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by李温酒

作者:李温酒  录入:06-26

少年抬头,跃过无数雾气,直面黑沉的山林。
山林里的雾里,持剑的顾七微一偏头,如隔万里,却看到了一双眼睛——异常漂亮的眼睛。
少年站立在院落之上,仰头看来的眼睛里图腾明亮,而更深处的是一场跨过雾气,远至更内里的东西,层层掠进,穿透什么无数的声音,变成破窗的雷光。
顾七神魂微颤,他见过那双眼睛。
多年前,外面雨雾沉沉,雷光闪烁之际。
四周站着看不清的人,低劝的声音萦绕耳侧。
他低头凝视着,脚着地,蹒跚学步的小孩。
小孩甚至连路都走不好,刚刚凝魂成形的躯体充满了不协调,磕磕绊绊,走几步路都要学着周围的人,一双澄澈的眼睛里带着与众不同的图腾,稚嫩的脸上有种茫然的空白感。他被挤到了屋内的角落里,被人轻飘飘地抱在了椅子上,用着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屋里所有人谈论他的去处……唯一不变的只有寻求安全的后退,紧紧地贴着椅子的椅背,似乎紧靠着什么,才能给他带来一点虚无的安全之感。
直到他靠近时,那微微抬头看来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不解与探究。
‘我叫裴观一。’
低头时他看到了,那不是一双异类的眼睛,漂亮干净的。
‘师尊,你算过他的命吗?’
‘算过,带煞的游魂命格特殊,煞星之命,注定亲缘浅薄,难以教养。’
游魂生而异类,不是人,却能成为人。
那双眼睛就像是他与众不同的特别之处,是他生来的印记,透过眼睛看向人世间。
之后小孩伸出手,拉住了自己的衣摆,似乎在那一隅之地内,除了紧靠的椅背,他多了一个依靠。
后来那双眼睛就这么看着他,第一次说出的话——
便是喊他‘师兄。’
“院落外全是寒草,那些血虫没在修士里丹田里爆!”鹰隼洞悉了远处的一切,急切道。
山林里,黑衣人手中咒并无效果,他不甘心地往外看去,才见到山林里潜藏在雾气之下逐渐凝成的冰霜。不见神明就像是覆盖在一切真相上的假象,在他们以为幻象只是为了遮掩混淆他们的判断的时候,其实雾气真正变化起来的遮住的并不是只有血虫,还藏着布阵者一步扣一步的阵法,从一开始那个人布下之阵,不是不见神明……而是藏于不见神明之下,更深层的阵法。
双重阵法!?
不对不止!
阵法在无形中逼近,黑衣人巡视着周围所有的阵法,无法看清阵纹,甚至都无法推出阵法的阵眼在哪,一切就是突然冒出来,精巧地落在黑夜雾沉的山林里,如此阵法作为肯定离不开那个人手中的古灵舟……可古灵舟到那人手里才这么短时间,怎么做到?刹那间,黑衣人的脑中快速地闪过主上的交代,以及从他人只言片语中听到了某些细节……
阵法——
‘南界那个旧魔窟……据说千年前有上百层杀阵,专门为了困住一个人。’
‘那么厉害的魔窟怎么会沦为废弃之地。’
‘因为困不住……那个人被废修为,还能把那上百层杀阵弄废至只剩下几层。’
是那个人……主上没有明说,但肯定是那个人!
那个废掉上百层杀阵的人!
黑衣人急急略退,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让其他人赶紧撤!”
剑光袭至面前,一招杀招几乎盖面,鹰隼的声音戛然而止,指令未能传达出去。
近处,一把锋利的剑穿透了鹰隼的身躯,从上至下,穿透鹰隼的眼睛,硬生生将它体内的妖丹破碎。
持剑的男人动也没动,无数的剑诀在雾气中层层铺开,封死了黑衣人的退路。
顾七的剑立于黑衣人的脖颈,“你的对手是我。”
远处寒草丛生,无数的雾气像是在短暂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地底深处疯狂长出的寒草,寒草像是长了眼睛,刺破修士身躯的同时,似乎沿着山林急速漫延而去,无声无息中捆住了其他潜藏在山林里的黑衣人眼线。
宿聿闭上眼睛,手中灵舟如巧物变动,一颗墨灵珠的虚影裂开。
阵纹满布而开的时候,所有藏于山林中暗线,终于在掀开不见神明的幻象中变得清晰。
“将军。”

第99章 秘法
不见神明的阵法渐渐撤去, 取而代之是越来越清晰的寒草之阵,极致的寒气将四周所有凝成冰霜,一路蔓延出去, 渗入了黑夜山林之间。高处的少年微微倾身,身影化作虚无,随着不见神明的雾气消散, 他像是也消失在了小院的屋檐之上。
周围的阵法随之他的移动而变动,幻象如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刺骨的寒意。
“别愣着!”
“出去外面看看情况!”
玄羽庄副庄主的喊声拉回了其他人的思绪,所有人再往外面看的时候,那些具有威胁的血瘟疫修士已经被寒草冰冻在原地,从他们手臂上爆出来的血虫已经被咒杀得仅剩下一滩尸水,外面的威胁已经削减了大半。
血瘟疫暂时失去了威胁,剩下的就是那些躲在山林中一直操控着血虫的人。
齐则朝着身边的护卫颔首, 护卫顿时消失在了小院当中,跃入了层层林间。
山林里另一处,黑衣人在剑修的剑招里节节败退,山林里四处的覆盖着寒霜,极具威胁的寒意层层地渗入他的四周,而用来联络与探查的鹰隼已经死于剑修的手中,他的余光冷冷看向远处的小院, 能看到那些修士已经从小院里跑出来……不应该,若真是当年破除主上百层阵法的囚禁之人, 前一个来此探查的黑衣人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带回去。
许久之前,主上就一直吩咐他们探寻东寰四海所有拥有煞星命格之人, 见到,便要一个不落地全部杀掉。
阴时诞生的煞星命, 就该在这世间消失,这才能了绝后患……怎么还有漏网之鱼,分明所有的煞星命已经被他们杀干净了。
四周的寒阵还在蔓延,逐渐涌起的焦躁感覆盖了黑衣人的心绪,而远处的剑修却没有给他任何犹豫的机会,袭至面前的剑招恍然一变,黑衣人眨眼的片刻,剑修的剑已经刺破了他的肩膀,瓦解了他最外层的防御。
黑衣人凝目后退,捂住了不断渗血的臂膀。
惊雷剑极速逼近,凛冽的剑招里带着不可忽视的杀意,不知不觉中四周完全覆盖了剑修残余的剑意,深入寒阵,或扎入林间,在黑衣人被阵法引走注意力的时候,这个剑修已经在山林里布下天罗地网。
无数的剑意朝天而上,化作凛冽的雷剑直指林间。
黑衣人感觉那剑招中蕴含的灵力,想到此人五年前就能强杀洞虚期强者,不知道顾子舟这五年时间经历过什么,但眼前展露出来剑招杀意,已然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这个寒阵是根据剑修来的,顺着剑修的剑招,在一步步向他逼近。
恐怕不止是他,还有山林里他那些下属。黑衣人急速略退想要避开,看到四周不断延伸来的寒意,那种惊惧感更甚,遇到阵法并不可怕,令人畏惧的是遇到没有破绽的阵法,机关算尽,他了无退路。
这个煞星命格的人到底——
黑衣人想到此处时,身体里似乎有一股诡异感觉涌上,源自丹田里咒术被发动。
身体被另一种意识掠夺,黑衣人睁大了眼睛,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体内的诅咒侵蚀他的意识,喃喃说道:“主上——”
片刻之间,黑衣人丹田庞大的灵力被诅咒掌控,诅咒图腾一点点顺着他的丹田往上爬,他在意识消亡前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只不过是主上用来试探的棋子,试探那个煞星的棋子。
顾七的剑诀掠至林间,惊雷剑动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黑衣人没有动了。
那个人站在原地,露在半边面罩外面的眼睛里似乎充满着惊恐,却在刹那间,那双眼睛里有另一个人注视,那双眼睛穿过黑衣人,直直地与顾七对视上。顾七妖瞳一顿,急速引来的万剑顷刻落下,四面八方的剑诀倾扫在林间,毫不迟疑地向黑衣人倾扫而去。
远处的小院,其他修士被林间的动静震惊到了。
剑诀引来的地动震得霜层断裂,江行风仰头:“我的哥……这是动了什么剑招。”
玄羽庄后山被剑诀扫荡而过,山间满是狼藉。
剑修轻轻落在了地上,掏空体内大半的灵力让他眼前有稍微的恍神。
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顾七持剑的手稍稍停住,方才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像是在瞬间参透了什么,像是在看他的剑,也像是在看他的人。他几步落在林间就看到地面上苟延残喘的黑衣人,他整个人像是被掠夺了,裸露在外的皮肤爬满了诅咒的图腾,随着那些侵蚀,他的身体在顾七的眼皮底下化作浓稠的尸水,唯独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顾七。
启灵城外的黑衣人都死于诅咒。
这个人也死于诅咒……顾七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回过头时就看到一个少年站在自己身后。
宿聿半只眼睛还是灰蒙蒙的一片,但他的手里拎着一个人头。
人头被无数的冰霜冻住,脸侧有一半的图腾,似乎是在图腾未能走完的时候被砍下了头颅。少年的额间都是汗,唯独瞳色相异的眼睛冷静坚定,他将头颅一下丢在了尸水旁边,身上还有没褪去的霜冷,“我靠近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准备自戕了。”
“或者不能说是自戕,诅咒夺走了他们的性命。”
整个山林里十几个黑衣人,最后只有一个头颅被他留下。
其他人都与天魔阵那会孟开元见到的一样,连一点身份信息都没留下,全被诅咒磨灭了存在。
头颅长着一张普通的脸,脸上遗留着一点惊恐的神色,似乎在诅咒侵蚀生命前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这张脸完全陌生,无法从中得到任何与这场血瘟疫有关的信息,但林间那些黑衣人的修为都不弱,最低也有金丹元婴修为,这样的修士放在东寰各个宗门也是中流砥柱,但在这个幕后人手里,就像是随处可取,随处可弃的棋子。
这么多下属,说杀就杀,一点也没留下。
顾七忍不住地去看少年的脸上,漂亮的眼睛之余是一张非常普通平凡的脸,他知道这是落于少年身上遮掩容貌的障眼法。
这时候,少年忽然偏头看来,异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顾七,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见到这双眼睛,顾七的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那个眼睛一片空白的小孩,还有在数日前玄羽庄地洞内,少年昏迷前近乎呢喃的那声师兄。
稚嫩的面孔恍惚间与记忆中那张稚嫩怯懦的脸孔叠在了一起,练习的木剑被丢在了一旁,不大不小的小院间皆是被翻开的典籍,鬼画符似的纸张落了地底,十五六岁的少年埋没在卷轴里,凌乱的发丝没有打理,一头青丝垂在了肩上,如隔岁月的面纱,一经掀开,稚嫩空白的模样已经退去,那张脸上似乎有了一些灵动的狡黠,如山野跃动的妖灵。
只有偏头过来看他时,那双眼睛里多了充满为人的情绪。
漂亮生动,能一眼就看到他的雀跃与欢喜。
顾七不禁退后半步,那个于案桌上抬头看来的少年好像渐渐走远。
青丝蜕成白发,狡黠变成淡漠。
恍惚间什么都消失了,顾七回神之际,眼前是一片焦黑的山林,惊雷的喧嚣还未散去。
少年站在他面前,异色漂亮的眼睛里,像是经历过什么……只有如死水的沉静。
有什么,不一样了。
“……”
“你有什么想问我吗?”宿聿没等到顾七询问,主动开口。
一个时辰的时间,不见神明容易驱使,但想要保护那群修士就需要重新布局,就算是齐则也是在深思熟虑后才会让护卫出手。不见神明一事乃至万恶渊,这些点顾七都不知道,而对方却能给自己拖住了一小时的时间。
顾七其实是想问的,可在看到对方的眼睛时,迫切的求知变成了一个抬手的动作。
他抬起手,擦去了少年眼角被溅到的污血。
宿聿微微一愣,在不见神明的幻象中看到顾七的指尖,沾着一点血。
四周焦黑,全是雷霆而过的痕迹。
宿聿却在他拂手的时候,闻到了清淡的味道,又是雪的味道。
这个人身上,源自这人的,并非是其他的味道。
“四周我都探查了,没有别的修士存在。”不见神明跑出来邀功,打断了周围的片刻寂静,“但是这些黑衣人的意识都很奇怪,我的雾气穿过他们的时候,试图去看,却无法洞悉他们的记忆跟恶念。”
这对不见神明来说,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它的雾气几乎无孔不入,这些黑衣人里也有修为低的存在,它却一点也没看到。
墨兽难得没有嘲笑不见神明的无能,而是盯着黑衣人头颅上的诅咒看:“这诅咒不一般,不见神明看不到的东西,多半是封住了。”
诅咒,这些受命于幕后人的黑衣修士身上都有必死的诅咒,而且这些诅咒还能封住不见神明的窥探,可见这幕后之人的谨慎……这种谨慎甚至连不见神明这种上古幻境都提防在内,宿聿忽然道:“奚云平。”
不见神明皱眉:“为什么提到我爹?”
天元城奚云平的不见神明,医圣手记中的毒物解法,用血瘟疫这种做法……还是与千年前那么相似的杀局。
就像是每一步都在他的料算之内,宿聿内观识海,再次看向了灵眼。
灵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体内的图腾轮转的细微变化。
还是让宿聿察觉到变化,他问道:“幕后人,跟千年前有关系,是吗?”
熟知种种所有,就像是未卜先知地洞悉着所有一切,将一切揽于股掌间。
不是高明,而是狡诈。
不见神明还没多说什么,自己的雾气突然被宿聿体内的灵眼挤了出来。
墨兽注意到宿聿的沉默,以及突然被隔绝的丹田,“……!”
天天跟灵眼说什么小话,还不让它听!
不见神明却有点闷闷不乐,难得大显神通一次,结果最后差点抓到人了,却连他们的恶念都没窥探到。它在万恶渊的隐形禁制下化作人型,反复地用自己的雾去渗透那个人头,还是什么东西都没看到……不过这也不是他第一个窥探不到的东西,它抬头看着宿聿,眼前这个人的记忆当初它冒险窥探都差点被宿聿体内的灵眼吃个干净,最后还是勉强从其他人的记忆中拼凑出他在宿家幼时的模样,而真正能看到的东西很少。
齐六心有余悸地看着周围:“……不过顾先生真厉害啊。”
“这附近都要被夷为平地了。”
听到齐六提顾七,不见神明不经偏头,好奇地将雾探了过去。
只是它的雾即将碰到某个剑修的时候,后者却突然往后避开了一步,躲开了它的雾气。
不见神明诧异地看向顾七那边,却忽然被墨兽喝止:“有人来了。”
玄羽庄里其他修士都来了,以及齐则等人。
小院外的危机暂时缓解,受伤的修士都被转移到小院内。
寒草之阵的存在方便了医修查探剩余血虫的存在,以便抑制血瘟疫的进一步蔓延,其中血瘟疫的修士更是免去了被咒杀的结果,但血虫在经脉里因咒而死,也给这些修士带来了极大的影响,小命捡回来了,身上的经脉却断了,真要疗养起来免不了三月半载,修为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这是没办法的事,修为还能再练,能捡回命就不错了。”玄羽庄副庄主朝着江行风作揖,深表感谢:“剩下的还要劳烦神医谷的修士们。”
其他的修士看向宿聿却有所忌惮,他的手中已经没有那艘古灵舟了,但想到那个突然行出的阵法,悄无声息地把控住了所有的局面。这人把控阵法的能力完全没有他表面的元婴修为那么简单,怪不得当初宿家没有强行地从这人手上掠夺走古灵舟,想要从他手里抢走那件神器,恐怕会被扒一层皮下来。
探子们不敢冒声,原先那个冒头的贵客双眼被咒物侵蚀已瞎,还昏迷不醒。
现在这样的状况,得罪此人,所带来的后果只会更严重……到底是谁放出消息说这人只是个瞎子,连不见神明这种阵法都会掌控,他到底还留着多少阵法没放出来,探子们内心的忌惮更甚,离宿聿的位置更远了几步。
知道血瘟疫暂时还有克制之法,其他修士也缓解了心中的担惊受怕,就是经由阵法催生的小院外寒草都被修士扫荡一空。一群修士一出门,随手都薅了两把寒草,也不管这东西有多冻人,一个个嘴里都嚼着一根。
玄羽庄修士:“这东西能救命,庄里的兄弟说抖就抖吧,命要紧。”
他看向远处手里抓着一把寒草的活尸。
这姿势就是跟活尸学的,活尸嘴里塞了一大把,嚼起来比其他人更欢快。
齐六:“?”
不是啊!兄弟,你们跟活尸能比吗!
万恶渊的鬼们都惊呆了,他们都还没学会吃草,这些修士妖兽就已经吃上了。
玄羽庄修士自己吃还不够,薅了一把堵住了自家妖兽的嘴,使得一只只妖兽边吃边抖,还有一只火系妖兽直接哑火,人跟妖兽都在那哆嗦着。
活尸吃着草经过顾七,抬眼看了看顾七,而后飞快地跑去了另一边。
江行风恰巧走到了顾七身边,目光循着已经走开的活尸,低声道:“那个活尸很奇怪。”
活尸本该就是死人,一般来说都是邪修死后有执念,躯体才会诈尸成为行尸走物,这种东西往往都是经由执念驱使行动,没有任何自主意识,更不会判断别的东西。可那个活尸却会医术,不是简单的医术,江行风事后去看过活尸留在地面上的纹路,催进的手法灵活有序,江行风原以为活尸是照本宣科画出来的东西,却发现活尸所画的纹路上多了几步变通。
这也就等于这个活尸是会思考的,并非真正的死尸。
江行风突然想起什么,它看着活尸脑门上那个手印,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最开始的南坞山吗,当时我们发现了一座活人墓,当时立于墓主碑文上的是十八层禁制的邪修聚灵碑。”
邪修聚灵,死人是不需要聚灵的。
当时那样的情况,江行风以为是墓主死亡后特意用聚灵碑来吸引周围的亡魂尸首,才笼聚成那样的聚灵碑……可现今仔细想想,聚灵碑只有墓主的碑纹上有,也有可能是给墓主聚灵所用。
顾七第一次见到那个活尸,就是在南坞山。
听到江行风这么说,顾七眉头微蹙:“你想说什么?”
“聚灵,也能养魂。”江行风想到此处冒起一阵寒意,顺着那个聚灵碑的思路沉声道:“医书上写过,生炼活人。我们医修史上也是有活死人的,或者说邪修那些炼尸的办法,其实是源自医修典籍中记载的办法,只是后来被邪修窃取修习,变成另外的东西。据闻从前,有修士命数殆尽,却无能进阶的时候,就会想方设法地求长生。”
“医术上这种炼尸,就是把一个活人硬生生地炼成死尸,这样能保留住活人自己的意识,来延年益寿,达到长生之想。”
“那这种办法成功了吗?”
声音来自旁边,江行风被突然的声音吓到,一偏头看到的竟然是宿聿。
这种小心议论他人驭使之物被听到的感觉让江行风有点不太自然,“不好意思,我就是感到好奇……”
“这种办法成功了?”宿聿再问了一遍。
“怎么可能成功?这违逆天道的方式,肯定是失败了。”江行风听出对方是认真在问了,想到这玩意是他的驭使之物,稍稍停顿,还是顺着方才的话往下道:“这种秘法我们医修都很不耻,人变成不死不活的模样,意识也会慢慢消磨,那些修士炼尸求命,不过是想投机取巧来得到点寿命,然后借着这点命进阶得到更多的命数,实际上这种做法一点用处也没有,成为活死人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修为就会永远地停在那里,不会因寿命殆尽而死,也不像活人地去活。”
他接着说道:“也因为这种秘法诡谲逆天,这种秘法现今都无后续记载,会这种术法的医修屈指可数,更何况谁会用这种术法去救人命,这不是害人吗…… ”
说到这,宿聿却已经走开了,似乎只是随口问问,没有再追问往后的事。
江行风有点莫名,他喃喃自语:“老实说,要不是知道他眼盲,每次我都感觉他能看到我……顾七?”
顾七站在原地没动,余光却已经落在前方的两个身影上,一高一低,却隐隐地走进他的内心了,从认出那双眼睛的时候开始,他有点分辨不出那种自神魂中延伸而出的酸涩感,仿佛再要去细想,就有种被死死揪住的,且喘不过气的感觉。
宿聿几步走远,灵眼看向不远处的活尸,活尸见到他,蹦蹦跳跳地朝他跑来,然后在他的身边蹲下等着。
活尸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举动懵懂似乎不知道周围人在谈论它,将薅来的寒草递到了宿聿的面前,似乎是在将自己喜欢的东西作为分享,送到了宿聿的面前。
阴气掠过了宿聿的指尖,他轻轻地抹在了活尸的脸上。
指尖的血液冒出来的时候,站在旁边的顾七一个怔神。
“你又放血!”墨兽开始磨牙。
宿聿看着活尸:“通灵血会对兽跟阴魂起作用,那它算什么?”
活尸算什么?尸体?阴魂?妖兽?
不见神明插嘴:“你看,你又不识货了。”
墨兽龇牙咧嘴,什么叫它不识货,活尸这东西在南坞山的时候,它就没搞懂是什么玩意好吗!
通灵血会吸引一具没有意识的尸体吗……
江行风随口说出的话,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埋没在千年的空缺里。
宿聿静静地看着活尸:“你当时在南坞山,不是想吃我,是想找我,是吗?”
活尸懵懂地看着,放弃理解宿聿的话,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侧的血,闻到那血中的味道的时候,它有点兴奋地想要再进一步靠近对方,细细地闻着那血的味道,它一直以来就很喜欢对方的血,从很久很久之前,这种血能带给它一种欣喜的感觉,时隔多年,它好像自有意识以来,就在找这个味道。
宿聿的手按在了活尸的头上,动作很轻。
活尸一个大高个,屈着身蹲在他旁边,在被按头的时候,它亲昵地蹭了蹭宿聿的掌心。

第100章 入城
旁边, 不见神明见着宿聿动作以及活尸肉眼可见的欢愉,理解了这么多人族的恶念,它能感受到来自活尸身上不一样的情绪, 不禁伸手也摸了摸自己的头,“摸个头,有那么舒服吗?”
墨兽看着不见神明宛若智障的行为, 决定离它远一点,避免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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