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薄薄一层,内含乾坤,陈一白越往后看越精神,眼尾抖了又抖,从头看到尾后试探着出声,说:“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这个人……他为什么要穿裙子?”
尾音上扬,全是不可置信以及大开眼界。
他演的是小情侣里的那个低素质女朋友——准确地来说是扮成女生样子的男生,所以应该说是男朋友。
他伸手比划:“这个人他有男朋友,他是单人旁的他……男朋友,他……”
短短几行字带来的冲击比刚才那几个厚了几倍不止的剧本还要大。
反派确实要有个性,但他没想到会这么有个性。语言系统紊乱,他一时间很难用言语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剧本并不是完整的剧本,留长发穿裙子应该事出有因,情侣也不一定是真情侣,只从现在给出的条件来说,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十分超出他认知。
经纪人问他:“接吗?”
陈一白言简意赅:“接。”
瞳孔地震,认知被刷新,但接。
不出所料,经纪人点头:“行。”
她看了眼手机里的安排表,说:“我把你之后的工作提前,在这半个月里解决了,到时候完整剧本下来了你自己多看看。”
之后又特意补充说:“少熬夜,你这一开工就是几个月,最好这两天回你阿姨那养一下身体。”
陈一白不一定照做,但点头了。
看了眼他仍然拿手上的剧本,经纪人拍肩,说:“至少你穿裙子应该挺好看。”
便宜他那位好朋友了。
好像受到了夸奖,但陈白总觉着似乎不那么对劲。
工作都谈完,经纪人夸完就撤,把水喝完,拿过自己东西离开了。
时隔半个月,自从换下爆雷的劣迹演员后,一直没有动静的制作方终于有了那么点动静,服化道重新准备角色相关的服装和需要的道具,生活统筹这边开始在酒店新安排套房。
一连串动作下来,虽然还不知道新顶上的演员是谁,但其他人大概能猜到对方要进组了。
一个平常上午,剧组人大多已经开始拍摄任务后,黑色车辆安静抵达酒店。
有人从车上走下,和已经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对接,两方汇合,一起走进酒店。
走在人群中心,陈一白略微抬起帽檐,半睁着一双熬夜后的双眼多看了两眼酒店。酒店已经被剧组整个包下,来去的都是剧组的人。
经纪人拎着包走在一边,转过头瞅了眼他,说:“你该不会还想在这见到你朋友?”
“许老师现在已经拍摄去了。”
一他说朋友工作人员就知道是谁,带着他们坐上电梯,没忍住笑了下,说:“今天晚上大概八点的时候回来。”
电梯在酒店一个楼层停下,把电梯塞了个满满当当的所有人走出电梯。穿过走廊,在一扇大门前停下,工作人员把刚从酒店那拿到的房卡交过,顺带看了眼隔壁房间,说:“这边就是许老师的房间。”
她就说上面安排房间的时候为什么会把新来的演员的房间安排在这隔壁,原本还以为那么多空房间偏偏安排在这不太合适,现在看到人,她觉得领导确实会做人。
房间门打开,助理进去收拾行李,几个工作人员很懂规矩地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说:“制片还有造型师和化妆师已经在过来的路上,大概还有半个小时。”
说完后她们又说了专属化妆间的位置,就在楼下,很近,早上醒来走路打飘都能飘着去。
该说到的事都传达到,没有在这里多打扰,后续还有其他工作,她们先告辞了。
半个小时的时间够简单收拾一下行李。房间是一室一厅,很显然给单人住,经纪人和助理住其他地方,在楼下,刚好和化妆间一层楼,平时来往方便。
明天正式开工,今天的任务是熟悉环境外加试妆,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商量着改,争取今天定妆,明早直接上妆开拍。
半个小时后,陈一白和自己的化妆师和造型师在化妆间见面,以及和制片进行了友好交流。
该来的迟早得来,但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简单友好交流之后,造型师助理在第一时间从专门带过来的包里拿出了条裙子,满面红光,完全不见刚见面的时候的工作太久的疲惫感,整个人莫名精神焕发。
和剧本里形容的一样,是一条黑色长裙,薄纱质感。
经纪人和助理小孟动作一致地若无其事抬手遮住嘴角,化妆师站一边控制住了嘴角,勉强看着还像个正经模样。
陈一白小小挣扎了下,试图拖延时间:“现在换?”
经纪人点头:“现在。”
靠着那么点演员的自我修养驱动,陈一白把裙子接过了。
化妆间就是一间空置的房间,同样一室一厅,客厅改成了上妆用的地方,卧室可以充当换衣间。
拖延时间失败那就不拖延,陈一白从一个极端走上另一个极端,直接一脱一换,动作快速无比。
四五月的天,温度依旧算不上高,从卫衣变光手臂,后背也有些发凉,握上门把手开门的时候他猝不及防被冰得一激灵。
房间里站着经纪人加上助理加上制片,以及妆造师和各自的助理,数数人头也称得上一大堆人,但硬生生保持着安静,房间门把手转动的细微声响可以清楚听到。
最先从门后出现的是长到小腿的黑色裙摆,裙摆之下是细瘦的苍白脚踝,黑色布料跟着动作晃动着,走动的人步伐加大的时候跟着脚步扬起又落下。
造型师的眼睛缓缓睁大,助理悄悄揉了把泛红的耳朵。
还是第一次穿这东西,陈一白肉眼可见的不太习惯,低头多瞅了两眼衣服,问:“是这样穿的吗?”
造型师猛猛点头,说是,并捂着嘴竖起大拇指。
以为这是夸自己第一次穿就会正确地穿衣服,陈一白笑了下,眉眼弯弯。
经纪人站一边看着,转过头对助理小孟小声说:“你说他朋友顶得住吗?”
小孟碰了下发痒的鼻尖,说:“难。”
至少连她现在都不太顶得住。
造型师和化妆师有些艰难地顶住了,在人坐下后开始着手开工。化妆师开始摆弄长发,造型师低头帮着把配套的细长的一指宽的黑色细带系在偏瘦的脖颈上,缠绕了几圈,最后在颈后打了个结,剩下的长长的细带顺着垂下,扫过苍白背脊。
就,很合身,也很合适。
化妆师一双手创造奇迹,短发变长发,黑色发丝顺着肩膀垂下,部分落在身前,和冷白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陈一白坐着任人捣鼓。
化妆师似乎抓住了工作的精髓,已经能够做到快乐工作,从头到尾脸上都笑着。
保持安静也就一段时间,也就一个上妆的时间,话不能停的某唠嗑天才在百无聊赖把房间都看了一周后收回视线,垂眼随手抓了两把裙摆,感受到布料聚在手心又离开,想起了什么,说:“没想到高中的时候躲过了,现在没躲过。”
说的很显然是穿裙子这回事。
他就随口一提,结果一侧眼,对上了几双瞬间向着这边看来的炯炯有神的大眼。
抓裙摆的动作一顿,他略微思考,大脑转过弯来,试探着出声问:“你们这是想听吗?”
几双大眼毫不犹豫一点头。
他们这点头点得飞快,所有想法和渴望都写在脸上。
现在这情况好像不容他不讲了。事情已经过去好久,陈一白还需要边回忆边讲。
上次差点发生这种事还是在高中。高二时候有元旦晚会,每个班有表演,他们班选的演灰姑娘。
演什么都好,他原本想趁机去打篮球不参与这事,结果投票选主演,他刚好听到有人说要选他演灰姑娘,十分之恶趣味。
演是不能演,他于是让朋友们帮忙压压票。他当时班上朋友挺多,压一压肯定没问题。
——所以他至今觉得当年那场投票有问题,背后肯定看不惯他的人在暗中操作,在朋友们帮忙压票下,他成功高票当选。
化妆师一边工作一边问:“然后呢?”
然后就没演成。两个主演定了,是他和他一个朋友,衣服也借来了,结果年级把他们班的策划驳回了,说不符合高中生心理健康发展守则。
感谢高中生心理健康发展守则,他的心理确实健康了不少。
两个男生爱来爱去怎么看怎么奇怪,很显然朋友也是这么想。他说:“灰姑娘变成武松打虎,朋友那天晚上高兴得哭了一晚上。”
也可能是被打哭的,那天他扮虎,不小心反杀了武松。
经纪人:“……”
其他人:“……”
虽然没在现场,但他们总觉得人应该不是高兴到哭的。
以及经纪人没忍住一拍陈某白的肩,委婉道:“要是可以,记得和你那些朋友们来往的时候小心点比较好。”
从各方面来说都该小心点。
实际上已经根本来往不到,也没明白为什么要小心朋友,陈一白不明所以但点头。
经过半个小时的努力,化妆师和造型师大功告成。
坐在椅子上的唠得有些犯困的人终于睁开半睁着的眼睛,瞅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好像是自己,又感觉不太像。
对着自己这张脸看久了,他看不出来结果怎么样,但是看制片和经纪人的表情,好像还行。
一堆人一起商量了半天,最终的意见是对头发做微调,其余不改动。
意思是很满意。一部电影他三套衣服,他简单试了,没有异常,不用返工再改,就这么定下。
今天片场进度快,比预计更早收工,下午就回来,在所有人回来之前,陈一白刚好换回自己衣服,又是平时的白。
早上醒得早,他结束后直接被经纪人塞回房间,让先休息一下。
房间窗户往下看出去是酒店大门和对着的停车场,他回房间首先洗了把脸顺带洗头,头上顶着毛巾站窗边,边擦边进行一个远眺的护眼的动作,刚好看到回来的一排的车队。
原本没几辆车的停车场停得满满当当,车上下人,有穿着剧组马甲的工作人员扛着器材往酒店走。下班的心实在欢快,就这么一点时间,停车场里的人少了大半。
随手再擦了两把头发,陈一白收回视线,顶着毛巾往回走。
走廊外传来脚步声,他略微侧眼。
进了酒店后和助理分开,许斯年独自上了电梯,从电梯走出后踏上走廊。这层楼少人,安静,一点些微的脚步声都能被无限放大。
走得快,黑色冲锋裤行走间发出一连串的布料摩擦带起的破空声,和脚步声混合着响起。
靠近房间门的时候,声响里混杂了从其他地方传来的微弱的脚步声,他低头抬手,看了眼手上腕表的时间。
很轻的几声,但很快速,三秒不到,几声响之后紧接着是房间门打开的声音。
一阵带着浅淡草木味的风从背后扑来,他身上一重,脖颈传来异样。
悄悄在房间里做好准备伏击的陈一白头上还顶着毛巾,在第一时间对人进行了锁喉,整个人挂人身上,试图用身体重量叠加攻击。
许斯年没躲他蓄谋已久的一场伏击,站在原地全盘收下,顺带抬手单手握住横在身前的手腕,让人可以更稳一点。
侧头看了眼刚好进到视线范围的乱毛,他问:“我做错什么了?”
这个人平时不会像这样发动攻击,要是这样做了就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很好的一个问题,陈一白锁喉的手再紧了些,说:“你知道我今天已经来了,居然这么晚才回来。”
其他的下班积极的工作人员早已经进酒店,他的这位好邻居在最后才到,最后一个回来。
他张口就开始直接凭空扣大帽子:“你是不是不想见我,好,感情淡了。”
一句话扣两个大帽子,中途完全不给人反驳的机会,堪称扣帽小达人。
感情淡了的许斯年也不辩解,递过另一只手上拎着的口袋,说:“去买蛋糕了,饿了吗?”
早上起得早没胃口,大概能猜得到这个人没有怎么吃早饭,长途坐车后又是工作,应该到现在也没吃什么东西。
“……”
所以是去买小蛋糕了才会晚回来。
情况两极反转,陈一白成了先告状的那个恶人,污蔑去买小蛋糕的好人,罪大恶极。
视线一飘,专业扣帽陈师傅试图先从人身上悄悄下来,结果两手手腕还被稳稳握着,他下不去,就这么挂在人身上被带着回了房间。
进房间,门一关,他平稳落地了,终于看到了好邻居拎在手上的口袋。
还是粉色的口袋,和一身黑对比强烈。
确实没怎么吃东西,陈一白发出了感谢好人的声音。
好邻居一到,他就从将就着过的生活状态提升到了超高级待遇,一边坐着吃小蛋糕,后边还有专业吹发许师傅帮忙吹头发。
正啃着小蛋糕,许师傅问他下次进组是什么时候。啃蛋糕的动作稍稍一顿,陈一白谨慎回答:“两个多月后。”
他强调了多这个字,表示从这边拍完到下次进组,中间还有一段时间。
他这个两个多月的说法存疑,但好邻居也没有多说,问:“今天试妆了吗?”
又是一个直戳人心的问题,陈一白尽量回答得言简意赅:“试了。”
好邻居问他感觉怎么样。
“没怎么样,”再啃了口小蛋糕,陈一白往后转过头来,提前打预防针,说,“明天看到了不准笑。”
好邻居视线从他眼睛掠过,说好。
下午吃了好邻居带来的爱心小蛋糕,吃完后休息了一段时间,晚上的时候,陈一白下楼参加了仅限于几个房客的小型剧本围读,见到了导演以及演男朋友的演员。
演员叫林万瑜,人长得高,意外的是很腼腆的一个人,和剧本里的地痞流氓的设定差别巨大,且很有礼貌,打招呼的时候还带弯腰,他在第一时间给弯了回去,互相打招呼以示礼貌。
围读没有太久,在场所有人明天都有戏,需要早点休息,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就结束。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陈白被人及时叫住。
叫住他的演员说希望加个联系方式。加联系方式就是顺手的事,他点头掏出手机。
掏出手机的结果就是周围的人都加了一圈。最后一个添加好友的是他腼腆的搭档,存下联系方式的时候又一低头,说:“谢谢。”
只是一个扫码之后点同意的事情,陈一白迅速摆手,说这不用道谢。
一晚上的逍遥自在,正式开始拍摄的第二天还是来了。
因为造型处理起来复杂,他还起了个大早,换上衣服后抱着黑咖豆浆猛猛灌。起得早走得晚,他是所有角色里边造型最难搞的一个,其他人已经出发去拍摄地,他还坐在化妆间。
经纪人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看了眼时间,说:“不着急,前几场没你的戏。”
陈一白应了声。
他起床的时候天还没亮,真正出酒店坐上车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阳光刺眼。
拍摄地在县里一条上世纪就存在的老街,老街没有住户,他们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过了两场戏。
车在路边停下,车门打开。经纪人手里拎着个包,还在装外套,来不及拉住已经随时随刻预备好的某白,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在车停稳的第一时间往外蹦。
这个人完全没有穿着裙子的自觉,还以为自己是平时的自己,往外一跳,裙摆和长到肩后的头发在风里滑过一段弧度,扬起又落下。
时间挺巧,他们下车的时候第三场戏刚开始,昨天刚见过的其他房客们没看到,但陈一白看到了在和导演说话的好邻居。
准确地来说他先看到的导演。导演矮一头,悄无声息站上了一个台阶才勉强算是跟人身高相差不大,能够平等交流。导头顶地中海中心那一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好邻居那张脸还要来得显眼,一眼就能看到。
没有打断人谈话的意思,暂时也没有事做,陈白就近在树下一蹲。
导演没跟许斯年聊多久,还要赶着去看拍摄现场的情况,只是简单商量了几句,话说完就走,只是在走前稍微一侧眼,看到了后边不远处一个黑色人影。
眼睛一睁,他再多看了两眼,终于认出人是谁,于是好心一示意,简单说:“你朋友来了。”
许斯年转过头。
蹲在树下的人裙摆落地,一手撑着脸侧,在低头看手机,黑色长发顺着垂下,遮住大半张脸。
像是注意到他视线,人抬起头向着这边看来。
头顶树叶透绿影,斑驳阳光落下,刚好落在冷白脸侧,落下一片阴影,冷色阴影里的脖颈上的系带打结后垂下的长长细带混合着长发落在单薄背脊。
视线对上,蹲地上人一挥手,偏冷淡的眉眼舒展开,笑得灿烂。
“……”
只一瞬间,许斯年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动了下。
他个高腿长,两三步就能走到树荫下。蹲地上的人依旧蹲着等他走过去,等他走到后一伸手。
他伸手帮着把地上的人拉起,没使多大力人就站了起来。
借完力就过河拆桥把手收回,陈一白站起后眯着眼睛多看了两眼自己好邻居,视线着重落在唇角上。
很好,没有要笑他的意思。
他开心了,随手把垂在身前的头发拨到脑后,伸出手领导拍肩:“很好,小许同志确实说到做到。”
他满意夸奖,没有注意到小许同志视线自从第一眼后没再落在他身上。不是不想看,更像是不敢看。
许斯年伸手帮着披过原本搭在手上的外套,垂下眼,眼睫遮住眼底情绪,说:“气温低,加件外套。”
陈一白想说自己有外套,就在车上,但是话没说出,好邻居动作很快,外套已经披他身上。
他于是配合地两手一伸,手臂成功进袖管。
又是温暖一个白,抬眼看着面前人低头帮忙挽袖口,他注意到什么,关切问:“老许同志刚在太阳底下晒了很久吗?”
老许同志没有看他,继续挽袖口:“嗯?”
陈一白实诚道:“你耳朵好像晒红了。”
虽然不太明显,但细心如他还是能发现。
老许同志难得安静了,过了半晌道:“嗯。”
衣袖挽好,因为在车里整理东西所以慢了几步的经纪人和助理来了。
助理包里带着外套,边走边打算掏出,结果定睛一看,终于看到了什么,掏外套的手一顿,之后默默放下。
没有多留,陈一白被经纪人拎走了,拎去了拍摄现场,进行提前观摩。
现在在拍的是地痞流氓哥和考研哥因为晚上发出动静打扰学习的事在走廊吵架的戏。走廊中间空出,两端都是人,他只是平时站好邻居身边显得矮,实际上身高还挺够,站在外围也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跟昨天看到的腼腆模样差别巨大,那位跟他对手戏最多的搭档一改昨天的腼腆,留着头寸板,纹身横贯整条手臂,看向考研哥的视线里满是不屑和烦躁,比地痞流氓还地痞流氓,考研哥哆嗦着却还是据理力争。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两模两样。
看到他多看了两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经纪人在一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上次你得的那最佳男配,林万瑜也是入围的人之一,拍合照的时候还在你边上。”
虽然最后还是差了那么点感觉,输在了他手上,但还是确实说得上一句有实力。
陈白果然没印象,于是只简单应了声。
他出现得无声无息,直到一条拍完,掌镜的另一个导演喊卡的时候,有人堆里的工作人员不经意一转头,这才发现后面多了两个人。
陈一白成功收到了最高规格的注目礼,连带着刚过完一场戏的流氓哥和考研哥都看过来。
“……”
他选择微笑。
今天戏份不少,下一场戏就到他。直接脱下刚穿身上没多久的外套,有点冷但能忍,他直接上了。
时间紧任务重,他一天到晚好几场戏,和流氓哥的戏份占比最大。
好邻居已经和演朋友的演员去街上另一个取景地拍摄,今天一天的戏份都在那,没人跟着唠,接连一次过了几场戏,他于是下戏休息的空档直接往原地一坐,翻手里已经翻得皱边的剧本。
果然只要是演电影他就跟打戏过不去,每次接电影必有打戏,尽管是现在这种人设也不例外。看着就能打的流氓哥没打戏,结果是他搁这库库打。
流氓哥也没人跟着唠,也可能是单纯的上进,也跟着在边上原地坐下,坐了多久就看了多久的剧本,剧本上还有各种划重点和批注。
跟喜欢随时爆粗口的流氓哥人设不同,林万瑜顶着个大花臂却十分内敛,一起坐半天硬生生没说半个字。
直到晚饭时间,天色黑下,剧组的晚饭送到,远处有动静响起,看了半天剧本的人终于抬起视线,说:“陈老……”
陈老师已经从小板凳上离开了,因为在送饭的车后看到了收工回来的好邻居。拎着有些碍事的裙摆直接小跑着过去,他整个人直接蹦进黑暗里,嘈杂声响里还能听到隐约的一声“老许同志”。
当天晚上晚饭后,陈老师没有和好邻居有对手戏,但有幸看到了好邻居的拍摄现场。
从各方面来说的顶级压迫。
好邻居平时说话不急不缓,听上去还怪舒服,眼神也平和,工作的时候深色瞳孔不见底,一眼扫过去的时候像是能把人穿成筛子。
“……”
在周围所有人都还在围观的时候,陈某白开始低头迅速翻剧本,找到已经快翻烂的打戏片段。
他有一段和主角朋友的打戏,以及和主角的打戏。
和主角的打戏包括但不限于试图抹人脖子和背后偷袭。
迎着旁边经纪人投来的视线,他瞅了眼剧本,又抬头瞅了眼好邻居黑色上衣底下的流畅线条,眉梢一跳,默默伸手指了下自己的胳膊腿,两眼一睁,说:“抹人脖子,我吗?”
经纪人想了下就安排在不久之后的和主角朋友的打戏,安慰拍肩:“至少这场戏在挺后面,先拍的是另一场。”
一个白对着自己胳膊腿陷入沉思,从最后一场戏结束一连沉思到了上车,想自己好邻居该怎么放海才能让他完成抹脖子和背后偷袭的动作。
他再想就要直接想一晚上,经纪人直截了当打住他。把今天带上但没用上的外套放一边,她看了眼窗外同样也在准备离开的其他人,问:“今天和林万瑜对戏感觉怎么样?他是不是还不错。”
“挺好。”
陈一白的评价标准很简单粗暴,只要过戏过得快就算好。他终于暂时不去想放海的事,略微一思考,又说:“就是话挺少。”
看剧本看得可认真,他于是没打扰人,第一次达成和别人坐一起超过一个小时但0交流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