相处中,唐靖愉发现他这好友的真实性格跟在M记时表现出来的很不一样,却也没想过林钦舟会得那样的病。
“所以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啊?”
“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晚没睡好,有些头疼。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
“真的。”
“那成吧,那咱俩今天上午的行程就是睡觉,下午……下午再说吧。”
珊瑚屿每年夏天都会举办沙滩音乐节,今年也不例外,在林钦舟他们上岛的第二周,音乐节拉开了序幕。
今年的音乐节搞得比往年都要盛大,听说从各地请了好几支特别有名的乐队,最近走进走出,大家讨论的大多都是这件事。
“你以前去看过吗?”唐靖愉也很兴奋,早饭时问林钦舟。
林钦舟有些不确定:“好像没有,我记不太清了,而且那时候岛上的旅游业才刚刚兴起,一年的游客量都没有现在一个月多,应该不会办这种音乐节吧。”
“那这次可得好好见识见识,我要找黑狐乐队的主唱要签名,我可是他粉丝。”
他们这次上岛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次的音乐节,期待值已经拉满了。
正说着话,秦越推着轮椅从外面回来。天上下着细雨,他把轮椅停在门口,慢吞吞地收了伞,又掸了掸肩头不小心落到的雨珠,这才进到大堂来。
“秦老板,下雨天还出门啊?”唐靖愉朝他扬了扬手。
秦越像是才看到他们,目光沉沉地投过来。他脸上也落了点雨珠,湿漉漉地黏在过长的睫毛上,随着眼睛的眨动,扑簌簌地颤着。
这场毫无预兆的雨,便落进了林钦舟心上。他无意识地攥紧手指,想说话,嗓子却似乎被黏住了,开不了声。
这是继那天早上之后林钦舟第一次见这人,四五天过去了,每晚都要在他梦中造访的人终于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人可能是在躲他,可他又实在想不出对方要躲他的理由。
为了什么呢,就因为那句“有意思的人”么?
这太没道理了。
“秦老板,晚上音乐节,一块儿去看看呗?”这是林钦舟在心里反复纠结的念头,唐靖愉却轻轻松松说了出来。林钦舟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靠近用餐区的地方有个大书架,上面摆了很多书,房客可以自行借阅,而且不必登记,想拿就拿,林钦舟他们这时就坐在书架旁边的那张桌子旁,拿了几本杂志在翻。
他本来是想找那本《暗恋难圆》的,结果没找到,不知道是还在秦越那里,还是被别的房客借走了。
他手指摁着手里那本杂志的封面,等着那人的回答。而秦越却并没有过来他们这边,隔着几张桌子的距离,说:“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那种犹如充满气的气球被扎破的感觉又漫在林钦舟心上,他挺直的脊背弯下来,垂在膝盖上的那只手用力抠着,他知道掌心已经被抠烂了,但就是停不下来。
“这样啊,那好吧。”唐靖愉语气也有点遗憾。
秦越朝两人点了下头,便转动轮椅,去了前台位置。小窈也在,两人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就看见小窈拿了桌上的纸巾,替秦越擦肩头的水珠。
小脸红扑扑的,可能是笑的,也可能……是羞的。
林钦舟心里很不好受,偏偏好友还要来补刀:“卧槽,小窈是不是喜欢秦老板啊,这亲密的,我酸了。”
林钦舟悠悠递过去一个白眼:“别胡说八道。”
唐靖愉还挺不服气:“你可别不信,你想想啊,就他俩,一个这么漂亮,另一个也这么好看,两人每天朝夕相对,想不发生点什么都难吧?我跟你说,没准还真是一对……”
林钦舟看着他:“我想把你嘴堵上。”
“为什么啊?”唐靖愉很懵。
“没什么,就是想堵。”
唐靖愉:“……”
沙滩音乐节是从下午四点半正式开始,届时会有神秘乐队惊喜开场,所以林钦舟他们在三点多的时候就早早来了现场,先在细雨中散了会步,然后坐在旁边一家沙冰店里吃冰。
林钦舟要了一份西瓜味的,瓜很甜,奶味也很足,可就是没有小时候吃的那种感觉,大几十块钱的东西,远没有姥姥做的好吃。
唐靖愉说他是有童年滤镜,林钦舟没否认,舀了两口冰,看雨幕中的沙滩。
舞台是一早就搭建好的,这时已经有工作人员在上面试音响设备,虽然是雨天,也抵挡不住音乐节的魅力,有更多的游客陆续过来,有人穿着一次性雨衣,有人撑着伞,在雨中开出一朵朵伞花。
天公作美,距离音乐节开始前十多分钟,下了快一天的雨毫无征兆地停下来,天边甚至出现了一弯彩虹。
“好家伙,这人也太多了吧,不会整个岛上的人都来这里了吧。”
两个人挤在人群里,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流,后面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流,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唐靖愉被前面一个大哥结结实实踩了一脚,脸都绿了。
林钦舟也没好到哪里去,差点被挤成夹心饼,站都站不稳。
音乐节是珊瑚屿的一大特色之一,可以说是夏季限定款,只有这个时候过来才有的看,大家可不都得来凑这个热闹。
“Hello珊瑚屿的朋友们,很高兴今天能有这么多朋友聚在这里,我们是黑狐乐队,希望大家能喜欢我们的音乐,下面一首《岛上的夏天》,送给大家!”
神秘的开场乐队居然就是黑狐,场下的游客们更加激动,四下都是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呼喊声,林钦舟他们和舞台隔着十万八千里,却也已经跟着兴奋起来。
“卧槽卧槽,这是专门给珊瑚屿写的新歌吧,以前从来没听过,这一趟来的值了!”
黑狐乐队一贯的风格是很燃、很炸,新歌却歌如其名,很有夏天的感觉,是西瓜、海水、晚风,和偷偷暗恋的人。
躁动的人群因为这首歌逐渐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或站或坐,专注地盯着舞台上的演出。
林钦舟那首《余生》风格和这首新歌很像,连用到的元素都差不多,但《余生》到底是林钦舟十多岁的时候写的,无论是编曲还是作词都还稚嫩,甚至韵都压不上,和黑狐乐队的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黑狐一共唱了五首歌,之后跟上的是个新乐队,主唱是个很酷的女孩子,嗓音很独特,配合着傍晚的晚风,让人很想在这样的歌声里谈一场恋爱。
而就在林钦舟不经意抬眸的时候,他看见了不远处的某个人。
“秦老板。”他走过去,蹲在轮椅前,“您不是说不过来吗?”
语气里的酸意连他自己都觉得冲,秦越这么聪明的人,没道理听不出来。
可对方却还冲他笑,对他说:“被小窈推过来的,她喜欢黑狐乐队。”
“啊?”小窈莫名其妙,明明是老板突然说想过来,怎么变成了我要过来?什么黑狐黑虎的,我听也没听过啊。
但她很有眼力见的接收到了老板的眼神,“那什么……对,我是歌迷,不过最主要的是我们老板一直闷在民宿里,我想带他出来转转。”
“这样啊。”林钦舟站起身,表情看不出情绪,“既然如此,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就好好去玩吧,我替你看着你们老板。”
小窈:“啊?”
林钦舟挑眉:“怎么了,不放心我?”
“呵呵,怎么、怎么会呢……”小窈看不懂现在这剧情走向,走不好,留下也不好,只得巴巴地朝老板使眼色,希望他老人家能给自己点提示。
结果人倒好,撑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林先生,愣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而平时很好说话的林先生今天也好似变了一个人,像是完全听不出她的拒绝之意,步步紧逼:“那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还不是因为轮椅中这混蛋手里握着她的工资条,他老人家不说话,她敢随便把人撂这里直接走人吗?
她弱弱地吱了个声:“老板?”
好在老板还没到完全丧心病狂的程度,闻言抬了抬下巴,放了她一条生路:“行了,你去追星吧。”紧接着抬眸看向林钦舟,“那就麻烦林先生了。”
林钦舟走到他身后,双手握住轮椅,轻声道:“不麻烦。”
并且乐意之至。
音乐节持续三天,从四点半开始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每天都是不同的乐队演出,许多人蹲到自己喜欢的乐队之后就离开了,也有人带着帐篷过来,要扎根到晚上结束,林钦舟推着秦越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坐着。
那地方有块很大的礁石,秦越坐在轮椅里,林钦舟就坐在旁边的礁石上,两人以一前一后的姿势各自望着远处的舞台。
从林钦舟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见秦越脸上细长浓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头乌黑的长发。
他似乎很喜欢将头发披散着,住进【浮白】这么多天,从没看见这人试过其他发型。
但林钦舟又不得不承认,这发型很适合他,特别、特别好看。带着咸湿味的海风迎面吹拂而来,长发被吹得凌乱,有一小撮高高扬起,擦着林钦舟的鼻尖而过。
轻轻的,痒痒的。
像盛夏晚风中震颤着翅膀飞过的蝴蝶。
带着丝丝缕缕的很淡的香味。
让后者不自觉地抬起手,想要将其捉住。
在指尖即将要碰到头发时,秦越忽然转过头,朝他挑了下眉:“林先生,想吃海蛎煎吗?”
林钦舟的手还悬在半空,因为秦越这个转头的动作,直接就碰在了他脸上。
林钦舟:“……”
——现在该怎么办,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直接把手抽回还来得及吗?
——还是随便找个理由,比如想替秦老板拍蚊子?
——或者说有蝴蝶落在他头发上会不会更好一点?
林钦舟愣了会儿神,脸又开始烧,他轻轻避开视线,看见秦越说的那辆卖海蛎煎的小推车。
“我刚刚……其实也想问你这个。”他抽回手,垂在身侧。
秦越却仍是不动,看着他:“是么。”
是是是,对对对,但你能不能别再看我了。林钦舟想,再看我有点想……
想干什么呢。
——他想吻秦越。
他对这个只相处过几天,甚至说不上多熟的男人动了心。还产生了情.欲。
想亲吻、想触碰。
这换在以前,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其实国外这方面是比较开放的,如果嫌谈恋爱麻烦,那就找one -night stand。
大家你情我愿,谁也不会有负担,他有一些同学就经常去酒吧找“有缘人”。林钦舟却从来没有过。
一方面是因为吃药导致他在这方面的需求一直不大,自己动手的次数都很少,另一方面也是他在感情上有洁癖,接受不了这种没有爱意的疏解。
而这些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个想让他交付身心的人,就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可是现在,在这片沙滩上,在乐队炸裂的歌声里,他有了最原始的渴望。
他居然那么想要和秦越接吻。
想要这个人。
“是。”他看着男人眼窝下面那颗小痣,沙哑着声音说,“我去买。”
离开的背影有些仓皇,走路跌跌撞撞的,差点摔一个跟头。耳后那一片皮肤很红,红过此刻天上的那一抹斜阳。
秦越的目光压过去,几乎黏在他身上,很沉,很重,林钦舟对此却一无所知。
小吃车生意很好,两首歌结束,林钦舟才端着两个盒子回来,将其中一个递给秦越:“给,这份多辣酱多酱油不加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