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好几天都没合眼,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他闭目躺在沙发上,心想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去担心别人的命吗。
蒋博云那个祸害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上一局就死的挺惨,被喻泽川捅得肠穿肚烂,这一局下场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也不知道喻泽川杀完人会回来找自己,还是像上一世当场自杀。
希望对方回来找找自己,好歹告个别。
但不回来也行,免得见面难受。
陆延就这么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听见了门锁打开的声音,心想喻泽川还真回来了啊。
但很快陆延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他的脖颈猝不及防抵住了一柄冰凉的刀刃,房间里多了两名不速之客。
陆延瞳孔收缩,一瞬间吓得心脏骤停,他倏地睁开双眼,猝不及防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风度翩翩,却也狰狞阴沉——
蒋博云没有被喻泽川捅得肠穿肚烂,他不知怎么查到陆延的住处,带着一名保镖悄无声息潜了进来。
陆延的脸色几经变换,最后终于扯出一抹笑意:“蒋博云?”
妈的,最后一天了,这货怎么还是找上门了?!
蒋博云一定焦头烂额到许久都没睡好觉,眼下满是青黑,他向来衣着光鲜,此刻身上的衬衫却皱巴巴满是折痕,看起来颓废失意。
蒋博云盯着陆延,阴森森问道:“陆延,U盘呢?!”
蒋博云快被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逼疯了,先是林安妮捉奸害得他和林氏决裂,后面又发现陆延偷走了他的U盘,现在海景楼盘已经成为卖不出去的垃圾,他急需用U盘当做把柄逼迫那几个股东帮他填补资金漏洞。
而且里面的东西万一流出去,他不止会身败名裂,还要坐牢。
陆延故作不知:“U盘?什么U盘?”
蒋博云一把掐住陆延的脖颈,歇斯底里的模样像极了当初的喻泽川,恨声道:“U盘!你从酒店偷走的U盘!陆延,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事!”
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不对劲,而且细究起来都和陆延有关系,否则他怎么会千方百计想偷走U盘,林安妮又怎么会那么巧到酒店捉奸,紧接着楼盘就出了问题。
陆延这才发现喻泽川以前掐自己手下留情了,蒋博云这厮掐起来才是真的不要命,他额头青筋暴起,艰难攥住蒋博云的手:“U盘……咳咳咳……U盘我放到……放到公司里了……”
陆延总不能说东西在林安妮手里,谁知道蒋博云会不会发疯乱杀,情急之下只能编了个借口。
蒋博云显然不信:“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会放公司吗?!”
陆延剧烈咳嗽了一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没听说过吗?”
蒋博云闻言掐住他的手终于松懈了几分力道:“在公司什么位置?!”
陆延大脑飞速运转:“就在我以前的工位上……抽屉第三层……”
蒋博云并没有立即相信陆延的话,而是回头看向身后的保镖:“把房间搜一遍!”
那名保镖应声,立刻开始在房间搜索,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连卫生间都没放过,然而就是没发现U盘的丝毫踪迹,只能对蒋博云道:“董事长,没有发现U盘。”
蒋博云眼底悄然闪过一抹杀意:“你先找根绳子把他捆起来,立刻开车去公司拿U盘,不管拿没拿到都要给我回电话。”
陆延心中暗叫糟糕,早知道就编个远一点的地方了,从这里去公司一来一回最多四十分钟的路程,万一对方没找到,自己岂不是死翘翘?
但已经晚了,陆延被捆在了椅子上,嘴上还贴着胶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蒋博云在陆延面前来回踱步,冰凉黏腻的目光令人害怕,他听起来像是在问问题,却全程都在自言自语:
“陆延,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你要这么背叛我?!”
“是不是鼎游集团让你来的?!他们给你什么了?钱,还是房子?!”
他情绪激动时甚至会一把扣住陆延的后脑,精神疯癫道:“我打拼那么多年都是为了今天,谁如果毁了我的地位!我就拉着他们一起死!!”
他一字一顿,满是警告威胁:“一起死,你懂吗?!”
陆延心想自己最近是不是水逆,怎么一天到晚净招惹疯子。他现在更紧张去拿U盘的那个保镖,万一对方找不到东西,蒋博云说不定真的有可能杀了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着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蒋博云的手机放在桌上,忽然响了起来,低沉的震动声落在陆延耳朵里和催命符无异,让他连心都悬了起来。
蒋博云一直在焦急等消息,见状立刻接通电话,也不知那头说了些什么,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格外难看,怒不可遏将手机砸到了地上。
“砰——!”
屏幕碎裂成蛛网。
“陆延,你敢耍我?!”
蒋博云是真的气疯了,保镖说陆延的工位早就被清空了,抽屉里面什么都没有。他走到陆延面前,用刀刃抵住他的右腿,毫不犹豫狠刺了下去,布料划破,鲜血一点点溢出,打湿了暗色的裤子。
陆延痛苦闷哼一声,却再没了动静。
他一向很能忍,这点疼痛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蒋博云用力拔出刀,有星点鲜血溅到了眼睛里,他却眼也不眨,死死盯住陆延:“我再问你最后一遍,U盘在哪里?!”
陆延闻言虚弱抬头看向他,脸色因为流血过多显得有些苍白,也不知为什么,他直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不好意思,我忘了,U盘被我寄回老家了。”
“你如果现在开车去拿,明天应该能到。”
只剩最后一天了。
陆延只要想办法活到今天晚上,任务就算完成了。
但很可惜,蒋博云不像喻泽川那么傻,随便哄两句就会信他的话:“寄回老家了?你用什么发的快递,单号呢?”
陆延当然没有,于是他的腿上又挨了一刀。
真他妈的疼。
蒋博云的耐心彻底告罄,那柄沾血的刀最后缓缓上移,抵住了陆延咽喉,只看他眼中的狠意,丝毫不让人怀疑他会在下一秒狠狠刺进去:
“陆延,我给你最后三秒。”
“三、”
“二、”
“一!”
刀尖高高扬起准备刺下,说时迟那时快,陆延忽然挣脱绳索,一个飞扑过去和蒋博云扭打在了一起。
陆延原本可以轻松解决蒋博云,但因为腿上挨了两刀行动受限,在地上几个翻滚,终究还是被对方压在了身下。
蒋博云一手扼住陆延的喉咙,一手扬起刀刃,这下是真的起了杀心,然而就在他准备刺下去的时候,身后忽然袭来一阵剧痛,猝不及防被人踹翻在地,整个人飞出了好几米远。
“砰——!”
是喻泽川。
他不知从哪里赶回来,推门就见陆延和蒋博云扭打在地,一脚将后者狠狠踹翻在地,待发现地面的狼藉和鲜血后,眉眼狠戾到令人心惊。
“陆延!”
陆延失血过多,连视线都开始模糊了。他只感觉自己身上陡然一轻,紧接着被人从地上扶起来,耳畔响起了一道低沉焦急的声音:
“陆延?!你没事吧?!”
陆延闻言艰难睁开双眼,无数个虚影重叠在一起,组成了喻泽川那张熟悉的面庞。他见状心中陡然一松:“你去哪儿了?我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一个都不回……”
喻泽川见陆延浑身是血,慌得六神无主,连手都在抖,哪里还有心思回答问题:“你先别说话,我帮你叫救护车!”
陆延闻言忽然攥紧他的手腕,因为鲜血的缘故,指尖触感黏腻,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道:“先报警……报警把蒋博云送进监狱……”
“喻泽川,你别杀人,好吗……”
“千万别杀人……”
陆延的伤虽然严重,但死不了,只要现在把蒋博云送进监狱,喻泽川就不用手上沾血,而他的任务也能完成。
陆延直到刚才看见喻泽川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是后悔的,后悔没有在对方出门的时候把他拦住。命运是一条横冲直撞的火车,他无法使这辆车停下,却可以在下一个岔字路口让它走向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不知何时,蒋博云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了身,他万万没想到喻泽川居然还在a市,也万万没想到对方和陆延勾搭在了一起,刹那间什么疑惑都想通了,仇恨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蒋博云怒吼出声:“喻泽川!你去死吧!!”
身后陡然袭来刀刃的破风声,喻泽川条件反射躲过,回头就看见蒋博云满脸杀意,当即和对方扭打在了一起。
愤怒是最好的力量催化剂,再加上手中有刀,蒋博云在癫狂情况下竟和喻泽川打得不相上下,屋内的东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不知过了多久,喻泽川终于拼着挨了一刀的代价将蒋博云踹翻在地,他死死掐住对方的脖颈,从蒋博云手中抢过刀刃,浓稠的鲜血几乎让他握不住刀柄,眼眶猩红,满是恨意。
“蒋博云,你早就该死了!五年前你就该死了!”
喻泽川花了一夜时间好不容易平复下的恨意,终于在此刻掀起滔天巨浪。他想起自己去世的爷爷,想起毁于一旦的公司,想起自己五年的牢狱,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千刀万剐。
蒋博云死到临头,喉间溢出癫狂笑意:“我该死?我是该死,可是喻泽川,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有多蠢!”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吐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你以前被我骗,现在被陆延那个贱人骗,你知不知道当年的账目就是他帮我做的,你居然和一个仇人勾搭在一起?!”
蒋博云笑完了就开始恶狠狠咒骂,丝毫不顾喻泽川阴沉骇人的脸色:“喻泽川,你就是个神经病!谁会喜欢一个神经病,我当年和你在一起恶心死了!”
“你不就是有点臭钱吗?大少爷了不起吗?天天摆着个臭脸给谁看!”
“你这辈子永远得不到别人的真心!你活该!”
蒋博云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化作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在喻泽川的心上。他呼吸急促,气得浑身冰冷颤抖,倏地举起刀刃刺了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喷涌。
刀尖在距离蒋博云咽喉一厘米的位置停住了。
空气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阻隔,让喻泽川手腕颤抖,怎么也刺不下去。
蒋博云见状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弧度,无声动唇:“喻泽川,你注定要死在我手上——”
“刺啦!”
是利刃划破衣物,刺进血肉的声音。
蒋博云身上原来还藏着一把刀,他恶狠狠刺进喻泽川的心脏,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得他满脸都是,整个人笑得癫狂难以自制:“哈哈哈哈哈哈哈喻泽川,你去死吧!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你想和陆延双宿双栖,做梦去吧!”
蒋博云的笑声在房间里格外刺耳,忽然像被人掐住嗓子似的戛然而止,变成了破旧风箱似的痛苦喘气声,只见数尺高的鲜血从他的喉间喷涌而出,怎么捂也捂不住。
蒋博云吃惊瞪大眼睛,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喉咙,他眼睁睁看着浑身是血的喻泽川冷漠抽刀离开,然后一步一步,踉跄走向了旁边的陆延。
陆延原本都快失血昏迷了,听见蒋博云抖出账目和自己有关的事,又瞬间吓醒了,偏偏双腿受伤,无处可逃。
他倒在地上,眼见喻泽川苍白的脸颊满是鲜血,眼神阴郁,好似恶鬼一样朝自己步步走来,浑身如坠冰窖。
完了,对方肯定是来杀他的。
陆延没想到自己重来一局,还是要死在喻泽川的手上,他慌得六神无主,耳畔只能听见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怎么办?他要先下手为强吗?
喻泽川心脏中了刀,离任务完成只剩下半天了,只要他现在动手,有足够的胜率可以活下来。
陆延呼吸沉重,在脑海中反复演练自己该怎么做,然而身体却一动不动,仿佛早已被死亡驯服,接受了即将悬在头顶的刀尖。
他控制不住疯狂胡思乱想,直到一具温热的躯体轰然倒在面前。
喻泽川好像有些支撑不住了,脸色苍白如纸,厚厚的黑色卫衣吸饱了鲜血,透着腥气的暗沉。他半跪在陆延身边,却没有杀他,而是用那双沾血的手,颤抖摸了摸陆延肩膀、心脏、腹部……
他在检查陆延有没有受致命伤。
那么细致,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是自己的珍宝。
待发现没有后,喻泽川嗜血的神情终于有所和缓,胸口的伤势让他连说话都困难,但他还是对陆延扯出了一抹苍白的笑意:
“别怕……我报警了……”
陆延怔怔看向喻泽川:“你不杀我吗?”
这个人该杀他的啊,为什么不杀他?
喻泽川捧着陆延的脸,轻轻抵住他的额头,呼吸间满是血腥气,每个字都虚弱到几近无声:“我不信蒋博云的话……
“陆延……我只信你……”
他们之前约定过的。
喻泽川记的一直很牢,他从来没有忘记陆延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他记得陆延让他别杀人,于是把猫送到医院后,就准备回家了。
喻泽川努力在笑,语气满是歉然:“陆延……对不起啊……百岁送到医院后……就不行了……”
抢救了很久,所以一夜都没赶回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陆延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杀蒋博云。
喻泽川开着车,在深夜的马路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把袖子里藏着的刀解下来丢进了垃圾桶。
假如时光停在这里,那将是最好的结局。
“对不起……我还是杀人了……”
陆延耳畔响起了对方低不可闻的声音,喻泽川就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躯缓缓滑落,头颅也低了下去。陆延下意识接住他的身体,这才发现对方的衣服沾满了鲜血,让人忍不住心惊一个人的身体里居然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液。
喻泽川闭着眼,一动不动。睫毛打落一片阴影,安静得好像睡去一般,斑驳的鲜血让人看不出原本苍白的肤色。
他死了,这破败的一生终于结束,再也不用恨任何人。
“喻泽川?”
陆延听见了自己不可置信的声音,沙哑、颤抖。
然而空气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外间电闪雷鸣,仿佛要将阴沉黯淡的天幕硬生生撕裂,数不清的雨水从天而降,将这座城市淋成了海面上的孤舟。
陆延重生而来,可以预知很多事,却又不知道很多事。
他不知道他随口的一句话、一个拥抱,都让喻泽川对未来产生了微弱的希冀。
他相信你,他不杀人了,于是他扔掉了从不离身的刀。
他想和你一起活着,他惦记着那场没能和你看完的电影,于是刺向蒋博云的刀尖在最后一刻迟疑停住。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来,却被推入更深的死亡。
三局游戏。
他杀过你两次,救过你一次,最后活在欺骗中,最后死在了你的怀里。
“轰隆——!”
一道雷声陡然响起,狂风裹挟着外间的冷雨,从大开的窗户吹进屋内,将陆延浇得浑身湿透。
系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再次出场,一颗漆黑跳动的心脏,周边萦绕着若隐若现的紫色电流,像是威慑,又像是枷锁。
【603号宿主,恭喜你已经完成了存活任务,是否选择进入下一游戏界面?】
对陆延生命存在威胁的只有两个人,现在他们都死了,任务判定成功也无不可。
陆延一动不动,紧紧抱着喻泽川逐渐冰凉的尸体,看起来失魂落魄。
系统飞近,嘲讽出声:【你真虚伪。】
陆延倏地抬头,眼眶猩红,莫名看出几分恶狠狠的模样:“你耍弄别人的生命,看着我们为了活命打得头破血流,是不是很有意思?!”
系统如果是人的话,神情一定是嘲讽的:【规则如此,如果你那么舍不得,可以选择和他一起死。】
空气彻底静了下来。
系统好像一定要犯这个贱:【你怎么不和他一起死?】
它话音刚落,就见陆延缓缓捡起地上沾血的匕首,跳动的身形一顿,反应过来倏地飞了过去,声音低沉不可置信:【你疯了?!】
陆延心想自己是疯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直直看向系统,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狠意,一字一句道:“再给我一次重生机会!”
他不甘心:“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系统见状反倒安静了下来,冷冷提醒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且也没有足够的积分兑换重生机会。】
陆延:“帮我想办法,我可以用别的东西换,什么都可以!”
系统嘲讽出声:【可你什么都没有,连命都没有。】
陆延本该恼怒,唇边却忽然扯出一抹笑意,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将匕首横在了脖颈上:“那你就去找下一个宿主吧,老子不陪你玩儿了!”
去他妈的游戏!去他妈的系统!去他妈的、该死的宿命!
大不了不活了,谁怕谁!
陆延心中满是怒火,匕首也下了狠劲,然而还没来得及割下去,耳畔猝不及防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等等!你还有一个福袋没开!】
陆延动作一顿。
系统飞近,语气焦急:【你还有一个福袋没开!万一里面有神级道具呢!】
陆延冷冷道:“那你现在开!”
系统只好帮他把抽奖页面调了出来,只见正中间是一个金黄色的小福袋,陆延毫不犹豫点击开启,屏幕骤然炸出一朵金色烟花,一阵虚拟特效过后,空气中缓缓浮现出了一个蓝色的沙漏。
【叮!恭喜宿主获得道具“逆流”!】
陆延抬眼看向系统:“这个道具有什么用?”
系统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抽中这个,愣了一瞬:【“逆流”可以调整时间流逝,让你在死亡之后回到过去,但这个道具有非常大的随机性。】
陆延:“例如?”
系统:【例如你可能回到游戏开始的时候,也有可能回到上一秒,还有可能回到更久远的从前,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陆延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我该怎么使用?”
系统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死亡。】
它说:【你死了,就可以自动触发道具。】
这是一个有些难,却又不怎么难的条件。毕竟所有人都会死,但大部分人都不敢死也不想死。
很可惜,陆延不是正常人,他俯身将喻泽川的尸体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然后握紧刀刃抵住自己的咽喉,思考该怎么刺入才能让自己死得更利落迅速一些。
系统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其实一点也不在意生死,在陆延即将下刀的时候,它冷不丁打断道:【为什么?!】
陆延动作一顿:“什么为什么?”
系统无法理解:【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还要去死?】
陆延思考片刻,最后歪了歪头:“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结局。”
是的,一点也不喜欢。
“轰隆——!”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房间彻底归于寂静,只有粘稠的鲜血在地板上肆意蜿蜒,仿佛这里也曾落下一场无人知晓的雨。
在陆延最初居住的那栋破旧居民楼内,喜欢在晚上读诗集的女孩终于动笔,坐在窗户前写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首诗歌:
悔意永远诞生在雨夜,
万物都在潮湿中疯长。
是谁希望一睁眼,
岁月倒流回第五年
荒芜的土地长满麦子,
爱意爬满少年的心间。
是谁希望一睁眼,
岁月就过去了一百年,
遥远的长风穿过旷野
祈求群山见证永恒。
当初埋下的种子终将发芽,
于荒芜中破土而出,
我怜悯它将来的枯萎,
神却说,
还有下一个四季轮回……
第45章 新生
【我曾经在很多年后想起刺入咽喉的那一刀,疼痛实在刻骨铭心,却仍不知是为了什么。说爱,太虚假,说自由,太虚无,我思来想去,才发现是为了摆脱宿命。】
三月初,细雨连绵,天空算不上太过阴沉,但潮湿还是悄无声息铺展,将这座繁华的城市拢入怀抱。
江康康抱着被子从天台下来,一路骂骂咧咧:“好不容易看见天晴晒一下被子,怎么又下雨了,淋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会不会发霉,我他娘的哪儿有钱买新的!”
雨水攀爬的玻璃窗前坐着一抹身影,就像被时光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陆延盯着外面模糊的雨景,连江康康近乎聒噪的碎碎念都没能引起注意,仿佛看入了神。
直到江康康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才彻底将他惊醒:“就你小子懒,昨天没晒被子,早知道学你了。”
陆延回头看向江康康,墨色的瞳仁清晰闪过一抹疑惑——
他原以为自己会回到雨天那个破旧的出租屋,又或者回到死亡前一秒,却没想到睁眼醒来就身处一间整洁漂亮的合租公寓。
陌生的记忆潮水般涌来,清楚提醒着陆延一件事:他回到了五年前。
此时蒋博云已经和喻泽川当了五年的合作伙伴,再过几个月他就会主动告白和对方发展成情侣关系,顺理成章进入集团核心,在年底的时候把喻泽川害进监狱。
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刚刚好。
陆延做好了最糟糕的设想,却没想到结果远远超出他的预估,然而心中既没有狂喜,也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巨石落下的释然,仿佛他和喻泽川终于可以摆脱那种周而复始的宿命。
陆延认得江康康,第二局游戏的时候他穷得叮当响,早上没钱吃饭,对方不仅分了他两个达利园小面包,还借了二百块钱。
总而言之,是个好人。
陆延回神道:“我衣柜里还有一床被子,你可以先拿去用。”
江康康和陆延是同乡,最熟悉他的性格,好吃懒做又抠门拜金,也就一张脸勉强算得上优点,闻言狐疑问道:“你该不会要收我租金吧?”
陆延从窗前起身:“一床被子而已,不用。”
江康康乐不可支:“谢了啊兄弟!”
他语罢把自己的被子摊在沙发上晾干,立刻屁颠屁颠去陆延房间抱了床新被褥出来,速度快得生怕他反悔。
陆延则借口要睡午觉,直接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一颗漆黑的心脏悄然浮现在空气中,它每剧烈跳动一次,周身枷锁似的电流就闪动一瞬,让人不禁怀疑它下一秒就会挣脱出来,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砂石般刮擦耳膜:
【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