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樵也不太懂了,说:“如果不是野鸡大学,应该也还行吧。”
薄韧道:“嗯,我觉得去不去都行,看你自己。”
杨樵终于发现了薄韧在看他的腿,因为他以前没有这么穿过,以为是不好看,被看得有点尴尬,慢慢曲起了膝盖。
薄韧见被本人发现了自己在“偷看”,也很尴尬,掩饰地摸了摸后脑勺,把头转向绿荫场里。
“我也再想想。”邹冀无奈道。
他忍了半天,以为朋友们会明白他的真实想法,没想到一个关心他去美国会不会上野鸡大学,另一个完全是随你便,爱去不去。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自己把实话说了,道:“其实吧,我是听顾遥说她想去上海念大学,我也想去上海,去什么美国啊!如果我和她不在一个城市读书,那就糟了啊,大学生活多么花团锦簇!她到时候肯定会被别的野小子抢走的!”
薄韧和杨樵:“……”
两人下意识看向对方。也都立刻有了邹冀的同款担忧。
这样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
薄韧的分数,从洼地里被拯救了回来,却也正如他自己一直以为的那样,他在基础学科上的严重偏科,已经说明了自己没有优秀的应试型天赋。
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也真的算得上很努力了,以模拟考结果在全省的排名看,如果想要完全不浪费他的分数,他的最优志愿要么是省内院校,要么就是偏远省份末流985,这两种报考各有各的好。
非要去报考京沪高校,那就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了。
同理,邹冀想报考上海院校,就更离谱了。他的成绩去上海,不想念大专,就只能去念民办本科。
“如果只有这两个选项,”杨樵权衡后,还是给邹冀提了眼下最中肯的意见,“我就劝你去美国,至少能念一所正经学校。”
邹冀却像个小孩一样,说:“我才不在乎学校不学校,我本来也学不会什么,上什么学,对我来说没区别。”
杨樵一时无语,忙以眼神示意薄韧,让他也劝一劝邹冀,不管去不去美国,都别把自己的前途和人生当儿戏。
薄韧却似乎犹豫了起来,最后说:“我觉得……去上海也没什么,反正唧唧家里能给他兜底。”
杨樵顿时急了,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啊?”
“本来就是啊,”薄韧语气也有点冲,道,“他就是想追着顾遥去上海,他也有这个不管不顾的底气,为什么不让他去?”
杨樵道:“你……”
“你们俩快停下,不要因为我吵架啊。”邹冀忙道。
连邹冀本人都很意外,他没想到薄韧会说这种话。
初听起来,薄韧是支持他,细想之下,薄韧却也无意中戳穿了他最不愿面对的事实。
他能无忧无虑,不思进取。不是他性格有多豁达,而是因为心里很清楚,他拥有很多人没有的试错机会。
杨樵和薄韧都没有看邹冀,两人神色各异,却只望着对方。
薄韧说完后,就懊恼了起来,看向杨樵的眼神里带了点愧疚。
杨樵慢慢皱起了眉,他反应过来了,也听出了薄韧的弦外之音。
薄韧所说,表面看是替邹冀发声,实际上一字一句,说的都是他自己。
他没有不管不顾的底气,他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很多的事,他都不能再做,而当下最不能做的,是他当初许给杨樵“你去哪,我就去哪”的承诺。
这个承诺,也曾经给过杨樵无尽的幻想。
他曾经因为这个承诺,以为他和薄韧的关系,还存在其他的可能。
即使现在那些可能,都如梦幻泡影,已经统统破灭了。他也还清楚记得那时,薄韧躺在他的膝上,笑着对他许下承诺的模样,也清楚记得那时,他心里有着怎样的美好憧憬。
薄韧只是觉得自己很无能。
为什么他偏科?为什么他的学习能力这么差?为什么他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点心?
等杨樵去了北京,大学四年里,他们不像现在一样每日见面,不能时时都在一处,不能事事都与对方分享,也许都不用等上四年,只消异地一两年,再是亲密浓烈的关系,也会被忙碌的生活和无情的时间所冲淡。
从记事起算到现在,为人十八年,也曾有过其他真心相待的同学、朋友甚至亲戚,一旦在某个节点走散了,再碰面时,纵使内心还如往昔一般,也很难找回过去相处时的那份感觉,只能稀松平常地打个招呼,不咸不淡地聊几句过去和现在。
过去是共同的过去,现在是割裂的两个世界。
假使杨樵初三那年走后,没有次年就回到云州,而是直到现在才回来,两人久别相逢,薄韧对他不告而别的“恨”,也许已经随着“爱”一起变淡了。
那样的话,两人见面后,也许还是会很高兴,说说笑笑,互相关心彼此的现状,互相祝福对方高考顺利,而后友好地道别,去走自己的路。
可是杨樵回来了,他们在这三年里朝夕与共,情感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薄韧常常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无法离开杨樵了。谁还能这样爱他?
他也不可能再这样去爱别人了。
三人各怀鬼胎,没再交谈,陆续上场去踢球。
到傍晚时,众人散了,邹冀随便挥了下手,也不和他们告别,就郁闷地叫车,自己回家去接着纠结了。
薄韧骑了电瓶车,先送杨樵回家。
最初两人都很沉默。
行至转弯前的交通岗,左转是红灯,薄韧停下了车。
他们面朝着正西,红绿灯背后就是如血的残阳,明明天高地阔,却有种非常寂寥的味道。
红灯倒数计秒30、29、28……
“老婆。”薄韧直视着前方,忽然叫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
“……”杨樵屏住了呼吸,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
“我不想和你分开,”薄韧道,“我害怕会失去你。”
杨樵:“……”
左转绿灯,薄韧转动电瓶车把手,再度朝着杨樵家驶去。
片刻后,他感到腰间一紧,背部随之一热,杨樵从身后环抱住了他。
这亲昵的动作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久到薄韧都已经快忘了是什么感觉。
初中时他刚有了电瓶车做上下学的通勤工具,就带杨樵回自己家,或是送杨樵回家。杨樵在那之前还没有坐过电瓶车,胆子小,很害怕会摔下去,他为了逗杨樵玩,还故意骑得很快,杨樵经常这样抱住他。
那时候还什么都不懂。
薄韧想,杨樵现在可能也还不懂,才会又这样抱着他,像小时候一样安慰他。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终于还是到了杨樵家楼下。
杨樵下了车,站在薄韧旁边。
薄韧有点不好意思,路上他没忍住,掉过几滴眼泪,已经被风吹干了。
“你真是绕了一条最远的路,”杨樵却笑了起来,说,“剩下的电量,还够不够你骑回家了?”
“……”薄韧独自伤春悲秋了一路,却遭到了杨樵取笑,冷冷道,“不用你管。”
他转头,要骑车即刻就走,杨樵按住了他的车把。
两人对视,薄韧一下又不生气了,因为他看到了杨樵眼里的情谊。
“我知道,”杨樵心情也很复杂,勉力又笑了起来,说,“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也不想和你分开,我们……你也不会因为我们不在一起上大学,就不和我好了,对不对?”
薄韧反问道:“你呢?”
杨樵道:“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薄韧听到了预料中的答案,还是开心不起来,又问道:“你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杨樵莫名道。
“怪我食言,说话不算。”薄韧道。
他心里有点晦涩的期待,希望杨樵在怪他,甚至希望杨樵忽然旧事重提,问他去年夏天那个出格的亲吻,他希望杨樵会怪他,为什么过后又不认账。
但杨樵肯定不会这样说,杨樵有可能都已经忘了。
他自己能说的也只有:“我应该不能和你一起去北京上学了,你会不会怪我?”
“当然不会了,上大学这么重要的事,哪能随便乱来。”杨樵笑道,“再说我什么时候怪过你?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薄韧望着他的眼睛,说:“嗯,你从来都是这样的。”
杨樵拍了拍薄韧的肩,道:“别想太多,也不要松懈,等考完再说。”
“好。”薄韧道,“我走了。”
他调转车头,骑车走了。
杨樵目送他离开,直到完全看不见,才进到楼道里,站在电梯外,却没有按键,发呆了片刻,又拿出手机来,想给薄韧发条消息。
他刚才是不是太假了?
薄韧走后,他觉得自己的两腮都是僵硬的,那硬挤出来的笑,会被薄韧看出来吗?
也不该说那么冠冕堂皇的话,他应该实话实说,他和薄韧之间本来就有可以实话实说的感情基础啊。
他退到了墙边,编辑着要发给薄韧的微信:我也不想和你分开,我想我们永远是……
“杨樵!”单元外有人叫他。
他蓦然转头。
去而复返的薄韧骑在电瓶车上,在单元门外,翘首看着杨樵。
杨樵快步出来,道:“你?”
薄韧盯着他,眼神里有希冀,也有迷茫,说:“我想再问一次,你再重新回答一次我的问题吧。”
“……”杨樵道,“哪个问题?”
薄韧顿了一顿,才道:“我说话不算,你有没有怪我?”
杨樵:“……”
他站在台阶上,薄韧骑车停在台阶下。
他慢慢走了下来,平视着薄韧。
杨樵想把在微信里编辑的那条消息,原话对薄韧说出来,临到开口,他直视着薄韧的双眼,发现那句也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辞。
他可以实话实话,也应该实话实说,他对薄韧的爱情,和他对薄韧的友情及亲情,原本就是共生纠缠的关系。自然地说出来,比硬要去遮掩,还能更让人信服。
“我其实有一点怪你的。”杨樵最终把心里那点委屈说了出来,道,“为什么你说了,又做不到?”
薄韧面现愧疚,眼神也躲闪了起来。
他想听到这个回答,可又没办法真正的面对,他矛盾极了。
杨樵同样矛盾极了,他倾身上前,抱住了薄韧。
薄韧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却不是因为和心上人的肢体接触,而是因为他要极力忍住,千万别哭啊。
他还是很喜欢杨樵,不是朋友的喜欢,他经常忍不住会把目光落在杨樵身上,那种关注和过去朋友式的关注截然不同,他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他叫“老婆”的勇气都不多,生怕自己叫多了,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他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他和杨樵现在会是哪种关系。
他问杨樵“喜不喜欢我亲你”,杨樵回复了他“喜欢”。
如同过去每一次他无理的索取,都能得到杨樵无底线的包容和给与。
当他缩回了手,这次索取,就被杨樵视作了无数次索取的一次,很寻常地过去了,几乎了无痕迹。
他的问题,和杨樵的回答,根本就是两件事。
杨樵很用力地抱着薄韧,道:“我们不会分开,就算不在一起上大学,我心里最爱的也还是你,不会有人超过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他所说的“爱”,和薄韧理解的“爱”,不是同一件事。
薄韧也抱住了他,说:“也没有人能取代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他们互相以为是在鸡同鸭讲,都能清楚感受到在被对方爱着,只以为这“爱”,和自己的,不一样。
其实嘛,说的完全就是同一回事,完全就是同一种“爱”。
六月份,炎夏来临之前,一年一度的高考季。
邹冀正常参加了考试。
考完后却还是和朋友们继续纠结,去美国,还是去上海?
不久后成绩出来了,邹冀抱着超常发挥的期待查分,平心而论,他高考发挥得确实很不错,最终成绩比模拟考高了二十几分。但是距离他看上的几所上海高校,还是有点差距。
杨樵和薄韧的分数、省排名,就都在意料之中。
杨樵在考后就和杨渔舟一起研究讨论,决定了院校和专业,报志愿的时候毫不犹豫,他要学新闻,该专业的top院校就在北京,结果也基本上十拿九稳,可以说没有什么悬念。
而薄韧和邹冀这对难兄难弟,一起纠结了起来。
一个还是想去北京,一个还是想去上海,却眼见得,两个大概都去不成。
薄维文和何静娟的文化程度有限,是不太懂的,薄维文豁出去脸面到处替儿子找懂的人咨询,找过在教育局工作、沾点关系的“熟人”,找过校领导和各科老师,把能说上话的知识分子都找了个遍,也找过杨渔舟。
另外还有薄韬哥的高中、大学关系好的不少老同学们,也都出于关心,致电或上门来问了薄韧的高考成绩,他们这一届已经要上大四了,通过实习求职和筹备考研的情况,给薄韧这个共同的弟弟,提了很多很实用的建议。
结合多方的意见——
薄维文宛如命运之神,郑重向小儿子宣布道:“大家都说,你最适合报的专业,就是电气工程。”
砰!童言无忌时射出的子弹,在十八岁这年,击中了薄韧的眉心。
“我真是个乌鸦嘴啊!”薄韧说道,“怎么真把自己生生咒成了电工。”
下午四点,他和几个朋友约了到体育场踢球,今日午后天气却不太好,乌云压顶,看似要下雨,其他人纷纷放了鸽子,就只他和邹冀,风雨无阻地赴了约。
六月天似娃娃脸,其时乌云已散了大半,太阳时有时无地藏在薄云后面。
就他们两个,球也没得踢,颠球玩了几下,两人便无聊地躺在了空荡的绿茵场上,像是两条等待暴晒的咸鱼,还聊起了没着没落的梦想。
薄韧全然没想到自己竟真要去报考电气工程专业,小时候说要当电工,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他没有真正想过自己长大后要做什么工作,也不是真的排斥电气工程,只是有种“命运有时候真会开玩笑”的荒谬感。
邹冀今天却是真正的沮丧,听完薄韧的自我吐槽后,他长长地叹了气,道:“你这真的很不错了,我爸听说你高考分数能够去上京华电力,都快羡慕哭了。”
京华电力大学的校址就在云州,在211院校里只能位列中等,但却是一所教育部直属高校,还是电气专业的老王牌。
给薄韧提供报考建议的师长和兄长们,几乎都首推了这所院校,综合各方面因素,它无疑是最适合薄韧的选择。
薄韧理智上很明白,心理上还是对这个结果很失望,暂时不想考虑自己的问题了,问邹冀道:“你想好了没有?报不报志愿了?还是直接去美国?”
“当然报,考都考了。”邹冀坐了起来,看着薄韧,说,“我没想好报哪个学校。我和我爸谈过了,我不想去美国。”
薄韧枕着双手,说:“怎么,你还是要报上海的学校啊?其实木头说得才对,如果在去美国和去上海之间选择,你应该去美国。”
“连你也不支持我了?”邹冀说着,别有深意地观察了薄韧的表情,说,“你该不会是因为……木头去北京,而你去不了,就也见不得我还有机会,能跟着我女神去上海吧?”
薄韧没有留意到他的异样,出神地看着天。
那里几片云朵,自在地随风流散。
“我爸去找过他爸,咨询了我报志愿的事,他爸也赞成我报京华电力。”薄韧道,“他都知道,他还特意找我说了次,他也支持我报京华电力。”
邹冀微微皱了下眉。
薄韧道:“这几天,我把北京高校名册都快翻烂了,北京也不是完全没有我能报的学校……他怎么不求求我,让我报考北京的学校啊?他要是求求我,我一定会去。”
“……”邹冀听得愣住了。
半晌,邹冀忽然也破了防,非常沮丧地重新躺下,道:“昨天我和顾遥聊QQ,你猜她说了什么。“
薄韧道:“说什么了?”
邹冀昨天找顾遥聊天,先问了顾遥要报哪个学校。
顾遥也正在家里郁闷,她高考发挥很正常,她想学金融,也早就有了心仪的上海院校,该校金融专业在他们所在省份的招考名额,连续几年都至少有两或三个,今年不知什么原因,全省就只要一个。
她直言不讳告诉邹冀,她已经在家里哭好几天了,最终不得不面对现实,为求稳妥,只能放弃了她的梦情高校,改报上海另外一所院校的金融学院。
邹冀听她说完了她的艰难决定,也安慰了她几句,顺势就把自己也想去上海读书的决定说了出来,而后又把他艰难挑选出来的两所学校名,发给了顾遥看。
那是两所上海的民办本科。
“她怎么说?”薄韧心里有点不妙的预感,看邹冀的眼神也不免带了担忧。
邹冀垂头丧气,已经不想说了,拿出手机,给薄韧看那聊天记录。
薄韧没有碰他的手机,只偏过头来,看了一眼对话框。
那对话框里,邹冀问顾遥:你觉得我报哪一所会好一些?
而顾遥给他的回复是:你大老远跑去上海念民办,这真的没必要吧?
薄韧:“……”
邹冀垂眸道:“你知道吗,我当时算是知道,心凉了半截,是什么感觉。”
薄韧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事,从枕着的双手中抽出一只来,在邹冀脑袋上揉了把,以表示安慰。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和杨樵,”邹冀也看着天,道,“无论如何,你们心里是真的有对方啊。我这算什么?三年了,她从来就没把我当回事吧。”
薄韧觉得并不是这样,他冷眼旁观,顾遥对邹冀一定也曾有过心动,只是现在这情况……说这些对邹冀也没好处。
云散完了,太阳真的出来了。
两人这下真的像两条咸鱼,沉默地接受着日光的洗礼。
“我说你们俩!”杨樵见老天爷停止布雨,就也还是来赴了球约,他远远地看到这对咸鱼兄弟在一起犯傻,既觉哭笑不得,却也还是顶着日头,朝他俩跑了过来,道,“这么晒着,不热吗?”
薄韧立时坐了起来,道:“还当你不来了。”
杨樵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是他在体育场外面刚买的雪糕,纳闷地说:“怎么就你俩?我以为人多,买了十根呢。”
“区区十根,分一分,吃得完。”薄韧把袋子接过去,拿了根雪糕丢给邹冀,自己也拿了一根。
邹冀也不起来,就躺在那里吃雪糕。
杨樵坐在他俩旁边,道:“你俩在聊什么?”
薄韧三两口就吃掉一根绿色心情,又拿了一根随变拆包装,怕吃慢了雪糕会化,顾不得回答。
“我们在聊爱情。”邹冀道,他的微信名叫做沧桑男人,发表了他沧桑的感言,“爱情!它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杨樵短暂吃了一惊,心虚地想到了自己。却马上又明白,肯定是在聊人家顾遥。
因为邹冀不是那种背后说事的人。杨樵知道他早看穿了自己的那点暗恋,但邹冀那天过后就当没发生过,从没有提起一句。
薄韧连吃两根,终于有空说话:“他不去美国,可能也不去上海了。”
杨樵本就聪明,加上旁观者清,马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定是顾遥对邹冀直接或间接地,表达了拒绝。
“美国还是可以去的啊。”杨樵道。
“我刚考完那天,就已经跟我爸说了不出国。”邹冀道,“这和顾遥没有关系,我不全是因为她,才不想出国的。”
薄韧和杨樵各自吃着雪糕,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邹冀坐了起来,手里捏着雪糕棍,看看薄韧,又看看杨樵,三人的位置恰好能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饼干,木头,”邹冀道,“我不想出国,是因为我舍不得你们。”
薄韧一哆嗦。
杨樵也愣了。
“搞什么?”薄韧道,“突然说什么肉麻垃圾话?”
邹冀挠挠头,道:“说肉麻垃圾话……还真挺爽呢!难怪你以前那么爱说。”
“我没说过垃圾话,我说的从来都是真心话。”薄韧道。
“……”杨樵控制住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去看薄韧,太明显了。
“我说的也是真心话。”邹冀道,“我觉得我去了美国也不会开心,就算能学好英语,能混进当地圈子,我也结交不到像你们这么好的兄弟了。”
薄韧和杨樵本来还觉得他在说什么烂梗玩笑,没想到他突然认真了起来。
邹冀声情并茂道:“我的根在中国,我的爱在云州!我离不开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我离不开我挚爱的朋友们!”
这……还是认真的吗?
薄韧表情古怪地说道:“唧唧,大好的日子,不要突然诗朗诵啊。”
杨樵也有点受不了,说:“你什么时候有这么爱我了?
“我早就有这么爱你了。”邹冀笑着说。
他挪过来,挪到了两位朋友的正中间,又挑了根雪糕吃,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这么跟我爸说的,我和我堂妹性格不一样,她在国内不快乐,去那边能过得更好,可我本来就很快乐,我一直都很幸福啊。”
薄韧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
杨樵立即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便没有说。
邹冀却又笑起来,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家里条件好,当然很快乐。”
“不全是这样的,我叔叔比我爸有钱,我堂妹拥有的经济条件比我好多了,但她真的是个很可怜的小女孩……”
“不说她了。”
“总之呢,我的快乐和幸福,是因为我拥有很多的爱,我爸妈的,我自己的,还有你们的。”
“我不用去新环境追寻新生活,我也不想去。”
薄韧一脸新鲜,这好像是一个他没有听到过、没有见到过的邹冀。
但邹冀确实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他很少这样表达。
“唧唧,你真的很好。”杨樵由衷地说道,“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可爱的那个。”
薄韧不干了,说:“我呢?”
杨樵道:“你长得太帅,不如唧唧可爱。”
薄韧便满意了。邹冀哈哈大笑。
接下来仨人一起吃雪糕,话题变成了讨论邹冀可以学什么专业,应该报哪所省内学校。
这个流程就简单多了,因为邹冀能选择的学校本来就不多,他的成绩在省内择校是最好的。
而省内高校最多的城市——锵锵锵!就是堂堂大云州了。
数天后,杨樵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他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就是他想上的学校,也是他想读的新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