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可如今,那个入道起就被他纵容娇惯着,密不透风的庇护在羽翼下的弟子,只身涉足他曾经最不愿沾染的污泥,忍受着远超他过往人生里所感受过的疼痛,却不见一丝苦楚,只有聂如稷不曾见过的欢快。
他不是被逼的,他是自愿的。
就像他当初为他杀进兽群,如今他也会为薛雾酒闯血沼。
聂如稷猛然闭上眼睛,不明白为何自己心底一片惶然,他不动声色的操纵体内灵气沿着经脉一寸一寸查过,也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既无隐伤,也没有遭人暗算。
那为何,他总有种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在不受控制地流逝,心脏空落落的感觉?
头疼地按了按额头,他起身,想说够了,不过一个秘境,哪里值得姜偃舍命去博,他想要薛雾酒的眼睛......他替他取来就是了。
他掌心才酝起灵力,就被画姬察觉,看他有干涉秘境之意,当即变幻出武器一柄美人扇,礼貌中不威严道:“仙尊大人要是累了,可以先行离去休息,等仪式开始,我会派人去请您。”
言下之意,就是这场试炼谁都别想干涉。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道温和虚弱的声音:“劳烦通禀仙尊,就说姜琤求见。”
那岂不就是仙尊正儿八经的未来道侣?
门外的侍女听闻这个名字,不由多看了来人几眼。
果然就像传言所说,这位小姜公子气势不凡,算一算修道没几日,气息竟然隐隐有超出她这个百年修士的架势,可惜根骨里带着病灶,连洗髓都根除不了,面带几分憔悴病容。
可哪怕常年遭受病痛侵袭,这位小姜公子看起来丝毫不见久病之人的沉闷丧气,反倒是笑呵呵的,那张据说和他哥哥——那位如今成了仙界通缉犯的“姜公子”有着九分相似的脸,更是让人多看两眼就忍不住对他心软。
毕竟那位姜大公子,可是闻名仙魔两道的绝世美人,就算只和他有一两分像,都够无数人对这位小姜公子趋之若鹜的了,何况他还像了九分,到了和另一位难辨真假的程度。
侍女都忍不住对他温柔了起来:“公子请稍等。”
还不等她进去通传,里面的人早已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白蔹率先起身,一脸惊喜:“师尊,姜琤来找你了!哎呀,他身体不好,怎么不好好待在房间里养病,还到处乱跑,外面现在这么乱,万一冲撞了他怎么办?”
光是想想弱不禁风的小姜弟弟出现在混乱的人群里,白蔹就急得团团转。
他着急地看向聂如稷:“师尊!”
师尊他怎么还不赶紧去把姜琤叫进来?人家都这么主动来找他了,他师尊怎么就这么不为所动呢?要是他,肯定是一秒都等不了,赶紧冲出去见姜琤了。
心里直嘀咕师尊这么不解风情,不懂照顾道侣的一个人,也就小姜那样和善好脾气的性子才受得了他,才会不离不弃的跟在他身边。
他顺着聂如稷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聂如稷在看的,竟然是秘境之中的大师兄。
因为姜琤的突然出现而转移了注意力的白蔹忽地一顿。
秘境中,姜偃已走到了一半,血沼之中忽然沸腾起来,寂静得连风声都没有的地方,忽然响起一阵巨大的轰鸣,远处透着死气的建筑残骸上,一道漆黑庞大的阴影从表面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眼花了。
可下一刻,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了一尾硕大的黑影一样的鱼骨,以废墟为水从那上面游过。
“影子?”姜偃眯了眯眼睛,四处寻找,都没找到那道黑影对应的实体。
从轮廓上看,大鱼只剩下一串骨头,大小堪比蓝鲸,既像僵尸鱼,又像是鱼的游魂一样阴森森飘荡在周围。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诡异的地方出现个意味不明的生物,显然预示着危险。
姜偃不敢掉以轻心,灵气在体内一刻不停的运转着,随时准备应对危险。
不知道什么时候,沼泽上起了一大片灰蒙蒙的雾,原本肉眼能望见的王城废墟只剩下了个影影绰绰的轮廓,而随着起雾,那道原本只在废墟上游动的“僵尸鱼”,竟然开始接近他了。
他全部注意力都在那条鱼上,没注意到,天上红得滴血的圆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中间裂开一道细长缝隙。
一只硕大的眼球取代了月亮挂在天上,诡异转动着。
而这一幕,却被外面的人完完整整的看到了。
白蔹屏住了呼吸,他刚还在为姜琤的身体忧心,担心外面风太凉,人太吵,可转头却看见有个人正真真正正的处在命悬一线中,孤身一人与未知的恐惧和危险搏命。
一时间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刚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他师尊这会却又一副对人漠不关心的模样收回视线,径直往外走去:“我去看看姜琤。”
白蔹在身后张了张嘴,又看了看秘境中情况不明的姜偃,纠结了一会,还是没有跟他师尊一块去看姜琤。
明明他刚才一听见姜琤的名字就觉得心焦不已,脑子里除了对方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这会心里那种热切却又冷了下来。
他揉了揉心口,莫名有种憋闷的感觉,脑袋也晕晕的。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跟细丝状的虫子从他后心处慢慢挤了出来。
画姬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巧看见了白蔹身后那根模样诡谲,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细丝。
那是......牵丝蛊?
摇着扇子的手停了一下。
牵丝蛊,有改换记忆移情之效。
不过要只是这样,那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情蛊,小年轻拿来玩玩情趣也就罢了,真这样这蛊也就不会灭绝近七百年了。
随着时间流逝,记忆被篡改,人们对某一事物的认知发生改变,与之相关之人的星轨命途也会随着记忆的变动一同被篡改。
如果一个人犯下了滔天大错,可却没有一个人记得,那么此人等同无罪,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竟然有人将蛊下到了太玄宗弟子的身上......
画姬眸中闪过深思。
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不作声地撇开视线。
太玄宗的事,与她何干。要是聂如稷都管不了,她更管不了
她不再分心,全神贯注地看着秘境内的状况,暗自捏紧了扇子。
若她猜得不错,秘境真正的考验,就要来了。
第四十二章
预感不妙,姜偃加快了脚步,奋力向前方行进。沼泽极大拖慢了他的步伐,尤其是他发现,之前他还能将将走在沼泽上,保证自己不全陷进去,但越往深处走,沼泽的吸力就越大,这么会功夫,沼泽就从小腿没到了大腿。
下肢的灼痛愈为强烈,他忍不住额头冒汗,咬牙溢出一声闷哼。
但他就是不肯停下来,倔强地不肯回头。
他走过的路拖出一条长长的蜿蜒血痕,凄惨的模样让旁观者都有些不忍直视。
这么会功夫已经从周围人口中得知了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白蔹,都忍不住出声:“你们这到底是要成亲,还是在给人上刑?再这么下去,我师兄的腿就要废了!”
他转头看向画婴:“你就是这么对自己道侣的?”还不如他师尊呢!他大师兄看人的眼光,属实差劲!
画婴映着姜偃身影的眸中翻涌着暗流。
听到白蔹问话,他被烫到一样倏然收回视线,端起桌上早已放凉的茶,好似没有丝毫触动,一脸漠不关心的模样:“就算他腿废了,也是我此生唯一的道侣,我作为他的夫君自会贴心照看,白公子有功夫操心别人的家事,不如多把心思花在那位小姜公子身上,可别等心上人成了自己‘师娘’才想起来后悔。”
白蔹被他的话激得满脸通红,“你胡说八道!”
画婴:“呵。”
一声冷笑嘲讽力十足。
他的话正中白蔹心底的担忧纠结,他确实有些喜欢姜琤,可碍于身份,已经把心思都隐了下去,却还是在对方出现时难掩关切。
心里牵挂,就难免坐立难安。
按理说,他应该已经坐不住去找姜琤了。姜偃怎么样跟他确实没有关系,他大师兄那张万年臭脸有什么好看的,他今日所受都是他该得的,德不配位,享受了不属于自己的待遇,如今不过是恶行反噬到自己身上了,白蔹根本犯不着怜悯他。
就姜偃那臭脾气,连性子温和纯良的姜琤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可他也不知怎么了,犹豫半晌还是坐了回去,反常的没有去找心心念念的小姜。
“我师尊和未来道侣说话,我过去插一脚算什么事,我才不去!”他嘴硬道。
目光一刻都没有从秘境中的大师兄身上移开。
那尾硕大鱼骨在姜偃周围穿梭,像是虎视眈眈寻找着下口的时机。
他直接无视,奔着不远处的光亮闷头前进。
提心吊胆走了许久,出乎意料顺利地来到了那抹光的面前。
姜偃舒了口气,猜想那鱼可能是受到某种无形禁制无法靠近,接下来只要拿到眼睛......
他朝着那抹光伸出手,握紧时心头猛地一颤。
不对,这个感觉......怎么有点像人的皮肤???
意识到有问题,正想抽回手,却有一只苍白的大掌从雾蒙蒙的水汽中伸出来,一把抓住,无法挣开。
身后,庞大黑影接近,张开吞天蔽日的大口将他一口吞下。
雾散了,空荡荡的沼泽出现在众人眼前,里面的人却不见了,紧接着,秘境震动,显影碎裂,再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
白蔹张口结舌:“这......我大师兄他去哪了!”
画姬:“诸位稍安勿躁,血沼只是阻拦进入者的第一道关卡,考验的是涉足者的意志,而现在,秘境真正的考验开始了。一炷香之内,就可见分晓。”
白蔹:“真正的秘境是什么意思?”
画姬:“白公子可听说过当年王城发生的魔种之乱?”
魔种之乱,光是听到这几个字就让白蔹心中一惊。
他入道前为人间皇子,曾在书上读过魔种之乱一事。
“王城主人遭外道邪魔蛊惑,以长公主肉身为引散播魔种,修士被种下魔种会入魔,凡人的体质承受不了魔种侵蚀,会渐渐迷失心智,成为食人血肉的活死人。”
这些活死人白日里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到了夜晚却会跑出来“猎食”活人。
王城主人豢养这些人变作的怪物,以供修长生道之用。
状况愈演愈烈,直到一位少年将军揭竿而起,杀进王城宫殿,斩断祸瘟源头——那位公主的头颅,又将外道邪魔拉到街头绞死,才算是终止了这场瘟疫一般散播的灾祸。
“......只是不知为何,事情才迎来转机,这位将军就疯了,屠光了城里的人,酿成人间惨剧,一代王权也就此陨落。”
画姬静静摇着扇子,似是陷入回忆之中:“是啊,为什么呢。”
“这等难题,便需要姜公子来交出答卷了。倘若他是局中之人,又会作何解答。”
姜偃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就感觉有人掐着自己手腕处的命门危险的摩挲着。
视野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只有半身高的铁笼之中,隔着栏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面前,抓着他从缝隙伸出的手。
他清晰的看到那面容不清的男人脚边,倒着一个歪着脖子咽了气的少年。
不待他搞清楚状况,见他走神,手腕上的手蓦地收紧。
身前之人的气势一下就变得危险起来,见此,周围一个大臣模样的人顿时被吓得满头大汗。
本来是想给国师送个美人讨好对方,谁成想底下选的美人空有美貌,一点脑子都没有,竟敢在那位经过时伸手去够对方的衣角!他一条贱命丢了无所谓,还要连累他们!
之前掀开帘子,看清里面之人的样貌时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恨不得他从来没出现过。
靠着买官买到太尉的大商人徐南松捋着胡子,给底下人使了个眼色,自己上前紧张赔笑:“看我糊涂的,竟然把送给尊上的礼物弄错了,这人倾慕尊上已久,都说了他这样的人配不上您,结果还是不知怎么就让他给混了进来,还胆敢冒犯尊上,我这就叫人处理了他!”
接到暗示的下人慌慌张张就要连笼子带人全带下去。
不等他们的手挨上笼子,男人就已经面色冷峻扼住了笼子里的人的喉咙。
“倾慕我?不自量力。”
“放手......”
姜偃总算知道那个倒在他脚边的男孩时怎么回事了,怕不是也是这样被掐死的。
对方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拖到笼子边,待看清对方的样貌,姜偃挣扎的动作都停住了,震惊中,一个名字从他口中断断续续挤出:“聂,朝,栖!”
国师深红眼眸微眯,掌心一松,任由这被送上来的美人跌落在地,劫后余生般大喘着粗气。
徐南松以为会勃然大怒,大开杀戒的国师忽地收敛起怒容,不知为何盯着笼子里的人看了许久。
他定定盯着那张描画昳丽的脸,忽道:“徐南松,你的礼物本座很满意。找个人给他换身衣服,这一身,我不喜欢。”
徐南松又确认了一遍国师所言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回过味来当即大喜过望。
“好好!小的这就去办!一定让尊上满意!”他连连应道。
心想,这事——成了!
两人几句话间就安排好了姜偃,只有姜偃本人还不清楚怎么回事。
他不是在渊狱之境里让那条大鱼一口吞了吗?鱼肚子里总不会是个时空隧道,把他传送到这里的吧?
眼下境况和之前在槐村第一次遇见聂朝栖的时候有些像,当时是一只猫把他传送到了聂朝栖的面前,这次又是一条鱼。
他是和这些动物化作的精怪犯冲还是怎么的?
心里苦中作乐杂七杂八的想着,眼睛却一直在看着被隔壁老头唤作国师的聂朝栖,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
面前之人气质和当初大不相同,曾经的聂朝栖温润善良,现在的他身上却像是从尸山血海中淌过来的,有股让人禁不住战栗的森冷,看人的眼神也没有以前的温软,倒像是在琢磨从哪下刀。
整个一变态杀人犯的模样,不怪旁边那老头一直战战兢兢的。
想到上一次分别时聂朝栖的状态,姜偃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他很想问问那之后他怎么样了,再把当初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告诉给他。
就是不知道现在时间过去了多久,这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仅仅是幻境,这个聂朝栖的过去,到底有没有出现过姜偃这只“猫妖”。
他们真的能算是认识的吗?
姜偃心里对这件事留有疑问,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就一直紧盯着聂朝栖看,想从他的反应里看出点什么。
结果看了半天,愣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到底还认不认识他。
聂朝栖被笼子里的嫁衣青年眼巴巴看了许久,就差把“快跟我说话”写在脸上了,不像其他人那样对他除了谄媚就只有惧怕,差点被他掐死也还是会巴巴望着他。
看着脑子不大好使。
倾慕他已久吗......
本打算不再搭理他转身离开的聂朝栖脚尖一转,又往笼子前走近几步,他微微弓身,脸凑到笼子前:“你叫什么?”
完了,看来这是不认识他了。
上次他变作猫妖出现在他身边时,和现在的样貌相同,他也早告诉了他名字,他看到他却还问他叫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来,姜偃就知道答案了,心里也不知道是轻松更多,还是失落更多。
轻松于上次那样惨痛的分别只是一场幻境,没有真实发生过,失落嘛......
虽然他们两个相识短暂,姜偃心里却把他当成了一个朋友。当初他被影兽所困,聂朝栖还来救他来着,不喜杀生之人为他杀了那么多影兽,那些事却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了。
“姜偃,我叫姜偃。”
“姜偃......”看了眼忽然情绪低落,落寞垂头的青年,聂朝栖忽然从一旁的桌上拿了碟其他人上供给他的点心递到姜偃面前,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看着他。
姜偃眨了眨眼睛,没搞懂他是什么意思,一时没敢轻举妄动。
见他不动,那人又换了碟新的糕点。
满脸漫不经心的,却有些乐此不疲。
连换了好几碟,直到姜偃试探着伸出手取走了一块,对方才终于带着点心满意足的舒展了眉头:“你想好了,吃了我的东西,以后就不能再吃别人给你的食物了。”
姜偃含着刚咬下来的点心,被噎得哽了一下。
什么叫吃了他的东西就不能再吃别人的东西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熟悉呢。
直到被连着笼子一起被推到不远处另一座宫殿里,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当他是狗吗,还带认主的??
一路跟着他的徐南松屏退了其他人,来到他面前,看他一脸心不在焉,不由挑剔地打量起来,“你就是宋将军这次送进来的探子?”
姜偃沉默了一秒。
“......对,是我。”
那肯定不可能是他。
只是宋将军这个称呼......联想到秘境原是王城旧址,他很难不把这个宋将军,和王城叛乱里的少年将军宋岐联系到一起。
闻言徐南松更不满了,转着圈跺脚:“宋岐难道没教过你面见国师该怎么做?你怎么敢擅自伸手触碰国师,差点就把我们都害死了!”
姜偃老实说:“没教过。”
他连宋岐面都没见过。
听他这么说,徐南松简直两眼一黑,脸上的褶子都写满了不可置信:“宋岐手里没人了吗?他怎么敢把没调教过的探子送来,要死了要死了,我这是上了贼船了!”
“咳,也不用这么悲观,国师大人看着不是挺满意我的吗。”姜偃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这都是你运气好!”徐南松看了眼他,顿了顿,“还生了张顶用的脸。”
“谢谢?”
徐南松忽然停下踱步,站在不远处看着姜偃,“莫非,将军这次换了路数,这都是宋将军的刻意安排?”
他们假借给国师献美人的名义,实际上却是要往王宫里安插探子。
本也没打算能真靠美人迷惑住国师,只是打算在其中运转一番,让人能暂时留在王宫里就行了,没想到以往不是国师心似坚冰,面对美人也不为所动,而是以往献上的人还不够能迷惑住他罢了。
这么一想,这探子还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呢。
“行吧行吧,人虽称不上机敏,但有这张能迷住国师的脸也够了......”徐南松摆摆手,自我安慰了一番,上前把笼子打开,将一个小纸条塞进姜偃手中。
“你叫姜偃是吧,既然国师对你有意,那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抓住这个机会,尽可能勾住他的心,想办法找机会把这封密信,递到被层层看守的长公主手里。”
见姜偃盯着手里的小纸条发呆,徐南松忍不住担忧的问:“你知道该怎么勾引国师吧?”
这孩子看着实在不太聪明,他有些怀疑他作为探子的业务能力。
果然,对方一脸真诚地脸虚心求教:“该怎么勾引?”
徐南松瞬间觉得自己前途都灰暗了,低骂了句:“宋岐怎么什么都没教你,就敢把人往国师面前送!”
姜偃干笑了两声,徐南松想着人送都送来了,也不能这时候退货给宋岐送回去,任劳任怨叫人拿来了了一身精心准备的衣服叫姜偃换上。
然后对人耳提命面,千叮咛万嘱咐:“现在临时训练你已经来不及了,你只记住一点——国师来了,给我死命把人往床上带!切记,把他死死缠在床上,天不亮,不许放人下去!”
姜偃对着摆在面前,也就只够当浴巾围个腰的半透白纱,还有一堆金灿灿的腰链项链手链坠子睁大了眼睛,“等、等一下,你让我穿这个——?”
这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徐南松根本不理他这没见识的样,直接招手叫人来给他换上,“想想国师,错过这个机会,你就再也别想见到他了。”
现下有人,他只能这样提点着。
在姜偃听来,这就和npc的游戏结束宣言一样。
既然秘境将他弄到了这个地方,那他现在的身份,周围发生的事件,遇到的人必然都与通关秘境有关,他还真不能就这么被赶出去一走了之。
姜偃拒绝了徐南松手下的帮助,拿起那些“装备”跑到帐后硬着头皮换上。
这该死的秘境!
他扯着那块轻薄的布料,脸色慢慢涨红。
谁能告诉他这东西怎么穿?
温泉水池边,朦胧雾气中一道身影隐隐浮现。
黄金和玉环相连沿着紧实的腰线错乱缠绕,卡在胯骨上的珍珠链子坠下,延申向水面之下,乌发搅着宝石漂浮在水面上,一抹白纱随着水波摇晃,水珠从颈下滚滚坠落,青年低着头,轮廓在暗黄的烛火中愈发清晰,从眉眼到嘴唇,白色和红色浓烈的对比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走进来的聂朝栖像是被摄住了魂魄,忘记了呼吸。
听到声音的姜偃紧张往水池里面退了退,“谁?”
温泉周围水汽太大,他隐约看见有个人站在那里,却看不见是谁。
徐南松让人带他来这等聂朝栖,姜偃也没多问,本来他还在岸上,但他穿得实在太清凉,冻得他受不了,就先钻进了温泉里,哪想进了温泉,他发现了个更尴尬的事情。
这白纱飘起来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两条腿沾了水都有点又麻又木的感觉,总觉得不太舒服。
慌乱间听见岸上有脚步声,然后是入水的声音。
水波扰动,有人在靠近。
他紧张捞了捞水面上的白纱,恨不能退到墙壁上去,“聂朝栖,是你吗?”
许久,有人应道:“是我。”
后背撞上了一个人。
姜偃惊得弹了下,又被身后的人拉着按在自己胸前,“不过,我应该没有告诉过除了宋岐和长公主之外的人,我叫什么,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宋岐告诉你的?”
脑中闪过一道惊雷。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探子的身份就这么被发现了!
姜偃一紧张,双腿涌上上一股热流。
水池里“噗通”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砸下来,惊起巨大水花。
姜偃感觉自己飘起来了。
茫然间,眼角惊现一抹炽烈的火红钻出水面,随着水波轻轻摇摆。
那是一条大扇子一样的鱼尾。
心中一动,姜偃摆了摆鲛绡般的尾鳍,震惊发现那条尾巴还真是他的!
刚摆了两下,就被一只手攥住了尾下骨。
聂朝栖抚摸着波光粼粼地尾巴,“宋岐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竟然给我送了条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