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顺着颈窝流到了肩膀上,段星阁埋在他怀中闷声道:“我从来不怨哥哥,我只是在怨自己......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把话说得颠三倒四的,云栖有些听不清楚了。
眼下的情况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云栖这辈子没有经历过喝醉酒的感觉,眼下却凑巧窥探到了一些。
一时间云栖蓦然便明白了有些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了,他甚至也有些爱上了这股感觉,可眼下显然不是沉溺的时候,因为段星阁还在他肩头哭。
云栖反应了半晌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可他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呼出来的气都带着颤抖。
“就是因为我没用,”段星阁低声道,“所以哥哥才什么都不跟我说。”
“兜兜转转,我还是你翅膀下飞不起来的雏鹰。”
一句话像是刀一样戳在云栖心里,云栖深吸了一口气,歪在枕头上,控制不住地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段星阁的话语还是因为其他。
但很快他便没力气思考这些事了,段星阁在短暂的自怨自艾后,低头吻住了他。
他规划了十几天的,温柔的第一次,没有丝毫的疼痛,醉煞人心,恨不得将人溺死在温柔乡中。
云栖感觉自己的所有理智都要在此刻流出来了,整个人好似陷在了一团棉花里,被高高拿起后却又轻轻落下。
身体软得不像样子,心里却好似泡了花椒水一样,又麻又疼。
海浪包裹住云栖的那一秒,明明段星阁为时尚早,却一下子停了下来,克制着本能配合他的呼吸。
云栖盖着眼呼吸了良久才勉强回过神,心下却忍不住泛酸。
他感觉身上人就像是故意折断了自己的牙装作小狗的狼崽子,可怜巴巴地舔舐着他,只为了讨主人的欢心。
可云栖却并不高兴。
他张了张嘴想压抑下嗓音的颤抖,可再三没能成功,最终索性作罢了,就那么带着水意开口道:“你想做什么便做......忍成这样是做给谁看的?”
段星阁的话一下子顿住了,半晌道:“我不舍得。”
“你是不舍得......”云栖移开遮在眼前的手腕,一针见血道,“还是不敢?”
段星阁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看着他的沉默,云栖只觉得心头泛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不知是对自己的,还是对段星阁的。
他软着腰抬腿,一脚揣在了身上人的肩头,云栖的本意是想把人直接踹下去,奈何以两人的体型和体力差距,云栖这一脚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把他自己震得当即软了腰。
云栖差点软在床上,段星阁宛如大梦初醒般蓦然回神,像是做错事一样主动起了身。
云栖咬着牙忽视他动作间带起的响动,没好气道:“我把你养这么大,你走的时候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回来的时候也没问过我。”
“现在你倒......”云栖深吸了一口气,他眼角的红很明显是被气的,“你倒反而来质问我了了......好,那我也想问你,你把我的小狗藏哪了?”
段星阁呼吸一滞,抬眸刚想说什么,云栖却踩着他的肩膀,直接将他踩的跪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云栖眼角泛着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质问道:“我养的好好的,会撒娇会生气,从来不会自卑的小狗,你把他丢哪了?”
段星阁鼻子一酸,抬手攥着云栖的脚踝。
“松手。”云栖冷声道,“抬头,让你哭了吗?”
段星阁一下子止住了泪意,抬头看着他。
他肩膀和腹肌上还带着伤痕,配上鼓鼓囊囊的肌肉,说是刚刚火并完的□□太子恐怕也有人信。
但就是这样一张英俊又不失性张力的脸庞,此刻正可怜巴巴地看着面前人,被人踩着肩头跪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现在倒是装起可怜了,刚刚不是挺能忍得吗?”云栖恨铁不成钢道,“你忍得肌肉都快炸了,想干什么当我真不知道吗?”
段星阁一下子不吭声了。
云栖现在腰还是软的,看着他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突然像是气球被戳了个洞一样,怒气一点一点地顺着洞往外冒。
“遗嘱分明是我先写的,你却提都不敢提。”云栖深吸了一口气,“是我爱你爱得还不够多吗,所以才让你这么小心翼翼。”
他只是骂倒也还好,可态度一旦软下来,段星阁登时便招架不住了。
屋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空气中还弥漫着暧昧的气息,眼下的情形却好似夫妻吵架了要闹离婚一样。
段星阁就那么一声不吭地掉眼泪,云栖看了他良久,这一次却没让他别哭,反而叹了口气,捧着他的脸吻了吻他。
“我的小狗,我的雄鹰......”云栖轻声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算飞得高呢?想飞到让我再一次找不到你吗?”
段星阁闻言心下一颤,陡然意识到了云栖话中的意思。
原来有些事一直扎在他的心中,只是自诩为年长者的他不愿去说。
可兄弟之间有些事可以不说,正所谓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但夫妻之间却没办法相逢一笑泯恩仇。
有些事如果说不开,一辈子堆在那里,将来哪怕是躺在一个坟头也是同床异梦。
愧疚像是蚂蚁一样啃食着心脏,段星阁站起来环住了云栖的腰,抬头埋在他脖子处:“哥哥,我......”
“你闭嘴。”云栖不容置喙道,“先听我说。”
段星阁却好似知道了他要说什么一样,立刻道:“我不要听哥哥道歉——”
“我偏要说。”云栖直截了当道,“遗嘱的事我没提前告诉你,是我对不起你......没考虑到如果真有一天,你看到它会是什么感觉,对不起。”
当段星阁真的听到这句话时,所有的后怕、委屈和怒意,突然全部烟消云散了。
“好了,现在我说完了。”云栖道。“该你了。”
“......对不起,哥哥。”段星阁闷声道,“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我都不应该一言不发地离开你......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我不想听如果。”云栖轻声道,“除此之外还有呢?”
段星阁显然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得踩在了云栖的点上,闻言立刻从善如流道,“......我不该故意用自己的死惹哥哥生气,对不起。”
他说着凑上前吻住了云栖的嘴唇,一遍又一遍地舔吻着他的唇缝:“我知道错了......哥哥原谅我好不好?”
云栖虚虚地环着他的脖子,半阖着着眼任由他亲吻,过了片刻才道:“那你原谅我了吗?”
段星阁立刻道:“早就原谅了——”
“可是你之前说的那些想法,一样都还没有应验。”云栖蓦然道,“原谅可不是口头上说说的。”
段星阁突然沉默了,云栖摩挲着他肩头的伤痕道:“不如把过往所有的账在今天一次结清,从今往后,我们之间,不许再有有什么隔阂。”
段星阁听懂了他的意思,喉结微动,忍不住道:“会把你弄伤的......”
“我说的是咱们的账,不只有我欠你的。”云栖从肩膀划到他的喉结,用指尖按压着那处地方道,“还有你欠我的,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把你弄伤?”
段星阁一愣,云栖垂眸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收紧了手下的力度,牢牢地掐在段星阁的脖子上:“小狗,从你离家出走那天算起,你欠我多少该还的,你自己算清楚了吗?”
段星阁一点手都没有还,被掐得窒息的过程中,他蓦然想起了被关起来的那些时间。
原来一直在压抑着本能,想要扮演一个正常人的不止他一个。
云栖骤然松开了手,肺部再一次充满了空气,段星阁撑在他身侧大口大口呼吸起来,然而刚刚经历了窒息感的他,此刻嘴角却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笑意。
“我欠哥哥的太多,算不清楚。”段星阁垂眸道,“哥哥让还多少便还多少,绝无怨言。”
“绝无怨言。”云栖把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抬手勾起了段星阁的下巴,“这可是你说的,这么好的机会,我得好好想一想。”
段星阁蓦然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一下子抬起了头,眼神中好似瞬间就有了光。
“考虑到刚刚伺候得不错。”云栖低头亲了他一下,像是神明在亲吻他的信徒,“你想要让我还什么,现在便来取吧......过时不候。”
这一次段星阁没再说什么妄自菲薄的屁话,他突然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直接拽着云栖把人按在了床上。
云栖料到了他的反应不会很小,却没想到这小子明明脸上还挂着刚哭出来的泪痕,动作间的狠厉却和脸上的泪痕完全不沾边。
一开始云栖还算游刃有余,觉得有了先前的经验,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太失态,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小王八蛋开了闸之后简直就是疯狗,和第一次时温柔判若两人,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的精神状态。
段星阁亲手戴上去的那条链子差点被他扯断,看得云栖心疼不已:“你轻点!”
但很快云栖就没心思关注那条链子了。
发白的指腹无力地攀在面前人的肩头,云栖连立遗嘱都没后悔过,眼下却后悔得只想给刚刚的自己一巴掌。
此刻的他堪称作茧自缚的典范,亲手放出了牢笼中的野兽,逃都逃不掉。
甚至连最后一点体面也被人剥夺,云栖想咬住手背止住唇缝中溢出来的声响,却被人攥着手腕硬生生扯开,故意吻着他的手心。
云栖实在受不住,他感觉自己再这么下去就要死了,无意识地爬着想逃,却被人搂着腰硬生生拖回了身下,踉跄中连跪都几乎要跪不住。
眼泪终于从眼角流了出来,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云栖挣扎着要去退身后人,却被对方趁势抓住手腕,带着一路往下。
云栖蓦然睁大了眼睛,发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声求饶:“别......”
身后的人对此置若罔闻,他强迫着云栖自己抓着宝石链,就像是珍珠蚌自己掰开自己的蚌肉一样,向两边分开那条碍事的金链。
云栖骤然被前所未有的羞耻给吞没了,理智逐渐在风浪中消弭。
云栖眼睁睁看着段星阁起身从床头拿过了手机,却完全没反应过来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挂着泪看着对方点开了录音功能,又从相册中打开了一张照片,放在他面前。
那竟然是当时云栖偶然之下保存的那篇情书体同人文,即便此刻的他已经连字都认不全了,却还是被上面孟浪的只言片语给刺激到眼泪不断地往手机屏幕上砸。
身后的人却拥着他,温柔无比道:“上面写的什么?我看不太懂啊,麻烦哥哥念出来好不好?”
云栖被人磨得无可奈何,只能含着哭腔一字一句地念着那篇文章,可他念到最后实在念是不下去了,开始挂着泪珠求饶。
这时候的云栖可以说是穷途末路,几乎是让喊什么就喊什么,可他还是低估了段星阁的手段。
前面所有称呼加一块,都不及最后一个称呼带给他的冲击大
“喊一声星星嘛,我喜欢听哥哥这么喊我了。”段星阁吻着他不住颤抖的睫毛,小声哀求道,“求求你了,哥哥。”
明明此刻被他逼的不住求饶的人是云栖,他却好似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
错位感配上这个称呼,让云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耻,可他最终被吊的无可奈何,还是叫了:“......星星。”
前面的所有称呼都可以解释为床笫之间的情趣,唯独这个称呼,云栖喊出来之后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当场昏过去。
可那个小王八蛋还在他耳边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问道:“星星伺候哥哥伺候得舒不舒服?”
那种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按在身下折腾的羞耻感,此刻原原本本地攀上了云栖的脊髓,烧得他不住颤抖,哪怕最后昏睡过去,梦中居然还梦到了小时候的段星阁,牵着他的手道:“哥哥说好长大了要给我做新娘的......”
可说着说着,只有他腰高的小星阁却一下子变成了高中生的模样,牵着他的手委屈巴巴道:“哥哥不是说好了喜欢年轻的我吗?怎么先睡了他,我不高兴了,你得哄哄我。”
于是原本计划着前半夜做打算,后半夜再报复回来的云栖,这下子不但前半夜没得到休息,后半夜在梦里也没能安生。
收债计划搁置不说,云栖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来世的阳光。
他反应了整整一分钟才意识到自己在哪,而昨天晚上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饭香拉回了云栖的注意,他一扭头却见床头放着香喷喷的瘦肉粥,而做饭人则正可怜巴巴地跪在那里看着他。
难为他大中午的为了实施美人计,还特意穿了一身西装。
云栖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三秒:“你——”
他想说你这是干什么,看着跟负荆请罪一样,赶紧给我爬起来,可话一出口,云栖却被自己的声音给震惊到了,进而蓦然睁大了眼睛。
那声音像是发烧了三四天活活把最后一丝水分都给烧干了一样,沙哑得让云栖瞬间就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自己呜呜咽咽地到底喊了些什么。
他突然就不想让这狗东西起来了,见云栖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味道,段星阁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立刻做小伏低道:“哥哥喝口粥吧。”
说着他就要去端粥,可还没碰到勺子,云栖的电话便响了,两人闻声看去,却见来电人竟然是吴医生。
云栖心下一跳,立刻做起来要去接电话,却不料腰上刚用了一点力,宛如电流一般的酥麻瞬间攀着脊椎一路向上,云栖登时腰一软,段星阁眼疾手快去搂,于是他直接摔在了对方怀里。
空气霎时安静下来,云栖没好气地瞪了段星阁一眼,奈何手机还在响不好发做,他咬着牙看了一眼手机,段星阁立刻拿过手机,接通电话点开了免提。
吴医生道:“云总。”
云栖不想让她发现端倪,便尽量减少说话内容,靠在床头应了一声:“嗯。”
可医生毕竟是医生,闻言很明显顿了一下,然而她什么都没多问,继续道:“闻先生走了。”
云栖闻言一顿,抬手从段星阁手中接过了电话,一时间顾不得声音问题了:“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凌晨。”吴医生顿了一下道,“我给您打电话了,但您没有接。”
云栖垂眸看了一眼通话记录,凌晨三点的时候果不其然收到了数个未接来电,怪不得他做梦时会梦见自己一边被高中的小王八蛋按在办公桌上,一边被迫接电话......
想到梦中内容,云栖面上一热,没好气地瞪了段星阁一眼,对方还想上来给他揉腰,云栖抬脚踩在了他肩头,他没用什么力,段星阁却呼吸一滞,当即止住了动作。
云栖身上什么都没穿,腿根还带着一片狼藉,他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踩在段星阁肩膀上,也不怕对方看了去。
可他面上却无比冷静地处理着闻风林的后事:“开完死亡证明直接送去火化,确保这两天火化完,之后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嘱咐完吴医生,云栖靠在床头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段星阁实在是被他踩的受不住了,抬手握着他的脚踝,见对方只是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后,便大着胆子站起来,俯身将人抱到了自己怀里。
“闻风林死了,之前交代给你的事,可以开始收网了。”云栖一边交代,一边把摸到自己大腿上的手抽出来扔到一边,“葬礼当然要办,而且要办的隆重,不过这个不是你操心的,你把那些事办好就行。”
终于交代完了所有事情,云栖挂断电话把手机往床头一扔,段星阁的小动作立刻就停住了。
云栖看了他三秒,突然抬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了床头,随即翻身坐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段星阁喉咙微动,看起来有点害怕,可他的眼睛却是亮的,手上功夫也没闲着。
云栖反手把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拽出来甩在一边:“昨天晚上还没摸够?”
段星阁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耳根一下子泛起了红,显得居然还有点纯情,和昨天晚上那副恶狼一样的姿态判若两人。
云栖见状牙根发痒,忍不住眯了眯眼:“现在是不是轮到我算总账了?”
段星阁呼吸一滞,乖乖地收回了手,可怜巴巴地开始道歉:“对不起哥哥,我昨天晚上......”
他尚未说完突然顿住了,因为云栖就那么□□的,从床头端起了那碗粥,坐在他身上便喝了起来,好似把他当成了一张人肉座椅一样。
“你昨天晚上怎么了?”云栖喝了一口粥,头也不抬道,“继续。”
“我昨天晚上没轻没重地弄疼了哥哥。”段星阁凑上前隔着他的腰链吻了吻他的腰侧,“哥哥怎么罚我都可以......”
云栖闻言一边喝粥一边漫不经心道:“怎么罚都无可以?”
他锁骨上印着的痕迹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脸红,段星阁替他揉着腰,轻声道:“嗯,怎么罚都可以......哥哥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可当他真的听完云栖漫不经心的要求时,段星阁却蓦然愣住了:“......什么?”
“你不是很会演吗?”云栖显然还对某件事耿耿于怀,闻言缓缓放下碗筷,一把拽过段星阁的领带道,“而且之前不是还说让我忘了你吗?”
段星阁一时语塞,很明显是知道自己理亏了。
“那这次就真当我忘了你,你呢,就扮演没离家出走前的自己。”云栖慢条斯理地拽紧了段星阁的领带,“剧本再重复一遍,虽然我们结婚了,但我因为某些事忘了你,所以现在跟‘你’貌合神离,然后趁你不在的时候,我包了一个男大学生......怎么样,听懂了吗?”
段星阁满眼都写着不可思议,而后便是说不尽的委屈。
自己扮演奸夫,而且这奸夫还是他最咬牙切齿妒忌的自己,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惩罚。
“哥哥......”段星阁企图卖惨博取同情,“换一个好不好?你把我绑起来也好,蒙眼也好什么都好......”
“你以为有了剧本就没有这些了吗?”云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眯了眯眼,“怎么,不答应?”
段星阁一下子噎住了,半晌带着滔天的醋意,明明嫉妒得都要扭曲了,却还是咬牙道:“......答应。”
云栖勾了勾嘴角,吻了他一下:“乖孩子。”
不过云栖的美好畅想没能在第一时间应验, 主要是闻风林死得不太是时候。
哪怕琐碎的事情全部交给吴医生去办,死亡登记和火化这种事还是要云栖这个直系亲属拿着材料去办。
所以云栖的计划一下子搁置了,等到手续什么的都办完, 终于能火化时, 天气却好似一夜转凉了。
夏天连尾巴也没有留下, 便匆匆溜走, 只剩下几只苟延残喘到秋天的知了还在发出最后的鸣叫。
火化当天, 云栖内里穿了件高领毛衣,外面则套了身黑色的风衣。
火葬场充满了死亡的气息,每个人脸上的情绪都不怎么高涨, 当然, 除了云栖和段星阁。
段星阁跟在云栖身后, 忍不住从背后打量他。
黑色风衣将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地方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配上那双手套,可以说云栖除了脸外,没有一片肌肤是露在外面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段星阁却清楚地知道那些布料之下到底藏着什么,想到这里他眼神忍不住发暗, 舌尖难以控制地舔过虎牙,像是又想起了那些口感。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可能不是一辈子不让他见荤腥,进而把狼养成犬, 而是让他尝过那味道后, 却故意把肥肉挂在面前, 可望而不可即。
其他人的火化现场都有追悼仪式,唯独闻风林没有。
火化时, 段星阁忍不住从身后环住了云栖的腰,隔着那层碍事的风衣细细摩挲着。
云栖看了他一眼, 却也没把他的手甩开,就那么默许了。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看见。
若是其他不知情的人看了,定要骂云栖在父亲的火化现场还这么不检点,一点都不孝顺,简直是大逆不道。
然而更大逆不道的事还在后面,段星阁还没摸够呢,火化便结束了。
工作人员取了一碰用红布包好,出来时恰好打断了段星阁的好事。
他没忍住“啧”了一声,低头看向那捧东西时,眸底的不快几乎要溢出来了。
云栖终于抬手把全程黏在自己腰上就没下来过的手给扯了下去,扭头吩咐人把骨灰装好。
有人紧跟着问了一句:“葬礼需要用到的东西和场地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时间……?”
云栖道:“我等下去找人问问,具体时间明天通知你们。”
段星阁闻言却有些不解,不过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一直等到两人坐上了车,他才开口道:“哥哥,那姓闻的随便找个时间埋了不就行了,没必要有那么多讲究吧?”
但云栖却道:“葬礼不是给死人看的,而是给活人看的。”
段星阁闻言若有所思,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多嘴。
车停在了一处绿茵丛生的地方,下了车往前走不了多久便是一个窄窄的小巷,段星阁忍不住打量着这地方,感觉挺适合开个花店什么的,还没等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云栖便抬脚走进了小巷。
小巷内只有一户人家,那院子却不小,虽然看起来年代已经有些久远了,但院内种满了鲜花,一眼望过去堪称花团锦簇,就是坐在中间的那个男人有点破坏风景。
家里平白闯进来两个人,那人却跟没事人一样,半点动静没有,一直等到两人走近,他才抬起了头。
段星阁脚步一顿,发现这人其中一只眼竟然是义眼,原来是个半瞎,怪不得方才没反应。
“许久未见云少爷了。”那半瞎神神叨叨道,“看来事情是有结果了。”
云栖没有跟他绕弯子:“算一下闻风林的下葬时间。”
那半瞎闻言并没有太大波澜,似乎早就猜到了一样,继续用那副神叨叨的语气道:“闻老板之前经常让我给他算他的寿数,现在看起来,人算确实不如天算。”
闻风林生前迷信,连办公室供奉的都是佛。
先前金家打生桩的事,云栖怀疑也有他一份功劳,不过这人色厉内荏惯了,便是杀人也只敢假借明皎之手,至于打生桩这种事,他恐怕只敢口头上给建议。
然而亲手杀人与唆使杀人又有什么分别呢,这样的恶人居然会拜佛,可真是讽刺。
云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也从来不信这些的,来这里的目的显然也不是为了单纯的算卦。
“云少爷是要什么效果呢?”那半瞎问道,“是图富还是贵,亦或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