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就是来骗吃的。
“狗还吃苹果?”林钦舟有些惊讶。
秦越笑得气喘吁吁的,脸有些红,说话时也带着很明显的喘息:“嗯,它什么都吃,不止苹果,白菜它都啃,不挑食。”
眉眼弯弯的,从林钦舟的角度看下去,恰好瞥见那两片颤动的眼睫,以及眼窝下的那颗小黑痣。
而秦越却在这时突然转过脸,笑盈盈地问他:“林先生要吃吗?”
林钦舟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苹果,要吃吗?”
那个环保袋里装的东西不少,除了苹果还有几颗橙子,林钦舟不想跟条狗吃一样的,就剥了颗橙子吃。
这些东西原本应该是被拿到上山给姥姥姥爷吃的,最后却落进了他们自己和大黑狗的肚子里,也不知道姥姥姥爷知道了是何种心情。林钦舟这样想着,忽地笑出声来。
这么说来他和秦越真是有缘的,连上山祭扫都选在同一天,结果他哥就被他堵了个正着,连上山也不敢了。
他从前都不知道他哥居然是这样的胆小鬼。
也不对,他哥从来就是个胆小鬼,当年连句喜欢他都不敢说,非要他逼着才肯承认。他哥是躲在玻璃罩子里的胆小鬼。
秦越摇了下轮椅,改为面对着他的姿势:“林先生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点有趣的东西。”
一般人应该会就着这个话题问一句“什么”,但秦越却什么都没说,只“嗯”了一声。
这样冷淡的态度让林钦舟的好心情一下卸下去很多,撇撇嘴捂了下胳膊。
这几日天气很热,他胳膊上的抓伤有些发炎,一直没好,这会儿捂出一身汗,伤口也沾了汗渍,像有无数只虫蚁蛰咬一样刺刺的疼。
秦越似乎往他胳膊上看了一眼,但那速度太快了,几乎是一掠而过,所以林钦舟不是很肯定秦越是在看他,还是看别的什么。
“走了大黑!”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前面小路上突然拐出个瘦高个的女人,穿一身黑色连衣裙,长长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
大黑狗见了她,叼着吃到一半的苹果,在她腿上讨好地蹭着。
那女人皱眉骂道:“哪来的苹果,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路上的东西不要随便乱吃,当心毒死你!快吐出来!”
“明明姐。”眼看着女人要从大黑嘴里抢苹果,秦越赶紧招呼了一声。
轮椅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发出骨碌碌的声音,瘦高个的女人这才发现他们,惊喜道:
“是小秦啊!我就说这狗东西又哪里坑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上次就吃的上吐下泻差点见它娘,结果还不长教训——这位是——”
她话锋一顿,视线落到林钦舟脸上。
“民宿的客人,正好路上碰到了,就一起转转。”秦越说。
女人不怎么明显地打量了几眼林钦舟,冲他点了点头。
林钦舟:“您好。”
女人便又笑了下,然后说:“那你们慢慢转,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俩。”
说着就招呼着大黑狗一块儿走了,步子迈得很大,雷厉风行的。
后半程林钦舟一直没说话,闷闷的,看起来不太高兴。秦越朝他看了几次,想说什么又顿住了嘴巴。
林钦舟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却还是没吭声。
他就是在不高兴。因为秦越刚才的那句轻描淡写的介绍。
他就是想听秦越会怎么向别人介绍自己,才没在对方问询时主动出声,结果他哥倒好,直接一句“民宿客人”就把他打发了,气得他根本不想理人。
客个屁!我住我自己家怎么就客人了!
第84章
“刚刚那个是明明姐,别看她对大黑挺凶的,其实人很好,对大黑也好,大黑以前因为吃路边的食物不小心误食了老鼠药,差点没抢救过来,所以明明姐现在看它乱吃东西就会凶它。”
林钦舟觉得秦越是有些没话找话,但也没打断他,默不作声地听着。重逢以后他哥话总是很少,他爱听他哥说话。
“明明姐是岛上的自梳女,住在旁边那座山的姑婆堂,她每个月都会上山给过世的其他自梳女们祭扫。”
林钦舟还是一言不发。
秦越便问他:“林先生知道自梳女吗?”
林钦舟这才开口:“知道,秦老板是不是忘了,我出国前就是东城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偷偷观察着秦越,想从这个人身上看出哪怕一星半点的情绪。
可秦越藏的太好了,什么也没表现出来,语气很淡地说,“这样啊。”
“嗯。我小时候还认识一个姓翁的奶奶,也是自梳女,夏天的时候总是穿一身漂亮的旗袍,黑的绿的红的,各种颜色,特别洋气。”
“但岛上的孩子都不敢靠近她,我也不敢,因为大人们总告诫我们,说她不正常,会带坏小孩,叫我们见了她就躲远些……”
这回轮到秦越沉默,他脸上终于显出一点近似于于悲伤的神色,却又很快敛下去,垂下眼睛盯着腿上的环保袋。
林钦舟心尖被刺了一下,但没收手,继续说:“不过我以为现在应该不会再有自梳女了。”
“嗯,大环境一年比一年好,选择不结婚或者晚结婚的女性越来越多,但搬去姑婆堂的人却越来越少了,过去的许多偏见已经被摒弃,很多人家都开始尊重女性自己的婚恋自由,所以现在我们这边的姑婆堂只住了明明姐一个。”
“她家里人比较固执,觉得明明姐不愿意结婚就是败坏门风,不肯接受,明明姐受不了家里人的冷言冷语,索性搬去了姑婆堂。”
“不过明明姐以前是有过恋人的,后来那个男人死了,明明姐就不愿意再找别人……”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说到后面谁都没再开口,一路沉默着回到民宿。
小窈正在院子里晾晒床单被套,看见他们回来、夸张地扬了扬手:“老板,林先生,你俩怎么一块儿回来啦!”
“嗯。路上正好遇到。”林钦舟说。
小窈“噢”了一声,接着瞥见秦越腿上的袋子,奇怪道:“咦,老板,您不是上山祭扫去了吗,怎么又把东西拿回来了?”
珊瑚屿上有个奇怪的规矩,就是祭扫之后的贡品是要被摆在墓前的,不能拿回来,先人“享用”完之后就给有需要的流浪汉或者流浪猫流浪狗吃。现在秦越袋子里还是那些东西,也难怪小窈起疑。
“您没上山啊?”她问。
秦越:“……”
说谎被员工当面拆穿是种什么体验林钦舟不知道,但他现在快要笑死了,拳头抵在唇边才勉强忍住了,装模作样问秦越:“咳咳,秦老板,您是不是需要解释一下?”
秦越没什么要解释的,但脸更黑了,看向小窈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嘴缝上。
后者这时才察觉出气氛诡异,颤颤巍巍道:“我说错话了吗?老、老老老老板,您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害怕。”
林钦舟受不了两人这样“含情脉脉”的对视,主动给小窈解围:“好了秦老板,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个小姑娘计较了,外面越来越热了,我推您进去,嗯?”
秦越脸沉得像锅底,但林钦舟这一声带着笑意的尾音直接将他周遭的低气压全打散了,他收回钉在小窈身上的视线,转而瞥着身后的林钦舟,却又不多看,一会儿就转开了目标。
只点点头:“嗯。”
就在小窈终于偷偷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听他说:“小窈,去取一些冰块来。”
小窈卸下去的一口气瞬间又提上来:“怎么了老板,您又哪儿受伤了?”
林钦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语句里的那个“又”,眉头下意识蹙着。
“不是我,是林先生,被我的轮椅轧伤了脚,你待会儿直接把冰块送林先生房里去。”
“好的老板。”
被轧到的时候是真的疼,后来不知道是因为疼麻木了,还是因为有秦越在,居然没什么感觉,然而回到房间,看见肿得跟馒头一样大的脚背,那种疼到冒冷汗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林钦舟抱着自己的脚,龇牙咧嘴地“嘶”了声,正想拍张照片给某人传过去,搏一点心疼,房门就被敲响了——
“林先生。”
“进来。”
“林先生,我来给您送冰块。”秦越刚才说的是取一些冰,林钦舟便以为是放在茶饮里的那种小冰块,结果小窈拿过来的是一个冰袋。外卖保鲜那种。
林钦舟:“……谢谢。”
保鲜冰袋配上他现在这只脚,冻猪蹄无疑了。
但他突然想起在楼下时小窈那声“又”,心念一转,接冰袋的同时开玩笑说:“怎么我们民宿还有专门的冰袋啊,不会是哪次买生鲜留下来的吧?”
“当然不是,”小窈笑道,“是专门备着的,我们老板有时候会不小心磕着碰着,需要这个。”
冰袋敷到皮肤上的那刻,冻得每个毛孔都战栗着打开,连带着心也像被浸泡在冰水里,沉下去。
林钦舟捏着冰袋一角,口吻随意道:“秦老板是不是经常受伤?”
闻言,小窈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她撇撇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是啊,老板这样……难免会磕磕碰碰,不过这两年好多了,冰袋也是偶尔才会用到。”
冰袋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水珠,林钦舟压在上面的手指被冻得通红。他很慢地眨了眨眼,抬起眼皮:“你能跟我讲讲……你们老板的事吗?”
“啊?讲什么啊?”
“随便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都想听。”林钦舟说。
“林先生……”小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您……真的喜欢老板啊?”
林钦舟将冰袋翻了个面,默认了。
“这样啊……”小窈笑了笑,神色变得很温柔,又掺着点若有似无的苦涩。
她是面对着椅背的姿势,两条胳膊搭在椅背上,随意地垂着,这时候十指却绞在了一起,“谁见了老板都会喜欢。但林先生,您不一样。”
林钦舟疑惑地“嗯?”了一声。
“老板对您的态度和对别人不一样。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但我看得出来。林先生,老板他命不好,过得很苦,我不知道您是一时兴起还是别的什么,但无论如何请您别伤害老板,他真的……很不容易。”
小窈从来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什么时候见她脸上总挂着笑,若不是听秦越提起过她的家庭,会让人以为这姑娘是从小被宠爱着长大的。但今天她却难得露出愁绪,眼底的担忧兜都兜不住。
林钦舟脸上的平静也快维持不住,他攥了下拳头,说:“我不会。”
声音绷得很紧,沉得厉害,仿佛正在极力忍耐什么痛苦。
“我永远不会伤害他。”他说。
小窈盯着他看了很久,像是在辨认他这句承诺有几分可信度,之后才将目光移开,转而看着自己的手:
“老板是出车祸伤的腿,伤的很严重,人差点没救过来,在医院躺了大半年,我刚来民宿帮忙的时候,他也才从医院回来没多久。”
“他那时候还不怎么用的惯轮椅,可人又特别要强,大概是怕别人可怜他,再苦再难也不表现出来,就自己硬扛着。”
“我记得有一回,是某个早上,他醒来之后想去洗漱,从床上到轮椅的时候没扶稳,整个人直接扑了下去,撞得轮椅直接侧翻在地上。”
“我当时刚到楼下,听见那声闷响就急忙冲了上去,看见老板倒在地板上,旁边轮椅的两个轮子还在打转,老板闭着眼睛,脸色煞白。”
林钦舟几乎能想象出当时的那个画面,能看见秦越狼狈痛苦的模样,还有那两个骨碌碌打转的轮子,发出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刺耳的声音。
他心里痛苦得要命,仿佛有个绞肉机在狠狠撕裂他的心脏,绵长的钝痛贯穿他的身体。
第85章
“我那天真的被他吓坏了,求了他很久,要他以后别自己起来,等我过来扶他,或者起码让我在旁边看着,但他不愿意,照样每天跟自己较劲。”
“所以您别看他现在下床上床挺利索的,其实都是这样一次次摔出来的。那次就是伤到了韧带,去医院打了两针封闭,回来后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一动也不能动,稍微动一动就痛得满头冷汗。”
“还有一次,老板出门遛弯,旁边小路上突然窜出来几个孩子,老板吓了一跳,轮椅的重心因为他身体后仰没控制好,直接连人带轮椅倒翻过去。”
“他当时下意识去拽轮子,想把轮椅稳住,但这还怎么扶得住啊,一只手直接被绞进了轮椅的辐条里,痛得根本发不出声,整个人都在抖。我……我也特别没用,一看这个样子都吓懵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还是老板喊我、我才……”
这些回忆每一桩每一件对小窈来说都痛苦万分,她双手捂住脸,到后面几乎已经说不下去。更何况是亲身经历这些事的秦越。
林钦舟不自觉地弓起后背,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绞痛,像被秦越的那把轮椅毫不留情地碾过,绞成了烂泥……
“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些事情,至于别的,老板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这些年他把每天都活成一个样,非要说的话就是比较喜欢看书,也喜欢碎冰蓝,每年生日都会给自己订一束那样的蓝白玫瑰,其他就没有了。”
其实小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林钦舟说这些,过去的所有回忆,痛苦狼狈,她一直将它们当作自己和老板独属的秘密,但今天却把这个秘密说给了一个认识不久、不知何时就会离开的房客听。
可能是因为老板对这个人不一样吧,只有在这个人面前,老板才有一丝活气,而不仅仅是行尸走肉一般麻木的活着。小窈能感觉到。
“林先生,不瞒您说,我以前一直觉得,老板连自己的命都看得很淡,只不过是靠着一口什么气在吊着,哪天那口气没了,老板也就没了,我一度非常……非常担心。”
说到这里时她有些哽咽,停了很久才继续道:“后来老板大概也看出我的担心,安慰我说他不会死,他会一直待在珊瑚屿。”
说这话的那天是个台风天,外面大风大雨,院子里的三角梅被吹得东倒西歪,老板就倚着门框坐在轮椅里,定定地看着外面。
小窈怕他受凉,想推他进屋,秦越却偏头看着她,冲她很淡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怕我死?”
他问的这样直白,小窈当场怔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当然怕,但也不会直接承认,她没法说。
“然后老板就跟我说,他说他不会死,他会……会一直留在……”
说的人终于再也说不下去,声线越来越哽咽,脸也脉得更低。听的人也同样处于崩溃的边缘。
脚背上的冰袋化开来一些,袋子外面的水珠滑下来落进被子里,洇出几个深色的小点。林钦舟用手指轻轻按了按,有点湿漉漉的凉意。
他喉结滚了滚,艰涩地道了声谢谢。小窈以为他是因为冰袋的事,便说:“您不用这么客气。”她站起身,红着眼睛,“那我就先出去了,您好好休息。”
那之后林钦舟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去,直到午饭时小窈上楼喊他。
“林先生,我也不知道您有没有其他安排,就一块儿给您做了些吃的,您将就吃点。”
小窈脸上扬着笑,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个多小时前那些悲伤的情绪。林钦舟跟着她下楼,路过拐角处那个房间时脚步顿了下,心口忽地涌起一阵钝痛。
小窈回头看他:“林先生,您怎么了?”林钦舟跟上她的脚步,淡淡道,“没什么。”
到楼下时发现秦越已经在餐桌前坐着了,但没动筷子,正翻着手边一本书。听见动静抬了下眼眸,又很快垂下去,把书页合上了。
还是之前那本。不过书签夹的那个位置已经很靠近后面,看着只剩下薄薄几页。终于要看完了。
他哥从前就跟很爱看书,天文地理历史哲学,又或者无聊的网络小说,什么都看。
正如小窈说的那样,他哥太苦了,从前苦,后来也苦,命运似乎总在苛待他。
心口的钝痛持续不停,喉咙堵得有些难以呼吸,林钦舟用力闭了闭眼。
下一秒,他从善如流地在男人对面坐下,手指搭在那本书的封面上。
“秦老板。”
秦越的手这时也还没松开,两人的手指因此贴得很近,林钦舟只要稍微动一动,就能握住那根好看的手指。
指甲盖偏长,顶部有枚小小的月牙。
秦越蜷了下手,低声应道:“嗯。”这才用另只手拿起了筷子,夹了手边的一盘时蔬,小口小口嚼着。
他吃饭的速度总是很慢,以前就这样,以至于林钦舟常常没法将他和第一次见面时抢他关东煮、狼吞虎咽差点把自己呛死的那个小乞丐联系到一起。
比起他自己,林钦舟觉得秦越才更个像个矜贵从容的少爷,不管做什么都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林先生明天有什么安排吗?”小窈突然问。
林钦舟这回上岛就是为秦越而来的,当然什么安排也没有。他视线有意无意地在秦越脸上扫了扫,随口道:“可能就随便出去走走吧。”
“但您脚不是受伤了吗,要不就待在民宿吧,正巧明天老板生日,我准备做个蛋糕,咱们就一起待着吃吃东西什么的,热闹一点。您觉得怎么样?”
经小窈这么一提醒,林钦舟才想起明天就是他和秦越的生日了。
是他擅作主张将秦越的生日定在了这一天。
可这么多年,秦越竟然真的一直将这天当成了自己生日。
林钦舟的手指勾了一下,将指腹压在那枚可爱的月牙上,那节手指倏地动了动,似乎是想抽回去。
林钦舟用了点力道,压得更紧,接着拇指也伸过去,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对方那根手指,摩挲着。
“好啊。”林钦舟笑笑,感觉秦越的视线扫过来,便也望过去,唇角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不过我也不能白吃白喝,秦老板想要什么礼物?”
秦越双眉拧了拧,硬邦邦道:“不必。”
低头的那刻,脸侧的一缕头发垂下来,轻擦在林钦舟心上。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斑驳的光影落在男人的身上,林钦舟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声势浩大,又惊心动魄。
那之后的一整个下午,林钦舟都在陪着秦越看书,当年高考的时候他如果也能像如今这般静得下心,能考上的恐怕就不是东音院,而是清北了。
傍晚又下了一场雨,空气湿漉漉的有些沉闷,秦越旧伤作祟,时不时捏几下腿。
林钦舟蹲在他脚边,照着护工大妈之前教他的手法,替他按摩双腿。秦越只是不太情愿地皱了皱,倒没真的拒绝。
“秦老板,你相信缘分吗?”过了一会儿,林钦舟忽然问。
秦越这时候正出神地盯着院子里两只结伴觅食的麻雀,闻言将视线落在林钦舟脸上,神情寡淡,只眉心轻蹙着。
“或者说,秦老板,您相信人和人之间的宿命关系吗?”
“不信。”沉默了片刻,秦越淡声道。
“是么。”林钦舟笑了一下,一只手轻轻捏住秦越的食指,“可我却相信,我总觉得我跟秦老板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这句表白太老土也太直白了,以至于从来八风不动的人难得有些招架不住,猝然抽回手,摇着轮椅躲回了房间。
林钦舟蹲在原地哈哈大笑,笑够了就跑去敲秦老板的门,“秦老板别生气,刚才是我唐突了,只是我对秦老板实在是有些情难自禁。”
他跟个登徒子似的,说不了一句正经话,眨眼就又开始胡说八道,紧闭的房门内有什么东西应声落下。咣当一声。
林钦舟又想笑,他斜倚在门上,额头抵着门板:“所以秦老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以身相许啊?”
他语气明明是笑着的,但如果秦越此刻在他面前的话就会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其实比哭还难看。
虽然伤处经过了处理,但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林钦舟的脚背还是肿得很厉害。只是得益于他这些年锻炼出来的忍痛能力,这点疼痛倒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下到一楼转角处,小窈正好从厨房出来。
“早上好啊林先生,您今天好早。”
“嗯,早上好。”
“您脚怎么样了,还疼吗?”
“已经没什么事了。”林钦舟说。
“那就好,我还怕您今天走不了路。”后者等在楼梯口,“正好,我有东西要给您。”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算是醒来之后的缓冲,接下来小林要直球追哥哥了~
林钦舟跟着她走到前台,一眼就看见了桌上那束漂亮的蓝白玫瑰。
小窈拿了那花塞到他怀里,笑盈盈地说:“生日快乐,林先生!”
“谢谢。”每一枝玫瑰都鲜艳欲滴,林钦舟低头嗅闻了一会儿,含笑道,“不过这是民宿传统吗,每个过生日的客人都有花?”
“当然不是,一束玫瑰好多钱呢,要是每个人都有的话那我们不得喝西北风去啦?”小窈用手背遮住半边脸,神神秘秘道,“只有您有,我们老板亲自订的。”
虽然看见花的那刻心里就有所猜测,但真听小窈这样说出来,还是像有什么忽地撞了下心窝,泛着轻微的疼。
“而且您说巧不巧,您和我们老板居然同一天生日,我给您核对的订房信息我都没发现,都不知道我们老板是怎么知道的,太奇怪了。”
没什么奇怪的,林钦舟想,我俩以前还一起过生日,你们老板的生日都是我给定下的,他能不知道吗。
而且我身份证上的生日不是这一天,你当然不知道。
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问:“所以你们老板呢?他自己有花吗?”
“老板他又遛弯去了,他也有,订了三束呢,他那束应该拿去房间了,每年都这样。”小窈说。
“三束?”林钦舟讶然。
“是啊,往年都是两束的,另一束会拿进那个房间。”小窈指了指二楼转角处那个房间,“我猜啊,说不定老板喜欢的人住过那个房间,老板才不让别人进……”
林钦舟:“……”
那你猜的可真准。
林钦舟这时候是真有些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酸、甜、苦、涩……仿佛所有情绪一股脑儿揉杂在一起,将他一颗心煮着、煎着。
“有可能。”他笑了笑,“你们老板走了多久?”
小窈瞥了眼墙上的钟:“七点一刻……大概十分钟吧。”
十分钟。
秦越一般会在外面转半小时才回来,如果他这时候出去,说不定能在路上碰着人。
这样的心思一旦动了,就收不住,林钦舟抱着花:“那我也出去转转,这花……先帮我保管一下,谁都别让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