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泽川:“为什么?”
陆延语气诚恳:“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舔狗。”
舔的还是一坨屎。
喻泽川:“……”
喻泽川闻言不语,而是迈步走到陆延身后,带着薄茧的手不轻不重按在对方肩膀上,姿态亲昵,却带来一阵令人面色骤变的疼痛:
“真可惜,看来你无法证明自己活着的价值了。”
斜对面的墙上装饰着不少几何体镜子,透过其中一块碎镜,陆延清楚看见喻泽川的右手伸进了裤子口袋,似乎在摸索什么锋利的东西,心脏忍不住一缩。
上一局游戏带来的死亡感还历历在目,陆延觉得自己并不想体验第二遍,在喻泽川即将抽出刀片的时候,他忽然从椅子上坐直身形,冷不丁出声道:“等等——!我有办法让蒋博云主动联系我!”
喻泽川动作一顿,皱起了眉头:“什么办法?”
陆延心想勾男人嘛,多简单,死皮赖脸是没有好结果的,怪不得喻泽川被蒋博云骗的那么惨,段位太低了:“我先发个朋友圈。”
陆延语罢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似是而非的情感鸡汤,大意就是心累了,不想再坚持了。喻泽川瞥了眼,眉头拧得更紧:“就这个?”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延:“别着急,先等两个小时。”
他语罢忽然发现桌上有一份中午吃剩的餐食,起身用手机拍了一张照,故意把喻泽川拉到身旁,露出了对方的右手,骨节分明,一看就是男人。
陆延做完这一切,熟练上传照片,配了一个朋友圈文案,大意就是今天心情不好,找朋友出来陪伴,晚上不醉不归。
蒋博云其实一直在关注陆延的动静,当对方停止电话轰炸半个小时后,他就没忍住点开了手机,结果发现微信朋友圈弹出了两条更新提示。
第一条朋友圈看起来像失恋了,满满的颓废无力感,甚至隐隐透露出想要放弃的意思。
蒋博云见状稍显满意,他就是故意晾着陆延的,毕竟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陆延昨天实在太过蹬鼻子上脸,总得让对方有些危机感才是。
然而当看到第二条朋友圈的时候,蒋博云的脸色有些变了,照片上是一堆乱七八糟的餐盒,还放着一瓶红酒,除了陆延自己的手,右下角另外还露出了一截袖子和手背,一看就是男人。
失恋,和朋友一起醉酒,等天黑了会发生什么?不酒后乱性都是好的。
没人喜欢戴绿帽子。
蒋博云把照片放大仔细看了看,再次确认那只手不是陆延的,他沉思几秒,最后还是拨了一个电话试探。
“嗡——”
来电铃声骤然响起的时候,喻泽川和陆延同时看向了茶几方向,只见桌角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蒋博云”的名字,对方居然真的打电话过来了。
喻泽川眼眸微眯,惊疑不定地看向陆延,后者却只是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吃东西,看起来一切尽在掌控。
喻泽川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出声:“你果然有本事,怪不得能把蒋博云迷得神魂颠倒。”
可惜迷不到你。
陆延不是有本事,他只不过看出来蒋博云目前对原身还有兴趣罢了,在“即将戴绿帽”的这个可能性下,对方显然不会继续装作高冷。
等手机铃声响了两遍,陆延这才扔掉手里的零食包装袋准备接电话,然而另外一只手却忽然凭空伸过来,利落点击了挂断。
铃声戛然而止,房间又重新陷入了死寂。
陆延下意识看向喻泽川:“你不是让我把他约出来吗?怎么又挂了?”
迎着陆延不解的眼神,喻泽川直接把手机关机,说不清为什么,他忽然不是很想让这两个“狗男男”通话,嘲讽开口:“我不过想试试你到底听不听话,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让你和蒋博云见面吧?”
陆延适时做出一个难过的表情:“喻总,我说过了,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你到底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喻泽川每次听见这种话就控制不住青筋暴起,他正欲说些什么,只听外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房门被人拧开,走进了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
“泽川,我给你带了点晚饭……”
薛晋拎着一个打包好的餐食纸袋走进屋内,话未说完,忽然瞥见沙发上坐着的陆延,不由得愣了一瞬:“哟,醒了?”
原身曾经在公司见过薛晋,于是陆延故意做出了一个比他还要诧异的表情,瞪大眼睛问道:“你……你不是薛总吗?怎么会和喻总认识?”
来呀,快点告诉我你的身份,然后我的支线任务就可以完成了!!!
然而薛晋却道:“秘密。”
陆延:“……”
狗男人。
薛晋把手里的打包袋放在桌上,丝毫不介意陆延听见他和喻泽川之间的谈话:“我就猜到你肯定又没吃晚饭,下班顺路给你打包了一份,坐下吃点吧。”
喻泽川看了眼外间擦黑的天色,眉宇间好似有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显得心思沉重:“我不饿,等会儿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帮我在这里看着他。”
这个“他”,指的无疑是陆延。
薛晋摆摆手:“费那劲干什么,直接找根绳子捆起来扎一针,保管他一觉睡到大天亮。”
陆延无声咬牙,没想到薛晋这个狗男人这么阴险毒辣:“费这劲做什么,你干脆一刀杀了我算了。”
大不了重来一局,谁怕谁。
薛晋:“哟,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
喻泽川深深看了陆延一眼,收回视线道:“不用,他身体里的药效还没过,再打容易伤神经,捆起来就行了,我最多四个小时就回来。”
一言拍板,陆延就这么被捆在了椅子上,他眼睁睁看着喻泽川戴好帽子出门,偌大的公寓只剩下他和薛晋两个人。
陆延想着自己的支线任务,对薛晋不免多了几分打量,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慢悠悠走到他面前倾身蹲下,似笑非笑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忽然发现我比较帅?”
陆延无动于衷:“我喜欢的是喻泽川,你长再帅也和我没关系。”
薛晋啧了一声:“他脸都毁成那个样子了,晚上看了会做噩梦的,你就不打算考虑考虑我?”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眼缘就是这么奇妙,薛晋也算一表人才,但陆延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狗,喻泽川虽然毁了容,但……
陆延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总之不讨厌。
“他毁容肯定是因为在监狱里被人欺负了,我只会心疼他,你长得再帅也是个背后偷袭的阴险小人,我眼不见心不烦。”
陆延努力扮演一个合格的恋爱脑:
“还有,不许当着我的面说他丑,在我心里他就是最好看的。”
薛晋闻言差点气个倒仰,心想陆延是什么举世无敌恋爱脑,连眼睛都瞎了,自己这张大帅脸哪里比不上喻泽川?
客厅角落的微型监控闪了闪,将这一幕传送到了手机终端。喻泽川驾驶车辆在黑夜中疾驰,飞快朝着郊外墓园驶去,听见耳机里传来的对话声,无意识皱了皱眉。
薛晋的嘴巴还是那么欠。
夜色涌动,他控制不住抬眼看向后视镜,里面出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狰狞的伤疤从太阳穴处延伸至脸颊,就像一块清冷温润的白玉硬生生裂开了条缝隙。
不算太难看,
但也不好看。
第6章 雨夜
今天是喻老爷子的忌日,当年公司出了问题,他因为心脏病发抢救无效去世,尸体就葬在城郊墓园。这五年来喻泽川一直待在牢里,想来也没有谁会替他去祭拜一个早就死去多时的人。
喻泽川赶到城郊墓园,打开车门下车,然后从车后座拿了一束鲜花出来。他并不想暴露身份,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悄无声息进入了墓园,上了年纪的保安在岗亭里打瞌睡,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墓园里有人定时除草清扫,但愈发显得冷清荒凉。喻泽川找到喻老爷子的墓碑,弯腰把花放在墓前,他盯着上面慈祥的黑白照片,最后膝盖弯曲,跪在了地上。
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拜祭。
喻泽川无声动唇,吐出了两个久违的字:“爷爷……”
秋季多雨,浇在身上连骨头缝都在散发寒意,喻泽川却无动于衷。他伸手抚摸着冷硬的石碑,缓缓低下头颅,没有恸哭,没有绝望,有的只是比黑夜还要寂寥的沉默。
“爷爷,你还认得出我吗?”
“薛晋说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真怕你认不出我。”
喻泽川缓缓抚过自己脸上的疤,这是被监狱里那些犯人打的,他们原本要攻击眼睛,被他险险躲过,然后从太阳穴直接划到了脸颊,似乎也斩断了他的人生。
喻泽川当时虽然被送医了,但伤口发炎,贯穿口腔,还是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他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哭不出来,只能睁着血红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夜又一夜,直到今天来了墓园,他才终于明白原因。
“你去世之后,没有人会管我了。”
心中好似堵着什么东西,让人连呼吸都是不畅快的。喻泽川闭目抵着冰凉的墓碑,指尖掐破掌心,平静吐出了一句话:
“蒋博云会下地狱的。”
“爷爷,我会下去,他也会。”
他发下了这辈子最毒的誓言,定要用鲜血来结束这一场亏欠。
天边阴云密布,闷雷滚滚,雨点噼里啪啦落在窗户上,敲出一阵嘈杂的声响。偶尔一道闪电划过,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愈发显得死气沉沉。
陆延被捆坐在椅子上,偏头看向窗外,只觉得夜晚寒气袭人:“四个小时了,喻泽川怎么还没回来?”
薛晋坐在沙发上用电脑办公,闻言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我都没着急,你急什么。”
陆延心想我是不急,但架不住眼皮子在打架,好心提出建议:“要不你把我解开,关房间里睡觉,你坐在外面继续等他?”
“想的美,”薛晋显然没那么好心,“我不睡你也别想睡。”
他语罢合上电脑,抬起头看向陆延:“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几个小时都等不了?别是做戏的吧。”
陆延假装听不懂他言语间的试探,似笑非笑道:“我是真心喜欢他,你见过谁做戏做的像我这么真?”
薛晋却笑了一声,他身上那股子风流气质和陆延很像,这代表他和喻泽川不一样,是个久经风月场的老手:“这些话你骗骗泽川就行了,别骗我,你和蒋博云之间的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点破只是因为懒得说,但并不代表我傻。”
“我劝你别耍什么小心思,否则不用泽川动手,我第一个先结果了你。”
薛晋人长得斯文,放狠话的时候也是慢条斯理,却并不会让人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陆延挑了挑眉:“你是喻泽川什么人?我和他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薛晋一噎:“我是他……”
他话未说完,外间忽然响起一阵密码锁的滴滴声,直接被打断了。陆延心中暗急,他差一点就可以套出薛晋的身份了,追问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薛晋没理他,因为下一秒喻泽川就推门走了进来。他被雨淋得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房间晕黄的灯光倾撒下来,也没能给他冷漠的脸庞添上几分温度。
陆延立刻噤声。
喻泽川在玄关处脱了鞋,把黑色的湿外套脱下来丢在浴室里,这使得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愈发明显,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有两三条交错的疤痕,让人以此窥探出几分监狱过往。
薛晋走上前问道:“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吗?”
他好像知道喻泽川去做什么了。
喻泽川“嗯”了一声,用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今天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在哪儿坐不是坐,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这是间单身公寓,没有多余的房间给薛晋睡,他收拾好电脑包就离开了,临走前瞥了眼被捆在椅子上的陆延,压低声音对喻泽川道:“你小心点那个姓陆的。”
喻泽川:“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薛晋皱眉,紧盯着喻泽川的眼睛,意味深长道,
“喻泽川,你斗不过他的。”
这句话说得太过隐晦,直到薛晋离去,喻泽川仍是没能品出里面的深意。他皱眉看向被捆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却见对方正以一种无害的目光盯着自己看。
陆延语气关切:“你身上都被淋湿了,去换套干净的衣服吧,不然会生病的。”
他没有要求喻泽川给他松绑,第一时间反而是关心对方的身体,墨色的眼眸若有若无追随着喻泽川的步伐,隐秘的爱意在空气中缓缓流淌,谁都不会怀疑他对这个男人的喜欢。
喻泽川讨厌这种目光,家人也好,蒋博云也罢,他已经上当上够了。过往的那些惨痛经历反复提醒喻泽川,爱是一种比恨还要可怕的东西。
“别这么看我。”
喻泽川走到陆延面前,垂眸扼住他的下巴,隐在碎发下的眼睛温度冰凉,一字一句低声道:“否则我会忍不住想挖了你的眼睛。”
陆延微微抿唇,眼底倒映着上方的水晶灯,像揉碎的星星:“给我一个喜欢你的机会,不行吗?”
喻泽川觉得可笑:“你说你喜欢我,那你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最讨厌吃什么吗?你知道我最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最讨厌哪种颜色,又最憎恨哪一类人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陆延给问沉默了。
喻泽川冷冷勾唇:“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我?”
他语罢松开陆延的下巴,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他虽然早就知道面前这个人在装模作样,但等陆延真正回答不出来的时候,还是有种难言的讽刺。
喻泽川拿了套衣服,准备进浴室洗漱,身后却陡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喜欢吃抹茶味的蛋糕,最讨厌吃青椒……”
“喜欢穿白色和浅蓝色的衬衫,不喜欢大红大紫的颜色……”
“最恨虚伪撒谎的人。”
陆延说的很慢,很好藏住了那一丝不确定的迟疑。每个字的声调被刻意压低,哪怕裹着外间嘈杂的雨声,也清晰传到了喻泽川的耳朵里。
喻泽川闻言脚步一顿,脸色变了变。他控制不住攥紧手中的换洗衣服,却没回头,而是径直走进了洗手间,重重摔上的门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砰——!”
潺潺的水流声响起,掩盖了一室寂静。
一颗黑色的心脏从空气中悄然浮现,它如果有属于人类的五官,此刻那双眼睛一定是死死盯着陆延的:【你怎么知道?】
陆延仰头倒在椅子上,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指尖轻轻动了动,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猜的。”
“桌上有中午吃剩的饭菜,青椒肉丝里面的肉丝都被挑干净了,青椒却一口都没吃……”
“旁边的点心盒子剩了一小口抹茶蛋糕,薛晋晚上打包来的餐食里面也有一份抹茶蛋糕……”
“那些饭是他给喻泽川送来的,也只会是喻泽川的喜好。”
在属于原身的记忆中,喻泽川每天上班穿的都是白、蓝这两种颜色,再加上他性格较为冷漠,讨厌的颜色往大红大紫猜准错不了。
当然,也有猜错的几率,但陆延还是决定赌一把。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系统忽然笑了一声,谁也不知道它在笑什么,黑色的身躯在空气中逐渐隐没,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祝你活下来……】
喻泽川在里面洗澡洗了很久,过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终于出来。彼时陆延靠坐在椅子上,眼眸半垂,看起来有些困倦,一听见他出来的动静,又重新睁开了双眼。
陆延见喻泽川盯着自己,对他笑了笑:“你去睡吧,如果不放心的话,就再给我扎一针。”
瞧,他多喜欢喻泽川,处处为对方考虑,蒋博云都未必能做到这一步。
喻泽川从来就没把陆延当做过威胁,对方明明身形修长健壮,是正常男子的体量,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病骨支离的虚弱感,这让喻泽川觉得自己动动手指就可以要了陆延的性命。
喻泽川当着陆延的面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折叠刀,一言不发走到他身后,故意用一种渗人的语气问道:“你就不怕死?”
陆延神色平静:“不怕。”
他不怕死,但他想活。
冰凉尖锐的刀尖顺着脊椎向下缓缓游走,最后来到了陆延的手腕处。喻泽川忽然用力一割,绳子瞬间崩断,蛇一般簌簌落地。
陆延愣了一瞬,下意识看向喻泽川:“你不怕我跑了?”
“你想死就尽管跑。”
喻泽川语罢攥住陆延的后颈,直接将他推到了卧室里面,陆延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想霸王硬上弓来点什么,可喻泽川只是站在门口,警告性地甩下了一句话:“睡你的觉,别做什么小动作。”
对方说完就重重关上了房门,一阵反锁动静过后,空气重新恢复了安静。
陆延见状笑了,心想这是哪里来的“善心”劫匪,让人质睡床上,自己跑去睡沙发。不过喻泽川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表示对方今天晚上不会杀自己,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陆延伸了个懒腰,毫无心理负担地上床睡觉了。
喻泽川双手抱臂,闭目靠在客厅沙发上,却是睡意全无。这五年来他没睡过一个好觉,长久的监狱生活总是让他习惯保持高强度警惕,一根针掉落的动静都会影响到他敏感紧绷的脑神经。
他闭着眼,说是在睡觉,其实更像闭目养神。
墙上的挂钟悄无声息转动,象征着时间的流逝。后半夜的时候,喻泽川忽然发起了高烧,大脑昏昏沉沉,嗓子火烧火燎的疼。他敏锐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变化,强撑着从沙发上坐起身准备倒杯水喝,卧室里却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笃笃笃——”
“喻泽川,你睡了吗,我想上厕所。”
喻泽川愣了一瞬,这才发现是陆延的声音。他皱眉从沙发上站起身,大脑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身形控制不住晃了两下,险些栽倒在地。
喻泽川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勉强聚起几分精神走到了门口,他用钥匙开门,把陆延放了出来,声音沙哑破碎:“十分钟,快点!”
陆延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属于一种六亲不认的迷糊状态。他闻言也没察觉到不对劲,半闭着眼睛去了洗手间,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十分钟是秒男才做的事,你陆哥起码得两个小时。”
喻泽川:“……”
喻泽川烧得意识恍惚,根本没心思细究陆延的话。他一言不发守在门口,静等陆延从里面出来,大半身形都落入了阴影中,客厅的冷气顺着皮肤往里钻,让他浑身冰凉,后背很快就被冷汗浸湿了大半。
陆延上完厕所清醒了几分。他想起自己今天还没洗澡,顺带着冲了个战斗澡,从浴室里找到一次性洗漱用具认认真真刷牙洗脸,等做完这一切,这才心满意足地从浴室里走出来。
“可以回房了。”
陆延说完径直朝卧室走去,走了两步才发现喻泽川没跟上来,他扭头折返回洗手间门口,伸手拍了拍对方:“哎,你怎么……”
他话未说完,喻泽川忽然身形一歪,直直倒进了他的怀里。陆延下意识伸手接住对方,只觉得温度滚烫惊人,眼中闪过了一抹错愕:“喻泽川?!”
第7章 巧遇
客厅冷气十足,喻泽川昨天加今天接连淋了两场雨,回来又穿得单薄,不发烧才怪。陆延只感觉自己怀里抱了块烧红的炭,除了烫手还是烫手。
他垂眸摸了摸喻泽川的额头,再次确认对方是真的发烧了,环视四周一圈,发现没有别的房间,只能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卧室,俯身安置在了里面的大床上。
喻泽川呼吸沉促,烧得已经开始说胡话了,那些字句模糊不清,唯一的相同点大概就是都含着挥之不去的恨意:
“滚……别过来……走开……”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喻泽川的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着,像是要活生生掐死谁,最后却又忽然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他浑身肌肉紧绷,不安颤抖着,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没人知道那五年的监狱生活给喻泽川这个天之骄子带来了怎样的改变,让他连晚上睡觉口袋里都必须藏着一把刀,就好像黑暗中随时会有人忽然扑上来对他进行一番拳打脚踢,留下比脸上还深的伤疤。
陆延站在床边,看着脆弱陷入被子中的喻泽川,忽然若有所思对系统开口:“你说……如果我现在杀了喻泽川,存活30天的任务是不是很容易就能完成?”
但未等系统开口,他就缓缓摇头否决了这个念头:“不,不行……”
这个计划太蠢了。
喻泽川如果是孤身一人,没人会在意他的死活,但外面现在还有一个薛晋,喻泽川一旦出事,对方很快就会察觉。
一个月,时间太长了,陆延不一定能躲得过警方追查。虽然这里是个游戏世界,但坐牢一定不怎么好受,看喻泽川就能看出来了。
“还是当个守法公民吧。”
陆延笑着道。
他转身离开卧室,在客厅里仔细翻找,最后找到了一个家庭药箱,虽然不大,但基础药品都一应俱全。
喻泽川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恍惚间只感觉有谁掰开自己的嘴巴塞入了什么东西,他尝到药片的苦涩,反应剧烈地想吐出去,后者却早有预料似的,直接捏住他的下巴用玻璃杯喂了些热水进去。
喻泽川的喉结控制不住滚动,药片顺着咽入了食道,但身上还是烫得惊人。
陆延总感觉这种情况应该打电话送医院了,但思及喻泽川行事隐蔽,应该不喜欢这么大张旗鼓的举动,只好打消念头,接了一盆温水帮他擦身体降温。
脱衣服的时候,床上躺着的喻泽川明显非常不配合。
他因为长得好看,刚进监狱的时候就被几名犯人给盯上了,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和别人打得头破血流,像疯狗一样要人命,打不过就咬,一口咬下去连皮肉都能硬生生撕下来,别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看见他都吓得绕道走。
陆延先是把手伸进喻泽川的裤子口袋,找到里面藏着的折叠刀抽出来丢到地上,这才半跪在床边,按住对方乱动的身体,三两下拽掉了喻泽川的衣服。
也没全部脱光,还留了条裤子。
喻泽川哪怕在睡梦中也感觉到了一阵耻辱,他呼吸急促,拼命推拒着陆延的动作,声音惊恐不安:“别过来……滚……都滚开……”
陆延收回手,用毛巾擦了擦喻泽川满是冷汗的脸,他眼眸微垂,睫毛打落了一片浓密的阴影,低声安抚道:“别怕,我只是帮你擦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