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池礼搓搓自己的脸,“我是男生,化妆不是很奇怪吗?”
程薄霁都无语了。这是什么直男想法?
他试探着问:“你能看出来男生化不化妆吗?”
池礼回头瞧瞧:“可以啊。他们动漫社不是都化妆了嘛?”
程薄霁看看那边,是,那眼线都拉到太阳穴了,眼影都红红绿绿蓝蓝的,假睫毛可以飞出二里地了,头发也黄的红的,那是化妆了。
“你看我化妆了吗?”他突然问池礼。
池礼盯着他仔细看看。嗯……嘴巴也不是大红色的,眼睛也没有绿油油蓝哇哇的。
“你没化妆呀,你都没涂口红。”他笃定极了。
程薄霁先是轻声笑起来,后面越想越好笑,无奈地摇头。
他作为知名绿茶,每次出门都是全妆好吧?玫瑰色豆沙色才是绿茶的必杀武器,哪有绿茶用烈焰大红色的?
程薄霁叹口气,看池礼都觉得,明明也就小他一岁,但实在是小孩子。
是弟弟呢。
话都说到这里了,程薄霁也就开口。
“不要心软啊小池。”他嘱咐他,“别因为心软就到处加入社团,后面活动多起来自己很累,退的话也很烦人。”
池礼点点头。
他听程薄霁说这些经验什么的时候,神情总是很认真。像哥哥一样叮嘱他,之前又带着他逛学习,程薄霁好有耐心啊。
程薄霁把池礼从人群里拽出来了,就想多和池礼相处一会儿。他用指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直勾勾地看他,又在池礼回望的时候,把目光错开。
“你种的地我还没看过呢,你带我去看看吧?”
他想和池礼一起去看他种的木耳菜。
池礼之前不知道,不过上次听岁凛说了,就问:“可以吗学哥?我听说你有洁癖的。”
是啊,之前还跟池礼去猪场了呢。程薄霁那点爱干净的洁癖,双标得就差迎风吹散了,此时被池礼提起来,他自己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可他喜欢和池礼去做这个,去做那个。
池礼长得好看,在学校里走到哪里人们都认识他,名气和长相造就了他身上被爱的光晕,叫他像是镀了金一样,成为程薄霁想摘下的那颗顶顶昂贵的星星。
程薄霁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养鱼塘的清纯版钓系小海王。
这种性格,叫他念念不忘一直舍不得心心念念天天想一起出去玩的,才不是最喜欢最爱他的那只小鱼。
而是他没搞定的那只漂亮小鱼。
尤其池礼没开窍,是傻乎乎吐泡泡的小鱼。
别说去地里田里,就是再去几遍猪场,程薄霁都心甘情愿。
他嘀咕:“我……因为家里的事情,是有一点洁癖啦。但没关系的,我们去逛逛吧,可以聊聊天!我给你讲讲咱们学校申请奖学金的流程和要求。”
不愧是程薄霁,一句话就叼在了池礼的心头。
哇这种学长的过往经验超有用的好吗!别的学弟学妹还在到处打探消息,池礼可以从程薄霁这里拿一手经验嘞。
尤其程薄霁是法学院的,讲话清晰明确,总结还有条理,而且复杂一点的事情,他还会整理出电子版的笔记给池礼。
是好靠谱的朋友!
他就和程薄霁去地里看了看,他之前插的杆儿可整齐了,程薄霁越看越稀奇。
之前说池礼是农学院的,但那只是停留在嘴巴上面的说说。哪有现在真的见到了池礼种出来的地震撼啊?
程薄霁偏头瞧瞧池礼一张芙蓉秋月般的美人面,又回头看看地里长得旺盛的木耳菜。
他是学法的,也觉得这个世道有点无法无天。
怎么把这么漂亮的池礼搞到农学院去了呢?
“你是真的喜欢农学吗?”程薄霁还是迟疑。
池礼蹲在地上,捋着杆子去看他的菜:“是啊,我喜欢种地。”
他看完自己的菜,发现都很好,拍拍手上的土,站起来,美滋滋冲着程薄霁笑。
“种地有一种叫人心安又踏实的感觉!土豆长土豆,地瓜长地瓜,土地不会欺骗,土地不会辜负。”
阳光正好,池礼这么一笑,简直是眼波流转,看起来有点勾魂摄魄了。
程薄霁本来就是颜控,还是极品的大颜控。这下子好了,他手都在抖。
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池礼种地不种地的,他也不想管不想顾了,他满脑子都是漂亮的池礼。
程薄霁的最开始胡说八道:“其实,我也特别喜欢种地。因为我家里的关系我才学法的,不然我肯定考个什么农学院的种子科学与工程。”
池礼看看程薄霁那白到反光的冷白皮,他一向是很相信朋友的,可此刻也顿住了。
他迟疑着问:“真的吗?”
程薄霁是学法的,他出生的时候,就确认会学法了。不为别的,他们家是那种律师世家,有祖传的业务在。
所以即便程薄霁家里没有岁凛家里那么富裕,但也很有钱。家里人从他出生的时候,就给他规划了未来,叫他一步都不行罔踏错。
所以学什么种子科学与工程?当然是假的。
他说,池礼都不怎么信。
但他假话说多了,脸皮厚厚的,池礼不信,他就硬说。
“真的,小池,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盯着池礼的脸,明明是喜欢人家的脸,非说自己喜欢种地,“好喜欢种地哦。”
“以后你多叫着我,好不好?”
池礼答应了。
池礼:“我们周四有大田课,可以去试验田里捉虫子,你要来吗?”
程薄霁:……
他被美色迷住的心冷却了一点。
程薄霁摸了摸自己打着轻薄粉底和嫩妹腮红的脸颊:“捉、捉什么虫子?”
“田里有什么就捉什么,捉玩可以去动科院喂鸭子,学哥,你喜欢吗?”
程薄霁:“……周四我们有模拟法庭,我想了想,我还是……”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了池礼的轻笑声。
池礼轻轻笑起来的时候,比他热烈笑着的模样,更迷人几分。
程薄霁傻傻地站在那里。
他不觉得池礼傻乎乎了,他只在想,他现在是不是傻乎乎?
谢温汀说他去德国出差会去一阵子,池礼以为会去几个月呢。
结果就去了一周。九月底的时候,谢温汀就回来了。
他人回来了,还联系池礼去他家里玩。
池礼心想,啊,那倒也没有熟到那种地步吧?可以吗?可以去人家家里面玩吗?
结果谢温汀有自己的理由,打语音电话过来,和池礼说:“我养了一只狗。”
池礼一听,有点感兴趣了。
可是只是狗的话,池礼倒也没有那么感兴趣。因为只是狗的话,他家里也是养了狗的。小县城在院子里养狗,看家护院,也是常事,所以池礼只是感兴趣,但也没有那么那么地好奇。
直到谢温汀淡淡地说出来这只狗的来历。
“我去德国见合作方,他们也在做一些动物救助,中国江沅这边也有他们的救助队。”
“会救助参与干细胞测试实验的比格犬。这只留在救助队太久了,实验犬太久时间没人收养的话,就要安乐死了。”
池礼紧紧握着手机:“那……”
谢温汀觉得池礼会喜欢这种狗,就把狗收养领回来了。
“别担心,我把它领回来了。你要来看看吗?是一只挺大的比格犬了,没什么可爱的,但毕竟可怜。”
谢温汀平时没这么有爱心。
这次,主要是事情赶上了,可以平白给他洗形象的机会,他不要白不要。
而且,他最近在追池礼。池礼这个年纪的小孩,爱心泛滥,还有股子想拯救世界的英雄气,这么一只落难小狗,简直是对着池礼的命脉长得一样。
谢温汀把狗接回来,也不需要额外付出什么,就可以叫池礼过来单独相处。
他觉得很值。
直到他开车拉着池礼去他家庄园,真正地见到了由管家照顾了两天的狗。
这狗是谢温汀接来的,而且是谢温汀二十八年人生里第一只宠物。管家也不敢为难狗狗,一直宠着哄着这狗,于是人就倒霉了。
池礼和谢温汀从车库出来,路过门前院子的时候,池礼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这个院子是一个什么设计风格呢?怎么看不懂美学风格在哪里呀?破破的,乱乱的,草是飞出来的,这是什么潮流设计吗?
谢温汀也蹙眉着。
管家也五十多岁了,老头看见谢温汀回来,急忙过去。
他一向是霸总小说的管家模样,淡定又优雅,但此时,老头真的疲惫得很老头,给这个老头一个老头乐,老头都不会乐的程度。
“它把前院后院的草都啃光了。”管家的声音都哑了,“草皮全部秃了。”
谢温汀反应了一下,才意识管家说的是狗。他脑回路一劈叉,居然问:“……多秃?”
管家沉默一下,微微低下头:“和我一样秃,先生。”
谢温汀看着管家的地中海,觉得心脏供血有点慢了,他脑子发麻。
池礼却听见响亮的狗叫声。
比格这种狗,叫起来不是“汪汪汪”的,也不是“呜汪汪”的,更不是“嘤嘤嘤”的。
它叫起来是“werwerwer”的,像扯着嗓子大声骂人,像不服输的驴。
池礼因为这狗的悲惨身世而沮丧的心情,一听见这叫声,就好转了很多。
他积极地和谢温汀说:“哇,叫得这么大声,感觉身体很好!”
谢温汀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他在想,金毛边牧不也是很好的吗?金毛和边牧什么的,那种狗还长得好看呢,没准池礼这种十八岁小孩也很喜欢。
为什么一定要一只啃草皮的驴呢。
走进门廊,池礼见到了被保姆牵着的狗。
是白底儿的一只狗,脑瓜顶和大耳朵都是棕色的,屁股和尾巴是黑色的。它看见池礼,晃着脑袋叫唤,垂下来的大耳朵在扇它自己的嘴巴子,嘴筒子鼓鼓的。
它看起来长长肥肥胖胖的,如果不是谢温汀和池礼说了它的悲惨狗生,池礼都想不到它那么可怜。
毕竟真的看起来怪活泼的,精力貌似也旺盛,保姆两只手拽着它,它都要使劲往外面挣。
池礼柔和的目光落在它身上:“这么点儿大,就叫得那么大声,以后一定会很健康的。”
谢温汀在前院看了一圈,好家伙,真的和三百头毛驴骡子狂轰过境了一样。
他本来挺有美学要求的,庭院也仔细布置过,现在好了,现在谁看见他家的院子,都要问他是不是养了十几只狗。
谢温汀说:“虚弱一点也没什么的。”
虚弱一点就没力气拆家了吧?这也太健康了,健康到谢温汀这个人类自己有点不健康了。
池礼走过去,那狗闻了闻,就撒欢地扑到池礼身上。它力气好大啊,拱得池礼往后退了半步才接住它。
它又是甩耳朵又是甩屁股的,尾巴像木棍一样抽在池礼腿上,大叫起来都震耳朵。
谢温汀看着,只是看着,然后退了几步,谨慎地打量着。
池礼本来就心疼它,又喜欢狗,此刻狗狗扑过来,他就搓搓狗的脑袋,笑着看它在他怀里嗅来嗅去。
“狗狗好可爱啊。”池礼和它玩了起来,“是不是呀,狗狗是不是特别可爱?可爱可爱——狗狗!”
他像哄小孩子一样,耐心又快乐地和狗一起玩。
谢温汀站在他斜后面,可以清晰地看见池礼漂亮的侧脸。
池礼是才进校门就被po在表白墙上全校围观的大美人,侧脸也漂亮到叫人屏住呼吸的地步。鼻梁高挺,睫毛纤长,五官精雕玉琢,笑起来眸光清亮。
看池礼多美,就看那狗多怪。
谢温汀是个有正常审美的人,比格犬小时候真的很可爱,但他领养回来的这只,年纪已经大了,好看可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此刻它拱在那里,肥肥一坨,白白黄黄黑黑的,又在发出高亢的叫声。
谢温汀有点后悔了。
他喃喃说:“……啧,怎么越看越猥琐。”
这话叫池礼听个正着。
池礼捏着狗狗的耳朵尖尖,把它的耳朵遮住,不叫狗狗听见谢温汀在说什么。
堵住耳朵!小狗不可以听这样的话!
池礼抱怨:“怎么这样说小狗啊?比格好,小谢叔叔坏!对不对?”
他哄完比格犬,又回头看了一眼谢温汀,语气里带了一点控诉:“坏男人不准养狗。”
可在谢温汀听起来,池礼这么说,和撒娇没区别。
他故意说:“不是我要养的,我捡的。我从死神嘴巴里抢下来的。”
池礼就又把狗狗的耳朵掀开:“这个可以听,这个狗狗可以听。”
谢温汀就望着池礼,抱着胳膊,压不住唇角的笑意。
不过,谢温汀是总裁,他又是刚刚出差回来,有好多工作没有处理。
他叫池礼先自己玩,等他忙完了,再带着池礼出去。
池礼又不是乖巧的性格,怎么可能待在人家房子里什么也不干?
他就牵着狗出去了,附近本来就是富人区,有湖有山,还有一片高尔夫球场。
池礼牵着狗出去遛弯,有大把的地方叫他们逛。
于是谢温汀也没担心,只是嘱咐池礼拿好手机,如果迷路了,就给他打电话。
谢温汀目送着池礼出去了,他开了一下午的视频会,把工作处理个七七八八。
等到池礼带着狗回来的时候,谢温汀有点愣住了。
因为,池礼明明是牵着狗走的,现在好了,现在池礼是抱着狗,把狗扛回来的。
那狗那么胖一只,又重,谢温汀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池礼身边,他怕池礼抻到哪里,或者是拉伤了,哪怕累到了也不好。
累,当然是累的。
池礼把狗一放,自己坐在连廊下,先喘了会儿气。
小狗懂什么?有些话不能和小狗说,只能和小狗的主人说。
池礼:“我看了微信步数才两万而已,你的狗就不肯走了。还是我把它抱回来的。”
他有点告状的意思,对着谢温汀甩甩自己的手腕,显然是抱狗回来累到了。
谢温汀顿了一下。
他问:“……微信步数两万,大概是十二公里了吧?”
“你带着狗走了十二公里吗?”
池礼理直气壮:“把它的精力发泄掉,它就不会拆你的院子了。”
他说完,自己还很费解,显然不太理解只是十二公里,怎么这只比格狗狗就死活不肯再走一步,非要人抱回来呢?
池礼困惑极了:“不都说比格很活泼的吗?”
谢温汀看看趴在那里的狗,又看看池礼轻松的神色。
他轻笑了一声:“和比格比起来,显然你更活泼。”
带着狗出去暴走十二公里,那也是活泼也明朗的小男孩。
显然这种属于偏爱的想法,扎根在了谢温汀的脑海里,在谢温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伴着情绪水一样从他眼底倾泻出来。
谢温汀走过去,弓着身子,摸了摸比格的脑壳。又直起身,仔细地望着池礼。
池礼在他的目光下从容又自如,没有半点慌张。他不在乎谢温汀在瞧他,也不懂谢温汀眼底的深意。他看着谢温汀的眼神,和看着那只瘫在地上呼哧呼哧的狗差不多。
都带着好奇,和那股子“好呀我们来一起玩”的天真。
这还是谢温汀第一次,都把人家小男孩带回家了,结果一丝一毫进展都没有。
暧昧的眼神,池礼茫然,挑逗的话语,池礼懵懂。
要是池礼会直接和他说他此刻的心情,谢温汀就会震撼地得知他在池礼心里的备注已经不是“未来版自己”,而是“狗狗爸比”了。
是谢温汀的错。
他贪心地妄图占有,急于亲近,又过分狎昵。带着想把池礼吞吃入腹的馋意,又隐藏在年纪、阅历和财富的包裹下。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经历都裹挟着利益涂抹,他用的那些招式百试百灵。可现在怼到一颗毫无经验的真心面前,所有的欲语还休和设计,都显得突兀。
都不如那比格犬的眼睛,虽然黑溜溜的看起来一汪坏水,可直接又坦荡。
谢温汀上了心。他都二十八岁了,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对着什么上了心,就迫不及待地想把那东西拽到自己羽翼下呵护。
他是做金融的,说起来笼统,其实就是把一定额的钱变多再变多。
“你是自己考的农学?”
“是啊。”池礼开学后遇见这种问题好几次了,他都习惯了。
“大一结束后,也是要转专业的吧?”谢温汀猜测。
诶,这个可就猜错了。
不过别人是不是要转专业,池礼是没有这个想法的。
他望着谢温汀的眼神,读出了谢温汀眼神里的认真坦然。池礼一向很喜欢朋友对他的关心,尤其是这种说到什么未来选择的话题,朋友之间的掏心窝子,是池礼一向没怎么经历过的聊天经历。
倒不是言扶不想和他掏心窝子聊天。
言扶自然掏心窝子的,但聊天就没什么聊的了。言扶很像是自己呜呜哇哇把心尖都掏出来了,沉默地叫池礼看。多说什么甜蜜点儿的关心话,言扶是不会的。
他捧着鲜红的心,站着候着,静默成一堵墙。
池礼对着谢温汀摇摇头。
“我没想转专业去哪里,我之前就喜欢农学,现在开学快一个月了,也上了课下了田,我更喜欢农学了。”
谢温汀显然理解不了。
有好日子不过,不选吹着空调看书,非要烈日炎炎下地干体力活,这是什么道理?
池礼瞧着谢温汀拧起来的眉毛,自己先轻轻笑了下。
他一笑起来,恰如春华初绽,芙蓉泣露。谢温汀本来弥漫笼罩在眉间的不解和困惑,也都散了一些。
池礼漂亮到叫人的心情是随着他的表情走的地步。
他不高兴了,你心里便觉得闷着,他这么一笑,明明他没说什么,可你就是下意识觉得松了一口气似的。
池礼真诚极了:“谢谢你……”他没叫谢总,也没叫小谢叔叔,他对着关心他未来的朋友生出一点调侃心思,跨着十年的时间,去叫他——
“谢谢你,漂亮哥哥。”
说完,他自己笑得更深。
池礼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图片,给谢温汀看。
谢温汀仔细去看屏幕,发现是干干瘪瘪的一根小玉米。
都不到巴掌大的小玉米,瓤的外面就长着须子,偶尔间隔着蹦出几粒玉米粒,圆鼓鼓的大颗,在旁边干瘪的玉米瓤的衬托下,又呆又笨的。
谢温汀看看手机屏幕,又抬头看看池礼,在脑子的一片混沌中,又低头去看手机屏幕。
他问:“……这什么?”
池礼耸耸肩:“学长的毕设,豁牙玉米。”
劳心劳力去研究玉米的产粮与抗病问题,结果种出了豁牙玉米。掰开看的时候,据说学长的惨叫声从试验田飘到动科院,他们导师人倒是很乐观,说,没关系,也算是稀有品种,豁牙玉米。
掰完了给学弟学妹了分了一些,池礼拍了好多照片,给言扶发的时候,一边发图片一边发感叹号。
惊了,神奇玉米!
谢温汀没明白为什么池礼给他看这个。
他迟疑着观察着池礼的神色,试探着说:“是有点搞笑也无奈的,这和你学农有关系吗?”
试验田里的豁牙玉米,不会被以土地为生的农民种出来,他们可以看着搞笑又无奈的毕设,而劳苦的另一些他们,不会一击敲死一季的平凡生活。
池礼望着谢温汀的袖口,看他那么大一颗亮闪闪的蓝钻袖扣,看他手腕上新换的箍着的表,水草似的绿色闪着幽灵般的光。
他在外面逛了一下午,瞧见了一直洒水的高尔夫球场,水幕间是人造的彩虹。也看见了整齐的花园和后山,树木都剪去了多余的枝芽。
池礼知道,即便他和谢温汀同岁,他们的想法和生活,也天壤之别。
他目光纯粹:“我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们家没有地,在分好的地和分好的地之间,有很小块的那种贫瘠的地。”
“我是在那样贫瘠的地里长大的小孩。”
你有多么熟悉觥筹交错的宴会,谢温汀,他就有多么熟悉边边角角的土地,他就是烈日炎炎下生出的麦苗养活出来的小孩。
池礼对上谢温汀的目光:“不能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去搞金融吧?那谁去种珍珠土豆,谁去种豁牙玉米呢?”
珍珠土豆,豁牙玉米,池礼明明说着有些玩笑的话,却神采飞扬。
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谢温汀眼睛不错神地看着他。
他想笑他的痴心,想说学阀垄断,想说任何作物研究领域里,大把财政扶持出大把的灌水课题和论文。
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谢温汀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逗他:“所以,豁牙玉米好吃吗?”
哇你怎么知道就是这种没几颗粒粒的豁牙玉米,池礼也会高高兴兴地尝一尝啊?
吃了吃了当然吃了!
池礼直言:“比耗材玉米还难吃。耗材玉米就是喂猪的玉米,比猪吃的玉米都难吃。”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有点少年气地感慨:“而且,我总觉得,感情就像土地。土地是永远不会辜负人的。”
谢温汀又想笑了。他想笑池礼小小年纪懂什么感情。
……或许懂的。
可豁牙玉米一样的感情,也做不了数。
池礼又和狗狗玩了一会儿,在谢温汀那里蹭了晚餐后,他才回寝室。
因为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了,他收到岁凛托他买晚餐的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不过,他回寝室后,一进门就瞧见岁凛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东西。
他嘴巴鼓鼓的,两颊都塞着东西,也不知道是在吃什么。
看见池礼回来了,就一下子更抓紧时间在吃似的,腮帮子鼓起来,和那个蜜蜂狗的表情包一样,肿着脸。
池礼就很好奇:“你吃什么呢?”
岁凛没说话,只是使劲地在嚼。他嘴巴里塞着的东西多,嚼起来的时候脑袋都在晃悠。
好家伙,这是使了多大的劲啊?
池礼换完鞋,拎着晚餐过去,走到沙发旁边,看见茶几上摆着一盒巧克力。
他看都看见了,就伸手想拿一个:“我吃一个。”
这可不得了了,岁凛嘟嘟囔囔地叫唤:“不许吃!!”
好大声,一下子震到了池礼的耳朵。
池礼望向岁凛的目光都是满满的惊诧。
“……不吃就不吃,你吃枪药啦?”
怎么了?一天没见,怎么之前很大方的小公主哥开始护食啦?
不,岁凛还是很大方。
即便池礼偷岁凛的钱去养言扶,岁凛都只会哼哼两声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