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诗悦对方时恩还算有耐心:“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她把手搭在方时恩肩膀上,告诉他:“你要让他知道,明白吗?”
方时恩皱着脸,还没等再说他不明白,就被程诗悦推开了。
“时间到了,我要走了。”她从沙发上起身,整理了一下她的裙子,一边跟方时恩说:“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你晚上饿的话让阿姨来给你做饭。”
程诗悦说完,刚迈开脚,像是一个没站稳,身形晃荡了一下。
方时恩连忙去扶她,语气担忧:“怎么了姐,身体不舒服不然就在家休息吧。”
“昨晚没休息好,没事,跟人家都约好了,怎么好爽约。”
方时恩看着程诗悦的样子,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是花了心思做出来的精致,于是问她:“你又物色了新的?”
程诗悦似乎是觉得她弟弟这个问题不谙世事得可笑,她推开他的手,笑着反问他:“不然呢,坐吃山空吗?”
“砰”一声门响,是程诗悦离开后关上门的声音。
方时恩看着他姐的背影消失不见,在客厅一阵愣怔。
一直以来,方时恩就特别崇拜程诗悦,在他眼里程诗悦非常的有能力,有手腕,貌美又聪明,似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只是简单动一动手指,笑上一笑,那些有钱人就会自动萦绕在她身边,给她递上来用之不尽的金银珠宝。
程诗悦是权色场上的老手,方时恩以为程诗悦应该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姿态,以至于在这样的夜晚,看到她身体不适还坚持赴场,让他感到非常不适应。
好像本该毫不费力的程诗悦,做事也突然需要“费一些力气”。
意识到这一点的方时恩,兴许是受了一点刺激,感到自己似乎应该为他的姐姐分担一些什么,于是又开始恢复了单方面骚扰苏执聿的积极模式。
这个周的周末,下了一场小雨。
天气微微变冷,自这场雨后,夏天也是走到了末尾。
方时恩零花钱告罄,也没再张口跟程诗悦要,于是只能窝在家里打游戏。
就在他专心致志操控着屏幕上的小人,释放大招时,听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嗡”的一声,震动了一下。
时隔十日,方时恩终于再次迎来了苏执聿的召见。
苏执聿在方时恩二十分钟前所发送的“执聿哥,吃过晚饭了吗,新湖公园重新开放了,要不要一起去散散步?”这条消息下面回复了“好。”
方时恩立马将手里的游戏手柄放下,冲到了浴室里,给自己洗了一个澡后,来到衣柜面前开始挑选衣服。
手里刚拿出来一条长裤,猛然间又回忆起程诗悦那日的模样,方时恩手又顿住,最后一咬牙,伸手又去柜子里抽出来一条短裤。
晚上九点半,苏执聿看到新湖公园门口靠墙的位置,站着等待自己的方时恩。
上身是一件单薄的白衫,袖口有卡通的刺绣,上衣收束在走路能露出来膝盖的浅咖色短裤里,显得那腰极窄,脚下一双白色运动鞋,配上那一张看起来模样稚嫩的脸,说是高中生也有人信。
只是夏转秋的时节,白日这样穿还可以,到晚上温度降下来,加上起风,难免会有些冷。
苏执聿认为方时恩可能是对自己的偏好有所误解。
似乎是察觉到视线,苏执聿看到方时恩往自己这边望了一眼后,便小跑着过来了。
新湖公园重修后,与之前差别并非很大。
至少就目前方时恩所走过的这段路来看,只多了几个人造喷泉,和石子路旁被移植进来的几棵挂着牌子的名贵古木。
方时恩和苏执聿沿着修好的观景路走,没走几米远,苏执聿就感觉到方时恩像是不小心一样蹭了一下他的手背。
看到苏执聿没有反应,也没有刻意躲开,方时恩像是鼓起了勇气那样,伸手抓住了苏执聿的手。
苏执聿感觉走在自己身边的男孩明显松了一口气。
苏执聿有时候感觉方时恩很奇怪,他在手机上和自己发消息时几乎每句都要带“嘛”“呢”“呀”之类的语气词,会发一些看起来很引人遐想暗示意味十足露骨的图片,可现实中接触起来举止大胆轻浮却又有难掩的笨拙。
细说起来这种违和,苏执聿想,大概就是那种类似小孩偷穿大人衣裳,故作成熟,即使能模仿其言行举止,也会很容易让人感到流于表面。
就在苏执聿这样思索时候,他发现牵了他的手的方时恩停住了脚步。
苏执聿看到他目光落到新湖公园的一个商业亭子那里,那家商铺正在售卖冰淇淋。
“执聿哥,你吃冰淇淋吗?”
苏执聿并不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但是没等他回答,他就感觉到方时恩松开了他的手,已经奔向了冰激凌的售卖口。
方时恩前面并没有人排队,没用多时就一手拿着一个冰激凌兴冲冲地朝站在那里的苏执聿走来。
“给你。”
苏执聿被塞进手里一个冰激凌。
方时恩似乎是极其喜爱这些看起来不太健康的零食,苏执聿看他已经把自己手里那支三两口吞下去一小半了。
可能是方时恩吃冰激凌时的表情太过享受,表现出来他手里那看起来充满色素和糖精的东西非常美味,也有可能是方时恩又催促了两声:“吃啊。”
于是苏执聿便无可无不可地张嘴尝了一口。
一口下去,苏执聿眉头便很快蹙起,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味道非常甜腻香精味也很浓,而且冰激凌这时候也有融化了,他不做犹豫抬手就要往垃圾桶里扔去。
方时恩看他举动,着急忙慌地拦住他:“别呀,你不喜欢吃给我呀,丢了也太浪费了吧。”
方时恩伸手去拽,这时候发现苏执聿手上已经被融化的冰激凌弄脏了。
“方时恩,松手。”苏执聿这时候已经明显不悦,他看着抓着自己手腕的方时恩。
方时恩这时候听到苏执聿叫自己名字,一愣,抬眼看见苏执聿冷下来的脸,于是不安地松了手。
融化了的冰激凌淌了苏执聿半只手。
苏执聿垂眸打量着方时恩,脸上表情难窥阴晴。
方时恩似乎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冒昧的事,正想着做点什么补救:“没事……我有湿巾纸给你擦擦就好了,哦对前面还有卫生间……”
方时恩磕磕绊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吃吧。”
苏执聿突然说。
他伸手把冰激凌放到了方时恩面前,语气淡淡地:“你不是说想吃吗?”
方时恩伸手去接,却被躲开。
苏执聿再次开口:“就这么吃。”
“哦”方时恩低声应了一声,眼皮抬起来又去看对方脸色,却又看不出来什么。
好像没有故意戏弄的意思,方时恩想,可能只是怕自己接过去再弄脏了手。
方时恩这样想着,凑近了苏执聿的手,一小截红舌探出,卷了剩下的冰激凌,却一不小心舔到了苏执聿的手。
苏执聿的食指上湿热了一瞬。
方时恩本想抬头说一声抱歉,却见刚才还要求他吃的苏执聿突然抬手,将手里的冰激凌甩进了垃圾桶。
苏执聿感觉方时恩这人特别无可救药的同时,方时恩也在心底腹诽苏执聿有时候也挺莫名其妙的。
早知道不吃冰激凌了,这个念头在一个多冰激凌下肚后,反复出现在方时恩的脑海。
本来他穿成这样抵御夜晚的凉风就有几分勉强,这么一块冰的到胃里,把他身上那点儿热乎气儿彻底耗尽了。
方时恩站在那里,等待苏执聿从新湖公园的卫生间里洗完手出来。
这下好了,再去磨磨蹭蹭牵到苏执聿的手,对方的手也是凉的。
苏执聿感觉方时恩越走贴他越近,等走过花坛时,差不多半个人都要走到了他的身上。
苏执聿闻到他身上偏甜的香水味,方时恩似乎也是觉得自己有点妨碍苏执聿走路,但是他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于是只好瑟瑟发抖地说:“对不起,执聿哥,我实在是……太冷了。”
这并非是谎话,方时恩两条腿裸露出来大半,被风吹得冰凉。
苏执聿低头,看到新湖公园昏暗的路灯下,方时恩被冻红的膝盖。
半晌儿,苏执聿收回了视线,语气不咸不淡地说“没关系,商场应该还有关门,我们走吧。”
在公园走了二十分钟不到二人就拐来了商场。
方时恩没有想到苏执聿会带自己来买衣服,到了商场拿了一套衣服,标签上面一眼数不清的价码让他感到眼晕,他从商场出来的一路都难掩欣喜。
等从商场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苏执聿开车送要送方时恩回去。
方时恩这次可长了心眼,跟苏执聿说,把他放到A大门口就好。
苏执聿开车把他送到A大门口,方时恩下车时手里拎着他换下来的衣服,从副驾驶上绕过来。
苏执聿看着他,把车窗又打下来,问:“怎么了?”
既然他满载而归,怎么好意思不对出手大方的苏执聿付出些什么呢。
方时恩这时候眼睛望着他,猛地一伸脑袋,在苏执聿侧脸上亲了一口。
这口蓄势太猛,亲出了偷袭的架势,准头是可以的,就是亲得有点儿太响了。
苏执聿愣怔一瞬,反应过来方时恩刚才对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刚要抬手去擦,就看到车窗外的方时恩故作娇羞的脸。
“谢谢执聿哥。”
是一副清纯很做作的样子。
苏执聿把车窗打上去了。
从A大校门口驶出后,苏执聿转进了街道主路。
A大附近大学不少,即使是在这个时间点,大学城商业广场附近还是人声鼎沸。
前方车流拥堵,恰逢前面一个红灯,原本缓慢前行的车辆停下,苏执聿也只好踩下刹车,三分钟的路程快走到了十分钟,苏执聿也没开出这条街。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执聿感觉到自己脸上被方时恩偷袭过的地方都是一股淡淡的冰激凌的香精味。
车停下来,苏执聿像是感到一丝烦躁,他把车窗打下来一些,像是想要透透气。
就在这时候,苏执聿目光漫无目的地一瞥,顿时停住。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刚才送到A大学校门口的方时恩,从对面街角走了出来,过马路时脚步似乎很雀跃,手里拎着的手提袋上是今日苏执聿给他所买奢侈品品牌的巨大logo。
方时恩从A大离开了,又或者说,根本都没进去。
苏执聿目光落在后视镜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方时恩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停顿数秒后,苏执聿拿出来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江卓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三声,江卓那边就接起。
“喂,苏总。”
苏执聿将目光从后视镜上收回,时间点已经很晚,他常简单直接道:“江助,帮我查两个人,几个月前和我接触过的程诗悦还有她据说在A大念书的弟弟方时恩。”
江卓那边听到这个带有几分熟悉感的姓名,很快回忆起来:“苏总,这位女士之前不是已经查过了吗?”
在与程诗悦相处的那三个月里,最初他就已经让江卓查过一遍程诗悦的履历,不过当时苏执聿只是匆匆过了一眼,并没有怎么细看。
逢场做戏的一场接触,不值得苏执聿过分费心,简略看过对方年龄以及毕业院校之类的后,看没什么大问题,就搁置一旁了。
“感觉不太对,重新再查一遍,尽量详细一点。”苏执聿说。
前方红灯倒计时结束,苏执聿重新起步,吩咐完事情,挂断了电话。
这头方时恩打了出租终于回到温纳庄园,进到庭院里时看到客厅没有亮灯,便意识到程诗悦还没回来。
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程诗悦没有和他发讯息表示今夜不回,于是他便把手提袋放到沙发上,自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穿着苏执聿给他买的新衣服,等待着程诗悦回来,好给她炫耀一番。
像是一名在试卷上刚解出来一道题,就迫不及待要找老师炫耀的学生。
凌晨两点,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的方时恩被冻醒。
他拿出来手机,看到程诗悦没回来却还是没有给他发消息,可能是忘记了。
怀抱着一分沮丧和九分的倦意,方时恩终于放弃,他拎着被他压得有点儿变形的印着巨大logo的手提袋,拖沓着脚步,上了楼。
不知道是这一夜因为穿得太单薄在新湖公园吹了凉风冻着了,还是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着了凉,又或者二者都有。
总之,第二天醒来的方时恩,随着一个喷嚏打出后,脑袋昏昏,鼻子也不通气了。
他裹着毯子找出来温度计,一量之后发现,他起了低烧。
接连的几场雨,把云淮市街道两旁的树叶打落了不少。
雨后降了不少的温度宣告夏季和这个城市彻底告别。
九月末,苏执聿受邀参与合作方的新品发布会。
康乐锐是老牌公司,公司创办要比苏德科技早很多年。苏德科技和康乐锐集团从去年就开始有一些产品项目合作,成果都相当不错。
因此次发布会召开之时,尽管苏执聿时间上有些紧张,还是赶了飞机飞了过去。
发布会正式开始,苏执聿坐在前排,在主持人着重介绍自己时,从座位上起身,礼貌微笑,挥手与媒体方和观众打招呼。
这款产品是康瑞乐今年的重头戏,发布会上项目总监在台上讲解,巨大的屏幕上是列出来的条条设计理念。
发布会近三个小时,苏执聿在台下安静听完,结束时被招待领着离场。
晚上,为庆贺这次的年度产品上市,也为犒劳在此次产品设计研发中不辞辛劳的员工,康乐锐豪掷千金,大办庆功宴。
苏执聿是少不了要到场的。
在与一些圈内人谈论交流,推杯换盏后,苏执聿感到有些闷,解开了衣领的两颗扣子。
苏执聿对这样的场合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将此作为他工作的一部分。
康乐锐集团的副总裁前来和苏执聿客套时,面对对方不好笑的笑话,还善意捧了场。
接过对方兴致勃勃递过来的酒杯,苏执聿也很给面子地端起来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可是,这杯酒几乎是一沾嘴,苏执聿就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但是他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端着高脚杯的手只是让人难以察觉的略微一顿后,苏执聿便很快一抬手,将酒喝下去了大半。
年长苏执聿的十多岁的康乐锐副总,喜笑颜开地拍了拍苏执聿的肩膀,又说了几句称赞苏执聿的话。
宴会结束时,苏执聿从会场离开,他打电话吩咐江卓给自己订明天最早的飞机和今晚的酒店。
心知肚明会有什么在等待自己的苏执聿,并未去入住主办方早已经为他安排好的套房。
江卓一向效率非凡,电话挂断没多久,苏执聿手机上就收到了航班信息和酒店信息。
深夜来到江卓订好的酒店之后,苏执聿在浴室里洗了一个远超他平日洗浴时间许多的澡后,一身水汽地从浴室里走出。
他头发潮湿,却没有去吹,只用毛巾简单地擦了。
套房里他只打开了台灯,灯光昏暗,他穿着浴袍坐在落地窗前的真皮沙发椅上,点了一支烟,在落地窗前,俯瞰着高楼下明灭的灯火,慢条斯理地抽。
酒店大厅前灯光照得地面亮如白昼,苏执聿看到窗外一楼,一位中年男人喝得歪歪扭扭,左右各揽着两个衣着暴露的美女,嘻嘻闹闹着走进酒店。
一支烟后,苏执聿又洗了今晚的第二次澡。
在第二次从浴室出来之时,苏执聿睡前,突然感觉到自己没必要坚持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毕竟一贯自诩家风严谨,爱妻如命,经常出入一些慈善场合的苏业堂都能隐秘地出轨把自己搞出来,那么自己要隐秘地变成同性恋,又有什么无伤大雅的呢。
自己是个同性恋或许并无妨碍,隐瞒好苏业堂才是重点。
苏执聿在飞机落地云淮市机场时,接到康乐锐集团副总裁的电话。
他昨晚为苏执聿安排的礼物,苏执聿没有收,他便即时打来电话慰问,并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不过是希望苏总能尽兴云云。
苏执聿表示没有关系,并且感谢其的热心招待。
“呜呜,生病了。”
回到云淮市,苏执聿在下午一个工作会议开始前点开与方时恩的对话框,看到对方发来的信息,并且配了一张正在输液的照片。
皮肤细腻白皙的手背上,贴着固针胶带,因为皮肤过分白皙,能轻易看得出隐隐发青的血管。
江卓此时刚好敲门进来,苏执聿便关上了手机屏幕。
“这是整理好的今天会议的产品资料,请苏总过目。”
苏执聿轻轻“嗯”了一声,在江卓放下资料就要转身退出去时又叫住了他。
“江助,上次让你调查的有关方时恩和程诗悦姐弟的个人信息,情况怎么样了?”
江卓脚步停住,回答道:“已经调查好了……”
苏执聿目光落到电脑屏幕上,一边语气淡淡地说:“嗯,怎么样?”
江卓原本到嘴边的“会议结束后整理出来交给您”又生生咽了回去,因为他看苏执聿的神情大有现在就要听的意思。
江卓打开手里的平板,找出来他所调查出来的资料信息。
“方时恩与程诗悦都是孤儿,在雁城的一家孤儿院里相识,在方时恩六岁和程诗悦十一岁时,二人在同年先后被收养。”
“方时恩今年二十一岁,幼时的收养家庭在溪县,养父母双方没有固定工作,经营着一家私人超市,收养方时恩的第二年,养母产下一个男孩,方时恩在上到初中时,和程诗悦重新联系了起来,因为没考上高中读了职高住校后便逐渐从养父母家庭中脱离,期间与程诗悦都未曾断了联系,到目前来云淮市念职校为止,都是程诗悦在供养他。”
“程诗悦的收养家庭在她上到初中时离了婚,她跟随养父生活,高中辍学后,跟随富生地产的王惠来到云淮市,王惠给她重新安排了学校,她后来飞去英国留学,回来以后经王慧介绍,跟了刘氏集团的于柯一年半……”
程诗悦的信息与他最初次调查时,真假参半,至少背景履历中的毕业院校都是真的。
而方时恩,几乎可以说除了性别男,和年龄二十一岁,之外几乎全是虚假信息。
苏执聿又很快从江卓提供的这些讯息里提取出来两个关键。
一是,方时恩确实是个雏。
二是,程诗悦很显然在让方时恩拿自己练手。
苏执聿很难形容此刻身处在一场不甚高明的骗局手段里的心情,对于身为这样一对姐弟猎物的身份感到异常荒唐。
于是,他只像是真的觉得十分好笑那样,笑了一下。
江卓站在他桌侧,看到苏执聿脸上的莫名的笑容时,汇报信息的声音都止不住卡了一瞬。
生性冷漠,活像一台精密组合的机器随时可以高速运转的苏执聿,离远离近看起来都似乎没有什么人情味,因此可能会让人误认为他是一个不常爱笑的人。
但事实上恰恰相反,身为苏执聿的助理,江卓其实见识过苏执聿很多次笑容,那些面对竞争对手时虚与委蛇的笑,面对合作伙伴虚情假意的笑,面对媒体时绅士得体的笑,在苏业堂面前温和良善的笑。
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笑容让他如现在般,在室温二十多度的苏德科技顶层办公室里感到脊背发凉,浑身发冷。
“天呐,我还以为家里失火了呢。”
方时恩从二楼下来时大半个客厅里都有挥之不去的烟味,浓郁非常。
再抬头仔细看去,客厅里沙发上坐着的程诗悦正在抽烟,一小圈淡淡的烟雾从那里散出来。
走近了才看到,程诗悦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屁股。
方时恩收敛去夸张的语气和表情,打量了一下程诗悦的脸色,问道:“怎么了,有了什么烦心事?”
程诗悦懒懒抬起来眼皮看他一眼,回答说:“没有。”
“那你这……”
程诗悦顺着方时恩的目光望过去,开口道:“我准备要戒烟了。”
方时恩顿了一瞬,因为程诗悦其实烟瘾不小的,方时恩那时候见她学生时期就开始抽烟了,方时恩不太喜欢烟味,曾经劝说她戒烟,但是都被置之不理。
不知道程诗悦怎么突然想通了要戒烟。
但是方时恩还是很快说:“那很好啊,早跟你说过嘛,吸烟有害健康啊。”
“当然,为了健康。”程诗悦耸了耸肩,将手指间夹着的最后一根烟的烟屁股按进烟灰缸里:“今天最后过把瘾喽。”
程诗悦说完,从沙发上起来,伸了个懒腰,路过方时恩时,抬手拍了拍方时恩的屁股。
“我要出去几天,这段时间你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啊。”
原本这些日子程诗悦就经常夜不归宿,现在竟然又要走,方时恩连忙追问说:“去哪里呀?”
“不确定,大概率飞国外吧。”
“是要去旅行吗?”
程诗悦点了点头:“是啊。”
方时恩又问:“跟你的新男友?”
程诗悦“嗯”了一声。
“竟然这么快就得手了!?”方时恩忍不住惊呼。
从那次程诗悦说要去物色新目标到现在才多久,现在那男人竟然就要带他姐姐出去旅行了。
方时恩没有办法承认,温纳庄园的房子实在太大,其实程诗悦不回来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住是有点儿害怕,可是看程诗悦现在甚至为了那个男人戒烟的样子就知道他姐兴致正盛,距离烦腻对方把对方踹掉还要好久。
心里有几分难言的不忿,但是方时恩瞅瞅他姐的脸色,最后也一耷拉脸,仰起来下巴颏儿,像是不甘示弱地表示:“我其实也快要得手了,我就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方时恩掏出来手机,在程诗悦面前晃了晃:“你看,苏先生还答应明晚带我去吃瑞吉特呢。”
程诗悦一听瑞吉特,眉心不由一跳,那是他们不欢而散那一晚,她曾约苏执聿吃过的餐厅。
程诗悦抬头看到方时恩还在仰着脸,一脸嘚瑟,好像还等自己说些什么,程诗悦只好先压下心头的一丝惊疑,或许只是巧合。
程诗悦最后说道:“瑞吉特的金枪鱼腩不错,你不要忘记点。”
苏执聿来到时,看到方时恩已经在他预订好的位置坐好,并且点好了餐,正在专心致志给每一道菜拍特写。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方时恩抬头看到苏执聿的身影,于是连忙把手机合上收到了一边去。
“执聿哥,你来啦。”
苏执聿“嗯”了一声,落座后问:“你到多久了?”
“没多久,没多久。”方时恩说:“执聿哥来得刚刚好,他们刚把菜上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