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貌身材不俗(这点韩拓自认为比罗豪忡强一些,相信李未末也这么认为)。
年纪体力正盛(韩拓更年轻,这是无法改变的天然优势,问题就在于李未末的口味,万一他偏偏就更喜欢老一些的男人怎么办?)。
财力雄厚(这点韩拓没仔细计算过,如果不算上爸妈那边,只说个人纯资产罗豪忡大概强出他许多,但李未末虽然惜财,却似乎只爱自己赚的,并不是什么钱都要,仍有希望。)
相处经历(呵,那就更没有可比性了。韩拓和小末哥哥之间的过去,好的坏的,开心的不开心的,都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单看李未末这么多年还穿着韩拓的旧衣服,留着他送的手工发明就知道了。)
这么算下来,五项里面,两稳胜,一险胜,一输,一平手。
韩拓对自己的赢面还是比较乐观的。
“喂......”
一颗李未末的脑袋突然凭空出现在床边,鬼气森森地眯眼看着韩拓。
韩拓被吓得手臂肌肉一紧。
因为只开了书桌前的一盏角灯,房间其余部分都隐没在幽暗的色调中,冷不丁一颗头冒出来,皮肤白生生的,嘴唇红艳艳的,十分......惊悚。
李未末半跪着,像只夜行性的小动物一般两只手扒着床铺边缘,脑袋搁在上面,眼神里含着探究和不满。
“你醒了不起床在那边叽叽咕咕什么呢?”李未末问,“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讲?”
李未末以为韩拓还在为睡前的事背后讲他坏话。
被吓到的韩拓喉结滚动两下,换了口气,伸手摸到床头摁亮大灯,抓着李未末的两条手臂把他提溜到床上来圈抱在身上。
李未末故意说:“不继续吵架了?”
“又不是专门来崇明找你吵架的,”韩拓一语双关,“就是有点害怕了。”
“害怕什么?”
韩拓搂着李未末的手紧了紧,“害怕我一不留神你跟别人走了。”
立对等条约,三年之期的时候韩拓大方的说如果任何一方找到了想真正在一起的人,就无理由和平分开。
但韩拓心里最清楚,那不过是个为了稳住李未末的托词罢了,真要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末哥哥和别人谈情,他不知道到那时,嫉恨会把他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概挺可怕。
李未末撑起上半身,两只手摁住韩拓的左右肩膀,严肃而霸道地宣布,“韩小拓你听好,即便我们最后没有在一起,我也不会和罗豪忡有什么关系的。”
韩拓抬头在李未末的肘弯亲了一下,“我们最后也会在一起。”
李未末从韩拓身上爬起来,一只腿曲起坐在床边,说:“你知道吃饭的时候我问罗豪忡什么吗?”
韩拓也坐起来,拉着他的手,“什么?”
“我问他如果花钱买一个人前十二年,加后五十六年,共计六十八年的不喜欢,要多少才够?”
韩拓起初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表情一滞,随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未末。
“你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么......”李未末小声说。
“虽然我这个人,对于和你的将来总是多少有点没信心,但是......”李未末垂下眼睛,目光落在韩拓拉住他的手上,有些失神,“但是,我也有在很认真很认真地考虑......”
李未末反手去握韩拓的手,但韩拓力道太大,相比之下他的手又小,只能握住一根大拇指,像小孩子握住所依赖的父母的大拇指那样,喃喃道:“所以,你还觉得我会喜欢上别人吗......”
韩拓激动地不知道该怎么摆放自己的手和脚,他的睫毛颤动着,眼睛左右乱动,嘴巴一开一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李未末轻浅的笑声让他找回了自我。
于是韩拓也笑起来。
两人坐在床上,牵着手,干干净净,心无旁骛的,接了一个绵长而细腻的吻。
第62章
两人腻歪了好一阵子,大多数时候都是韩拓主动,李未末半推半就。罗豪忡的事情解决了,邻友关系迈入正规,一切发展的比京沪复兴号还快,然而李未末还是没打算学车。
韩拓坐在书桌侧面,支着头看戴上眼镜的李未末在电脑上认真打字,看他偶尔手抵在唇间思考,很有学院派精英的风范。
李未末的每个样子韩拓都很欣赏的来,但这个时候的李未末是他近些日子最喜欢的一种,带着股禁欲的气息。
韩拓看李未末做兼职翻译,又是自由职业者,曾问他想不想开一家这样的公司。李未末回说开公司哪有那么容易,看看陈琪每天熬夜再每天补脸,体检也不敢去,就只想对创业开公司这件事敬而远之。
“这家翻译公司已经相当成熟了,”李未末当时是这么说的,“有自己的资源和合作发行商。白手起家开一个新的,拉资源,谈合作商,找靠谱的译者,这些都不是我力所能及,也不是我喜欢干的事。”
李未末对自己爱什么,擅长什么,能力到哪儿,愿意付出多少很有自知之明,他享受并乐于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字工作者。
许多下海创业的人多少会受家庭和周围影响,比如开公司的下一代大概率选择接班,办厂人家的孩子会开更多厂子,高科技创投最开始至少也要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就算自己家不做这个,也可能有其他亲戚朋友,人脉关系提供渠道。而李未末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家几口包括个别走得近的亲戚,全部都是公职人员,知识分子,分布在各个政府机关,事业单位,李未末现在这样的工作已经是家里最“离经叛道‘的一个了。
从那个年代,到时至今日很长一段时期里,如果没有遇到特殊情况,从小生活在公职人家的孩子很难离开稳定性高的工作,去发展需要自己全权承担责任和风险,还很有可能失败从而一无所有,甚至负债的事业。
高级一点的说法叫创业,在老辈眼里,就是个个体户。再做的不顺没赚到钱的话,基本等同于无业游民。
江念蕊便是完成学业后按部就班留校做了大学老师,后来因为丈夫去世,考虑李未末的身体而换到了上海一家比较清闲的事业单位。而与她同系的学妹陈琪,则选择了自己创业,很难说不受家里做餐饮业的熏陶。
李未末的爷爷奶奶是北方人,大学毕业分配后一路跟着单位去了北京,在北京生下李未末的父亲便就此在那儿落了居。唯一的儿子离世,媳妇儿带孙子回上海生活,老两口也从未考虑过换地方。
李未末的爷爷就曾对他选择做自由职业者表达了深重的忧虑,在一辈子有“单位”可依的老人眼里,孙子的工作就是饥一顿饱一顿,一点儿也不稳定。
谁给交五险一金?年纪大了怎么办?平时没有单位福利,住房怎么解决?
虽然李未末不要,但老头儿总想着贴补孙子,还试图凭借自己多年积累下的关系,给李未末捞个旱涝保收的机关岗位。
李未末每次去北京看望爷爷奶奶都要被老两口拼命往手里塞钱,弄得他没办法,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因为江念蕊的关系和陈琪搭上线,拿存款入股了她的公关公司,挂名成了一位公司员工兼股东,并且后面来看盈利还可以,才勉强让老头儿暂时对孙子的温饱问题没那么操心。
李未末虽然大部分时间生活在上海,但饮食和一些性格习惯其实更偏向北方些。虽然没去爷爷看好的单位,但他骨子里同样缺乏许多南方城市,尤其沿海地带,那种闯荡的热情。
就好比现在,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按照安排好的计划,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完成自己习惯做的事,没有意外,没有风险,在可预见的范围内,安安全全。
除了......
“为什么不学?”韩拓等在李未末手指停下的间隙,问出这个问题。
“我开车的机会又不多,没必要。”李未末眼睛盯着屏幕,他在发一封邮件,不用动脑子,不然才不理会韩拓。
李未末点击发送键,“而且学车、考证、买车、养车这一系列事想想就麻烦,还得花不少钱。”
“我可以教你,带你练车。”韩拓往李未末那边凑了凑,殷勤地提出建议,“你学会了有事就可以开我的车出去,其他什么都不用操心,总比你搭......打车方便。”
李未末嗤之以鼻,“开你的车,你怎么不干脆送我一辆。”
韩拓说:“我倒是想,但我知道你不会接受。”
李未末哼笑一声,“你这么懂我,明知道我不想学车还给我报名。那我还就想要辆车了,至少三十万以上的,你先买过来再说吧。”
韩拓当了真,“你想要?那我们回市里就去4S店看看。”
说着掏出手机开始搜索性能不错,又适合新手操作的品牌和车型。
“......”
李未末伸手盖住韩拓的手机屏幕,沉着气说:“......我不要。”
李未末对车一无所知,除了公交15路,29路,408路以及比亚迪(出租),他对什么品牌什么车型想来没有兴趣,也不了解。
如果韩拓的本意真是让他学个技能也就算了,毕竟会开车在现代社会是个蛮重要的能力,现在虽然不太用得上,难保以后不会需要,等需要的时候再学也许就来不及了。
但一想到他是为了吃罗豪忡的醋背着自己偷偷干的,李未末心里就不得劲儿,不想就这么容易答应了,显得自己很好欺负似的。
拜托!小时候韩拓被别的小朋友欺负,都是他捏着拳头帮忙把人赶跑,韩小拓只会跟在后面眼巴巴又崇拜地望着他,就算现在时移势易,此一时彼一时,他也别想骑到自己头上去!
“好吧,”韩拓放下手机,又摸了摸李未末的头发,“按你的意愿。”
李未末瞅他一眼,见韩拓表情如常,并没有十分失落的样子,就准备转回身继续后面的工作。
“就是如果......”韩拓却还有话说,沉吟道:“如果像上次那样,我受了伤不能开车,半夜又打不到出租,你也不会开车,那我们就只能待在原地等救护车来了,也不知道现在上海救护车出勤速度怎么样,来不来得及......“
韩拓自言自语,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感觉是少了一层保障......”
李未末:“......”
“不过也没办法,”韩拓体贴地冲他笑笑,凑过去在李未末嘴唇上啄吻了一下,“说好了不强迫你。”
李未末:“......”
韩拓又拿起手机,“我现在就取消报名。”
点了几下,照着屏幕一字一句念出上面的内容,“......报名成功超过24小时改签驾校和考试时间收手续费百分之五,超过72小时收手续费百分之十一,超过四天报名费概不退还。”
韩拓看了眼时间,“刚过......”“无所谓,反正就几千块钱而已。”
李未末:“......”
演,再接着演。
李未末看着韩拓悬在‘取消注册’按键上方迟迟不摁下去的大拇指,最后还是在心里轻叹一口气,把手机从韩拓手里夺过来,指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是不是我答应了,你就能把嘴闭上。”
韩拓猛地站起身,双手捧着李未末的脸左边亲一下右边再亲一下,说:“我去洗个澡,不打扰你做事。”
说完动作迅速地进了卫生间。
“呃——”
李未末用力攥紧韩拓的手机,将气撒在没有感知的机器上。对自己守不住原则,因为韩拓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感到不齿。
色令智昏,情最误人。
李未末在心里默念几句色令智昏,正要把韩拓的手机放回桌上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没有锁住的触屏边缘,通知栏里的消息随之展开在李未末眼前。
李未末原本无心去看韩拓的隐私,但一串字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皱起眉,把手机拿近了些,再仔细确认了一遍那些字母和它们的排序后,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眨了眨眼睛。
李未末脑子有些乱,卫生间隐隐传出韩拓洗澡的水声,他空滞地呆了几秒,咬了下嘴唇,手指重新移到屏幕上,点开了那则消息。
十五分钟前他发给兼职翻译公司的邮件,邮件主题、内容、以及命名为“XXX序言译稿”的附件,赫然倒影在李未末的虹膜上。屏幕发出的荧光,打在他难以置信,情绪复杂的脸上。
那串组合字母,正是李未末的邮箱。
而通知栏显示有新邮件进来的上方,明晃晃出现了这几个字:译者-李未末
香港,上海,开公司,租房......
仿佛一片片漂浮在空气中的拼图碎片,最终在李未末的脑海里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韩拓冲掉脸上的泡沫,随便抹了一把头发,关上花洒。
他洗澡很快,可以说飞速,在李未末家除外。
不过以后再也不用故意在李未末的浴室里磨蹭半天,好延长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韩拓低下头用毛巾囫囵擦着头发,他没有注意到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上此时静静出现了一个人影。
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只眼睛盯着里面的人。
韩拓觉得擦差不多了,拿掉毛巾抬起头,视线正巧与那只眼睛撞上。
韩拓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连忙扶住旁边的洗手台。
“你洗完了?”李未末把门拉开了些,露出的半张脸仍鬼气森森,声音从门外幽幽传进浴室,“出来我有事问你。”
李未末走开,韩拓双手撑住洗手台让自己平复下来。
韩拓穿好衣服走出去,李未末侧坐在椅子上,手里举着他的手机。
韩拓对李未末说:“末末我想跟你商量件事,你每次出现的时候能不能先给人一个提醒,不要突然......”
韩拓的话头停住,他察觉到李未末眼神不对。
“怎么了?”韩拓问他。
李未末把手机屏幕转到韩拓面前,冷漠地说:“你是不是应该先跟我解释一下这个?”
韩拓看了眼李未末,再去看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是一封邮件界面。
李未末发稿子给兼职公司的时候一般会抄送两个地址,一个是与他直接联系,平时派活儿的责编,一个是公司总邮箱。
根据韩拓收到邮件的地址来看,他显然掌握着那个总邮箱。
这个总邮箱地址或许可以多人进入,但韩拓不是编辑也不是译者,那么什么人才会收到一家翻译公司总邮箱里收到的邮件?
李未末突然想到什么。又把手机转回自己面前,当着韩拓的面进入邮箱的垃圾箱,输入邮件地址,果然看到一堆还没被永久清理的过往邮件,但里面没有发件人为李未末的邮件。
李未末想了想,又分别点开收件箱,和archive收藏夹,再次尝试输入公司地址,这一次在收件箱里看到了熟悉的邮箱名。
李未末想问韩拓他和这家公司是什么关系,转念一想觉得这样问实在多余,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于是李未末把问题改成了,“所以这家公司是你开的?你开了一家翻译公司?”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韩拓都跟这个行业八竿子打不着。
韩拓是个理科脑袋,上学的时候就有点偏科,政治最差,语文次之,英语已经算是其中最强的一门了,但也就是平均水平,口语不错,但答题总会因为各种意外失分。
“太无聊了。”韩拓对文科类的科目都这么评价,“就地理还行。”
李未末不想花精力去回忆韩拓的考试成绩,但他急需一个解释。
李未末大概四年前接触到这家公司,那时韩拓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李未末这个名字不算生僻但也不是特别大众的名字,如果韩拓一开始就知道是他,那岂不是这么多年自己都在给韩拓打工?
韩拓只随意瞥了眼屏幕,倒是很大方地承认了。
“这家公司确实在我名下,”韩拓在床边坐下,说:“早年我爸妈觉得找外包公司不如自己开一个,我当时正好也在准备专利申请文书的多语版本,便找了几个专业人士注册了这家公司。只不过后面他们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这家公司就丢给我操心了。”
“一家小公司罢了,没有多大现金流,平时我也不管,都交给底下的人。”
韩拓虽然讲得随意,但从他有自己的主业还一直接收公司邮件来看,估计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不放在心上。
李未末反应过来自己发过去的邮件都没被删除,而是留存在收件箱里,心里倏然出现一个肉麻,又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神情有些受不了地说:“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一直用这种方式在香港偷偷摸摸关注着我......”
三个月前李未末打死也不可能对韩拓讲出这种话,但两人现在基本已经算是在一起,情侣之间该做的也做了三分之二,就剩最后临门一脚,很多话想到了能自然而然地让对方知晓,不用再想以前那样憋着,左右顾忌着。
韩拓垂下眼,而后又看向李未末,眼神定定,又夹杂着些许无奈。
李未末就明白自己说中了。
同李未末接洽的编辑姓希,他一般称呼对方小希。虽然没见过面,但从邮件往来的内容中李未末能感受到小希是个挺温柔的人,不论派活儿,告知deadline,还是回复问题都非常及时,并且有商有量,很好沟通。因而除了发收稿件,小希给出反馈之外,李未末偶尔也会顺便在邮件里跟小希聊聊别的事,如同普通网友那样。
跟小希联络了大概有小半年左右吧,对方让他加自己的MSN,于是聊天频率变得频繁。以往李未末同小希聊的都是翻译相关,例如讨论一些翻译名家的书籍,新上映电影的字幕公司,或者自己配音的小片段。
但自从加上MSN后,小希就经常会和他说一些生活方面的话题,比如最近工作忙不忙,还要做兼职身体吃得消吗?有没有谈恋爱?过年是不是和家人在一起,新年愿望是什么?平时喜欢吃什么,小长假去哪里玩儿了?重新回到工作中状态调整的过来么?时间来得及吗,来不及deadline可以往后推推......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一开始李未末还有点不适应,毕竟小希虽然随和,却也是个相当专业和有分寸的编辑,突然热心起来关心他的生活状态,让李未末感觉这个变化还挺突然的。
不过他猜想也许公司设置了新的公司文化和KPI,需要编辑和手底下的译员保持热切良好的关系;也许因为自己转成了长期合作译者,要比之前零散接单的时候更受公司看重;也或许小希其实就是这样性格的人,客气但慢热,一旦熟络起来就变得无话不谈。
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讲的事情,李未末便在工作之余时不时和小希多聊两句,一来二回有来有去,未免自己显得太过冷漠,也渐渐会相应地问询一下对方的生活。
现在看来,这个“小希”很可能从头到尾都是个套皮假人。
李未末用手机指着——他今天已经无数次用手机指着韩拓,架势仿佛手里拿的是块板砖,夫夫一言不合就要往对方身上招呼的那种家暴。
李未末感受到了信任危机,在他和韩拓刚刚好上的几小时后。
“所以你是我的编辑?小希是你装出来的?所以才一直探问我的生活!”李未末瞪着眼睛,说到激动处不由得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步跨到韩拓面前,逼视的韩拓不得不向后仰了一下,用手臂撑住身体。
“就说哪有那么巧的事。”李未末如同刑讯逼供的监审官,边回忆边厉声道:“上海那么大,偏偏你坐的车差点撞到我,还在同一家餐厅吃饭,给陈琪让出位置,从她那里骗到我的联系方式,又这么巧刚好租了我家旁边的房子......”
李未末仿佛被灵光一点,恍然醒悟过来,“之前你说你是为了我才回来上海的,我还不相信,原来你回上海之前就已经在暗地里调查我?!”
那么少说也有四年了——
被蒙在鼓里欺骗带给李未末的不仅是惊讶和不爽,更多的是觉的自己很失败。他其实并不介意给谁打工,他连罗豪忡都忍了,赚谁的钱不是钱?但那归根到底是个外人。韩拓不一样,韩拓是自己从小喜欢到大的人啊,也是打算以后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是同床共枕的人,就算韩拓说是因为喜欢才这么做,李未末在自尊上仍然觉得难以接受。
李未末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不是今天让他偶然发现了,韩拓恐怕会一直隐瞒下去。
李未末没有大吵大叫,他的声音从牙缝间挤出来,有些脱力似的,“你是不是特别享受我给你打工,每次为了收到那点稿费感恩戴德欢欣雀跃的样子?咱俩重遇以后你是不是私底下还在得意,觉得我这么笨,你不说我肯定发现不了。”
“我知道你有能力,你家也有钱,你爸你妈......”李未末想到什么,声音变得干涩嘶哑,仿佛用了他十分大的毅力才能讲出口,“......他们生意做得很大,关系和手段也多,什么都能帮忙解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未末没有说完后面的话,事实上在提到韩拓父母时,他的声音小如蚊呐,韩拓并没有听清楚。
韩拓一开始被李未末拆穿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觉得这件事是可以好好解释清楚的,但现在看到李未末的样子,韩拓忽然有些心慌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韩拓能把离李未末最近的那盏落地灯打开,他就会看到李未末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李未末从韩拓身前移开,慢腾腾地转过身子,坐回椅子上。电脑屏幕还开着,鼠标光标在word文档上闪动。李未末觉得屏幕发出的荧光无比刺眼,抬起手“啪”的一声把电脑扣上了。
第64章
那“啪”的一声同时也挑动了韩拓的神经,李未末的反应固然令他急切地想要安抚对方。然而解释的话还未出口,先于其出现的,便是一股难言的焦躁。
这股焦躁中隐隐有韩拓试图压下去的愤懑。
他以为两个人相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应该会因为这样的事情产生隔阂。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韩拓的声音沉了下去,脸上没什么情绪,看上去相当平静,却反而比高声叫嚷和吵架更使气氛压抑,“你觉得这么多年每次我看到以你的名字发来的邮件和消息心里是得意?想关心你的生活是为了躲在背后暗自偷笑?不告诉你好为了将戏弄继续下去?”
韩拓扯了一下嘴角,不知是自嘲还是失望更多,“就像我们重逢的那一天,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会报复你。”
这些话放在韩拓心里很久了,从他们重逢那天开始,直到今天,李未末面对他总带着某种时轻时重,他无法理解的防备和抵触。
这给他造成了一种不安——就好像那些动人的话和依恋的行为只是李未末一时的动摇,早晚如昙花一现消失不见,而生硬却又不得不见的关系才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