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好吗?”
“原谅我,我以后不会再迟到了。”
方时恩窥看他的脸色,而后小心翼翼伸手抓住了苏执聿的衣袖,晃了一下,看对方没阻止自己,于是又晃了一下,“我保证,这次是真的……”
“别生气了,求求你了……”
方时恩嘴里这么几句话,颠三倒四地说,之后感觉自己晃得手脖子都酸了,才听到苏执聿冷心冷肺地说了一句:“你的保证最好有用。”
方时恩一般在这种时候都不敢在心里骂苏执聿,主要是怕一时不慎脱口而出,便要落个前功尽弃。
“有用有用!绝对有用!”方时恩忙不迭说道,接着目光又紧张地往前望了一眼,看到江卓在驾驶位上正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开着车,才像是趁人不注意一样,身子往前一伸,嘴唇在苏执聿嘴角上讨好似的亲了两下。
尽管方时恩知晓自己并非是什么道德品格高尚的人,但是让他也是极不情愿在人前表现很不知廉耻。
亲了后,他又就这样的近的距离望着苏执聿小声说:“不气了吧。”
苏执聿闻到方时恩身上的味道,是一股很清淡的洗衣液的味道,他没再用那款女士香水了。
苏执聿被这样轻轻亲了两下的嘴角,肉眼可见的,冰冷的弧度见缓。
目光再次落到方时恩身上,两月未见,方时恩头发都长长了不少,柔软的浅色发丝贴在脸侧,一张小脸皱着,眼睛目露祈求望着自己。
已经将人晾了两月,左右也没彻底烦腻,苏执聿沉默一阵后,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道“没有下次了。”
方时恩听到这句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就抓着对方衣袖的姿势,把自己冻得发凉的手塞进苏执聿的手掌中,脑袋也很刻意地歪在苏执聿肩膀上,“谢谢执聿哥,大人有大量。”
方时恩这时候其实很是想再说一些恭维夸赞苏执聿的话,但是奈何他实在是词汇贫瘠。
“我就知道,哥这种人是不会和我计较的啦。”
“执聿哥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呢?”
苏执聿听他在自己肩膀上黏黏糊糊地说话,过了一会儿,感觉有点热了,于是伸手把他推开了。
方时恩的模样看起来像只刚找到窝的猫崽,刚团了身子就被拽了起来。
身子虽然被苏执聿推开,但是两只手还在搂着苏执聿的胳膊。
他看着行为看起来很不检点的方时恩,神情不悦,说道:“自己坐好。”
尽管是这样类似训斥的字眼,但是细听起来那语气里几乎是听不到任何一点严厉的意思,好像如果方时恩不愿意坐好,继续对苏执聿说做一些不检点的事,也没有关系一样。
江卓完全无意于窥探任何有关苏执聿私生活的隐私事迹,可也未曾预料会在今夜看到这样完全陌生的苏执聿。
这位叫方时恩的小男孩是那样肉眼可见的笨拙,哄诱取悦男人的手段也称不上高明。
但是苏执聿这种极度挑剔的人,会选择给予二次机会,并且接受方时恩的低三下四,低俗地献媚,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
“哦。”方时恩听到苏执聿的话,有几分不自在地又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江卓,手脚收拢起来,安分坐好了。
这时候苏执聿余光一瞥,发现了方时恩自己搓弄手掌时,手腕上戴着的那块表。
是自己送的那块表,只是……
方时恩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手腕上的视线后,还故意抬手摇晃了一下手腕:“这是你送我的手表,认不出来了?”
苏执聿抬手握住了方时恩的手腕,再次看了一眼后,问:“我送你的是这只表吗?”
方时恩在苏执聿的目光下眼神变得有几分飘忽不定起来,他努力镇定自若,“因为戴着不合尺寸,我去找人修改了一下表带。”
苏执聿偏了一下头,像是更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方时恩的手腕上的表,而后眉头微微蹙起,他说:“是吗,你找哪一家帮你改的,或许你需要再去找他一趟了。”
这样价值不菲的表,什么人有这样的胆子以假换真,牵扯这样的数额,难道不怕……
苏执聿原本还要再说,却又看方时恩这时候缩了缩胳膊,将那块表不动声色地藏到了袖口里,又出声故作自然地说道:“怎么了,我感觉挺合适的啊。”
苏执聿目光停留在方时恩脸上数秒后,心里划过一丝什么,他眼神收敛,很快恢复了神情,停顿片刻,他回道:“你觉得合适就行。”
方时恩听终于蒙混过关,心底又大松口气,不由暗叹不愧是他又花大五千块买的高仿假表。
他总是试图对苏执聿说些好话:“当然啦,你送我的怎么会不合适。”
苏执聿原本已经缓缓闭上眼,准备闭目养神,听到方时恩又这样讲话,突然轻笑了一声。
方时恩听苏执聿这声短促的笑,看对方窥不出情绪的眼睛,他经常会搞不清楚,苏执聿在自己面前笑的时候到底是在真心实意地被取悦到还是感觉自己很可笑才笑。
至这年一年的末尾,方时恩与苏执聿这段关系已经持续了半年之久。
云淮市大大小小的高端酒店大半都留下了二人的足迹。
可能是磨合的次数多了,方时恩总算是在二人的床事里也得了些趣味,逐渐变得也没那么抗拒。
期间他也终于鼓足勇气提出希望苏执聿戴套,避免他如果第二天没有力气清洗而变得肚子疼,苏执聿表示谅解,然而两次过后,便又改口说,自己会帮忙清洗。
苏执聿在床事上并未任何过分的怪癖,但是可能是临近年关,公司的事务变得更加繁忙,越是压力大的关口,他越是精力旺盛需要发泄。
在跨年夜的那天夜里,方时恩被他蒙住眼睛弄了很久后,眼泪把系在脸上的领带打湿,激烈的动作后歪斜下来,灯光刺到他的瞳孔,他才发现这天苏执聿没有关灯。
对于苏执聿这样的小花样,方时恩有时候会不情不愿,有时候也并不吝于在床上对苏执聿多露笑脸。
这取决于当晚苏执聿在进入酒店前,会不会先带他去商场又或者一些高档餐厅饱餐一顿。
“你这穿的是什么?”
苏执聿坐在沙发上,看到进门来的方时恩脱掉外套,露出来里面一件破破烂烂,遍布着大小不一的圆洞的毛衣。
方时恩毛衣里面没有里衬,可以从毛衣的圆洞里看到他裸露的肌肤,有些地方还能看到一些未消的暧昧红痕。
方时恩听到苏执聿的话,将自己外套挂在衣架上后,还特意走到了苏执聿面前,面露得意转了一圈,全方位展示了一下自己这件像是被狗嚼过一遍又吐出来的毛衣。
“怎么样?”
随着方时恩的动作,毛衣上一条一条像是流苏一样的下摆飘动起来。
很多次,苏执聿都想说,方时恩在衣着打扮上,不够端庄,过分的流里流气,不像是正经人,但是因为方时恩确实没做过什么正经事,他也不是喜欢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过分点评的人,于是一直没有说。
直到这次方时恩旋转起来的条状毛衣下摆,因为距离过近,扫过苏执聿的下巴。
苏执聿才微微皱着眉头,开口冷冷地讲:“不怎么样。”
方时恩得到不合心意的评价,止住展示的动作,有几分讶异:“不好看吗?可是我姐姐说这件衣服我穿上很漂亮。”
苏执聿望着方时恩,方时恩看起来并未因为自己的评价感到气馁,好像是因为有程诗悦的话在前,他更显然更在乎程诗悦的观点。
第几次了?
苏执聿记不清楚,方时恩是第多少次把他的姐姐挂在嘴边,用崇拜的,赞扬的语气,去吃程诗悦推荐的菜品,逛程诗悦常买的服装品牌店,好像程诗悦在方时恩这里是至高无上的,她所说的话也等同于金科玉律一样值得方时恩信服。
苏执聿感到一丝不悦,他在方时恩面前也越来越不喜欢挂虚假谦和的伪面,也可能是觉得没有必要。
苏执聿目光停留在方时恩胸前,毛衣有个洞口就在那附近,胸前斑驳的床事印痕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或许她是从情趣角度来评价。”苏执聿言语中是掩藏不住的尖锐,他耸了耸肩,表示说:“在这方面我确实没她专业。”他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方时恩原本还在低头欣赏自己,听到苏执聿的话,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刚一抬头就看到苏执聿抬手,两指头选中了他毛衣上的一处窟窿,把他用力勾了过来。
“但是或许你应该先研究一下我的喜好,你说呢?”
方时恩的时尚破洞毛衣牺牲在了酒店的沙发上,变成了几块破布,搭都搭不身上去了。
尽管方时恩对此颇感愤怒,但是在苏执聿面前也无从发泄。
“你这样我一会走怎么穿啊,我会冷的!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多少度?”方时恩闷闷不乐地嘟囔出声。
苏执聿再次,目光像是很轻蔑地瞥过地摊上那几块破布,他说:“我看不出来你这件衣服有任何的保暖性。”苏执聿把自己的衬衫纽扣一颗颗扣上,收回目光说:“而且你不是坐车来的吗?”
苏执聿看到方时恩不说话了,但是在被子里的脚像是猛蹬了一下,是个气闷的模样。
可能是真的很喜欢那件破烂,也有可能是因为程诗悦夸过好看。
苏执聿最后说道:“我让江卓送来衣服,一会儿你和我一起走,我送你回温纳庄园。”
方时恩身子缩回被子里,脑袋上头发翘着,翻身的时候听到苏执聿后半句说,“不会让你受冻。”
苏执聿很显然这夜还有旁的事,在酒店只和方时恩做了一次,送方时恩回来温纳庄园的时候,时间在晚上十一点。
迈巴赫驶入小区,好巧不巧正看到程诗悦要出门。
苏执聿坐在车里后排座没有动,透过车窗看到程诗悦手里拎着一个黑色亮皮小包,大波浪卷披散着,身上穿着一件咖色的羊绒大衣。
方时恩这时候看见程诗悦,立马就从车上下来了。
车门关上的前一秒,苏执聿看到方时恩小跑着奔向他姐说:“这么晚了,姐姐你又要去哪里……”
车窗并没有打下来,但是程诗悦看到自己弟弟从这辆车上跑下来,也不难猜到车上的是谁。
她连忙提醒跑到自己身前的方时恩,“跟苏先生再见啊。”
方时恩这时候才对着苏执聿的方向挥了挥手,他小声喊了一句:“执聿哥,下次见。”
苏执聿在车里,眼睛看过模样冒着几分傻气的方时恩,又扫过笑容明媚和自己打招呼的程诗悦。
“走吧。”
苏执聿这样和江卓吩咐完,便将视线收回。
车子驶出温纳庄园。
坐在车里的苏执聿半闭着眼睛,心里感到不快的同时,而又困惑不已。
他不明白,为什么方时恩会见到程诗悦的时候会那么迫不及待跑过去,甚至连和自己打招呼说声再见都忘记,方时恩难道就真的蠢笨至此,意识不到现在谁才是他的衣食父母,谁才是他需要竭尽全力讨好的对象,谁把握着他金钱富贵路的命脉吗?
程诗悦又有什么好?
若是真的肯真心对他好,怎么可能把他推到这条歪路上来……
眼前再浮现方时恩捧着那件挂不身上去的破烂衣服,信誓旦旦说好看的模样,苏执聿也不免感到程诗悦的心狠,把方时恩带到歪路上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方时恩的脑子也教坏呢。
新年开始的第一个星期末尾,方时恩接到苏执聿的消息通知,说他在金枫南湾有一套空房,让方时恩在下周前搬进去。
苏执聿这样的大忙人是没有功夫陪方时恩搬家的,这等事务自然又由江卓来全权负责。
方时恩带来金枫南湾的东西并不算多,几个行李箱里,大半都是衣服。
江卓在那晚天黑时,带方时恩来录指纹,简单的和他介绍这座别墅。
这套房子苏执聿并未常住过,主要是因为距离公司位置较远,去往公司不算方便,别墅里平时只有按时来打扫的阿姨,并无其他闲杂人员。
方时恩来到这栋空荡荡的大房子时,难掩兴奋,在一楼发现了还有一处室内泳池,半趴在地上,用手汲了一下泳池里的水后,嘴里惊叫一声,然后就开始楼上楼下的飞奔。
是个猴子归山的派头,等他把别墅上上下下跑了一个遍,再回到一楼来到了立在门边的江卓面前。
江卓看到他已经跑出来满脑门儿的汗,一张脸亮晶晶的,巴掌大一张脸,喘着热气,咧着嘴露出来一口小白牙,张口道:“这房子也太大了,我一个人住吗?”
江卓一板一眼回答说:“按时来做卫生的阿姨和厨嫂都是白天过来,并不居住在这里,所以夜里确实是你一个人住。”
方时恩对这栋比程诗悦在温纳庄园的房子还要大的别墅正充满热情,听到江卓这话,虽然有点儿怯意,但是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虽然美中不足,但也总是美的。
方时恩眼珠子转了转,最后又和江卓说:“对了,我今天给苏先生打电话,他没有接,可能是在忙吧,一会儿你回公司见到他,别忘记告诉他,房子太大我一个人住可能会有点害怕,让他能不能多来陪陪我,留宿在这里。”
这话说得太过露骨,江卓一时间很难不将自己带入到皇帝身旁的某个角色,面色难言地看了方时恩一眼。
却猛地对上了那双浅色的猫眼儿。
方时恩还在等他的回答,江卓在这样不闪不避,表露自己直白欲望的视线里,不得不说了一声:“好。”
方时恩旋即又笑开,眼睛弯成月牙。
别墅里的灯光璀璨,照耀在他透白明亮的肌肤上,是一张灼人眼眶般明艳漂亮的脸蛋儿。
江卓在这一刻,突然明白苏执聿为什么会放任方时恩这种不入流的玩意儿留在自己身边。
因为方时恩好像是类似于那种大反派的部下小兵,由于过分愚蠢,因此纵然是坏也坏得十分有限。
要做什么事,耍什么心机都要直白挂在脸上,每次要做什么,都好像明晃晃在说“我现在就要动歪心思啦”。
苏执聿见识过太多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有着绝顶心机和手段的人,也并不难看出方时恩是个头脑空空,只有皮相的蠢东西。
只是对方动的那点歪心思对于苏执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是一点钱财,那种东西苏执聿从出生开始就没缺过。
这就好比见一只耍心机的猫甩着华丽的皮毛在脚边乱晃,你也知道它不过为你手里那点儿食,只是因为欣赏的角度太居高临下了,于是便很难对其心生苛责了。
方时恩搬进金枫南湾之后,苏执聿感到方便很多。
一方面可以减少方时恩和他那个毁人不倦的姐姐的接触,另一方面不再需要和方时恩再约定酒店时间彼此等待,减少了时间的浪费。
从自小到大的经历来看,苏执聿是一个自控力很强,极端自律的人,讨厌被安排,被掌控,但是如果掌控者换为他自己,他将选择享受。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自我判定为无性恋的苏执聿在情欲一事上,经历的诸多怀疑和纠结,也终于在这一年结束。
苏执聿打心眼里认为方时恩是一个很好掌控的人。
于是,在执聿看来掌控方时恩,等于掌控情欲。
如此一来,苏执聿近日步入公司的脚步都要比往日轻快,总有所觉,他的生活被他以一种井井有条的方式安排规划着。
与此同时,苏执聿在以比他想象中更高的频次留宿了金枫南湾。
照他自己的理解是,可能是因为这一年的冬天寒潮频发,睡觉时有一团暖烘烘的活物在身边,会让自己的睡眠质量更好。
而与之相对的,方时恩在苏执聿这里得到的也远远超出了他从前的想象。
号称天生的享乐者的方时恩在澜海酒吧再次重振旗鼓,确定苏执聿不会找自己的时间段里和小肖在酒吧迪厅人堆里跳舞,点了记不清数额的酒,甚至在苏执聿出差时,他买了机票飞去了一个度假海岛参加篝火派对疯玩了几天。
他是个没防备的人,凭借这样的漂亮脸蛋,轻易结交到了几位同道中人。
这样纸醉金迷的日子过得飞快而恍惚,让方时恩自己回忆,他也只模糊记得,是无论白天黑夜都好像漂浮在云端的那种快乐。
这样玩了一阵后,在一个月后的酒后聚餐里,方时恩终于对小肖摊了摊手,表示说:“我真是玩累了,我简直玩到不知道怎么玩好了。”
话说到此,方时恩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看了一眼是程诗悦发来的,说是让自己回学校参加期末考的消息后,方时恩没有回复,将手机关上收回了口袋。
尽管玩得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但是对他来说,正事却是万万不能做的。
聚会完后,两人从餐厅出来,不知何时,白日持续了许久的小雨已经停了。
路过商业街时,方时恩余光一瞥,却是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方时恩转过来,眼中的画面一帧一帧慢放,是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的苏执聿,身旁走着位穿着白色长裙,身上披着一件羊绒外套的女士,两人从一家商店里走出,一副交谈甚欢的模样。
方时恩看到苏执聿脸上,那不容他错认的,温和谦和的笑。
有一瞬间方时恩是感到一种很陌生愤怒的,那愤怒迫使他想要冲到苏执聿面前,大声地质问他什么。
然而他现实中确实也是有上前迈了那么一步,因此脚底的鞋被一摊水渗湿,在这一刹,他看到了水滩中的自己。
这一下,仿佛当头一棒,叫他彻底认清自己。
他不过是一个被包养的情人角色,有什么资格在这些面前叫嚣呢。
“你在看什么?”
小肖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哟,这不是富生地产的那位千金吗?怎么跟苏家那位搞到一块儿去了?”
“富生地产?”方时恩意识恍惚,随着他重复了一遍。
小肖:“是啊,这当年可能是本地房地产业的龙头,前段时间王惠的度假酒店开业剪彩,他女儿不是还露面了吗?”
小肖看着方时恩呆愣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平时不关注这些吧。”他拽了方时恩一下:“走啊,反正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两人走过这段路,方时恩还久久没能回神,小肖还在絮叨:“咱们一会儿去哪,再去酒吧摸两把?”
停了片刻,他才听到方时恩说:“不去了,今天没心情。”
苏执聿是后半夜回来的,回来的时候难得一见地看到方时恩没在影音室里打游戏,却是在卧室的床上发呆。
苏执聿洗完澡后,从浴室里出来,走到床边,垂手轻轻拍了拍方时恩的屁股,这是示意方时恩朝里面去。
方时恩挪动身子,给他让出位置,让他到床上来。
他此时抬眼去观察苏执聿,发现男人脸上与平日相比并无异色。
苏执聿却并不知晓方时恩白日所见,躺到床上后,便不客气地伸手往方时恩衣服里钻。
微凉的手指摸到方时恩心口位置,方时恩忍不住抗拒起来,他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女人,没有胸,瞎摸个什么劲啊……”
苏执聿手臂一用力把他翻过来,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方时恩却没有再重复了。
苏执聿的手滑向了方时恩的腰,还要有继续下滑的趋势,方时恩终于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臂,刚要开口便看到苏执聿顺势收回了手。
“我明早要赶飞机,今夜早睡。”苏执聿说完,半起身将床头灯关上后,在床上躺下来了。
视线暗下来,房间里陷入安静,方时恩到底此时,彻底憋不住了,出声问道:“你以后会结婚吗?”他问完,想了想又补充说:“和女人。”
苏执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不知道。”
不是“会”也不是“不会”,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使得方时恩有了不小的情绪,感觉这是一种逃避回答的答案。
方时恩按捺住不忿,咬牙说道:“你要是有结婚的打算,可要提前和我说,我可不当小三。”
苏执聿本身就没有困意,这时候听到方时恩这样信誓旦旦的话,好像很被方时恩这种没什么道德观念的人讲出来这种话逗笑了一样。
他带着笑意侧过脸,轻声问:“小三?你吗?”
“当小三会被打的!”方时恩所看的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
苏执聿却又问:“你很怕被打?”
方时恩像是忍无可忍了,“废话!怎么,你不怕被打吗?”
苏执聿:“……”
苏执聿不再说话,方时恩误以为自己今天的话戳中了什么,比如一些他不太方便告诉自己的真相。
在苏执聿回来之前,方时恩已经给了自己一些消化的时间。
事已至此,也是多说无益,苏执聿这种世家子弟,最后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结婚,进行一些商业联姻或许也很正常。
方时恩说不清心里的滋味,他仔细想,大概这就是被迫“失业”前夕,那种又怀念又痛恨的感觉。
苏执聿就在快要入睡的关口,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推了两下。
“怎么?”
黑暗中,方时恩眼睛泛着幽幽的亮光,“那我们要是断了,你会把这栋房子当分手礼物送给我吗?”
“执聿哥,其实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有一套房子,有个自己的家。”
苏执聿面无表情看着方时恩,他抬手将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手扒拉了下来。
“执聿哥,我……”
“闭嘴,睡觉,不睡就出去。”
苏执聿去外地出差的第一天夜里,方时恩深夜难眠。
在辗转反侧了一个多小时后,他终于拿出手机,打开了浏览器,输入富生地产,而后从相关词条里找到了王惠的女儿,点进去看到对方一长串子的履历奖项,方时恩头脑不由涌上一阵眩晕之感。
那女孩自小到大的奖项词条串起来竟能饶方时恩三圈还不止。
头一次,方时恩有几分痛恨小肖的见多识广。
如果小肖没有将人认出,方时恩就不会知道富生地产,也不会因为好奇去搜索,从而对苏执聿目前接触的这位女士产生了这么多不必要的了解。
也就不会这么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云泥之别。
方时恩倒在床上,将手机关上,过了一会儿,复又打开手机,把搜索记录都一并清除了个干净。
自那天以后,诸多原配打小三,捉奸在床之类的狼狈戏码已经在他脑海里快要上演到了十八集。
尽管在苏执聿面前,方时恩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实际上这件事给方时恩带来了不小的危机感。
澜海酒吧。
方时恩照例在地下小赌场里的棋牌休闲娱乐室内玩着麻将,随着时间过去,来来往往有不断进来,又离去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