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欺—— by冷山就木

作者:冷山就木  录入:06-18

方时恩是个文化水平不高的法盲,这时候越想越是胆战心惊。
方时恩虽生性贪婪,却胆小如鼠。
而且万一要是真如刘老板所说,已经找人盯着自己了,自己要是报警,惹怒了他,他再一个恼羞成怒把自己灭口了怎么办。
虽然离了程诗悦不知道怎么活,但是方时恩还是很想活着的。
方时恩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坐在比他之前在温纳庄园坐过的不知道短了几截的小沙发上,又把自己那一兜捂了许久的水果打开,刚捏出来一块塞进嘴里,就尝出了一股水果捂坏了的味道。
他把那一块哈密瓜吐了出来,歪倒在沙发上,六神无主。
一次天胡十三幺,像是真的要耗尽他此生的运气。
方时恩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惩罚自己。
就算是他爱慕虚荣,好高骛远,又妄想走捷径不劳而获,那么就应该得到这样的惩罚吗?
如果不劳而获是不该有的愿望,那就惩罚他不会实现就好了,为什么要遭受这些把他往死路里逼的事情呢。
方时恩不敢拉开房间的窗帘了,总是疑心楼下赌场派来的人在盯着自己。
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出租房里焦虑难安的方时恩在距离刘老板所说的日期越来越近时,离凑够二百七十万还差得很远。
方时恩这时候已经将自己手头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可是他那些东西折价都很厉害,而且有些还一时半会儿出不掉。
方时恩也不是故意想要去回金枫南湾偷走一块表,只是他第一次还刘老板的账时就是卖掉苏执聿送他的那块百达翡丽清的帐,这时候想找些值钱东西,情急之下,不免又动了歪心思。
在去金枫南湾的路上他也很煎熬,心想着如果苏执聿把别墅的密码换了他进不去的话,便只能作罢,却没有想到他搬离这么久,密码并没有换。
这是命中注定了。
方时恩在心里默念,又想苏执聿的手表那么多块,他根本带不过来,如此帮自己这样一个小忙又如何呢,他只是损失了手表,而他却是保住了一条命啊。

方时恩没有想到苏执聿会这么快就发现,而且还识破了他斥资一万块买的假表。
在苏执聿那通不留情面的电话后,方时恩因为惧怕苏执聿会说到做到,于是只得将还没有来得及出掉的手表还回去。
方时恩来到苏德科技,口袋里装着那块他偷拿走的手表。
苏执聿像是打定主意不想再看到自己,方时恩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等了许久,左顾右盼了半个多小时,只等来了从员工通道走出来的江卓。
江卓是奉苏执聿的命令来拿手表的,他来到方时恩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过方时恩,看到他比之前消瘦憔悴不少的脸庞,语气平常地同他打招呼,瞧起来和从前对待方时恩的态度并无二致。
“方先生久等了。”
方时恩看到江卓也好似看到救星,他这个时候实在是求无可求了,连忙从大厅的会客沙发上起身后,他从兜里拿出来那块用巾帕包裹住的手表,递了过去:“江助理,这是那块表,你带给你们苏总,让他别生气了。”
江卓低头接下来那块表,他说:“苏总正在楼上开会,等他结束,我会交给他的。”
“方先生慢走。”
他说完,收到手表,任务完成,便转身要走。
方时恩慌忙去抓住江卓的衣袖,脸上焦急神色不似伪装,他语气急切至极:“方助理,你帮帮我求求情吧,让我见苏总一面,他把我号码都拉黑了,我联系不上他,我这次是真的有急事,你当救救我。”
江卓在方时恩伸手要拽他的时候,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没让方时恩碰到他。
“不是我不想帮你,是苏总明白指示了不想见你。”江卓表示了为难,态度却很坚决。
“可是我真的着急用钱,不然我也不会……”话说到这里,方时恩像是也觉得自己做出来的事十分难以启齿,他顿了一下。
江卓这时候说:“我还有工作要忙,现在是上班时间。”他像是很委婉地提醒方时恩,他该上楼了。
“那……那江助理,你帮我带句话总行吧,跟苏总说让他见我或者……或者借一点钱给我,我会还的。”方时恩一双水盈盈的眼望着江卓,语无伦次地说。
江卓最后只能无奈地应下,他说:“好吧。”
江卓答应把话带到,方时恩才算是愿意结束纠缠,他仓促跟江卓道谢说:“那谢谢江助理,你真是大好人。”
说完,方时恩把自己的卫衣的兜帽戴上,然后缩缩着肩膀走了。
江卓这时候看到在公司大厅的会客沙发前,方时恩坐在这里等待时,茶几上的那一杯速溶咖啡被他喝得见底。
江卓是苏执聿的心腹,方时恩的资料他都有经手,再加上那日他与苏执聿撞见程诗悦的车祸现场,现在再看精神面貌大不如从前的方时恩,心里隐约生出一些恻隐。
再望方时恩离去的背影,只觉得那跟被砸了巢的惊飞的鸟雀有着如出一辙的彷徨。
不知为何,江卓又回忆起,他从前带方时恩体检的时候,方时恩把医院再赠送的简单早餐,吃得不剩什么的场景。
从方时恩的那些背景资料和后来做出的种种事情来看。
江卓知道,方时恩的性格顽劣不堪,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过分宠爱娇惯的结果。
方时恩不过是没有人管教的野孩子。
苏执聿的这场会开了将近三个钟头,远超出预期。
等结束的时候,江卓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然后推门而入。
江卓把手表递上前去,放到了苏执聿面前。
原本脑袋仰躺在真皮椅座上,闭目养神的苏执聿缓缓睁眼,看到桌面上的手表,伸手拿了起来,看了两眼,确认确实是自己那块之后,苏执聿就又放下了。
江卓这时候放了手表,却还站在桌前没有离去,苏执聿迟迟没有发问,仿佛真的对方时恩的事不再感兴趣。
江卓犹豫片刻后,还是张口说道:“他说很想见你一面。”
苏执聿嗤笑一声:“他想见我,无非还是贼心不死想要钱。”
“说是会还,有急用。”江卓总结方时恩的话,回复道。
“这种瞎话谁还会信?”苏执聿语气嘲讽:“这才多长时间,他姐姐那点儿赔偿金又被他玩干净了?”
江卓这时候,低眉顺眼地接道:“程诗悦的赔偿金应该是都用于她的后事上了,方时恩把她安置在了新湖区的墓园里了,而且还定制了金丝楠木的骨灰盒……”
新湖区在云淮市是数一数二,寸金寸土的地界儿,程诗悦的墓在那里的话,没个大几十万是根本下不来的。
苏执聿这时候眼睛抬起,落到了他的助理身上,他打断说:“我有让你查这些吗?”
这些讯息若非是刻意去查了,江卓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细致,在这三个小时的会议里,没有参加会议,去楼下见了方时恩一面的江卓回到自己办公室都做了什么无用的工作?
而且又是程诗悦!
说实话,苏执聿对于程诗悦会落得个那样的下场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早在她算计着想要用怀孕做胁博利时,就应该做好承受风险的准备。
方时恩倒是对她一门心思的亲近,程诗悦若真的有半点儿想要为方时恩好的意思,也不会放任方时恩成长至今日这副模样。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苏执聿的目光极具压迫,江卓后背不由出了一层汗。
片刻后,江卓抬手推了一下,因为出汗有些下滑的眼镜,说道:“抱歉,苏总,是我多事了。”
苏执聿神情不悦,黑漆漆的眸子里嗅不到半点儿人情味,他冷声落下一句:“江助,收起你那些不合时宜的同情。”
江卓低头称:“是。”
而后不再言语,退了出去。
方时恩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房间里大白天也拉着窗帘,屋里也只打开一盏床头灯,显得屋里阴测测的暗。
距离刘老板所说的时间期限越来越近,但是方时恩根本没有可能再凑够这笔钱。
他这段时间总觉得出门有人跟着自己,楼下肯定也有人在角落里盯着,方时恩已经连续好几夜睡不着了。
他悄悄将房间的窗帘拉开一条缝隙,一缕阳光落在他苍白的手上,
春天已经来了,可是这阳光落到他身上,他还是觉得浑身冷浸浸的。
方时恩大脑因为缺觉也可能是因为处在很紧张焦虑的状态里,变得一片混沌,伴随着时不时的抽痛。
他又再一次忍不住,咬起来手指头上的倒刺,右手上已经有两根手指被他咬出星星点点的血了。
就在这时,方时恩看到了一群穿着校服,嘻嘻笑笑打闹着在楼底下飞奔而过的高中生们。
方时恩嘴里尝到了一股血腥味,惶恐的眼凝住,他愣怔一瞬后,将手从自己嘴边放下来。
到这一刻,方时恩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一个身份。
绝大部分的人在二十一岁这个年龄时,都还在上大学。
方时恩终于记起了,他还是一名学生。
并且学校这么多人,还有保安,老师,同学,在校园那个环境里,就算是刘老板他们肯定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学校的话不知道要比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躲在危机四伏的出租屋里要安全多少倍。
方时恩想到这里,便立即收拾了行李,把自己的东西简单装好,便趁着夜色,鬼鬼祟祟沿着墙角,离开了这间出租屋。
方时恩重回校园,找了在学校里路过的同学才再次找到记忆中的宿舍楼。
说实在的,不是万不得已,方时恩是极其不愿意回到这间宿舍的。
上次回来这里的记忆可以称得上是十分糟糕。
但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性命和安全才是更重要的。
回到宿舍里时,不知道是有什么活动还是他们又去聚餐了,宿舍里刚巧空无一人。
方时恩面对着放在自己床铺上的那些东西,他也忍气吞声地没有再大吵大闹,只是一个人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放到了每个人的桌子上。
方时恩的那群室友回来以后,看到宿舍里突然多了一个大活人,又看到每个人桌上都多了一些杂物,见状果然都十分不满,对看起来心血来潮又回到宿舍招人嫌的方时恩开始冷嘲热讽。
方时恩这时候已经把自己的床铺收拾得差不多了,对他们的那些话充耳不闻,只认为那是要将自己气出宿舍的手段。
“不是,这谁啊。”
“怎么又是你啊,你不是被劝退了吗,怎么还来啊?”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们可叫宿管了啊,咱们学校可不许闲杂人等出入。”
原本经不住激,从床上坐起来想回嘴的方式恩听到这一句“不许闲杂人等出入”顿在那里,耷拉着一张小脸,瞥了他们一眼,哼了一声,又躺下去了。
王汀见这么说,那方时恩还直挺挺躺在那里,也不吭声。
方时恩摆出来这样油盐不进的嘴脸,他们一时间也拿他没有办法,总不能真的把方时恩从床上再拽下来,万一起了冲突,招来了宿管,他们还都要被罚写检讨。
方时恩在这天夜里,终于长长吐出来一口气,睡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安稳觉。

凌晨三点半。
苏执聿从睡梦中醒来,浑身燥热非常,睁开眼看到天花板后,他躺在床上直直盯了三秒,而后他烦躁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了。
初春时节,这样的深夜里温度也有点偏低了些,却丝毫没有叫苏执聿的身体冷静下来多少。
苏执聿一路从楼上下来,来到一楼客厅,打开冰箱取了许多冰块放到了玻璃杯里。
一杯凉水下肚,他总算感觉好了些。
他做梦了。
又梦到方时恩,在床上和自己说很多的淫词秽语,在梦里苏执聿原本并不想亲他,但是因为手好像在对方身上忙活别的事,于是苏执聿别无他法,为了堵住他的嘴,只能亲他。
一杯凉人心脾的冰水只能叫他身体好受一些,但是回想起来刚才的梦,苏执聿还是难以抑制的感到一阵躁郁。
苏执聿将喝空了的玻璃水杯放到桌面上时,看到桌上他回来随手放下未来得及收好的手表。
他抬起眼来,看到落地窗上模模糊糊映照出来的他自己的影子。
许是这一幕刺激到了他。
凌晨三点从床上跑下来喝冷水的样子让他感到一些不符合身份的狼狈。
又是方时恩。
苏执聿伸手拿起来桌上那块表,往对面墙上一摔,表盘瞬间碎裂,在垃圾桶的边缘再次碰撞了一下,然后跌落进去。
一块价值百万的江诗丹顿就这样被心情糟糕的苏执聿发泄摔毁。
苏执聿绝不承认他会对方时恩这样的人会魂牵梦萦,但是可能是因为他这么久以来只与他发生过关系,并且方时恩一直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很不矜持,淫荡又便宜好卖,于是苏执聿身为一个身体健康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被方时恩勾引后,会在春天的梦里会联想到这个唯一的性伴侣也很正常。
苏执聿这样想。
做完情绪梳理的苏执聿终于再次安静睡下,并且这一次获得了安稳睡眠钱。
第二天一早。
苏执聿将客厅碎掉的那块表清扫进垃圾桶里,将这块沾染了方时恩气息的东西及时清理掉后,自认重新调整好自己的苏执聿收拾好自己,西装革履,出发去了公司。
尽管在苏执聿的印象里,方时恩一直是个难缠的货色,却没有想到这一次方时恩真的会这样安分地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
半个月过去了,方时恩没有再出现过。
这日从公司下班,时间不算晚。
苏执聿和跟在他落在他身后一步距离的江卓来到苏德科技的地下停车场。
在快要到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车前的时候,江卓明显地感觉到苏执聿在某一个位置,停顿了一下,视线也若有似无地往车前飘了一瞬。
江卓记忆起,那是方时恩曾经蹲守过的位置。
在被苏执聿拉黑后,联系不到金主的方时恩就会抱着腿蹲坐在车前脸的位置等待经常加班的苏执聿。
一直以来都尽心尽力的江助理在这样的时刻,想起苏执聿训斥自己的那句话,不由感慨,凭借苏执聿这样的细枝末节处的动作屡屡透露出的内容,很难不让他在揣测圣意后,对方时恩做出来“多余的同情”的事。
但是到底是挨过讯。
江助理学会了装聋作哑,对于苏总这些举动,都视而不见,快到车前时,低头恭敬地帮其拉开了车门。
回归校园生活的方时恩,找出来自己崭新的课本,还煞有其事地跟着去上了两节课。
关于方时恩突然出现的消息很快传到辅导员那里。
尽管方时恩所上的这所三流学校并不能交给他什么,但是这也不代表方时恩就真的可以想来就来,想旷课就旷课,还是长达半学期的旷课。
这一天课程结束,回宿舍前,方时恩被班长通知,导员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方时恩竟然真的被劝退了。
这话不知道是导员故意将话讲得难听吓唬自己还是如何,总之方时恩也并不是改邪归正,突然对学习求知若渴了起来,他不过是想要在学校里躲一阵子。
一脸烦躁地从导员办公室走出来的方时恩,去学校食堂买了饭,尝了两口,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
方时恩回到宿舍时,他的讨厌的室友已经回来过了。
“你什么时候走啊,导员不是说学校不收你这种学生了吗?”
方时恩语气不耐烦:“走来,别挡道。”
“问你什么时候搬走呢!怎么回事你,成天趾高气扬个什么劲啊,瞧不上这地方还硬赖着,怎么,现在不嫌这地方脏了少爷您的鞋了。”
“我想搬走就搬走,不想搬就不搬,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方时恩到底是忍不住了:“我交的是一整个学期的学费,住宿费我也交了!我现在就要在这里住,怎么了?”
方时恩把从食堂打回来的盒饭往桌面上用力一丢,转过脸就据理力争道:“你也别拿到导员吓唬我,我都跟导员说了,让我退学可以,把学费和住宿费全都退给我,反正就像你们说的,我也没来上过几天,要是不退钱,别说是导员,校长来了我也要睡在这里不走!”
方时恩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这可能是因为他曾经回来宿舍的几次都表现出来的那一副看不起他们室友的姿态惹到了他们,也有可能是因为王汀作为这间宿舍里的宿舍长,对方时恩敌意最深,别的室友跟他关系好,于是也跟着对方时恩态度不好。
不过方时恩本身性格就不太讨喜,长期以来,对于在学校里交不到朋友这件事也习以为常,因此也不过分纠结于此。
他一个人独来独往,在学校里安顿下来。
每次在窗明几净,坐在前面有老师,前后有同学的大教室里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方时恩总会因为安全感十足而睡得特别沉。
不知道是因为他按时上课的表现导员态度有所松动,还是因为方时恩叫嚣着要退钱后对他这个学生的处理还在商议阶段。
总之这段时间过去,辅导员也没有再来找他说要他退学的事情,
眼看着在学校里循规蹈矩生活了快有半个多月,方时恩前段时间缺的觉也渐渐补回来,随之而来的警惕心也放松了不少。
方时恩从回来学校以后就没走出过校门口了,甚至在周末都没出去玩过什么,生怕号称已经来人不差盯紧自己的刘老板要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
这天晚上,睡过头的方时恩来到食堂时,发现这里已经不剩下什么饭菜了。
而且食堂的饭真的很难吃,这段时间以来方时恩一直忍受着,感到自己肠胃遭受了不小的折磨。方时恩这段时间碍于囊中羞涩,还没舍得点过外卖。
而且学校宿舍楼不让进外卖,所有外卖都要学生绕到学校后门自己去取。
这时候时间已经挺晚,方时恩在食堂溜溜达达了一圈,发现很多窗口都已经关闭。
在学校里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方时恩发现自己终于还是走到了学校后门口。
远远的,他就望见了校门口在售卖煎饼果子的摊贩。
胃里空荡荡的方时恩无声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到底是没忍住朝前走了一步。
“老板,要一个煎饼果子,加蛋加肠。”
“好的,八块,稍等一会儿哈。”
方时恩掏出来手机,扫码支付了过去。
五分钟后,方时恩拿到了他的煎饼,又去前面的摊子买了些炸串,加一杯燕麦牛奶。
方时恩手脖子上挂着自己的炸串,一手端着牛奶一手拿着煎饼,边走边吃。
等又重新走回到学校后门的时候发现学校后门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别无他法,方时恩只能抄近道从前门回去。
这近道极暗,路灯还坏了一盏,方时恩越走越是感觉不对,嘴里吃东西的动作也缓缓放慢了下来。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方时恩远远看到前方隐约浮现出来几道黑影,他咬饼的动作彻底停住。
“方公子,你可叫我好找啊。”
刘老板的声音响彻耳旁,下一刻,方时恩将手里东西一甩,兜头转身就朝反方向跑去。
方时恩心跳得极快,感觉自己用了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这里路黑他跟闭着眼睛跑没什么两样,可他听到身后响起来脚步声一刻也不敢停下。
“快,别叫他又跑了。”
“跟上,跟上……”
方时恩最后凭借自己灵活瘦小的身材,拐进一个窄道,藏身到了一个大垃圾桶后面。
他躲藏在那里,捂着自己的嘴,怕自己气喘吁吁的声音溢出去分毫,心脏因为极度的紧张把胸腔撞得砰砰响。
他心下后悔,早知道不走这条近道,一边听着外面零散的脚步声感到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神经末梢上,方时恩陷入恐惧之中,另一边又在心里祈祷,随便来个谁吧,这条近路应该会有同学路过吧,就算是时间有点晚了,但是也应该会有吧,来个人救救自己吧。
终于,上天仿佛听到自己的祈祷,又开了个玩笑。
方时恩左边响起来脚步声,他转头看到王汀正一脸惊愕地看着蹲在垃圾桶旁边的自己。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
就在王汀出声的时候,方时恩瞬间惊惧地瞪大了眼,而后将手指竖在嘴唇边上,用力压低声音:“嘘!别说话!小声点!”
王汀这时候却也是开始察觉到了不对,听到了前面的那条街道上细细碎碎搜寻人的声音。
“那小子躲哪去了。”
“真跟耗子似的,一个转眼人就不见了,真钻下水道去了啊……”
“别废话了,好不容易露了头,今天可不能让他跑了。”
几人的声音若隐若现。
王汀站在那里看到方时恩吓得跟什么似的缩着脑袋,心下闪过什么,脸上神情变幻,幸灾乐祸,又无所谓至极。
“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最是欠教训,叫你平时嚣张?”
王汀换了个姿势站着,手臂抱在胸前,完全无视过方时恩脸上乞求的表情,故意大声喊了一声:“喂!我问你在这里躲着干嘛呢!”
王汀喊完,便不顾方时恩死活地拔腿跑了。
方时恩可能是因为紧张又蹲了一会儿,紧跟着想跑的时候因为腿麻慢了一步。
方时恩刚跌跌撞撞跑到胡同口,下一秒就被一脚直接踹到腰上,他身子后退撞上墙,惨叫一声,跌落下来。
“跑!我叫你还跑!”
那男人骂骂咧咧还要上脚再踹,方时恩这时候蜷缩在地上,吓破了胆一样捂着自己脑袋。
刘老板这时候才慢慢悠悠出声阻拦:“哎,别踹了,你看他那身子骨能受得住你几脚。”
那男人听到刘老板的声音,动作于是停住。
刘老板朝前走到方时恩面前,手下的人将躺在地上的方时恩架了起来,让方时恩面对他。
方时恩身子想往后缩都做不到,看到刘老板居高临下望着自己,脸上还是挂着一副笑呵呵的和蔼面容。
“方公子,你这么做可是叫我伤心啊。”他弯下腰:“说了让你别动心思跑,结果你跑哪去了?”
方时恩挣扎着说:“不是,刘老板,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想跑,我是真的没钱了,你别逼我……我现在浑身上下就剩八百块钱了,你要是要我这就转给你。”
“你打发叫花子呢。”刘老板这时候也不再笑了。
“我真没骗你……”方时恩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人,吓得哆嗦起来:“我求你了,刘老板,你大人大量,高抬贵手……”
刘老板这时候叹气起来:“不是我不愿意高抬贵手,你说你来这赌场玩输了钱,让我垫付了,却不愿意还钱,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好心给你时间凑钱,你倒好,还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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