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景泽阳说。“任务汇报的话,时间太长,我可能记不错,让我先整理下思路”
他并不是记性不好,而是身体不允许。从全息舱出来到坐在这里,他马不停蹄,连一口水都没喝上。
此时双眼胀痛,嘴皮干裂,脑子里像有个搅拌机在嗡嗡地搅碎脑浆。
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做汇报。
对方显然也考虑到这一点。
“不需要汇报,提取你的光脑记录就可以。”
光脑每时每刻都在录像,记录身体的血压心跳。这是纯私人的数据,景泽阳完全可以不提供。
但为了让他们更了解宁迦渡,他点头答应。
“好,我先处理一下隐私的记录。”
宁迦渡的性取向,他们炽烈的吻和他没有被听见的告白,都不适合被人知晓。
很快,一群白大褂推着仪器进来,景泽阳将埋有光脑芯片的左手腕伸进仪器,数据开始读取。
过程需要几分钟,一直没说话的许博士这时叫人送来了一瓶饮料。
他把紫红色果汁一样的饮料推过桌面给景泽阳。
“我们最新调配的营养剂,景队试试。”
他长得很有亲和力,说起话来也很和蔼。
景泽阳道了谢,拿起来一饮而尽。
放下瓶子,他见梁执重正看着他,便抓住机会,大声道:“报告首长,关于宁迦渡,我有一件事要说。”
梁执重点头。“正好,我们也想问问你。”
景泽阳:“?”
“你和宁迦渡是高中同学,在你们日常交往过程中,他有没有表现出厌世的倾向?”
景泽阳:“什么?”
一旁,许光熹接口。“或者,他有报复社会的倾向吗?”
景泽阳没有回答。
他看着他们,又不动声色地环视房间。
一屋子人目光严厉地审视他,三个摄像头从不同角度直对着他,门口,两名配枪的士兵在他看过去时移开视线。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不是一次谈话。
这是一场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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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副本开始了,前面过渡几章,很快景队就会知道DW比赛里他对小宁都做了什么羞羞的事。
景泽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握紧成拳。他依旧坐得笔直, 眼神却暗下来。
他不带感情地开口:“为什么这么问?”
厌世,反社会,他们已经将宁迦渡预想为危险人物。
两位大佬对视一眼, 似乎对景泽阳突然的不配合并不意外。
许光熹先笑了笑,试图缓解气氛。“不用紧张,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多了解他。”
梁执重则更加直接。
“我们看了林舒苗的任务记录,他的特殊本领令人印象深刻。我们曾想将他作为摧毁游戏的引线,但现在看来,有些浪费。”
他扫了一眼边上那群蓝外衣研究员。
“他一个人抵的了一个研究团队,如果能服从我们的调配就更好了。”
许院长笑得有些不自然。“呵呵,梁将军有些言过其实了,他只是聪明了些。”
景泽阳听出他意有所指的反驳。毕竟“潜望”系统的研究员大部分来自中研院。
许光熹接着道:“而且, 根据调查,宁迦渡的性格存在严重缺陷, 并不适合作为发展的对象,何况他还是NPC。”他转向景泽阳。“梁将军和我意见不一样,所以, 需要听听景队长你的意见。”
话说得客气,但景泽阳没那么单纯。
如果仅仅是为了他的意见, 一通电话就可以搞定,何必大费周章地把他“押”来总部。
除非,他们把宁迦渡当做危险分子, 连带着也怀疑他。
但为什么?因为宁迦渡是NPC吗?
即使如此,他还是要为宁迦渡尽力争取。
景泽阳用肯定的语气道:“我从没觉得他有什么性格缺陷。实在要说起来, 最多有一点内向, 不善交际。但真正的天才大都如此, 不是吗?”
“如果是不放心他的NPC身份,我可以用人格担保,他在游戏里没杀过人,做NPC只是为了自保。这一点我的光脑也记录下来了。”
“那么,你认为,”梁执重问。“如果我们让他提供他所知道的游戏算法和漏洞,他会配合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
景泽阳想起宁迦渡为了找早期代码不要命的样子。军队要走代码,之后宁迦渡会怎么样?很可能再次被牺牲掉。
他强忍住不适。
“恕我直言,既然不信任他为什么还要他的帮助?他完全有独自摧毁游戏的实力。我认为,不是他为漏洞百出的‘潜望’系统打补丁,而是整个特装部队,应该为他提供保护和支持!”
洪亮有力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然后被截断。
“景泽阳,注意你的态度。”梁执重说。
持枪的卫兵看了过来,房间里的空气有些升温。
正在这时,滴--
数据提取完毕的提示音响起。
许光熹点点头。“你的意见我们了解了,回去休息吧。”
许光熹给的营养剂很有效。回去的路上,景泽阳精神了很多。
他现在迫不及待想再进入游戏,却被告知流程没有走完,明天还有个心理评估。
该死的流程。
他被分配到大楼三层的一间临时宿舍。
走过去的路上,他注意到不少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行色匆匆,抱着大摞的文件与他擦身而过。而解救者和守望者却一个也没看见。
“押送”的军官换了人,这次的比较开朗。景泽阳一问就打开了话匣子。
“别提了,七天前开始,万维之门就疯了一样的进化,解救者派进去就出不来,这几天牺牲的比之前几个月加起来都多。太惨了!”
年轻军官眉眼皱起来,强忍着什么。
“那些研究员真他妈不知道干什么吃的,成天瞎忙活。再这样下去,解救部队干脆解散,大家都完球!”
听了这话,景泽阳略微心惊。
情况已经这么危急了吗?
七天前,不就是他进入游戏遇见宁迦渡的时候。
是巧合吗?
思索间他们来到3层。
走廊上左右相对有十几扇门,每一扇都关着,寂静无声。
这里应该是解救者从游戏出来后休息的地方。往日肯定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现在却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印证了青年军官说的话。
进入房间不一会儿就有人敲门。是医护人员。
电子体检仪打出报告。漂亮的女医生冲景泽阳眨了眨眼。
“景队身体条件不错,洛城那边还说你要进康复病房,这不都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景泽阳在整个特装部队名气都很大,女医生很庆幸自己今天值班,来之前还化了个妆。
景泽阳表情依旧一本正经:“能进游戏了吗?”
“现在这情况你还敢进去?”女医生咋舌,“特批都批不下来。”
孙部长答应给他特批,现在看来,大概是为了稳住他撒了慌。景泽阳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他一脸胡渣更显得野性十足。女医生出门时心跳得有点快。传闻中的黄金单身汉果然很有男性魅力,就是太直了些,她暗送秋波都没反应。
为了缓解焦虑,景泽阳在屋里转了几圈,想找点事做。看到桌上不知谁留下的通讯芯片,他想起一件至关紧要的事。
呼叫接通了,通讯兵赵辉穿着便装的影像出现在投影屏里。
“景队,你回来了!”小伙子激动得不行。
“怎么便装?”景泽阳问。
“这不是不让进游戏了吗,放了我们几天假。”
洛城的情况果然也不好。
景泽阳问:“上次让你查宁迦渡,怎么样了?”
从迷宫副本出来时,他让赵辉他们先回去,自己带虚脱的宁迦渡回“家”。那时他还不信任这个成了NPC的老同学,暗中命令赵辉调查。
赵辉闻言一下子严肃起来。“我查过了。”
他皱着眉头看上去欲言又止,最后来了句。“发过去,景队你看吧。”
赵辉做事一向细致,一份文档清清楚楚。
景泽阳一页一页往下划,越看越沉重。
怎么会这样!
文档里所说的这个宁迦渡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在前几页的各色学校荣誉和比赛奖状之后,是一个接一个的意外。
——DW比赛后,宁迦渡因父母非正常死亡接受调查。
——毕业前夕,宁迦渡被中研院特招,仅半年后办理退学。
——一年前,宁迦渡被指控盗取全息数字研究所的机密设备,列入通缉名单。
——此后,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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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景泽阳的记忆里, 宁迦渡在DW比赛后确实请了一段时间的假,但他以为是因为生病。
没有任何人提到他父母的意外死亡,他看上去也没有特别悲伤。
之后没多久就临近毕业。
宁迦渡放弃了星联第一大学的保送名额, 去了中研院。当时景泽阳也想争取报送,名额被宁迦渡占去后, 还为此耿耿于怀了一阵。
之后他们彻底断了联系。
景泽阳后来继承家族从军的传统,考上了要求更严苛的华国国防科技大学。
他以为宁迦渡前途光明,向着科学家的道路攀升,与他渐行渐远。
却没想到会一路急转直下。
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景泽阳关闭文档,双手撑在桌面。
他记起在海底迷宫中第一次见到宁迦渡时的情景,他眉眼淡漠,说自己是中研院的研究员。那时,他就在说谎!
之后说的话, 又有哪些是真的?他已经不知道了。
宁迦渡的一切都像笼罩在重重迷雾中。
游戏中是,现实中也是。
这一晚, 景泽阳没有合眼。
天蒙蒙亮时,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坐在桌前, 直到士兵前来敲门,带他去心理测试室。
解救者离开游戏后进行心理测试是常规流程。
测试的房间空寂单调, 除了中间的一台仪器什么也没有。天花板,地板,墙壁皆是雪白, 只有正对仪器的墙上是一整面黑色玻璃,倒影出景泽阳暗沉的面色和爬上血丝的双眼。
这是单面玻璃镜, 后面通常坐着评估专家。
景泽阳没有多想, 坐进按摩座椅一样的测试仪, 任医生将导线连上他的手臂。
接下去,他身体的所有体征都会被仪器加以分析,再微小的情绪波动和谎言都无所遁形。
最终由仪器顶上的灯来显示他是否通过测试。
目前,灯光是绿色,表示一切正常。
正式测试前,仪器会播放一段舒缓的音乐帮助被测试者放松,就是在这个时候,黑色墙面变成了透明的,仿佛不存在。
许光熹出现在墙面后幽暗的房间里,他手里拿着一块光屏,坐在桌前,用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着景泽阳。
透明的屏幕使景泽阳能看见显示内容,从格式上看,正是昨晚赵辉传来的文档!
景泽阳的目光在文档上停驻几秒,继而移动到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脸上。对方回应他一个意有所指的微笑。
所以他们在监视他!他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这些人眼中。许光熹这么做无外乎是警告。
景泽阳握紧椅子扶手,尽量不去看他,保持专注。
测试开始。
AI从光脑纪录的任务过程中预设问题,由温柔的女声播放。
“问题1:在此次任务中,你是否被NPC欺骗?”
说谎也会被测出来,景泽阳回答:“是。”
“问题2:你是否依然信任该NPC。”
景泽阳顿了两秒,说:“是。”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哪怕被欺骗,他首先想到的是当面问宁迦渡,哪怕他给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他也会相信,并毫不犹豫地站到他那一边。
机器继续提问。
“问题3,你对他抱有的特殊感情是否影响了你的判断?”
景泽阳本已放松的神经一瞬间绷紧。
特殊感情?机器不会平白无故问这个。
他提供的光脑记录已经把相关内容设置为隐私,AI怎么知道的!
除非,他们提取了他的隐私数据!
景泽阳额头隐约暴起青筋。他从椅子里站起来,一边拆下仪器导线。
“提问涉及隐私,我拒绝回答。”
他眯眼看向许光熹,手上动作越来越快。
仪器的灯顿时转为红色,房间里红光闪烁,机器无机质的声音尖锐刺耳。“警告!受试者情绪波动激烈,有攻击倾向,测试未通过!”
景泽阳充耳未闻,将导线摔在桌上,推开拦阻的工作人员,大步走到许光熹面前。
“你们调取了我的隐私记录,这是违反规定的!”
但透明玻璃在他靠近时出现,阻挡住他。许光熹在玻璃后面笑得和蔼可亲。
他自始至终保持着高级知识分子的儒雅,此时像早有预料,平静道:“有规定就有例外。因为情况特殊,所以我也采取了相对特殊的手段。只是我没想到,你知道真相后仍然相信宁迦渡。是因为他太过漂亮了吗?”
“你…”景泽阳咬牙,一拳砸在玻璃上“不要欺人太甚。我会向军事法庭提起控诉!”
许光熹摇了摇头。
“没用的,景队。单是这个测试结果就能使你被特装部队除名,那真是太可惜了。”
这人话里有话,景泽阳没耐心和他绕。“你到底要做什么!”
工作人员慑于景泽阳的压迫,已经躲在一旁,许光熹摆手让他出去。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不要紧张,景队,我是来帮助你的。”
“看了这个,或许你对宁迦渡就不会那么执着了。”
他将光屏转向景泽阳,上面出现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副画。
浓墨般翻滚的云层笼罩着海面,海面却奇异地平静如镜,一条空荡荡的铁轨从画面下方蜿蜒到海平面尽头,消失在一道穿透乌云的金光中。
景泽阳认出来,这是高中时,他们全班被暴雨困在码头,等雨停时宁迦渡画的画。
也是在游戏里,宁迦渡的“家”中,他的男朋友房间墙上挂的画。
等等,不止如此,他还在哪里见过。
乌云,海面,铁轨…
一个个片段突然串联起来。
在列车副本里,从窗口望出去,他曾不止一次的看到过这个风景。
“这是宁迦渡潜逃后从他家中卧室里搜出的画,和你在副本里看到的游戏背景一样。”
“死亡列车是万维之门最早的副本之一,它的游戏背景为什么是宁迦渡的画?”
景泽阳嘴唇紧绷,某种可怕的猜想使他的脊背窜气起一阵寒意。
“还有这个。”许光熹点出又一副图片。仍然是照片。
那是一副3D迷宫的素描,构思精巧的机关层层嵌套,彭罗斯阶梯被巧妙地嵌入其中形成死循环,一个被涂成黑色的小人在其间奔跑,手上拿着一支火炬。
整幅画都是炭黑色,唯有火炬是鲜艳的蓝色。
“这也是从宁迦渡的房间里找到的。”许光熹说,手指点在画底下的三排古代文字上。
“我们咨询过专家,这三行文字是同一个意思。”
“行于黑暗,需手执光明,心怀勇气。”
猜想正一点点具象化,景泽阳又闻到迷宫中血的腥气与咸涩海水交织的气味,脑中一阵钝痛。
“这句话你应该很熟悉吧。”许光熹凝视着他,无框眼镜放大了他的目光。“你不觉得这像是邪神迷宫副本的设计草图吗?”
“以宁迦渡的智商,创造出万维之门那样的游戏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你还相信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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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捋顺新副本剧情,更新会慢些哦。
“宁迦渡和万维之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单纯。”
许光熹四十出头,荣誉与头衔已多到数不过来。带出的研究生也已桃李满天下,他看着年轻的特战队长, 就像个循循善诱的导师看着钻牛角尖的学生。
“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呢,爱情的滋味确实很美妙。但听我这个过来人一句劝, 感情只是短暂的化学反应,它会随着时间淡去,多年以后,留下的只有后悔。”
景泽阳隔着一层玻璃,睨视他。“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许光熹笑了笑,以一种谦和的姿态道:“景泽阳,像你这样优秀的解救者太少了。而像你这样优秀,又能让宁迦渡放下戒心主动接近的, 没有第二个。”
“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万维之门进化得太快,解救者进去就是死, 解救任务已经终止了。但你不一样,宁迦渡不会让你死。”
“我希望,你能再次进入游戏, 从宁迦渡那里探听到更多万维之门的漏洞。这样,我们就能更快地破解游戏, 早点结束这个噩梦。这不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所有被困在游戏里的人。”
许光熹的一番话说得诚恳无比。他接着抬起手,在桌面上按下了一个按钮。
测试仪器的红光骤然熄灭。
“这次的测试报告我不会提交。你好好考虑考虑,三天后我们再做一次。”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不答应, 就没有再次测试的机会。这份失败的报告会放到梁执重的桌面,而景泽阳也会被特装部队除名。
景泽阳的视线垂落在光屏上, 图片已经切换成了宁迦渡的照片, 清冷的目光穿过屏幕与他对视。即使在通缉令上, 那个人也过分的眉清目秀。
景泽阳问:“现在他人在哪里?”
他问的是现实中的宁迦渡的身体,而不是上传进游戏的意识。
许光熹似乎有些意外,挑起眉毛,眼珠往左转了下。“抱歉,我不知道。他把自己藏得太好了。”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他放慢语速,挑起颇为遗憾的微笑。
“他已经死了。”
一片寂静,只有仪器似有若无的电子音,和红光充斥房间。
景泽阳没有说话。
许光熹观察着他的表情,发现对方并没有表情。
“所以,我才说,你的执着是没有结果的。”他继续刺激道。但景泽阳已经从玻璃前退后。
“我知道了。”他神情冷静,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房间。
走进自己的屋子,关上房门,景泽阳才松开紧握的右拳,掌心刺痛,赫然一排鲜红的指印。
——他已经死了。
光是听到这几个字他都觉得呼吸困难,心脏揪紧。游戏里的一幕幕画面闪现在脑海。青年被怪物触手缠绕,被火焰巨人抓在手中,苍白的脸上毫无求生欲望。
宁迦渡对生存完全没有执念。
是因为现实中的抹黑与曲解吗?
他冷淡隐忍,从不为自己解释,这种性格实在太容易招人误解。
就像景泽阳自己也曾误解宁迦渡而疏远他,现在这个世界误解了他,又有谁为他洗刷冤屈。
眼中闪过一抹坚毅,景泽阳走到窗边,向楼下眺望。
他的房间正对着大楼后侧,底下是空无一人的花园和小路。
小路直通营区门岗。
反正还有3天的时间,够他做很多事了。
凌晨3点,月光被乌云遮蔽,万籁无声。
特装部队总部的三楼打开了一扇窗。一个身影从窗口翻出,借着墙面装饰的细缝,身手矫捷地腾挪,眨眼间已落在地面。
他悄无声息地躲进建筑的暗影里,正好错开巡视的机器守卫。
全数字化的安防系统,可以自动识别光脑数据,加上无数机器人,反而不需要太多士兵把守。
过于依赖光脑的结果就是,如果一个人没植入光脑,反而不会被系统识别。
景泽阳的左臂绑着绷带,依旧刺痛。
他已经硬生生地把植入皮下的光脑芯片挖出。
这样一来,不管他去哪里,都不会被定位跟踪。
而且,赵辉发来的文档,隔天就出现在许光熹手里,说明他的光脑已经被监视。
不需要光脑,他一样可以行动,而且更安全。
借着夜色掩护,景泽阳很快来到门岗处。
接下去就有些棘手了。
大门与围墙都不算高,但肯定连接了安防系统,开关门或有人翻墙都会被监测到。
这里毕竟是一处军事机构,门岗的房间里还有士兵执勤。
士兵只有一个,景泽阳本来打算实在不行就硬闯,却发现屋里的士兵趴在桌上。
他左臂光脑的位置闪烁着待机的蓝光。
这是被万维之门劫持意识的象征。
士兵双眉紧皱,眼皮跳动,张开的嘴像在无声地痛呼。他的意识或许正在某个副本里与死神搏斗。
景泽阳默默地把他的手放在关闭监控的按钮上。
什么动静都没有发出,监控已经停止了。
景泽阳打开沉重的铁门,闪身而出,再关上门。从容不迫。
清晨的庆城雾霾未散,街道,建筑,为数不多的行人像被水汽蒸腾着,空气都是湿漉漉的味道。
开在松溪区警察局边上的早餐摊刚点上火,就有人在桌边坐下。
“3个包子,一碗馄饨。”
男人声音低沉,高大的身形与深邃五官透出凌厉的匪气,身上穿的却是解救部队的作训服。
当兵的这么早不都在军营里吗?
摊主一边应着,一边心里犯嘀咕。
食物端上来,男人三下五除二吃完,又要了一份一样的,这才慢下来,边吃边时不时看看旁边的警察局大门。
庆城的生活节奏快,清晨的时光一晃就过去。到了上班的点儿,街上人也多了。
景泽阳目光注视着进出警察局的人。
宁迦渡在DW比赛后因为父母双亡接受调查。
这件事似乎是之后一连串噩运的开始。
赵辉传回来的资料不够详细,景泽阳打算从这里入手。
景父在部队时和庆城的警界关系不错,市局的局长是景泽阳喊伯伯的关系,几个分局局长也都面熟。
只不过等了半天没瞧见一个熟面孔,正在继续等待或者直接进去之间犹豫时,听到身后一个人的声音。
“来份麻酱拌面,再给我家小玉来一碟花生碎。”
——“我家小玉就拜托你了。”
——“我这小鸟什么话都会说,来,说‘谢谢景队。’”
和列车副本里老刑警的声音如出一辙。
景泽阳飞快转头,果不其然,看见一个鬓角苍白的老人,肩头还站了一只松石蓝的小鹦鹉。
几乎是同时,老人也看见了他。睁大了眼睛,手晃悠悠抬起来。
“哎,哎呀,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