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看错了吧。”
小露却很坚定地点头。“不会看错,上面有时间的。但是我们看了一小段, 发现视频质量不太好,还是要你确认下。”
他调出光脑,将图像投影在院子里的铁艺茶桌上。
视屏果然质量很糟。声音淹没在杂声中,什么也听不清,模糊至极的画面色彩黯淡,还被斑驳的像素点遮盖了七七八八,连人脸都看不清楚。
但景泽阳还是一眼认出了宁迦渡。
清瘦的人影侧对着摄像头,挺直脊背, 头微微扬起,是一个再端正不过的姿势。糊成渣的画质也掩盖不住气质绝佳的漂亮侧颜。
他站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唯一一张办公桌前, 听办公桌后坐在圈椅里的男人说着什么。
男人戴着刀片一样薄的无框眼镜,衣冠楚楚,正是许光熹。
左上角的时间显示, 拍摄时间是5年前。
确实是当时的监控。
这实在有些太巧了,景泽阳心头隐隐浮现怪异的感觉。但录像继续播放。他只能集中注意, 屏住呼吸,不放过每一帧图像。
画面上,许光熹正在侃侃而谈。双手时而指尖相对, 时而在空中比划,肆意发挥。宁迦渡则一动不动。
随着许光熹手一挥, 空中出现一面光屏, 开始播放什么。依稀可以辨认出穿白大褂的身影和类似无影灯的圆盘灯光。
难道是宁迦渡经历的某次实验?他也参与了?
景泽阳不禁猜测。
但接下去, 不知许光熹说了什么,宁迦渡突然转身,向门口快步走去。
然而他走到门边,几次拉动把手,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门被锁住了!景泽阳意识到。
此时,办公桌后的男人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向宁迦渡走去。
一直走到过于接近的距离,几乎是要把人逼迫在门板上,他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宁迦渡的脸。下一刻,宁迦渡提前预判,一闪身躲过,跑到了办公桌后。男人追了过去。
看到这里,景泽阳已经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接下去的影像让他几乎要发狂。
宁迦渡体质从来虚弱,尽力逃跑也快不过正值壮年的许光熹,几步就被扣住肩膀。
男人轻易制住他挣扎的手臂,将他推到墙上,向他弯下头。从视频的角度,只能看到许光熹穿茶色西装的背影,和宁迦渡砸在他肩膀的拳头。但任谁都能看出许光熹在做什么。
这畜生!
景泽阳手臂青筋暴起,恨不能冲进画面。
好在只几秒之后,许光熹发出一声惨叫,躬下.身捂住某处。
宁迦渡放下膝盖,跑向墙角,一把拽倒了一人多高的瓷花瓶。
瓷器在许光熹身旁碎裂,尖锐声音巨大到穿透杂音,把许光熹吓得抱住了头。
宁迦渡弯下腰,捡起了一片碎片。
他向许光熹走去,步伐缓慢却很稳。对方在他举起瓷片时,连连摆手,似是求饶。
两人又说了什么,宁迦渡举高又放下,坚持了许久,才虚脱一样丢下瓷片。
转身离去时,他的手已经被鲜血染红。
沙沙--
杂点占据画面,张露关闭投影。他和黄友友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也是同样的面色沉重。
看来这就是宁迦渡退学的原因。
被研究院最大的领导性骚扰和逼迫,认谁也待不下去。
宁迦渡的遭遇太过意外,他们都感到一股愤懑与无力。
谁不愤怒呢!本该大放异彩的天才科学家被一个禽兽毁了!
再看景泽阳。
高大的男人依旧维持着低头观看的姿态,他们瞧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扣住桌沿的手背筋骨凸起,其下薄铁制造的桌面已经变形。
黄友友义愤填膺道:“景队,我们这就去揭发许光熹。这个录像就是证据!”
半晌,景泽阳才摇了摇头。
“不够。”他直起身,暗沉的眼眸像无底的黑洞,压抑着某种令人生畏的情绪。
“这个录像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画面也太模糊。”
“我可以做!”张露也激动道。
“我是做历史故事剪辑的。经常碰到需要修复的老视频。这一段录像一看就是从被删除的存储器里恢复回来的。只要有时间,我能把它还原到80%。”
景泽阳点点头。
“好,那就交给你们了。”他神情并未轻松多少。“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我找到宁迦渡,再和许光熹算总账!”
告别张露和黄友友,景泽阳走出家属院。他在中研院遍植梧桐树的校园里穿行,没多久停在一棵树下。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双拳在身侧握紧。如果这时有人经过,定会被他周身爆发的强烈戾气震慑。
在那两个年轻人面前他勉强控制自己,现在四下无人,情绪便再也无法抑制。
录像里的宁迦渡手握瓷片与人对峙,单薄的背影,细瘦的手腕,整个人就像他手中的瓷片一样脆弱。
录像没有拍到宁迦渡的脸,景泽阳无法想象那个从来冷清的人拼命起来是什么样子。
他该是怎样的绝望,才会孤注一掷,为了自保伤得满手鲜血!
而当他被那个混蛋欺负的时候,自己在干嘛呢?还是个警校生,每天过得没心没肺。
屏幕上黯淡的血浸染到了景泽阳眼中,如同得知宁迦渡的身世时一样,后悔与恼恨再次席卷而来。他咬牙,手臂狠狠砸在身侧树干上。
高大的梧桐撒下几片落叶,悠悠落在他的脚边。
沉重的呼吸声过了许久才逐渐平复,他放下手臂,强迫自己从情绪中抽离。
不管怎样,他已经越来越接近真实的宁迦渡。他一定能找到他,救回他!
冷静下来后,景泽阳边走边思索着。迄今为止,他的调查从特装部队总部到警察局再到中研院,每一步都收获颇丰,然而就是这么顺利,使他再一次浮上种怪异的感觉。
太顺利了。
一切都顺利得过了头,无法用巧合来解释。
潜逃出特装部队总部时,值勤的门岗正好被劫持进游戏,陷入昏迷,无法拦阻他。
松溪警察局门口,找不到熟人带路时,刚巧碰上因为光脑时间出错提前出门溜鹦鹉的老江。
再到中研院,无法进门时,黄友友的集会申请突然就批下来了,集会时间和他到达的时间几乎同时。
再然后,这份至关重要的监控录像,在被删除五年后,数据被恢复,就在他来的这天早上,被张露搜素到。
一次两次就算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而且早在邪神迷宫副本中就开始了。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存在众观全局,布局,牵线,从他遇见宁迦渡开始,将相关的人聚集到他的身边,帮助他查明真相。
会是谁?
不会是宁迦渡,他是委屈憋烂在心里也不会说的人,而且始终在推开自己,绝不求救。
那还能是谁?
一时理不出头绪,景泽阳也不拘泥。他从来是行动派,继续调查到时候自然水落石出。
当下他大步离开中研院,准备前往U-space总部。。
不出意外的话,这趟行程也不回有什么波折。
果不其然,当他走上马路,思考着要怎么不用光脑约到车前往远在城市另一头的U-space时,看到了不远处一辆贴满炫酷车贴的蓝宝石色悬浮跑车。
这里是朴素端正的大学区,午后街上萧条得紧,那辆花枝招展的车子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就像特意招他过去的显眼包似的。
景泽阳走近时听到里面人气急败坏的对话。
“你妹!好不容易从那个破列车里出来,该死的又困在这!不是导航出错,就是熄火,有完没完啦!大不了我不坐车了,我走回去!”
一个满头蓝发的少年从车里跳了出来,他左腿不太利索,踉跄了一下,眼看要脸着地时,被一个白种人的壮汉稳稳扶住。
“别闹了。”壮汉虎着脸,语气却是软的。
下一秒,他察觉到有人靠近,迅速挡在了少年身前,警告的目光精准定位。
但当他看清是谁时,冷酷的脸孔出现一瞬间的怔愣。
周承浩乘机探出头。
“我艹,景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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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泽阳移动。一坐上车,车子就毫无惊喜地启动了。
一路上,周承浩完全没有死里逃生后的大彻大悟,
反而激动得不行,一会儿痛骂魔术师,一会儿掏心掏肺地感恩宁迦渡和景泽阳,把他俩夸成天上有地上无世无双的一对。
景泽阳拍拍他的腿打断他。“你的腿,还好吧?”
万维之门过于真实的体验往往会使现实中的身体产生神经损伤。
在游戏里断胳膊断腿的人,现实里的体感和残疾人也差不多。
周承浩被他拍出了膝跳反应,想起游戏里的恐怖经历,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还,还行。”
“既然还行,就帮我个忙,算你报答了我俩。”
景泽阳将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下,周承浩的面色终于凝重起来。
他瞥了眼景泽阳左臂渗出血迹的绷带,发晕的同只觉得佩服。
他终于有了点大人样,调出光脑不知对什么人极快地交谈了几句。
扭头对景泽阳说:“我都交待好了,原始数据是我们公司的最高级别机密,我都接触不到,但有一个地方或许还能看到比赛情景。就看我们运气好不好了。”
“不过自打进了游戏,我运气就不怎么好。”他又小声接了一句。
“没事,我运气好得很。”景泽阳冲他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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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U-space总部远在庆城的另一端, 周承浩的最新款跑车配上阿历克斯的狂飙车技,一行人以风驰电掣的速度从空中轨道飞跃城市。
一路上,原本繁华的闹市区一片萧条, 街道边,商店里, 甚至车道上,倒着一个个垮掉的布袋一样的人。他们被突然劫持进游戏,却已无人施救。
只有市政广场上还有些人气。
占据整座大楼墙面的巨型广告屏幕被人砸破,静默地悬挂在喧嚣的抗议人群之上。
乌泱泱的人群互相推搡,景泽阳能听出清晰的口号。
“丢卒保车,全球断网!彻底关闭万维之门!”
显然,这些人要求全球断网以隔绝万维之门。
万维之门毕竟是一个依赖网络的游戏,虽然不知道它从何而来, 但只要网络设备断电,它就无法继续存在。
可这意味着当前的全部个人光脑, 网络和网络中的数据统统报废,会导致人类文明的巨大损失与倒退,更是舍弃了所有已经进入游戏的人的生命。
自然就有人反对。口号同样清晰。
“不抛弃, 不放弃!争取每一个生命!”
“重启拯救行动!”
可惜,他们的要求以目前的“潜望”系统根本做不到, 且再拖下去事态只会更严重。
车子从撕打中的两派人上空飞过,阿历克斯一边在混乱的空中轨道找路,一边开口。“一些小国已经单方面断网了, 华国估计也快了。”
周承浩望着下方,喃喃道:“这个世界, 快完蛋了。”
景泽阳的脸色也好看不了多少。
游戏里的腥风血雨, 终将演变成整个世界的脱轨失序, 如果发展到全球断网,即使他在现实中找到宁迦渡,那个人的意识也会因为断网而被永远困在游戏中,真正的死去。
“再快点。”景泽阳手掌扣住阿历克斯的椅背。
“不能再快了,全市的道路引导都失灵了,车都乱开。”开进一片停满废弃车辆的环岛,雇佣兵已经有些应接不暇。
可恶。景泽阳恨不得夺过方向盘。
说话间,车载投影弹出一则广播。景泽阳随意扫了一眼,竟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是缉捕令!
看来,总部的那些家伙终于发现他逃走了。
“……该嫌犯极其危险,有目击者看到他在中研院附近出没,可能阻挠对万维之门的研究。有线索的民众请尽快联系……”
景泽阳注意到,周承浩和阿历克斯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景泽阳心里了然。以周承浩的身份,肯定不想和嫌疑犯扯上关系。
“拿到数据我就…”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承浩兴奋的低喊打断。
“哇塞哇塞——!”
周公子激动得语无伦次:“所以,我们是被通缉了,是吗,是吗?太刺激了吧!”
“景队,我们绝对不会让你被抓住!”
景泽阳:“……”
“那就来个更刺激的。”他说,示意雇佣兵让出驾驶位。
座椅自动调整,景泽阳无视混乱的空中车道,直接把发动机开到最大。
“喂!等……”阿历克斯的抗议被发动机的轰鸣盖过,强劲的推背感中,车辆沿着一条弧线加速,以一个巧妙的角度冲出轨道,从车阵上方凌空飞过。
短短几分钟后,车子在U-space科技园区的中心大厦门前停了下来。
一停稳,周承浩就捂着嘴推开车门。他两条腿都软得不行,被阿历克斯扶到路边大吐特吐。雇佣兵也脸色发白,颇为哀怨地看了景泽阳一眼。
某特战队长一点事也没有,关了车门大步向大楼走去。“快点,时间不多了!”
因为万维之门的影响,社会停摆,大厦内也早已无人上班。空旷的大厅里只有几个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人。
安保机器人在他们路过时,短暂地启动了一下,目送他们离去后又进入休眠状态。
几人像无人在意的幽灵,在周承浩的带领下穿梭在死寂的建筑中,经过数条廊道,几部电梯,来到了位于顶层的一扇白色大门前。
四周没有任何标识表明这是什么部门,大门上甚至连锁眼和把手也没有。
景泽阳正猜测这是哪,该怎么进门,周承浩冲他挤了挤眼。
“U-space最核心的研究室,一般人来不了。光是这道门,没有内部权限,炸弹都炸不开。”
“比赛的资料在里面?”景泽阳问。陈年资料对研究能有什么用。
“等会就知道了。”周承浩卖了个关子,眼里难掩兴奋。他抬手按在门上的某个位置,掌心下白光闪过,厚重的大门缓缓升起。
门后是一道被数个玻璃门隔开的长走廊,每扇玻璃门都需要密码,在输过三次密码后,他们进入走廊最深处的一间小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台类似显微镜的仪器。
“最新式的光脑,和中研院合作研发的,运算速度是目前的几十倍,效果没得说!”周承浩张开手臂得意地介绍,像显摆新买的玩具的孩子。
但很快又瘪了气。“可惜,还没来得及发布,万维之门就来了,项目暂停,芯片也只剩实验室里的这一片。”
“本来我想自己用的,都和总工打好招呼了,但景队你更需要它。”
周承浩说着,示意景泽阳将手臂放到“显微镜”的圆弧形“镜头”下方。
没有光脑确实寸步难行,更无法进入游戏。周承浩的馈赠相当于雪中送炭。
景泽阳冲他点点头表示感谢,将手臂放在机器下方。圆弧形缺口自动落下,扣紧,不一会,微微一疼,新的芯片被植入皮下。
随着投影屏弹出,提示设置,无数数据进入景泽阳脑海。他只要心念一动就能调取各个功能,诸如时间位置,环境检测,地图3D成像,甚至简单的医疗救助都能轻松做到,速度快得惊人。
不愧是最新式的光脑。
简单调试之后,几人再次上路。
这次是坐电梯直下,来到地下十层。
通过几道带识别功能的闸门后,他们走进一处漆黑的房间。
“这是U-space最机密的地方。当年比赛的东西都在这。”周承浩摸索着按下墙上一排开关。
灯光一排排亮起,这间房间显示出全貌。
说是房间并不恰当,这里宽阔得像是一整层楼层。
黑压压的各种设备一眼望不到头,从地板堆到天花板,投出光怪陆离的黑影,混杂其间的一个个银白色全息舱像黑森林里的白蘑菇一样惹眼。
“存储比赛数据的服务器已经被销毁了,但全息舱里还保留了备份。”周承浩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层里回响。“只要找到当年你用过的全息舱,登录后就能看到。”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需要运气了吧。”他指着数不清的白蘑菇苦笑。“这些全息舱在这里放了好几年,全都没通电,就算真找到了,剩余的电量估计也开不了机。”
“景队,你确定还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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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出当年使用的全息舱就像海底捞针一样, 还要找吗?
景泽阳的目光扫过这钢铁组成的黑暗森林,一个个全息舱的白色外壳落满灰尘,显得那么不起眼。
但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些新奇家伙时的兴奋。
足有一人多高的流线型外壳反射出银白色的光芒, 就像科幻电影里的太空飞船,连接脑机时, 身临其境的视觉特效令人惊叹。
他的第一反应是,宁迦渡不肯来参加比赛,太可惜了。
这可是世界上第一台全息游戏舱!
他之前邀请了宁迦渡好几次,可这无情的人每次都冷着脸拒绝了。
所以,后来,当他在第二轮比赛排分榜的首位上没看见自己,却看到宁迦渡的名字时,只感到惊讶和困惑。
他在比赛现场找他想当面问问, 远远看见那人拒绝了媒体的采访,冷淡的眉眼仿佛无视全世界, 即使在看向自己时也没有分毫波动。
倒像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
这让他生出一股恼火,硬生生刹住脚步,也当做没看见转身离开。
之后, 他听说,宁迦渡是因为生病错过报名, 但因为提交的编程作品十分惊艳,被作为特邀选手中途参赛。
明显是假话。在他看来,宁迦渡就是来和他争夺第一名的。这人藏着掖着的态度实在不够朋友。他忍不住开启pk模式, 劺劲要胜过他。
现在看来,高中时的少年意气多少有些可笑。
跳出往事, 仔细想想, 反倒是宁迦渡的中途参赛有些蹊跷, 他明显对比赛不感兴趣,为什么突然参加,和之后的意外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自己的记忆莫名出现断层,决赛时最关键的一段时间成了空白。这又是为什么?
最让他在意的,是闪回的比赛片段里,当他们身处游戏世界中时,宁迦渡像变了个人一般,用迷离,性感的眼神诱惑他,撩拨他。
他无法不在意!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必须弄清楚。
景泽阳挽起袖子,回应周承浩。
“找,而且一定要找到。”
被他坚决的态度感染,周承浩和阿历克斯也有了干劲。“好,那就一起!”
周承浩之前托人查到当年那台机器的编码,几人对照每一台机器上方的标识牌,一台一台找过去。
寻找的过程万分艰辛,光是不停爬高核对数字就够累了,有的全息舱标识牌脱落,有的被别的机器挡得严严实实,还有的舱门打开,要先关上才能看见标识牌,但门上全是恶臭的血污或呕吐物。
快一个小时过去,也不过才核对了十分之一。
地下室里看不到日光,但外界估计已到了晚上。
“这样下去太慢了。”
在周承浩又一次被灰尘呛得咳嗽时,景泽阳站起身。
他环顾了一圈,选定一座报废超算机堆起的高塔,几步腾跃,攀到塔顶。
脑中调出光脑环境扫描的功能。新的光脑果然给力,自动放大处理他眼中看到的所有图像,并高清投影出来。
景泽阳目力极佳,居高临下一眼扫过去,小半个楼层的全息舱都收入眼中,再经过数据处理,投影给另外两人,核对起来就快了许多。
他仍嫌太慢,把图像实时传给周承浩,自己踩在各种机器顶端,一路向前。
快到尽头时,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白色。像有某种感应,景泽阳停下脚步。
角落里孤零零横着一台全息舱。因为光线的关系,标牌看不清楚。
他走过去,在还有几步的距离时,便隐约感到,就是这一台!
走到近前,鬼使神差地,他甚至没有核对标识牌,抬手直接按下启动按钮。
舱门亮起几何图形的线条,缓缓打开。
“找到啦!这么快!”周承浩的声音远远传来,阿历克斯已经跑了过来。
他严谨地核对数字。“没错,就是这台!”
“景队,你运气果然爆棚啊!”周承浩也挪了过来,“竟然还有电,太棒了!”
景泽阳淡然地笑笑。
这种连上天都在帮助你的感觉十分奇妙,他按耐住些许激动,抬腿迈入座椅。
记忆材料自动调整成最舒适的角度,手腕贴近感应区,系统对接上光脑。
覆盖全视角的光屏在面前展开。
“你好,景泽阳。欢迎登录DivisiveWorlds。”
登录成功。
柔和的女声唤起当年的记忆。
景泽阳不用思考,熟练地打开操作屏,调出比赛记录。
DivisiveWorlds——分裂的世界。
比赛正如其名。
每位选手在虚拟世界得到一个荒芜小世界,并以自己的世界观构建人类文明与自然生态的初始环境。之后,小世界自行演化,数万年的古人类进化史被压缩到短短三天赛程之中。
其间,系统随机制造自然灾害,瘟疫等危机,创建者以神明的姿态对文明施加有限的指引,帮助他们度过危机。
三天后,进化程度最高的文明将得到最高分。创建者就是最终的胜利者。
可以说是创建一款沙盒经营类游戏,并身处其中。
考验的不只是逻辑结构,环境搭建这类编程技术,更是对文明的理解。
那时,景泽阳每天都要读取好几遍记录,回去研究下一步策略。
他驾轻就熟地点击界面,拷贝最后的一次的记录,却听到一声刺耳的滴滴声。
“系统错误,返回数据失败。”
又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周承浩挠头。“不应该呀,比赛后就没人动过机器。我叫人来看看。”说着走到一边打电话。
数据存在却拷贝不出来。卡在最后一步,景泽阳也有点气急。他稳了稳情绪,等周承浩回来。
周承浩很快回来了。“工程师过来要两个小时,我们等等吧。”
“没时间等了。”景泽阳当机立断。“我直接进游戏看回放。”
“啊?不行啊!”周承浩急忙反对。“游戏当时可是出了意外的,机器又这么久没用,要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