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个冷美人死对头—— by钺吟

作者:钺吟  录入:06-17

在他说话间, 周围的环境正在缓慢变化。倒下的怪兽身体,无数巨兽, 他们脚下的“小岛”甚至雨水, 都在化成烟尘, 一点点透明然后消散,使得整节车厢笼罩在越来越浓的雾气中。
这个副本已经通关了。
老人高举起又变成小狗的小黑欢呼,阿历克斯又哭又笑地试图唤醒昏迷的周承浩,后者断腿处依然渗出血迹。
但对话中的二人谁都无心感受通关的喜悦,林舒苗第一次在景泽阳面前露出挑衅的神态。
“景队不要为他说话了。是你救了我们,他只是帮了点小忙。他甚至不敢与你并肩作战,只会通过鹦鹉和你联系,操纵副本配合你。”
“躲在幕后的NPC能成为你的战友吗?”
年轻的女孩即使因为伤痛无法站立,仍高昂起头,那是作为战士的骄傲。
但景泽阳并没有被她说服。男人深邃暗沉的目光锁住林舒苗。
“他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NPC,更不是你以为的懦夫。如果你执意执行任务,那我奉劝你,现在就离开游戏!”
历经百战的特战队长的气场不是一般人能扛住的。林舒苗打从心底生出一阵颤栗。
她不能理解景队对宁迦渡的维护,就因为他们曾经是同学吗?她目光胡乱落到某处,正对上他手心里捧着的小鹦鹉。——雪白的小脑袋靠在景泽阳指头上,微眯着眼,似乎很是疲惫。
她忽地生出一股自嘲,小声道:“没想到景队也有是非不分的时候,算了,执行对象都听到了,这任务也没法执行了。”
在宁迦渡身上种下引线代码,适当的时候引爆以摧毁游戏。身为人肉引线的对象知道了,自然不可能成功。
但景泽阳并不接她的话,他抬手遮住小鸟,挡住她的视线。“回去,告诉部里那帮专家,不要再打宁迦渡的主意。”
指骨修长的大手充满保护欲,一根羽毛也没有露出,林舒苗忽然就有点羡慕这只小鹦鹉。她终于明白这个人有多么重视那个NPC,铁了心要保护他,甚至不惜违抗部里的命令。
她叹了口气,最后的坚持也随之散去。
景泽阳说得对,她是该回去了。
任务失败,再搭上性命就太不值得了。她被水母蛰伤的地方已经不再疼痛,因为身体每一处都在疯狂输出剧痛。
她在游戏机上敲出回程代码,虽然被游戏劫持后无法联络队友和总部,但守望者调出回程通道是最基本的操作。
然而,金色光环并没有出现。
难道是边界值改变了?
她更改参数,但还是没有反应。
几次尝试后,林舒苗终于意识到,她已经无法离开。游戏的进化速度超过预期,她甚至也无法用语句破解水母的毒素,毒素蚕食着她的神经系统,在她脑子里发出尖锐的声音。
她要死在这里了!!
这个想法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直强忍的疼痛决堤般汹涌,林舒苗死拽住游戏机,脸色苍白。咽喉像被掐住一样窒息,心脏不规律的颤动,想哭,嘴里却发出漏了的风箱的嘶声。
她不想死!
小鸟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格外违和。
她抬起头,透过已然模糊的视线,看到那只作为宁迦渡的通讯器的小鸟。
毛绒绒的小身体从景泽阳温暖的掌心挣脱出来。跳到游戏机上,蹦蹦跳跳的同时,小爪子哒哒哒地敲着光屏,没敲一下闪出一片绿光。
疼痛如退潮一般散去,林舒苗终于又能呼吸了,她震惊地看着手上水母留下的红痕逐渐消失,生命又回到体内。
然后,在哒地一声敲击下,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金色光圈竖立在半空。
“这是他给你打开的通道,回去吧。”景泽阳淡然地说。
林舒苗并没有行动,她一脸难以置信又不愿接受的表情看向小鹦鹉。
只是个通讯器,它怎么可能编写程序,那几根细爪子就不适合打字,还有那奇异的绿光,她想不出任何解释。
“?”小鸟又回到景泽阳的掌中,歪了歪头,似乎在问:“你不走吗?”
灵动的神态使她像一下子被雷击中,醒悟过来。
这分明是一幅有灵魂寄居的躯体,哪里是机器语言操纵的生硬外壳!
宁迦渡,他就在这里!在鹦鹉的身体里!
林舒苗睁大双眼。颠覆她认知的技术也震撼了心灵。她忽然就理解了景泽阳。
并肩出生入死,配合默契,技术超群,甚至能改变形态,光是这最后一点就是“潜望”系统完全做不到的,那些研发专家们该为此羞愧。
她也感到羞愧。这个人明知她的任务,还是救了她,送她回去。
林舒苗站起身,握住游戏机的手微微发紧。
似乎是敲代码累坏了,小鸟又闭上眼睛。景队毫不掩饰心疼,冲林舒苗道:“要走就快点,别耽误时间。”
“我不走了。”女孩飞快答到,一边把游戏机揣进口袋,精神抖擞地把散乱的马尾扎起来。“景队你说得队,这个人确实与众不同,我要多观察观察,回去后好给部里的专家们汇报。”
景泽阳挑了挑眉。
变得还挺快,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那些老顽固最好能改变主意。
此时,烟雾散去,车厢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老刑警一直在帮阿历克斯抢救周承浩,这时叫了声“好!”终于是把人救醒了。
蓝头发的年轻人很快就发现自己少了一条腿,惊悚地连连抽气,差点又昏过去。蜜罐里长大的少爷第一次体会到世界的残酷,显然好运已弃他而去。
另一边,浅淡的白光闪过,A-shell被收了回去。
里面的人陆陆续续走出来。虽然没有受伤,但他们似乎受到了惊吓,一个个低着头瑟缩着。不知是不是错觉,景泽阳觉得他们身上的颜色似乎都暗淡了不少,让他联想起刚进车厢时那一群灰扑扑的玩家。
现在那群人已经一个也看不见了,可能成了车壁上某几块新鲜的血泥。
魔术师走在最后,一头红色的头发格外醒目。
他看上去异常兴奋,那张涂了黑白油彩的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张开双臂向景泽阳。
“恭喜!景泽阳!不,景队。”
景泽阳的眼神阻止了他的拥抱,但他仍不死心地试图靠近。
“你表现的可真帅,我都要动心了。”他故作幽默地说,语调像挑起的圣诞装饰一样浮夸,引来所有人的侧目。他发现自己成为了焦点,立刻表演似的大声道:“让我们感谢景队,没有他,这一关我们都得死。感谢解救者!”
这个家伙的表演欲实在过于旺盛且不合时宜。
何况,别人出生入死的时候他躲着,安全了就故作姿态地表现,这种行径只令人厌恶,林舒苗他们扫来一波冷眼,A-shell里出来的人们也都只是木然看着。
景泽阳懒得理他,扭头就走,这人却以极快的速度突然靠近,在景泽阳格挡开他之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阴柔嗓音贴在他耳边。
“景队其实是来英雄救美的吧?和当年的比赛一样,”他阴阳怪气道,目光转向景泽阳微合的双掌。“可惜你的小美人这次变成了鹦鹉。”
什么意思!?
景泽阳脑中的弦猛地绷紧,片刻间闪过无数疑问。
他怎么知道他是为宁迦渡进入副本?
又怎么知道宁迦渡化身成鹦鹉?
还有那次编程比赛,宁迦渡最后退赛,他们根本没有交集,哪来的英雄救美!
景泽阳想抓住他问个清楚,但魔术师已经若无其事地越过他,回头冲他挤了下眼“下一关要开启了,我期待你的表现。”
铛—铛—铛—
尖锐的钟声骤然响起,和副本开启时一样。车厢一侧的生锈车门震动着向一侧滑动,发出能挂断神经的刺耳声响。
门后,是另一节车厢。
众人像被驱使的羔羊般穿过铁门。阿历克斯背起周承浩,老人抱着小黑狗,也准备动身。林舒苗向他示意,摇晃的马尾也混进人流。
景泽阳却没有动。
他心中像堵了块巨石。疑云与不安却越来越重。
万维之门将现实中的冤家集合到一起,斗个你死我活。这一次又是谁?
手指轻抚过小鸟蓬松的羽毛。他低声问:“你一早就知道这家伙有问题,所以不让我靠近他?”
小鸟抖抖羽毛。“他不是好人。”
宁迦渡的回答从来简单直接,景泽阳知道他心里有底,便不再多问。
但他还在意一件事。
“我曾经英雄救美吗?我怎么不记得?”
高中时他们明明没什么交情,说是浅淡如水也不为过。
这次,小鸟没有回答。
景泽阳低头一看,小鹦鹉缩着脑袋,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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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看似睡得很香, 脑后一小朵绒毛翘着,蓝色尾羽乖巧地贴在掌心。
变成小鹦鹉的宁迦渡少了冷漠疏离,呆萌呆萌的, 景泽阳忍不住为它顺了顺毛。
尽管预料到前头还有许多凶机,但此刻手心里传来的温热, 足以使他充满信心。
他不再犹豫,大步走向铁门。
出乎他的意料,铁门后面,两节车厢之间还有一段通道。和旧时的铁道交通一样,大约两步就能走过,两边有玻璃窗,能看到外面。
但在游戏里,一走进这段通道, 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对面本来几步就能走到的车厢也消失了, 黑色的空间仿佛无边无际。
所有人不敢前进,生怕一步踏错就丢了性命,推搡间很容易就迷失方向, 挤挤挨挨,有的咒骂, 有的尖叫。
黑暗中亮起一方光屏,是林舒苗试图破解困境,有人低低笑了声, 魔术师的嗓音带着讥讽,异常鲜明, 好像等着看好戏。
景泽阳不理会周遭纷乱的一切, 他人高马大, 人群里泰山般巍然,他不动也不慌张,只安静地等待。没一会,果然脑中听到宁迦渡的声音,有些疲劳但很清晰,“往前走就行了。”
嘴硬心软的人。
景泽阳感觉到宁迦渡体力已经支撑不住,他把小鸟放回胸前口袋里,盖上口袋盖子让他休息,然后对众人道:“大家一个牵住一个,跟我走!”
人群有了指引,动弹起来,很快跟着景泽阳走出黑暗,进入下一节车厢。
这节车厢和前一节车厢简直不是一个年代。
银白色车壁整洁如新,不知从何处漫射而来的柔和光线,使人一进入就感到舒适。加上看不出材质,但肉眼就能感觉到柔软的银色靠背座椅,这节车厢就像来自未来的太空舱。
所有人长吁了一口气,各自找座位坐下。
老人当仁不让坐进爱心专座,阿历克斯喘着气把周承浩放在离门最近的座椅上,看上去再走一步都没力气了。
景泽阳走过去。“门边危险。”他说。一把抱起眼神涣散的周承浩,把他转移到车厢中间的位子。自己则坐回门边。
林舒苗看在眼里,走过来自然地坐在他身边。
“我已经帮他止血,麻痹神经,”她举起手里的游戏机,表示是用程序实现。“虽然尽量减轻了他的痛苦,但回到现实后还是可能留下后遗症。”
景泽阳看了她一眼,两人神色都有几分严肃。
缺胳膊少腿他们见的不少,活着出去已是万幸,接下来才是凶多吉少。
气氛有些沉重,林舒苗坐过来可不是为了谈工作。她递过来一条口香糖。
“总算能喘口气了,放松一下。”
景泽阳没接,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嘴前,另一只手指指胸前的口袋。
他睡着了,你小声点儿。
林舒苗露出“你不是吧?”的表情,一边摇头一边将自己的宝贝游戏机光屏拆成两半,递给景泽阳一半。
光屏上出现她滴滴滴刚打的一行字。
“景队你一定很喜欢小动物,不然我无法理解,你对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照顾。”
要么说女孩子都挺敏锐的,景泽阳笑笑,发回一行字。“我确实挺喜欢的。”
这句话含义模糊,林舒苗侧头想了想,正要再问喜欢哪种,屏幕上打来几个字。
“照上一节车厢来看,我们至少还能休息一个小时,副本才会再启动。我睡会,你也抓紧休息。”
她赶忙扭头,却看到景泽阳已经闭起眼睛。
他双臂抱胸,头仰靠在椅背上,游戏机放在椅子上,已然是放松的模样。
搭话失败,林舒苗惋惜地收起游戏机。但憧憬了许久的男人就在身边,她实在不能只干看着。
景泽阳感到自己的胳膊被推了两下,“景队,景队。”
“…干嘛?”
“分我把枪呗,我武器都丢在上一节车厢里了。”
“……”
景泽阳打开随身装备界面,把之前周承浩送的武器挑出适合女生用的,递给林舒苗。
女孩仔细研究枪的时候,景泽阳被一本红得扎眼的笔记本吸引了目光。
他盯了那本子两秒,然后,飞快地把本子拿了出来。
时机正好,宁迦渡睡着了,新副本还没开始,这本“男朋友”的笔记本藏的秘密,此时不看什么时候看!
景泽阳手指放在书页边缘,却在这时,口袋一动,小鹦鹉圆溜溜的脑袋钻了出来。它似乎早知道景泽阳要做什么,一下子跳到本子上,毫不留情地在他的两只手上各啄了一下。
景泽阳条件反射地缩回手,本子便被鸟爪子牢牢抓住。小鸟扑扇着翅膀,奋力地逃向高处。
景泽阳看着它的小身体,因为本子的重量摇摇晃晃,不禁又好气又心疼。
累到睡着了还要爬起来劫走笔记本,他就这么在乎这个男朋友吗?
眼见着小鸟要撞上车厢门,景泽阳大步冲过去。可还是晚了,小鸟失去控制冲向车厢门,在他眼前,穿了过去,消失了!
宁迦渡!
景泽阳匆瞳孔猛地紧缩,在大脑做出反应前,身体已追了过去。
过程无声无息。银白的铁门依旧光滑平整,车厢里没有人发现,它在一秒之内吞进了一人一鸟。
只有林舒苗,嘴唇张成O型,手里的枪啪地掉在地上。
一片漆黑中,景泽阳首先稳住步伐。他必须确保不迷失方向,才能回到车厢。
突然的变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好在刚才经历过一次,有了经验。
“宁迦渡?”景泽阳试着喊。
声音像被黑布层层缠裹,沉闷微弱。
没有人回答。
焦灼袭上心头,他往前迈了一步,脚下传来咔嚓一声。
他小心翼翼弯腰捡起。光滑轻薄的一片,是笔记本!
但宁迦渡呢?
他想到什么,从装备库里找到突击步枪,拔下战术灯。
强照明灯柱仿佛被黑暗吞没,无力地照出半寸距离。
“宁迦渡!”
在这样的地方他无法施展,一想到可能找不到那个人,赖以骄傲的沉稳也快要消失殆尽。
忽然,左侧捕捉到一点呼吸,有人在那!
景泽阳想都没想,长臂伸过去,正好将快要跌倒的某人揽在怀里。
熟悉的香味在黑暗中反而格外清晰。狂跳的心脏瞬间就归位了。
宁迦渡在他怀里轻喘着,似乎是因为带本子逃跑耗尽了体力,连小鸟的形态都无法维持。
景泽阳曾经见过他极度虚弱的模样,细白的皮肤渗出薄汗,流下时勾勒出肉.体的弧度,躲在长睫后的眼睛湿漉漉的,格外脆弱。
当时勾起他保护欲的画面,在此时此刻,他看不见的情况下,越发生动,鲜活,要命地勾人。
景泽阳咬牙控制过于活跃的想象,放松手臂和抱着的人之间留出一点空隙。他还记得宁迦渡一回“家”就使唤小黑拿药的事,问:“有带药吗?”
宁迦渡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在我衣服左边口袋里。”
景泽阳依言探手去找,口袋里却是空空如也。
他察觉到什么,立刻直起身,及时捉住一只伸向本子的手。
“行啊,小宁同学,竟然会偷袭了。”
景泽阳快气笑了。
“论速度和反应,你是没有胜算的,别打小主意了。”宁迦渡的速度,景泽阳闭着眼都能躲过,拿本子的手甚至都不用背到身后。
“还给我。”宁迦渡抽回手,语速有些快。“这不是你的东西。”
景泽阳不紧不慢:“也不是你的啊,是你男朋友的不是吗。交友需谨慎,我替你把把关。”
“不需要!”
“怎么,我的眼光,你不相信?”宁迦渡越是不给,他越是想要。这本子又薄又皱,一看就不是日记本,普通的笔记本有什么不能看?
宁迦渡默了片刻,声音发冷。
“帮gay把关,你行吗?”
不轻不重的一句,堵得景泽阳胸口发闷。
别说宁迦渡了,他自己都从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比直字还直。
他只能苦笑。“以前的我,是挺憨直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回去。”他去拉宁迦渡的手。
对方却不肯动。
“景泽阳,其实你高中的时候就知道我是gay,对吗?”
“……”
这时候沉默就相当于默认。景泽阳确实也无法辩驳。
“因为这一点,所以我们做不成朋友。”
“不,不是这样。”这次他立刻否认。
gay虽然也有点让当时的他介意,但U-space办的那次编程比赛才是转折点。
景泽阳记忆里,他们真正的疏远是在编程比赛后。宁迦渡半途参赛,在成绩超过第二名的他,稳拿冠军后,又半途退赛。
是这个傲慢的态度激怒了他。
当然,现在他更倾向于宁迦渡有什么隐衷。
说什么都是多余,景泽阳干脆用行动表示。
他向宁迦渡的方向走过去,气势汹汹,高大身躯像墙一样坚实。对方被他逼得步步后退,直退到车窗边,他还不停,双手撑在人身体两侧,将人锁在车壁与胸膛之间。
“你,你要干什么?”宁迦渡声音有点抖。
“你意思不就是说我恐同吗?”景泽阳耍赖似的,又靠近了一些,在呼吸可闻的距离。“为了证明我没有,你再这么说我可就亲下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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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想打个哈哈避开宁迦渡的质问,这下倒折磨了自己。
奇异的是,他竟然能看清一点对方的表情。
因为宁迦渡背靠着车窗, 窗外比车里还亮一点,电闪雷鸣的暴雨还在继续, 投进窗内的微光照出宁迦渡微扬的头,和眼里闪动着的紧张和无措。
但很快,景泽阳胸口被重重推了一把。宁迦渡显然极为不悦,声音都低了许多。
“景泽阳,你脑袋被恐龙咀嚼过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个举动哪怕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极为冒犯,何况是曾经对他有意的宁迦渡。
景泽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手掌懊悔地握成拳,继而快速后退。
“抱歉。”
涉及到感情, 他并不比不擅长表达的宁迦渡好多少。
暧昧的气氛随之消散。
这次他认真解释。
“和这个没有关系,是因为U-space的游戏编程比赛。你成绩比我好, 又中途退赛,感觉我那个第一名是你施舍给我的。”
他停了下,有点难以启齿。“我承认, 那时候是我玻璃心了。对不起。”
数年的误会解开,景泽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坦诚地笑:“你看, 我们早干什么去了,那时候说开就好了。你退赛也是有原因的,对吧。”
他等着宁迦渡解释, 对方却沉默了几秒,问:“所以你确实不记得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了吗?”景泽阳皱眉想了想。“对了, 那个魔术师也参加了比赛, 他说我帮过他, 还说我对你英雄救美,可我完全不记得了。”
“真有这些事吗?”
宁迦渡却没有再说话。
他们进入车厢结合部这么久,一直被黑暗笼罩着,景泽阳忽然很想看看他的表情。
“宁迦渡?”他试探地问。
对面传来轻微的吸气声,像忽然从某段思绪里抽离。
“没有,他在骗你。”宁迦渡说,又恢复了那个冷静漠然的态度,话里没有一点情绪。“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比赛顺利结束。”
“那你为什么退赛?”
“就像你想的一样,赢得太简单了,没意思。”
景泽阳沉默了。
宁迦渡不擅长说谎,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而且,不知为何,他觉得宁迦渡在生气。
究竟是为什么?
景泽阳想再问,但对方没给他机会。
他生硬的语言像在他们中间拉了一条是非分明的红线,副本里曾并肩战斗,生死相依的交情半分也没留,继续道;
“所以,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把本子还给我?”
“……”
知道对方已经单方面关上了门,执着在这该死的笔记本上,景泽阳也不想真的为难他,选择配合。
“也行,”他想了想,说:“那就告诉我现实中你在哪里,我要怎么联系你?”
他始终记得,林舒苗那咬断了的半句话。
“宁迦渡不是活生生的人,他已经……”
将不好的联想赶出脑海,他语气轻松道:“你不是真正的NPC,总要回到现实吧?在副本里你不让我跟着你,回到现实,咱们还是老同学,偶尔聚聚总可以。”
如果他在现实里一切安好,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回答呀,景泽阳想,快回答我。
但许久的沉默后,宁迦渡只说了冰冷的三个字:“我拒绝。”
“本子你拿去吧。”他侧身从景泽阳身边过去,果断地过分。
一时间,景泽阳的胸膛好似开了个洞,心失控地往下坠。
为什么不肯说?连之前这么看重的本子都放弃不要。难道他真的在现实里遭遇了不测?还是,根本不想和自己带有任何关系?
景泽阳宁愿是因为后者。
“等等!”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一把拉住他,还想再问,却被宁迦渡反手拽了一把。
“小心!”
身后有东西!
景泽阳极快地回身,带着被打断的愤怒,战术灯扫了过去的同时,上膛的枪也抵在灯下随时准备射击。
光线下,极近的距离有什么一闪而过,像是绑了绷带的人手,还滴着血,但如果是人手,指头又太多了。
“那是什么!?”景泽阳拔出手枪,灯往四下照射。然而再没有发现什么。
“下一场要开始了,这是准备上场的演员。”宁迦渡远没有他那么紧张。“回去吧。”
所以,这些东西刚才就一直在黑暗里?宁迦渡还神态自然地和他说了这么久,心态也太强大了。
景泽阳被不由分说地拉住,他心里不踏实,本想再问,可不知怎么回事,才走了一步,人已经跨出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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