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庆炎本来一腔怒气要往外泄,听到刘照君这么说,他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气了。
没像父亲和舅舅一样怪他无理取闹,没像天行中人那样怨他臭着个脸像尊煞神,也没像玄鹤卫一样尽量避开不搭理他,等他自己消下气去。
刘照君听不见殷庆炎的回答,接着说道:“有时候触碰到底线了,难过了,委屈了,你要说啊,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憋着胡思乱想会越想越差,以至于最后觉得毫无回转的余地,但实际上这件事你跟我说开,我就能引以为戒,以后不这么着你。”
“咱俩谁跟谁?我会因为你跟我讲真话就觉得你怎么怎么样,然后对你有偏见有意见吗?不会,我只会觉得你真敢说,真男人,然后佩服你,欣赏你,更喜欢你!”
“我是爱你,又不是爱你的某个特点。傻缺。”
殷庆炎怔住,心头一时间万马齐喑,缓过来后只剩擂鼓般的心声。
在某些方面,刘照君是很特殊的。
为什么呢?
还没等殷庆炎想明白,被桌子堵住的门外就传进来刘子博的声音:“这客栈的房间又不隔音,声这么大,你俩干脆站客栈房顶上喊得了。”
殷庆炎思绪被打断,烦躁地冲门吼道:“要你管?!”
刘照君见自己快要哄好的人被刘子博一句话又给刺激的的生气起来,也烦躁地冲门口吼了句:“闭上你的【哔】【哔】【哔】!!”
似是没想到刘照君能骂这么脏,门外那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没再吱声。
殷庆炎也惊讶地看了眼面带愠色的刘照君,随后想到自己怎么对刘照君甩脸色,刘照君都没生气,但刘子博一说他,刘照君就生气了,这不就是偏心他?
结果刘照君费尽一番口舌都没立马哄好,殷庆炎脑补一下就把自己哄好了,又黏黏糊糊地要去牵刘照君的手,哄刘照君。
刘照君一把抓住殷庆炎的手,将对方拉到自己跟前来,皱眉道:“别想转移话题!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殷庆炎顺势环住刘照君的腰,把脸靠在刘照君的肩头,小声道:“我每次需要你的时候,你都在陪别人。”
刘照君追问:“每次?”
这位世子开始列举刘照君的罪状:“上次你在玄鹤刀宗跟东阳放舟半夜削竹子,这次你丢下我跟秦拽仙切磋。”
“上次,我不是解释过了吗……”刘照君真是又气又好笑,哭笑不得,“算了。这次是那小姑娘把我夹在腋下带出去了,说打赢了她就放我回你身边。我想着你跟那些掌门可能还有话要说,就没出声喊你,怕打扰到你。”
殷庆炎瞧着刘照君蒙着黑布的眼睛,一瞬了然。
刘照君看不见,不知道那些掌门人已经走了,且这次会面是较为隐蔽的,掌门人走的时候脚下运功,都没有发出响动,刘照君听不出来。
……总之刘照君就是对他好!
察觉到殷庆炎的情绪恢复正常,甚至还有点开心,刘照君伸手捏了捏殷庆炎的两颊,无奈地说道:“你看,我就说沟通一下会好吧?你一个人憋着生闷气,能生出些什么来?”
殷庆炎被捏的脸颊变形,含糊道:“嗯……”
门外的刘子博被迫灌了一耳朵恶心人的死动静,偏偏还不能走,他有事要跟殷庆炎商量。
他半死不活地说道:“两位爷,能放小的进去了吗?”
殷庆炎和刘照君奇道:“大晚上的,你进来干什么?”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刘照君还是把堵门的桌子给移开了,殷庆炎打开门,放刘子博进房。
谁知刘子博进来的第一句话是:“你俩到底是怎么走到一块去的?”
另两人对答如流。
刘照君:“我贪财。”
殷庆炎:“我好色。”
--------------------
突然想到,殷庆炎会对当初离队拜倒在他身前的林苓伸出援手,是有个前置因素的。 还是受他姨母的影响。 他小时候跟姨母亲近,姨母从青楼里买了一个漂亮的玖人女子来做侍女,他和姨母还有那个叫庞异梦的侍女没少一起跑出去玩,小梦抱过他,也给他和姨母处理过因为淘气折腾出来的伤口,待他和姨母就是邻家大姐姐式的态度,是以他对玖人女子的感官很好,爱屋及乌地会善待林苓。 可能一开始他对刘照君的态度比较好,也有这层因素在里面,对于漂亮的弱势群体会有怜悯心(像是先前剧情中,有个礼貌的小姑娘不小心把山红糕撞他衣服上了,他脾气很好地没有计较,如果换成是个脾气烂的臭小子往他衣服上蹭脏东西,他当街就要替那孩子的父母教育那个臭小子)(好吧,小孩礼貌这一点也很重要,加上沂国的传统,殷庆炎不会为难姑娘)。 主要是……长得漂亮,眼睛瞎了,待人的态度不卑不亢,身世又可怜(虽然是蛀虫家的小孩,但是并没有在家里受到过好的待遇,福没享到一点,家里出事的时候倒是连带着受罪了),我采访了一下认识的男性朋友,他们说这个设定的人如果对性取向的话,那肯定会有好感。 在殷庆炎眼里,开局的刘照君就是个“身世凄惨的病美人,除了自己别无依傍”。 看见漂亮的BJD娃娃被丢弃,有些xp特殊人会将其捡回去擦拭干净,好好地养起来。 殷庆炎,你小子就是见色起意(指指点点)。
第56章 人情
第二天,殷庆炎和一名近卫绑着绳子去断崖下面,将段意馨和那名远卫的尸骨抱了上来。
他将段意馨骨头上的腐肉和衣物烧做灰烬,扫起来装入小盒,差人送去逍遥门交给三福安葬,又将洗干净的白骨放入大盒,差人送去天行,交给段家。
段家的小辈们能察觉到,这些天的家主有些魂不守舍,时常望着东南方向出神,更是在某天有人送来一个大木盒后,在屋中对着那个大盒子发了一整天的呆。
夜深了,侍女悄悄进屋,将烛火点上,又轻轻退了出去,掩上门扉。晃悠悠的烛火将光亮打在深色木盒上,也打在妇人苍老的面容上。
“……”段守善抬手,轻轻抚在那个朴素的木盒上,像是在摸着小孩的脑袋。
“儿啊……”妇人垂眸,轻声问,“段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小废物,何必拼了条命来证明自己呢?”
她还是不能认同舞姬的身份,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段意馨会喜欢舞蹈这种在她看来不入流的东西,但那到底是她的女儿,她会以自己的方式保全女儿的名声,纠正女儿的错误。
即使在一些人(特指殷庆炎这个叛逆玩意儿)看来,她这种行为是错误的。
但如今说什么都无甚意义了,段守善长叹一声,将木盒在家中放了七日,七日后,将其葬入家族陵墓。
段意馨,段家第十六代家主段守善之女,一生官及玄鹤卫近卫,上殇之年未满十九。
皇宫中,听玄鹤禀报完此事的王遗风瞧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有些伤神。
“遗德去时……也未满十九。”皇帝叹息一声,“女子心坚决绝,如高岩绝渊,沧桑不变。”
他摸了摸身旁帝姬的脑袋,说道:“你可以学她们的狠绝,但不要学以命涉险。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一些,首先便要保证自己活着,知道吗?”
王琅语点点头,笑道:“儿臣明白。”
那些女子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她而死,她得带着她们的那一份儿,好好地活下去呀。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抱着剑,靠在玄鹤刀宗某间屋子的门后,特制的笑脸覆面被他随意地挂在腰间,并未戴着遮住自己的面容。
他是“蜉蝣”的杀手尼坚明,奉命来玄鹤刀宗杀掉玄鹤刀宗里的人,但来了之后,发现整个玄鹤刀宗之中空无一人,反倒是与玄鹤刀宗一墙之隔的逍遥门热闹得很,白日里人声不绝,日日辰时飘过来饭香,勾出他的馋虫。
他怀疑过隔壁逍遥门的门人可能是玄鹤刀宗假扮的,但因为那些人不在玄鹤刀宗内,就不在他的任务范围内,所以他不杀,只能在这里等几天,如果有进玄鹤刀宗的人,再杀。
时至下午,玄鹤刀宗的大门处突然传来推门的声音,尼坚明不动声色地侧身,顺着门缝向外看去,瞧见了一个矮小苍老的身影。
这身影有点……眼熟?
那个小身影佝偻着身躯,快速跑到了他所在的这间屋前,推门入内。
因为这位老人瞧着实在是太过眼熟,尼坚明将手摁在剑柄上,迟迟未拔,想仔细看看这是谁。
那老婆婆进来后,特地要来门后找什么东西,自然也看见了杵在门后那么大一只的尼坚明。
郭皓意抬头见到尼坚明,愣了一下,然后看了看那人手上的长剑,笑道:“你是来学剑的吧?剑姝跟着宗主出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尼坚明怔怔地看着郭皓意的脸,半晌讷讷地唤道:“郭、郭奶奶?”
听见这人叫出了自己的姓氏,郭皓意又是一愣,觉得这人可能是故人,于是仔细地瞧了瞧对方的脸。
“嘶……你是……”郭皓意猛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拍手,欢喜道,“小尼!”
尼坚明见老人认出了自己,也很开心,他单膝跪在郭皓意身前,牵住老人的手,“奶奶,数年不见,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郭皓意笑眯眯地拍了拍尼坚明的手,“你呢?你背上的伤也痊愈了吧?”
大概五年前,尼坚明在一次出任务时受了重伤,整个后背几乎被纵向剖开,竭力逃离,最终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倒在荒郊等死。
那时的郭皓意正好上山采草药,遇到了这个倒在血泊里的刺客,但郭小老太哪知道什么杀手刺客呢?在她眼里,这世上大概只有健康的人和不健康的人,于是先用身上现有的草药给尼坚明止住血,又去叫了人来帮忙把尼坚明抬回自己的住处。
有的人劝郭皓意把尼坚明扔到荒郊野外,自生自灭得了,毕竟这尼坚明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谁家好人能受这么重的伤呢?
当时尼坚明的意识模糊,却听得清清楚楚。“蜉蝣”中弱肉强食,能力不足者在执行任务时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毕竟他们的头子爱财,不会花大价钱去救他这么个快要死了的人。
这小老太怕事不救他,也在情理之……
“别瞎说!你怎么就觉得他是个坏人了?”小老太太打了一下说话的那个人,有些气愤地说,“你不也长得一脸凶样?当时被人抬到我这来时那腿上血呼刺啦的,我因为你是个小流氓就没治你了吗?”
于是那个小流氓没再说绝情的话,只是叮嘱道:“要是觉得他不对劲,你就喊我们,我们把他打出去。”
“知道的,慢走啊,谢谢了!”郭皓意将帮忙搬人的人们送走后,去给尼坚明处理伤口。
一个人,如果自出生开始便生活在群狼环伺的险境中,从来没感受过不计回报的善意,这个人如果还有良知的话,在某一天突然接受到这种善意,第一反应会是茫然。
尼坚明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活着,第一个想法是:她为什么要救我?她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这位尼杀手阴谋论了整个夏天,见过郭皓意自掏腰包救人,也见过郭皓意早出晚归地去贫苦人家中问诊。他总能看见许许多多的人来郭皓意家道谢,带着家中能给出的最好的礼物——各种山货、粮食、草药、皮革——来感谢这位小老太。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这小老太太就是心善,没有别的目的。
在郭皓意身边,就算是块石头都能给捂化了。伤好后,尼坚明打算回“蜉蝣”继续当杀手赚钱,好用钱来报答这位老太太——毕竟他没有户籍身份,在官府那里还有杀过人的案底,正经活计干不了,又只会杀人,只能干这行。
而且杀人来钱很快,小老太太年纪大了,他得快点报恩,免得岁月不待人。
尼坚明那脑袋,也没仔细想过,自己拿杀人赚来的钱去报答救人的人是否有些不妥,只是心想着要赚钱,要报恩。
只是来年他带着钱去小老太太的住处时,得知小老太太离开那里,去做云游大妇了。
这天下广大,不知此生能否再相见,让他报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如今不就又遇见了?
尼坚明突然后怕起来,心想幸好他还在干这行,不然今日来的若是别的杀手,郭皓意此时可能已经人头落地了。
幸好幸好幸好幸好……
郭皓意从他身后拿了两盒人参,拉着他的衣摆往外走,“快快快,这里不能久留,咱们去外面说。”
这里不能久留的原因,尼坚明自然知道。
郭皓意拉着尼坚明出宗,关上门,刚转过身来,便看见不远处从逍遥门里出来的三福正看着她,一双老眼瞪得像铜铃。
心虚如潮水般涌向郭皓意,她心虚低头,拉着尼坚明小步但是快速地向逍遥门大门前走去,同时三福也大步跨了过来,逮住她训道:“不是都说那里暂时不能进吗?万一碰上杀人的人怎么办?!”
郭皓意心虚但是嘴硬地说:“我就去拿两盒人参,又没干什么,人家杀我干什么啊……”
“坏人不会因为你什么事都没干就不杀你!你说说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拎不清个事儿!”三福恨铁不成钢地训完郭皓意,又瞪眼看向郭皓意后边的那堵墙,“你是谁?不是说了最近求医要去逍遥门找人吗!”
既然郭皓意进去没出事,三福也没把尼坚明往杀手上面想,他也没看见尼坚明从玄鹤刀宗里出来,只当是又有人来找郭皓意求医。
这么一提,郭皓意也意识到了什么,她转身,担忧地上下看了看尼坚明,“你来找我,是不是又受伤了啊?是哪里?”
尼坚明张了张嘴,没说真话,撒谎道:“我找了您好些年,听说您在这里,便想来看看你,不是来求医的。”
郭皓意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见这人是郭皓意的故人,三福也就没太设防,邀请尼坚明去逍遥门里喝杯茶。
仿佛老天独爱善人一般,郭小老太这一辈子行善积德,也从来没遇到过真正意义上的坏人,一辈子都活的顺顺利利舒舒服服的,人品可靠,认识的人也都可靠。
两位经年相见的故人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喝茶,看着逍遥门里的弟子们练刀的练刀,练拳的练拳,有些跑出去砍柴,有些为了做晚饭,刚打完水回来。门内养的母鸡带着小鸡在院子里到处走动,不知为何偏偏避开了尼坚明坐着的地方;马厩里的朔风站着打瞌睡,嘴边还耷拉着一根没有嚼碎咽下去的草;周边的鸟雀仿佛也知道这郭奶奶是个大好人,落在她的肩上、头上,也没有怕人的。
这里不像个门派,更像是一处农家。
尼坚明问:“奶奶,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郭皓意晒着夕阳,笑眯眯地说道:“可好了,我们的宗主是个大好人,给我在这里开了间小医馆,入不敷出也没关系,让我好好钻研医术救人……可惜我的医术还不够好,不然就能治小刘的眼睛了。”
“小刘?”
“是宗主的爱人,小时候被家里人摔了头,眼睛看不见啦……”郭皓意笑叹一声,“宗主不嫌弃小刘的眼睛,还乐意照顾小刘,真的是个天大的好人啊。”
尼坚明附和地说:“那真的是个好人……”
郭皓意的笑意渐渐没了,脸上的神色换成了忧愁,“这种好人,却还要被人欺负,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过的好不好……”
宗内厨艺好的弟子开始做晚饭,饭菜香飘得满院子都是,郭皓意盛情邀请尼坚明留下来吃顿饭,尼坚明馋逍遥门的伙食馋了好几日了,于是厚着脸皮留下来蹭吃蹭喝。
酒足饭饱,尼坚明向众人告辞,并对郭皓意说半个月后还要来找老人家,要报恩,让老人家别又跑了。
“好,好,我等你来。”郭皓意拍拍尼坚明握着自己的手,像每一个平凡老人一样,开始操心起小辈的终身大事来,“小尼呀,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相中的姑娘啊?”
闻言,尼坚明顾左右而言他:“哎呀这小鸡仔,长得真黄啊。”
月色上柳梢,该走了。尼坚明与郭皓意最后道了别,打算回“蜉蝣”去谎报军情,说他已经把玄鹤刀宗给杀光了,尸体都埋好了,反正玄鹤刀宗如今又没人。
他看见三福抱着一堆装着草药的盒子筐子从玄鹤刀宗里出来,鬼鬼祟祟地,在玄鹤刀宗的大门上挂了把锁,钥匙揣进怀里,抱着那些草药去了逍遥门。
夜风将那个小老头嘟囔的一句话送到自己耳边:“这下她总不该再去玄鹤刀宗了……”
“……”
尼坚明站在远处,看着三福进了逍遥门,不久后,逍遥门里的灯火依次熄灭,整个门派陷入寂静。
他在夜风里站了一会儿,望了一会儿,最终转身遁入黑暗。
--------------------
尼坚明:蜉蝣请放心,我已全面投敌
第57章 暂歇
近卫里,段意馨没了,万俟连清下落不明,还有五个已死的,找回尸体后送回天行了;远卫殁百人,有些连尸体都找不到,不知道究竟是生是死。
殷庆炎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权者会忌惮江湖势力。
这种强大的、防不胜防的存在,谁不忌惮?
不过好在,“蜉蝣”的建立者还算有点良心,或者说知道怎样才能赚更多的钱,立了规矩,绝对不能接杀皇帝的买卖。
杀了皇帝,一个没弄好,这世道就会大乱,乱起来了就会变穷,到时候谁还有钱买别人的命?自己活着都难了。
而今,斯人已逝,生者还要继续前行。在这段需要暂避风头的日子里,玄鹤卫们除了练武之外,就是结伴吃吃喝喝,趁着还活着时享受人间,免得死前后悔。
林苓在养伤,东阳放舟在养手,夏禾在试图和奇寒练联系上,每日都在青龙城内外各种有可能藏着暗号的地方溜达。
玄鹤卫有时需要跨国探听些消息,为了防止去了他国后不知道在哪里留下暗号用来彼此间交流,他们都提前定好了,像大燕这种人多且城镇密集的国家,就在房屋朝西的墙上、或是朝西的屋檐檐角往内数第七块瓦片上用刀刻痕。
这种留暗号的方式麻烦,找起来也麻烦,如果看的不及时,暗号还容易磨损,或是因为雨水风沙等各种原因消失,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却是最安全且有效的。
一连七天,一无所获,但夏禾没放弃,还是在各处溜达,扒拉,寻找。
同时,刘照君在奚平事大神医那里接受针疗,辅以汤药,眼睛的感光越来越强了,白天有人从眼前经过时,他能隐约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大神医说,殷庆炎如今需要静心,尽量排除杂念,别胡思乱想,或者出去玩一玩闹一闹也好,反正不能闷出病来。
所以刘照君这些天一直在跟殷庆炎聊天解闷,没事的时候就出去走走逛逛,让殷庆炎给他讲讲都路过了些什么。
秦拽仙来找过两人,要跟刘照君切磋,被吃飞醋的殷庆炎给扭送到了易然那里,于是秦拽仙和易然处成了好姐妹,天天不是一起探讨武学,就是跑去压大街。
关于牵着刘照君上街溜达的殷庆炎看见易然跟着秦拽仙在路边要饭这件事——
没眼看,不认识。
殷庆炎往两人要饭的饭碗里扔了一块碎银子,晦气地走了。
准确地说,这一代的玄鹤卫近卫就是一帮问题青年,除了好好读书外什么都会,卧底身份千奇百怪,个人称号也令人叹为观止。
什么“沂国第一摸金校尉(夏禾)”、“玖地某某馆大花魁”、“杀猪圣手(万俟连清)”、“牵线必成在世红娘”、“棒打鸳鸯之神”……诸如此类,现在还多了个易然——“丐世金乞”。
为什么是金乞?因为易然是沂人,金色头发。
称号是夏禾给封的,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仔细一品狗屁不通。
“你能喝酒吧?”进入酒馆后,殷庆炎问刘照君。
“能啊,怎么不能喝?”刘照君理所当然地说完后,意识到两人如今都在喝药,怕是不能沾酒,“我们去问问奚神医?”
于是两人买了两坛贵酒,打算拎回客栈。如果能喝,就当场开坛喝掉;不能喝,就存着回头喝。
如今的刘照君对这个世界的物价有了一些认识,殷庆炎听报价付酒钱时,刘照君在一旁低声吐槽道:“美酒刺客。”
殷庆炎立时警觉:“什么?什么刺客?这酒里有毒?”
酒馆掌柜:“你怎么还平白无故地冤枉酒呢?!”
见自己随口的一个梗引起误会,刘照君连忙给殷庆炎解释这个词的意思。
“我上一世的那个国家里,说一个商品后面带着‘刺客’二字的意思是,那样东西表面上看着不怎么样,但是很贵。”
酒馆掌柜:“你都还没喝,怎么就知道它看着不怎么样了?!”
刘照君又意识到人家老板还在这里,于是又赶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人拎着一坛酒回客栈的路上,殷庆炎突然问:“你上一世的那个国家里,很太平吗?”
人们能将“刺客”二字当玩笑话来讲,应当很太平吧?
刘照君想了想,说道:“比起整个世界来说,算是很太平吧,但是也有坏人,不过我们那边有专人保护平民。”
“砖人?”
“就是军人警察之类的。”刘照君笑道,“话说你这个职务,代换一下,应该算是我们那个世界的警察。”
“井茶?保护人们的人?”
“嗯。”
殷庆炎嗤笑道:“我可不是,我只是在保护我的家人。”
刘照君顺着他的话说道:“是,顺道保护了一下人们。”
先前在天行的时候,刘照君没少听关于殷庆炎的坏话,都说殷庆炎生性嗜杀、凶残暴戾、不近人情,他还因此为自己担心了好一阵子。
可是这么久相处下来,刘照君发现那些传言没一条真的。
首先,生性嗜杀。
如果有人天天要让他死,他为了自保肯定要反杀啊,要他死的人越多,他杀的也就越多。至少到如今,他还没见过殷庆炎乱杀人,要杀,也都是杀些威胁己身的该杀之人,甚至大部分时候是在为民除害,比如杀“天劫”的成员和砍山匪。
其次,凶残暴戾。
刘照君突然偏了个思路。
在床上的时候,殷庆炎确实挺凶残的。
……不是,想啥呢。
他对于“凶残暴戾”这个词的理解是“暴君”,是“看谁不顺眼就杀谁”,是以虐待别人为乐,但殷庆炎一条不占,如果不是有时候态度不好或是脾气臭,殷庆炎真的算是一个十佳好上司。
听说殷庆炎亲自下断崖把段意馨的那半截腐尸给卷在席子里抱上来时,他狠狠地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