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之前,这片土地的正中还没有遍布的危险,它祥和而又平静。其上生存的生灵大多从出生起就有着强大的精神力,他们科技发达,文明璀璨。他们制定了严格的律法,来惩罚不公,保护弱小……”
喻游慢慢地讲诉着自己窥得的曾经,讲述着他那些存在于他记忆中的人,自己的出生、学习、战斗与死亡。
他的故事其实很简单。
慕泽听着喻游的讲述,同时他沉稳而缓慢地将一件件分辨不出主人的遗物放入墓穴。他将墓穴封闭好,静静地注视着。
他原本在这时该很是悲伤的,但他似乎又能透过喻游的讲诉看见那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喻游将手里刻好的石碑交给了他,上面是工整的两个字,“南蔺”。
慕泽看着墓碑上的字迹,想起了与白洱最后见面时的画面,他们擦肩而过,白洱只给他留下了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到将一切安置完毕,慕泽抬眼看向身旁等待的雄虫,蔚蓝的眼眸已经恢复了沉静,“雄主,他当初是不是在与我告别?”
喻游明白这个“他”是谁,他的声音很轻,“慕泽,你应该开心,时时活在悔恨与愧疚中并不轻松,于他而言,这反而是新生。”
喻游带着这只雌虫走出了墓地,不远处篝火遍地,在黑夜里极为明亮。
“慕泽,当我们带着雄虫去向南蔺基地时,他便已经认可了你的选择。他也给出了他的答案,一味的杀戮的确并没有办法解决所有问题,所以,他们愿意为了那份希望选择另一条道路。我们现在要做的该是实现他们的理想。”
慕泽也跟着喻游看向了那些坐在篝火旁的雌虫与雄虫们,“会成功吗?”
喻游知道从这里可以眺望到帝都,他带着雌虫向着光亮处返回,“会成功的,他们会在这里看着我们。”
喻游和慕泽重新回到了他们离开之前的位置。
他的精神丝环绕在他身边,看似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可是喻游却能“看见”在他们侧方有几只靠在一起正在聊天的虫,其中一只精神海深处有着一层淡淡的暗影。
在不久前喻游彻底消化掉那一部分世界规则的力量时,他便有了一种撇清迷雾的感觉,发现自己开始能察觉到曾经不能看见的东西。
喻游想起曲奈曾经与他通过精神丝隐蔽的交流,时枯曾在帝都不少虫身上留下过后手,这是时枯最大的底牌。但是曲奈只告诉了喻游这份底牌没办法影响到他们的思维与行动,却未告诉他这具体有什么作用。
喻游在心里默默计数着这一路上发现的精神海有异样的虫,并不多,没有超过五只,但他们全都是身居要职。
获得胜利之后军部第一时间就上报了帝都,而在这时帝都也发来了通讯,在里面表彰着所有虫的功勋,在常规会给予的奖励之外,更是承诺了会为他们优先匹配雄虫。
但军雌们面前还是在战争中死去的同伴们,他们大多还沉浸于雌虫悲哀的命运中,在这时候提及雄虫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美好的祈愿。
前方战场的清理已经进行了大半,不少虫出神地看着堆积尸体的地方。
每一具尸体皆是代表着一份曾经鲜活的生命,是一位他们曾经执行任务时日夜相伴,可以放心将性命交付与彼此的同伴。
光脑上还在不断着更新名单,那些名字或熟悉或陌生,它们都永远地暗淡了下去。而在名单的最后更是一片的空缺,只大概统计了虫数,没有具体的姓名。毕竟一个夜晚还不足以确定所有虫的身份。
哪怕获得了胜利,虫族也付出了足够惨痛的代价。
在又一次看到熟悉的名字后,终于有虫忍不住关闭了光脑。
他们其实并不畏惧死亡,他们不后悔用生命消灭了星兽,保护住了这里,保护住了帝都。可是一旦想起未来,想起那些苛刻的令条与高高在上的雄虫。他们却不知道自己的一切努力,会不会只是让后辈虫崽有个更安稳的环境来继续重复雌虫的命运……
雄虫们自然也获得了奖励,而且他们有虫的光脑上已经有曾经他们无法接触到的贵族雌虫,开始主动提交了约会讯息,表明愿意成为他们的雌君。看到自己曾经孜孜以求的东西落在手中,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沉闷的氛围无端开始蔓延。
这时在摆放着尸体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队神色肃穆的军雌。他们丢下一副巨大的骨架,这是虫族杀死的最高阶的一只星兽。它很是庞大,若有虫站在它的下方,只能抬头仰望。
在战场清理完成的地方,光线变得暗淡,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还遗留着不少星兽的尸体,此时有虫开始从最远处洒落药剂将星兽躯体点燃,药剂被刻意调制过,跳跃着的火光并不显眼,在地面上星星点点,像是一展展烛火逐步蔓延到了整处战场。
有研究院的成员结合过往研究,开始诵念起古老的祷告。那些语言晦涩难懂,并不能让虫听得真切,只隐隐约约地环绕在耳旁。
等到火光蔓延到那具骨架不远处时,曲奈走到了骨架的前面。
帝都外的力量本来很是复杂,与太多势力有着牵扯。但这段时间,借着星兽的袭击曲奈彻底把控住了军部,他还吸收了贵族留守在山脉的力量,帝都后期在星兽袭击之下不得已送来的力量亦被他一步步分化。
他带着其余虫挽救溃败、整合力量、谋求反击,带领他们获得胜利。
在帝都内大多虫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曲奈已经获得了足够威胁到帝都的力量。正如喻游曾经告诉过慕泽的,在这场战争之后,虫族将会拥有最宝贵的财富。这份财富富裕到足够让帝都的各位贵族心惊。
曲奈的身影对比起星兽硕大的身躯并不高大,但他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虫的注意,他们不自觉地用视线追逐着他。
曲奈端起火炬落在了那副骨架之上,有着提前做足的准备,冲天的火光瞬间燃起,短暂的划破了黑暗,将周围照亮。森白的骨架被火光笼罩着,有风吹过,火光随之晃动,像是一只狰狞的巨兽正在经受惩罚。
曲奈按照虫族历代以来的习俗,行以最崇高的礼节,他面上沉静而郑重,声音清晰地传达到了每一虫心底,“以星兽燃起的火光为他们引路,虫神必将庇佑他们荣获新生。”
“新生!”
“新生!”
“新生!!!”
或喜或怒,或哀或乐,所有的情绪汇聚到了一起,让他们追随着这只让他们获得胜利的虫,瞳孔中满是敬意与狂热。
曲奈转身看向他们,将右手握拳放置于心脏之前,“我在此以上将的名义承诺,胜利由我们共创,荣耀亦将由我们共享!”
底下的呼喊停滞了一瞬,不知是谁带着头,“愿为上将效死!”
这股呼声逐渐形成了山崩海啸一般的气势,刺破了黑暗。
喻游知道曲奈精神海深处同样有着暗影。在这股狂热中,他和曲奈短暂目光相接,曲奈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喻游想起曲奈当初在提及时枯后手时,也是和现在一般的笑着,他告诉喻游,“阁下,凡事皆有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得……我之前有提过,因为写的是希望,所以会比较理想化吧……
嗯,好,那我安心地躺倒了
第101章 晨曦
西清羽并没有办法坦然面对其余虫面上的喜悦,他亦不想因为自己打扰到他们的兴致,所以他请求曲奈将安葬其余虫的任务交给了自己。
他一趟趟木然地运输着尸体,亲自将死去的军雌送入墓地。
西清羽一刻都不愿意停歇,他看着这里一点点变满,最终他带着最后一批来到属于他们的地方。这次埋葬的虫都无法在墓碑上刻下姓名,他们的身份已经无法分清了,安葬他们的时候气氛更加沉重。
但西清羽心底已经没了太多的感觉,他沉默地记录着,在将一处完成后,他便迈开脚步准备继续去向下一处。在这时,他突然瞥见前方有一处已经完成封闭的墓穴。
西清羽很确定这处墓穴并不是他们建立的,他走过去,透过一旁军雌用仪器带来的光亮,他勉强地看见墓碑上被雕刻了什么。
墓碑上只有两个字:“南蔺”。
西清羽脚步微顿,也不知自己心底怀着怎样的思绪,他回头看向这里负责登记的虫,“这是谁留下的?”
那只虫查询了一下,很轻松就找到了答案,“喻游阁下和慕泽少将之前来过,这处墓穴是他们建立的。”
听见喻游的名字与“南蔺”同时出现,西清羽抿唇将视线直直地落在了墓碑之上。
他之前沉浸于白洱他们的死去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算,他为此感到痛苦、愤怒,他将一切皆归咎于曲奈。
可哪怕心底再是苦痛,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停下,所以他逼着自己混入虫群露出笑意,逼着自己浑浑噩噩地前进。
但是这个墓碑的出现却突然击破了他心底粉饰的太平。
西清羽控制不住地去想,喻游为什么会给南蔺留下墓碑?而曲奈又对这件事是否知情?
喻游作为尊贵的雄虫阁下,他基本没离开过帝都,他和南蔺的联系很可能只有他们去向南蔺基地那一次。
西清羽回想着他们曾经去往南蔺的一幕幕,喻游一直都保持着如常的态度,并没有太大异样;南蔺基地的高层出面接待他们是惯有的礼节;还有慕安澜虽也曾与他们一同去向南蔺,但西清羽有特意留意,他并未做出出格的举动……太多虫的面目在西清羽的回想中逐步变得清晰了起来,他明明觉得有何处不对劲,却无法确定答案。
喻游为什么要替南蔺留下墓碑他并不能肯定,但他知道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对于喻游的举动,曲奈肯定是知情的,这里没有事情可以瞒过他。
可是为什么曲奈会支持这样做……是因为他突然对南蔺的虫心中有愧吗?
西清羽才提出就默默否定了这个可能,曲奈明显不是会心生愧疚的模样,他从未认为自己的选择有错。
那曲奈是想要做什么……
西清羽不自禁用指尖细细地描摹着墓碑上的雕刻,未完全打磨光滑的边缘划破了他的指尖,带来微弱的刺痛。西清羽垂眸看着指尖的血色,在他晃神的时候,远处突然有热烈的火光绽开,在黑夜里极为显眼。
他抬头望去,火光之后,他听见了军雌们齐声呼喊的“新生”。
那声声呼喊在黑夜里不受任何杂音的阻挡,极为清晰地传到了他们的耳边。声音里饱含着的狂热极富感染力,让西清羽呼吸微微一窒,心脏在胸腔里快速跳动,连带着骨血都变得滚烫。
哪怕西清羽不去刻意观察,仅仅是靠着精神力被动的感知,他也知道身边军雌同样满怀着热切与向往。
西清羽掐住自己的掌心,利用疼痛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出来。他的视线仍旧无意识停留在“南蔺”两个字上,他沉默地看了很久,突然他眼睫微颤,想起了那份曾经被虫唾骂的投影。
白洱曾在投影前,平静的讲诉着他毁灭南蔺的理由,他说,希望未来的虫可以“不再祈求怜悯”。
当初看见投影时沉浸于愤怒之中,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可是,西清羽如今知道了白洱所做的事情其实是曲奈的示意……他突然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白洱留下的所谓“礼物”,会不会也与曲奈有关?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便不可阻挡。
西清羽回忆着近期的事情,曲奈一次次分化着各方的力量,借着不断的胜利他的威望已经达到了顶峰,他现在确实具备了改变一切的条件。
军雌们会愿意跟随他的,他们曾经便这么追随过虫帝,自然不会去拒绝曲奈……
可是在这之后呢?
在这之后要怎么做?
曲奈要带着他们与帝都,与各位贵族,与他们曾经付出生命去守护的一切为敌吗?
无论是哪一方胜利,这场路途中都会有数不清的虫死去。这个局面西清羽绝对不愿意见到。
可若是让军雌们放弃,让他们继续用生命去维护虫族的律法,世世代代匍匐在雄虫脚下……这对他们何尝不是一种更深的残忍?
西清羽捏紧了自己的指尖,发现无论是阻止或是支持,他都没办法做到。
他的呼吸猛然急促了起来,指尖用力到发白,夜晚的寒凉与胸膛中的火热互相碰撞。
西清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相信曲奈自然也可以窥见到未来,对方不会选择这样的局面的。他不会带着军雌们放弃曾经守护的一切。
那他要怎么做?
西清羽努力地思考着,思考着若是自己是曲奈,他该怎么来打破这个局面。
西清羽想着近期的所有事情,在心里反复诵念着南蔺两个字……
突然他抬起了眼眸,他想起了他之前心中隐隐感到的违和。有一只本该存在感很高的虫,已经在其余虫未曾察觉时渐渐销声匿迹了。
是慕安澜,曾经在帝都众虫追捧的万虫迷。
慕安澜当初出现在南蔺还可以说是巧合,可在他随他们回到了驻地不久,驻地也和南蔺一样陷入了攻击。
西清羽在拥有驻地各样的权限后,因为对慕安澜行踪的在意,他曾经特意查询过,对方恰好是在星兽袭击驻地之前离开了。
他并不相信会有接二连三的巧合,让慕安澜一次次都可以避开。如果不是好运躲避,那星兽的袭击必然与慕安澜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可是慕安澜为什么还能够控制那么多的星兽,他不是已经情况越来越糟了吗?
不,还有别的可能。
西清羽想起了白洱在投影中曾经展示过的药剂,那个药剂已经证明了它对星兽的吸引力。慕安澜同样可以利用这个办法。
可是药剂他们究竟是如何得到的?
虫族世代以来从未放弃过对星兽的研究,他们利用各种东西来试图驱逐星兽,有着不少的成果。
可是吸引星兽,这种事情西清羽以前从未听闻过。但药剂却直接出现在了南蔺,出现在了战场上,让所有虫都为此猝不及防。
白洱听从的是曲奈的号令,那药剂是否也是曲奈给他的,可曲奈又是从各处得来的……是他暗中培养了足够与帝都匹敌的势力,还是,药剂其实是研究院提供的?可研究院为什么要去研究吸引星兽的办法,而且他们既然有了成果,又为什么一直不为虫所知……?
西清羽想要打开星网查询相关的信息,看看能不能得到解答。可是他却发现星网上对于药剂来源的讨论基本上是一片空白。他们只是一边倒的在讨伐白洱,一边倒的期待着胜利。他搜寻了很久也找不到别的东西。
在愕然之余,他的思绪确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曲奈做不到这点,虫帝也做不到,这还需要各位贵族心照不宣的支持。可是,西清羽也明白,皇室可以一定程度上控制贵族,但不是所有贵族都愿意听从皇室安排的。还有一部分,只听从于“它”。
“它”与虫族共存很久,不仅是皇室,各位贵族中也有不少虫曾与“它”交易过。离开帝都之后,西清羽曾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它”带来的阴影。
西清羽想起虫族曾和“它”达成过协议,不会去限制慕安澜的行动,让他享有足够的自由。可慕安澜如今已经被极为狼狈的被关押在驻地,西卡林也随之恢复了自由……
在慕安澜被关押之后,西清羽曾经见过慕安澜好几次,他看着这只虫变得越来越狼狈,再不复曾经的光鲜。他等待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它”的阻止。
为什么“它”不阻止,是“它”未曾发现慕安澜的处境吗,还是……
西清羽顺着这些联想下去,眼睫豁然抬起。
这些时日他忙于曲奈给他布置的任务,后面又沉浸在痛苦中。他为哥哥得到自由而欣喜,可在确认西卡林情况好转后,他便忙于自己的事情,并没有经常去见西卡林。
西清羽曾经无暇去想,如今回忆起过往却觉得怪异。他其实从未在雄虫安抚军雌的队伍里,看见过西卡林。
这并不符合西卡林的性格。
西清羽信任他的哥哥,他相信对方必然是愿意参与进来的,可是西卡林并没有。
西清羽知道驻地大多的讯息,他确定西卡林除了偶尔会去看看慕安澜,其余时间一直待在自己的居所。对方静默地像是不曾存在于这处驻地,没有任何的存在感……
西清羽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触及到了什么,他指尖开始有些发抖,他点开光脑飞快查询着,看见有飞行器即将要向着驻地返回。他将这里剩下的一点事宜交托给其余虫,独自向着那架飞行器奔去。
飞行器外还是深重的夜色,但西清羽知道夜晚已经快要过去了,他能隐隐看见天边有光亮出现。
若是平时里他会静静地欣赏,可是他现在却完全没有了这样的心情。他只希望飞行器可以快一点,再快一点。
当飞行器到达驻地之后,他来不及道谢,他近乎急切地向着西卡林的居所奔跑。
驻地内往日虫来虫往,但是之前为最后战斗做准备,曲奈带走了很多虫,这让驻地变得空荡了不少,一眼看过去只有几队军雌在按照规定巡查着。
西清羽跑得很快,军雌们皆认识他的面貌,虽觉得诧异,却也未曾阻拦,这让他一路上未曾受到阻碍。
西清羽顺利的到达了西卡林居所之前,屋内的虫已经醒了,窗户上透出静谧的光亮。西清羽悄然停住脚步,将手扣在门上,支撑着自己无声地喘着气。金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遮盖了他的神情。
明明想要见到的虫已经近在咫尺,西清羽所有的冲动却都在一门之隔外消融了,他突然没有了推开这扇门的勇气,只余下脑海中一片混乱。
在西清羽感觉着身体因为奔跑产生的热量慢慢消失,空气中微薄的寒气开始通过皮肤渗透进来时,面前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了。
西清羽手下一空,但他还是凭借这段时间锻炼的本能稳住了身形。短短几秒,他就习惯性地调整好了自己面上的情绪。露出了得体的笑容,抿着唇,抬眼状若无事地看向西卡林。
西卡林看着西清羽,哪怕他已经第一时刻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但因为奔跑凌乱的头发与有着褶皱的衣袍,还是让他难掩狼狈。西卡林微微有些惊讶,但他没有询问西清羽为何现在不在战场上,而是出现在这里。
他的目光里是平和的笑意,语气也很轻,“清羽,你怎么了?”
西清羽咧开嘴角,想要说自己没事,可是他嘴唇几次翕动,却又没有办法开口。
在西卡林温和的目光之下,他几乎什么也没办法说出。直到短暂的静对之后,西清羽突然移开眼睛,避开了西卡林的视线。他想要后退一步,可是因为在门外长久的等待让他变得有些僵硬,他的脚步踉跄了一瞬。
西卡林停顿了一下,才伸手想要将他扶住,却在他还未触及到西清羽时,突然被对方反手按住了。
西卡林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按住他的手正在发抖,这让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他停下来了询问的想法,将自己的躯体放松,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目光中是那份让西清羽无比熟悉的温柔与包容。
西清羽深吸了一口气,迎着西卡林的目光,抬起自己的手落在西卡林的衣领上,同时他另外一只手也放开了对西卡林的钳制。
他的意图已经表现得很是明显,他等待着西卡林的拒绝。但西卡林并没有选择后退,而是安静地留在了原地。
在双方视线的交汇之下,西清羽终于拉开了西卡林的衣领。
他一眼就看见了皮肤上好几道腐烂的裂口。
西清羽已经不用去做进一步的确认了,他以为他会痛哭的,以为他会质问,但是他却发现自己此时平静的可怕,他还能笑着问西卡林,“你不是说已经好多了吗,怎么还会这么严重?”
西清羽将西卡林的衣领理好,不漏一点风,他后退了一步,理智的提出建议,“哥哥,我们去找喻游阁下,我们还可以去找慕安澜,最不济我们还可以去找‘它’,再次与‘它’交易,我想,一定还有办法的。”
“喻游阁下如今不在驻地,慕安澜倒是就在监牢里,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不过无论他有没有办法,我觉得我们还是再询问一下喻游阁下的意见,我不是很相信他。至于‘它’,我……”
“清羽。”
西卡林一句话就让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虫突然陷入了卡壳。
他将手抬起,似乎想要与小时候那样揉揉西清羽的脑袋。可最后他的手还是只落在了西清羽的肩膀之上。
西卡林的声音带着柔和的安抚,他露出笑意,俨然一副安慰面前的虫,比自己未来的结局更值得他在意的态度。
“清羽,既然获得了恩惠,便应该承接代价。我们不是早就做好最坏的准备了吗?”
他温柔地替西清羽擦去眼睫上挂着的一滴泪水,“清羽,你急匆匆的赶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西清羽偏了偏头,掩下自己的哽咽。等到情绪和缓之后,他才转过头直视着西卡林。他的眼尾还带着泪水的冰凉,西卡林手指带来的暖意消散的太快了。
西清羽又恢复了他这段时间的模样,可以平静麻木地处理好所有事情,他不加掩饰的问起了自己前来的原因,“是,我想知道,南蔺的事情,慕安澜有没有插手。”
西卡林一时间没有回答。
“哥哥,你知道吗,南蔺的陷落是一场早有预备的阴谋,他们全都是被选定的牺牲品。他们本来或许有希望活下来的。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去做。”
西卡林默然一瞬,放下了自己的手,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觉到面前的少年已经长大了。他想过很多借口可以将这件事掩下,但他最后还是回答了,声音很低,“‘它’只是想要将星兽引入,至于南蔺究竟留下了多少虫,‘它’并不在意。”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将星兽引入?
西清羽几乎是紧接着就想要问出来。可是在即将开口之时,他却突然停住。
“它”为什么引入星兽已经不重要了,在“它”付出这么大的努力之下,这场战斗结束的却并不艰难。虫族甚至因此得以解决了世代最为棘手的难题。“它”没有毁掉虫族,还因此丢弃了慕安澜。
“它”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那“它”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是谁值得“它”付出这么多来谋算?
南蔺基地的陷落,曲奈是知情的,虫帝是知情的,“它”是知情的,喻游……喻游或许也是知情的。
战争已经胜利了,曲奈如今获得了军雌们的追捧,他拥有了与帝都抗衡的能力,他会引起帝都贵族的忌惮。那接下来呢?贵族是否会为了寻求自保,开始向虫帝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