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薯凉的差不多了,他用菜刀把一个个漂亮的红薯分割成一片一片的,然后在火盆上架好高高深深的烘笼,再把一片片红薯贴在烘笼上。
这么多红薯自然不可能一次性烘干,余冬槿便坐在烘笼旁,一边观察火候与红薯片的烘干程度,一边一批批的制作。
速度有点慢,但余冬槿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便一点一点的做。
他坐在厨房灶膛前用来烧火的小木凳上,嗅着空气里属于红薯的香味儿,看着一片片色泽诱人的薯片,没忍住,把第一批烘的差不多的薯片吃掉了一小半。
余冬槿嚼着已经稍微有了韧性的薯干,道:“幸好我早有预料,多拿了两个红薯。”这世上,哪有厨子不偷吃的啊,食品的制作过程中难免会有这样的损耗,嗯,很正常!
把烤的差不多的薯干放到另一个簸箕上。幸好家里的竹制品挺多,大大小小的圆簸箕就有四个,不然他可就要到处找适合的容器了。
在没有塑料的年代里,在他们这生长着翠竹的地区里,竹制品简直是人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存在,感谢代代相传的篾匠(做竹制品匠人的职业名称)师傅们,给了他这么多方便。
第08章
余冬槿直到下午,才将全部的红薯片烘好放到了簸箕里,一共四个大小不一的簸箕被放在窗台上和被他搬出去放到正屋屋檐下的长板凳上,晾了起来,之前晾的米早就干了,他已经把米收起来放到了干净的罐子里,簸箕已经全部用来装红薯干。
做好这些,余冬槿看了看天色摸摸肚子,感觉自己不用吃午饭了,他已经吃红薯片吃饱了,但他没有开始烧火炒米,而是盖上炭火,把小凳子搬到正屋的屋檐下,坐在那儿歇了歇。
虽然这活没有很累,但厨房里现在全是红薯的味道,闻久了后余冬槿感觉有点腻,所以得出来透透气。
天上,太阳还是藏在那片白茫茫里,也不出来,但又不下雨下雪,就这么干刮着冷飕飕的风。
余冬槿看着自家院子里,那被风从外面吹入的那片枯叶,看它又被风卷起,随风远去,他听着这片宁静,忽然有点怅然,心里不知为何有点不舒服。
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开始伤感了?过了一会儿,余冬槿终于反应过来,捂上了心口,他已经发觉了,他是真的在不舒服,他的心口又开始疼了。
不过比起之前夜里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这一回可好多了,只是微微隐隐作痛而已。余冬槿感受着这阵突如其来的疼痛,努力保持在板凳上静静坐着,并控制好呼吸让自己不要紧张。
等那股疼痛过去,已经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余冬槿额角发汗嘴唇发白的从凳子上起来,步履蹒跚的去了主卧,抓住正睡得喷香的大黄蹂躏了一番。
骚扰完大黄,余冬槿感觉好多了,他放下四肢乱动扭头挣扎的大黄,扑倒在床上躺了会儿,感觉彻底缓过来了后,才拍拍脸起身。
床尾笼内,大黄还在扒门,看来是对主人刚刚的行为很是不满。
余冬槿勾起嘴角,过去打开笼门捏他出来。他把大黄捏在手里,正想再揉它一回,耳边却又想起了那熟悉的孩童的声音,他说:“宝宝又疼了吧?”那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叹息,“那气味又来了。”
余冬槿脸上笑容僵住,汗毛直立,手一瞬间有些发抖。
他脑子里嗡嗡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了动作,他把大黄放到了自己大腿上,看它停在那上面开始洗脸梳毛。
那气味?是什么气味?那气味来了所以他就发病了?
余冬槿实在搞不懂,难道真的是诅咒的力量么?先祖欠下的债究竟是什么呢?那债好不好还呢?他想活着,他不想死,所以如果是诅咒的话,反而比真是这身体先天有病要好得多。当然,前提是,他这趟过去能有个好结果,能还上那笔先祖的欠款。
余冬槿把洗好脸梳好毛正跃跃欲试试图跳下床,去拥抱大自然的大黄放回笼子里,坐在床上平复了一下心绪。
也没那么多时间七想八想,余冬槿很快回了厨房,路上他把刚刚搬到屋檐的小凳子带上,放回灶膛门口。
他要开始做炒米了。
炒米的做法很多样,但为了节省时间,也因为余冬槿现在有的原料只有普通大米,所以余冬槿选择了最简单的做法,锅下烧小火,直接把晾好的大米放入锅里不断翻炒,炒到大米变色就可以了。
这是个考验胳膊力气与耐力的活计,余冬槿忙活了快二十分钟,期间还得看火,大冬日里,在他整个人都出了一层薄汗的时候,炒米终于做好了。
锅内,原本颜色奶白的米粒如今已经是金黄一片了,炒米特有的香味在整个厨房蔓延开来,余冬槿忍不住挖起一勺,吹了吹,送入了口中。
“呼呼呼,烫烫烫!”他龇牙咧嘴的嚼着嘴里脆香的米粒,感觉好的不得了,这要是配茶配汤泡着吃,味道肯定更棒。
就是这东西不能多吃,太刮油了,他这具身体年纪不大,本来也瘦,吃多了受不了。
余冬槿把炒的很满意的炒米装罐之后,看着眼前漆黑的大锅,总觉得还有些意犹未尽。
再泡点干菜,做一罐小菜带上,用猪油炒了,路上能进点油水。
立马开干!余冬槿立即把柜子里的菜干豆角干拿出来,笋干是来不及了,泡发时间太长,菜干豆角干用冷水泡几个小时,切了就能炒了,等晚上吃饭,也就是吃着这些了。
把菜泡上后,盖上灶膛里的火,余冬槿拿出碗来,挖了点炒米出来加盐用热水泡了,然后端着碗美滋滋的坐在厨房门槛上,一边看天一边吃滋味超棒的炒米。
晚上,余冬槿炒了一满罐菜干,煮了一碗白米饭,吃了个肚儿圆,然后他收了风干了个勉勉强强的薯干,开始收拾行李。
冬日还有段时间呢,他把四套中衣三套冬衣全装入包裹,然后扯了屋内箱底的破床单,试了试把大黄的笼子包起来,很成功,这下余冬槿就放心了。
他要带的除了几身衣服、钱还有干粮,也就是大黄和它的东西,其他便没有什么。
这天晚上整理完该带的行李,余冬槿出了屋子准备去洗澡的时候,院门被人拍响了。他带着疑惑跑过去打开院门,看见的是昨天见过的狗蛋,他疑惑问:“狗蛋?你怎么来了?”他让开门,“进来么?外面冷。”
狗蛋挠挠头,喊了声:“哥!”他人瞧着比大毛要腼腆,皮肤也黑几个度,大晚上的他咧嘴一笑,余冬槿只见他呲着一口大白牙说:“我就不进去了,我娘让我给你送菜,你拿着。”说完不等余冬槿反应,他把手上抱着的罐子往余冬槿怀里一塞,转头就跑。
只余门内的余冬槿抱着罐子一脸懵,“诶?”
他呆了呆,拴上门,去厨房点燃了昏黄的油灯,在灯下查看了这罐子菜,解开了抱在罐子盖上的碎布,打开了盖子。结果这盖子一打开,余冬槿就闻到了自己好几天没闻到过得肉香味。
他一愣,下一秒反应过来,他婶子这是把自己买的肉做了,给自己送回来了。明白过来后,余冬槿心里就软成了一汪水,他吸吸鼻子,直接用手取了里面一块色泽诱人的肉块吃进嘴里,那滋味鲜香微甜的烧肉在他嘴里一抿就化,化成了一汪甜水,在余冬槿肚子里浇出了一大片的太阳花来。
余冬槿抹去了眼角的泪花,把肉菜罐子盖好装到自己之前收拾出来的干粮箱子里,洗完澡他抬着箱子去了卧房,与书桌上他收拾好的衣裳包裹放在一起。
这一晚上,余冬槿睡得很早,这晚他没有做梦,但在沉睡时,他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第二天,余冬槿自然起得很早,他洗漱完了车马还未来,就连忙去给大黄添了足够的粮食,然后把笼子包上,把行李一点一点的运到门口石板上,关了门上了锁坐在门前等。
他没等多久,踢踢踏踏的马车就行过来了,赶车的正是上次送余冬槿回家的那位车夫大叔。
余冬槿看见他,脸上带笑,喊了声:“辛苦您了叔。”
车夫勒马停车,哈哈笑道:“这有什么,该是我做的。”他下来帮余冬槿搬行李上车,看见余冬槿自己搬起了那个用布包起的箱笼时,想过来搭把手。
余冬槿忙道:“这个不重,我自己来就好。”
车夫点头,去帮他拿地上的包裹和罐子。
东西放好上车后,余冬槿上车坐上,车夫将马车掉头,挥着鞭子在空中发出噼啪声响,驱赶马儿向前走。
余冬槿在摇摇晃晃的车内,掀开了车后的草帘往外看了一眼。
余家大宅在昏暗的初晨中,离他愈来愈远,也愈来愈显得安静孤寂。
他心里莫名生了些怅然,说不清道不明,似是离愁。
一路鞍马劳顿,确实如老郭估计的那样,他们足足花了三天,才在这天快中午的时候到达了留云县城。
余冬槿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比起起朝云县,看起来要高了许多的县城大门与围墙,活动了下脖子。他感觉浑身都在难受,这一路坐车的人累,赶车的人更累。经过这一趟,余冬槿彻底感受到了这年头出行时的不易,实在是太辛苦了,他现在已经开始对之后回去的行程感到头皮发麻了。
跟他一车的药商容家大少爷这时候也下来了,他每年总有一段时间要频繁出门,对这种短途旅行已经适应良好,他下车站正之后,看着下了车后一身轻松的余冬槿,笑道:“终于到了,余郎君可算松了口气吧?”
老郭这时过来,也说:“余郎君,累到了吧?”
余冬槿点头承认,说:“对,实在太累了。”
老郭笑道:“那咱们赶快收拾收拾进城,我送你们到地方。”
余冬槿对他拱手相拜,“多谢郭叔。”他拿出放到袖子口袋里的信纸,看了看上头的地址,“我要到城南私塾路第三间,李家宅。”
老郭明白了,“行!”他对容大少爷道:“容大少爷,你今晚还去城东休息么?”
容大少爷笑着点头,“是。”
老郭笑道:“好,那上车吧,我们再走一段。”
给守门县兵看完路引,车队行驶入了留云县城大道上,因为余冬槿东西少,他们先去城南。
第09章
车厢内,容大少看着因为终于到达目的地所以瞧着格外高兴的余冬槿,不由也露出一个笑来。
余冬槿放下撩起车帘的手,见到他脸上的笑,有点不好意思,说:“终于要到了,心里实在是高兴。”
容大少神态温和,“理解,我与你乃是一样,终于能好好休息一晚,也松了口气。”
他们这一路一直坐的都是一辆马车,经过这三天的相处俩人已经相熟。容大少是位性格极好的人,他看得出余冬槿为人敦默寡言,于是平日里也不与他多聊,只在余冬槿看起来状态不错时,与他互相说几句话。
余冬槿笑了笑,想了想将一旁装着炒米的罐子拿起来,递到容大少面前,“容兄,你不是明天还要赶路么,这炒米你既然喜欢,那这些你就带到路上吃吧。”这三天里,他们一起吃饭,容大少还挺喜欢吃他带的炒米的,这里人好像不炒这个,他还是第一次吃到。
余冬槿这一趟也是托容家的福,才能做顺风车省钱,他记得这点好,于是路上将几种炒米的方法都教给了容大少。
容大少也不推辞,很高兴的把罐子接了过来,说:“那就多谢了。”
城南私塾路很快就到了,余冬槿打开车前帘,去看街道两边,他发现比起处处宽敞的朝云县,留云县城的房屋盖得要拥挤的多。
赶车的是老郭的伙计,是个身体健壮的年轻小伙,他看着路算了算,“第三家,我看看……诶,看到了看到了,李宅!”他问探出头来的余冬槿:“是这家吧?”
余冬槿点头,“应该是,那我就到了。”
伙计便勒停马车,准备去帮余冬槿把行李拿下来,余冬槿连忙跳下车,自己去抱车后面大黄的笼子。
伙计见他这么紧张,哈哈一笑:“这是什么啊,叫余郎君这么宝贝?”
余冬槿抱着大笼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里面装的东西比较容易碎。”
下完东西,余冬槿告别了容少爷与老郭的队伍,转身好奇去看眼前紧闭的院门。
隔壁屋檐下,一位坐在木墩子上敲锄头的中年汉子看了眼余冬槿,手上动作停住,直起腰试探问:“你是……夏夕他弟?”
余冬槿这才发现旁边有人,迟疑问:“这位大伯,您说的夏夕是李夏夕么?”
汉子瞧着他的脸,点头,“是啊,你哥给你留的那封信,还是我叫人帮忙给你送去的呢。”
余冬槿没想到这么巧,一来就遇见了当初给原身送信的人,他看了眼眼前的大门,问这位大伯:“那李家哥哥他真的……”
汉子想到那位年纪轻轻就走了的邻居,叹了口气:“是真的,他的丧事还是我们左右邻居帮忙李家的乐正先生一起打理的,哎,也是可怜。”
余冬槿讶然,“乐正先生?”这是谁?不是说李家一个人都没有了么?别真是诓他过来吧?
汉子道:“乐正先生是夏夕的干爷,就住在你们李家。”
汉子这话说完,李家宅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余冬槿转头看去,便看见一位头发须白,形容枯槁的老爷子站在门后探出头来。
汉子探身,喊了句:“哎哟老先生,你怎么搞成这样?”
老爷子对他摇摇头,然后目光挪动放到了余冬槿身上,他用年迈沙哑的声音问了句:“是阿槿娃儿么?”
余冬槿看着这位暮气沉沉的老爷子,点头:“是我。”
老爷子顿时脸上带了些笑,这叫他人看起来精神了点,他将两扇木门大开,对余冬槿说:“进来吧,外头冷。”然后出来想帮余冬槿搬东西。
余冬槿连忙阻止,一旁那汉子也说:“您就别动了,我来,我来!”
李家这间宅子不大,且瘦瘦长长的一条,前面带个小天井后面带个门脸铺子,中间住人的地方也就一个小厅堂一间厨房带两间小卧房。
余冬槿抱着笼子,与帮忙的汉子一起跟在老爷子后面,把行李放到了厅堂后方第一间卧房里。
然后汉子告辞,余冬槿被老爷子邀着坐到了厅堂里,他有点不太自在的坐在堂内的八仙桌配套的长凳上,手放在桌面上,将这个小厅堂看了一遍。
厅堂很不大但很干净,屋内处处透着认真生活的痕迹,而厅堂内进门对面的墙角摆着一张长案,长案上方墙面上还挂着未摘下的白布,长案上则放着一块崭新的牌位,上面刻写着:李氏,李夏夕之灵位,是李家哥哥的牌位。
老爷子从厨房出来,给余冬槿上了茶。
余冬槿连忙收回目光,接过茶后道谢:“谢谢爷爷。”
老爷子听见这声爷爷,顿了顿才在余冬槿对面的长凳上坐下,说:“夏夕临终前,一直念叨着你。”
余冬槿抬眸,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老爷子继续道:“他怕你与他一样,犯心疾,最后心痛而死。”
余冬槿浑身一震,眼睛睁大,问“哥哥他也是……”
老爷子看他这样表现,明白了,脸色更沉,说:“看来夏夕说的是真的,李家人真的被诅咒了。”
余冬槿脸色难看,忙问:“哥哥都说了些什么?这个什么诅咒,不是真的吧?”
老爷子叹气,声音沙哑:“我也不知道,小夕没有和我说太多,不过你哥哥还有信留给你。”说着,他解开了上衣下巴处的盘扣,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厚实的信封,递给了余冬槿。
余冬槿借着他这个动作,发现老爷子身上也特别瘦,那衣裳里面空荡荡的,瞧着叫人特别心疼。
他一边接过信一边想,乐正先生很爱李家哥哥,哥哥死了,他是如此的抑郁难过。
乐正先生见这与自家孙孙肖似的年轻郎君,心中钝痛难忍,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阿槿娃儿,你在这看信,我出去买些东西。”
余冬槿这时已经放下别的心思,满心满眼都在信封内的信纸上,闻言随口道:“好。”
粗略一扫,浅黄色的信纸上,字写得有几分潦草,笔力也稍显不足,且越往下字迹越轻,甚至还有一段墨迹不知沾染到了什么晕开了,叫人仔细判断才能看清上头的字。
余冬槿蹙着眉头,定了定神将信从头看起。
随后,他脸上眉头越皱越紧,渐渐带上了困惑与茫然,就这么将信完完整整看完之后,余冬槿愣了好半晌,疑惑的将信件里最重要的那一点在心里又过了一遍:“李氏祖先与遥云山神结下了契约,以家族气运与一个婚约换取了自己的气运,祖先之后因此平步青云,可他却没有遵守约定,反而将此事瞒下,因此我等后代才被契约之力反噬,一代比一代更早的患上心疾,都因心疾而死……所以,现在李家人活命的方法,就系在这个婚约上?”
而李家哥哥,也是在临死前不久,在去李家荒废许久的祖宅里的祠堂内拜见先祖,才发现了那枚李氏祖传下来,被祖先李成燕系在了房梁上的刻着婚契的木片与信件。
李夏夕在信里说,他那时以病入膏肓,已经无力实验完成婚约之后自己是否能活,所以只得连夜将给余冬槿的信写下并让人寄出,只希望余冬槿不再步李家人后尘。
余冬槿将信放下,心中只觉难以置信又百感交集,而且他总觉得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这时,抱着几个油纸包的乐正爷爷回来了。
余冬槿见了,立即将信一收,把信上的事暂时搁下,过去给他搭把手,乐正也不推辞,把怀中快拿不下的几个油纸包给了他。而这一摸油纸包,余冬槿才发现这些油纸包居然是热乎的,他问:“爷爷,您这买的是什么?”鼻子一嗅还挺香的,余冬槿反应过来,“您去买午饭了啊?”他把手里的油纸包放到桌上。
乐正将手上剩下的那个油纸包放到桌上打开,点头道:“是啊,我这把老骨头,也做不出什么好饭好菜,便去外面买了。你第一次回来,总得吃的丰盛些。”
余冬槿看着油纸袋里的被炸的金黄漂亮的香酥肉,又见他接着打开一道葱烧鸭、一道蒸丸子、一道凉拌粉丝,再加一份米饼,每样菜品都很大份,摆了满满一桌。
余冬槿看着这些菜,心生感动,说:“这怎么吃得完。”他看向老爷子,道:“家里不是有厨房么?我会做饭,我可以下厨的。”
乐正到一旁墙角的柜子里拿了碗筷摆上桌,说:“哪有让久久未归的游子第一回 归家便下厨的道理。”他笑笑,“而且自你哥走后,我一个人窝在这里这么久,虽然吃的不多,但家里也没多少米粮了。”
余冬槿莫名心里一紧,忍不住握上了老爷子给他放筷子的手,发出一声:“爷爷?”
乐正苍老起皱的眼皮微动,用另一只手覆盖上了余冬槿的手,“你放心,我这把老骨头可能熬呢,况且你哥临走前,还说叫我一定要多照顾你。”
余冬槿心里那股紧张感消失,换成了庆幸与一种并不叫人烦恼的沉重感,他垂眸,看着以前自己从未仔细看过的,老人那苍老的布满褶皱与斑点但是很温暖的手,声音微哑:“嗯,那就好。”他抬眼笑道:“爷爷咱们吃饭,我都饿了!”
老人浑浊但是充满柔软感情的眼睛里,也有了一丝许久没有过得笑意,他点头:“好!”
这时,前院天井中的石板地上,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之前那个帮余冬槿搬行李的汉子的声音响起:“乐正先生!夏夕弟!”没等屋内乐正和余冬槿应声,他就迈着大步进了没合拢的堂屋门。
一老一小转头看去,就见汉子一手端着汤碗一手端着盘颜色发黄的饼子进来了,他进来一看,见屋里俩人已经吃上饭了,便笑道:“我还说给你们送吃的呢,原来已经在吃了啊。”
余冬槿站起来,喊了声:“大伯。”
乐正道:“我刚出去买了些以前小夕喜欢吃的,我猜他兄弟俩口味应该差不多。”
余冬槿没想到是这样,回头向桌上的食物看了一眼。
汉子闻言,想到那位年纪轻轻却没了的邻居,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将汤碗盘子放到桌上,笑着说:“这不刚好缺个汤么?”他对余冬槿道:“这是你伯娘做的,以前你哥也爱吃,你也尝尝吧。”
送完东西,汉子就走了。
这天吃完午饭,余冬槿与乐正爷爷去了李家哥哥的墓前。
余冬槿把买来当做祭品的香酥肉、葱烧鸭、蒸丸子、凉拌粉丝和米饼,还有自己做的一碗汤摆到墓前,说:“对不起啊哥哥,我没好意思拜托邻居家的伯娘帮我做汤,就自己琢磨着做了,我尝过了,味道差不多,你也尝尝吧。”
一旁站着的乐正嘴皮颤抖了一下,眼圈发红别过头去。
余冬槿上完香烧完纸,问乐正:“哥哥比我大几岁啊。”
乐正:“五岁,你被抱走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
祭拜完哥哥,余冬槿又去拜祭了不远的父母祖父母,等下了山,已经很晚了。
他们走在冷风飕飕的管道上,余冬槿对乐正说:“爷爷,我得去一趟祖宅。”
乐正早有预料,道:“遥云村太远,今天恐怕来不及,你在家里歇一晚,明天再说吧?”
余冬槿点头:“也好,那您带我过去一程?我不知道路。”
乐正:“自然。”
这天晚上,余冬槿久违的洗了个舒服的澡,晚上他睡在哥哥的房间,给许久没好好一起相处的大黄添上粮食,然后给他塞了块牛肉冻干后把它拿出来玩。
他点点大黄的鼻子,说:“对不起啊,这几天都没好好喂你,让你食盆都空了。”不过他之前给放的粮食是足够的,食盆空的的原因肯定是这个小家伙把吃不完的食物打包藏起来了,到处在窝里囤粮食,是这小家伙最喜欢做的事情。
大黄沉迷啃冻干,转身不理他。
余冬槿骂了句:“就知道吃。”把它放回笼子,坐在床上将这个窄小的房间看了一圈。
这个卧室应该被乐正爷爷收拾过,李家哥哥私物都被收走了,余下的只有空荡荡的柜子与桌案,床也是新铺的。
余冬槿叹了口气,转头对埋在食盆里的大黄说:“事到如今,我倒是希望哥哥说的是真的,因为我真的不想死,如果是遗传病的话……婚约……完成这个失约了许多年的婚约,真的可以吗?”不过,嫁给山神,嫁给一座山?这也太玄乎了吧?
去祖宅看看吧?哥哥信上说,他没有将那片刻着婚期的木片从祖宅带回来。
余冬槿呼出一口气,将怀里的羽毛拿出来看了看,然后他将之放到枕头下面,才躺好闭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