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韧道:“不是。”
他来京的路上犹豫了很久,要怎么对杨樵说这件事,这像是等价交换,但用来要求自己很合适,要求杨樵,就显得他很霸道。
“我不喜欢你有那样的朋友,我会嫉妒,”他还是说了,道,“所以我不会交那样的朋友。”
杨樵又笑了。
薄韧虚伪地说:“你想交就交,我只是在说我自己,我不干涉你。”
杨樵却说:“我本来就交不到,我有点社恐。”
薄韧笑起来,说:“你只有我一个。”
“对,我只有你一个。”杨樵道。
邹冀对朋友们的关系认知,时常摇摆不定。
有时候他看两个人“眉来眼去”,每每互动简直都拉丝了,很可能已经暗度陈仓无数次!
但有时候,他又觉得,这两个人私底下应该还是很纯洁的关系。
很直接的证据之一,就是大三和大四之间的暑假里,三个好朋友一起去青岛玩了两天。
到滨海城市,理所当然要玩水,要穿得很清凉。
据邹冀那两天里的观察,杨樵换衣服都会背着薄韧,若说是身为男同的自觉……可他又不背着邹冀。
除了游泳时必须只能穿泳裤,其他时候,就连晚上睡觉时间,杨樵都要要穿一身短袖短裤,整齐而得体。
邹冀虽然跟着吵嚷起哄了好几次,这还真是第一次和他俩出门旅行,第一次见识到杨樵的“男德”,都感觉他像是一个清朝出土的封建男同。
三个男生一起出来玩,订的都是双床房,他们把两张床并在一起,邹冀也被要求睡在中间,明显是被当成楚河汉界。
邹冀认为两个人可能是在拿他做防火墙。
这一天,海水泳池边,薄韧在和两个刚认识的小孩玩水,那是小哥俩,一个七岁,一个九岁,薄韧神奇地和人家玩得非常好。
邹冀和杨樵这两个小白脸,很怕晒,坐在岸上的伞下,喝冷饮,聊天。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邹冀好奇地问杨樵,说,“我觉得你们俩这大半年里,气氛很奇怪。”
杨樵是不善于倾吐心事,但对邹冀也不想隐瞒,把他和薄韧之间的试探和让步,都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他不能接受我生理上是一个男生,我也只好就先这样。”
“……”邹冀想了想,感觉这是一种限制级话题,有点脸红,说,“我觉得做不做那种事,也不重要。再说你们本来也生不了小孩,素着过,也没什么不行。”
他自己是个纯情处男,对开荤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概念。
其实三个人在这方面,差不太多。
倘若此时换一位老司机听到,大约就会当场反驳邹冀,食色性也,懂不懂?只吃素还谈什么恋爱?不如出家当和尚去,不要在这里误人子弟。
不过杨樵只是位初级理论家,也有点尴尬,道:“不是……不是做不做的问题,他本质上就不是……他不是我这种人。”
“哦。”邹冀懂了,揭开事情的本质,道,“你就是舍不得掰弯他,生怕把他掰坏了。”
杨樵笑了下,道:“对啊,我就是舍不得。”
“那,”邹冀问杨樵,“如果你喜欢的是我,也会舍不得吗?
杨樵笑着说:“那我肯定不会,掰坏就掰坏了,我又不心疼你。“
邹冀佯作生气道:“你可真是双标啊。
他也没办法了,这种事还真就是两难。
从他的角度看,也是一样。如果他的好朋友杨樵爱上的是一个路人直男,他可能也会建议杨樵大胆一点,掰了再说,真不行就撤。
可这直男是薄韧,邹冀也不得不为薄韧考虑更多。
薄韧和小孩们玩耍,时不时看看岸上正说笑的两人。
准确地说,他看的只是杨樵。
杨樵不怎么爱运动,但他的天赋基因很不错,有一点腹肌,骨架比例很好,四肢修长,泳裤包裹起来的部位发育得也……也很好。
薄韧:“……”
他的眼睛自动给杨樵那里打了马赛克。
除马赛克以外,杨樵的身体在他眼里是很好看的。
为什么杨樵会是一个也长那个的男生?
如果没有那个,杨樵就太完美了,太完美了。
昨晚半夜里醒过一次,薄韧坐起来,视线越过躺在中间的邹冀,去看熟睡的杨樵,越看心里越难过。
他还是常常有拥抱或亲吻杨樵的冲动,冲动多了,当然也会有反应。
他幻想他也许能抱着杨樵,就那样蹭出来。就像大一夏天在梯田的那个雨夜里,不需要实质性的发生关系。只是这种想象,他觉得比把杨樵想象成女孩还要更下流,那个过程,在他看来,像是他把杨樵当成一个非人的玩具在随意玩弄。
自去年冬天到现在,他与杨樵之间,维持着非常平衡的关系。
他很少再提起自己那点超越友情的心动,这样两人就还像过去一样。
刚开始,他还是有点束手束脚,还是担心杨樵会怕他。
后来他发现这种顾虑完全是多余的,他想对杨樵做什么,就都能得到杨樵的默许,杨樵对他,一直保持着从小到大的纵容态度。
春天里有一个周末,他到北京去找杨樵,在北京要玩两天,他在杨樵学校附近的快捷酒店订了一晚的房间。
他犹豫了几个小时,原本杨樵要回寝室,到深夜分别时分,他才终于鼓起勇气问杨樵,能不能别回去。
他以为杨樵一定会拒绝他。结果是没有。
那是个标准间。关灯后,他问睡在另一张床的杨樵,能不能抱着睡。
杨樵这次没有回答他。
他知道杨樵没睡着。
那可真是一番良知与欲望的纠缠,最后薄韧决定先满足自己,杨樵不会生他的气。
他离开自己的床,到杨樵的床上去,杨樵立刻翻身要躲开他,被他从身后抱住了。
那天夜里,他最终也没做出什么下流的事。
他幻想中的杨樵总是非常柔软可爱的,每次真的抱住了杨樵,他又能很快清楚地认识到,杨樵是个不太柔软的男生。
刚抱上去的时候,薄韧还有一点短暂的反应,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就也消退了。
杨樵全程没有任何的动作,也没有说过话。
第二天陪薄韧去逛雍和宫,杨樵还替他求了香,希望他保研成功。
就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原本今年夏天,他们还有别的出行计划。
在六月份里,他们就和邹冀商量了暑期旅游去哪里,当时是想去东南亚,去普吉岛。
结果是因为杨樵的时间不合适,最终没有去得了。七月中,杨樵意外拿到了一家互联网大厂的实习offer。
这真是意外之喜。
杨樵的实习简历投了好几家,他还以为最后的实习单位应该会是去报社或电视台等传统媒体,对大厂没有抱太大期望,只是投一下试试的心态。
他在校的学习成绩不错,但他的个人性格使然,社团活动、社会实践的经验几乎是一片空白,当真没想到能收到这封同届同专业学生挤破头的offer,并且还就是他最想去的新媒体内容运营岗位。
喜出望外之余,发现入职时间近在眉睫,这下,东南亚肯定是没时间去了。
薄韧对此无所谓,他只怨念杨樵能和他共同度过的暑期时间太少,太少。
去不去东南亚倒不重要,来山东玩水的性价比还更高一点。
薄韧在本学期末,也已经基本确定了保研,只等开学前,京华电力大学官网上会正式公布名单,到时他的后三年,就又尘埃落定了——
他将继续把精力投入到电气工程的学习上,时刻准备着成为一名人民需要的优秀电工。
三人之中,只有邹冀还是晃晃悠悠,心态上还拿自己当是一个小孩哥。
“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学了什么东西,”邹冀道,“我妈让我去报班,准备冬天的国考,我看了看行测和申论的真题,两眼一抹黑,题干都看不明白。”
薄韧和真正的小孩哥告别了,从海水泳池上来,身上晒得有点发红,过来后,他就站在杨樵的沙滩椅边。
杨樵看了他一眼,给他让出了位置,他坐在杨樵旁边,杨樵又从桌上拿了瓶水给他。
他接水的同时,从旁边拿了条毛巾,丢在杨樵大腿上。
杨樵知道他什么意思,没说什么,用毛巾盖住了自己,相当于手动给自己打上马赛克。
邹冀:“……”
邹冀没有太明白,道:“你俩的小动作,是不是太多了?”
“……”杨樵低头整理着毛巾。
“少管闲事。”薄韧也很不自在,道,“接着说,考公,然后呢?”
邹冀道:“我觉得我考不上。我又报名了今年的校园歌手大赛,这届是央企赞助,听说冠军能去CCTV表演,我想拿第一名,说不定有机会出道去当歌手了。内娱好混,至少不用学习。”
“你这……”杨樵心知这事一点都不靠谱,道,“比赛可以,当是去玩,你唱歌真的很好听。”
薄韧直言道:“你还是好好准备国考吧,一心两用,丢西瓜捡芝麻的,小心最后哪个也没落着。”
“烦,你太烦了。”邹冀本质就是不想学习,又想起一事,问杨樵道,“你之前写稿的那个怎么了?我还发动了好些同学关注呢,都两个月没更新过了。”
杨樵说:“我不给他们写稿后,就没关注过了。”
他给那个写稿,做到第一主笔,前后一共有一年多的时间,从只拿稿费,到稿费加变现分成,那公号也逐渐经营了起来,保持着高频率的更新,推出了数篇阅读量10W+的文章,关注粉丝量也一度飙升到了十几万。按照当时行业内默认,已经是新闻社科类的头部KOL。
随着势头越来越好,平台服务提供商不断来与团队小boss单独对接,小boss即是汪执的那位同学。有平台出于利益考量的煽风点火,也还有数据增涨而带来的膨胀,让他生出了想从孵化公司脱离出来、自己单干的意图,于是他去和公司大boss谈了,没谈拢,还聊崩了。
结果是账号被公司收回,大家不得不停下一切工作,小boss也无法再在公司继续待下去,要另谋出路。他问团队成员要不要跟他一起创业,从头开始,一部分人选择了留下,另一部分人离开。
杨樵就是离开的后者之一。
他从始至终没有是在跟别人一起“创业”的认识,做主笔写稿,也不过是在做兼职。可见这个团队,并没有形成实际上的凝聚力,还是一盘散沙。
通过这一年多的学习和锻炼,杨樵也有了自己对行业的判断,他完全不看好小boss的规划和发展。在还没有真正拥有核心竞争力的情况下,对团队和自我都缺乏正确的认识,就为了眼前一时利益,要和提供了账号搭建、引流、数据分析等等更重要工作的公司做切割……即便是要创业,杨樵也不认为对方是能够长久共事的可靠伙伴。
“那你还考研吗?”邹冀又问道,“你学习这么好,不考可惜了。”
杨樵说:“不考了吧,我不想做学术,在学校也待够了。”
邹冀随口道:“万一在大厂干到三十五岁,被优化了怎么办啊?”
“那正好回云州啊。”薄韧突然插话道
杨樵看向他。
他也看着杨樵,说:“云州生活成本又不高,回去没有压力。”
杨樵没有说话。
邹冀道:“云州有什么值得回去的?能在北上,谁还回云州,有病啊。”
薄韧就也不说话了。
杨樵又对邹冀道:“毕业也还不一定能进大厂,我先实习看看,后面的事,我也都还没想好。”
旁边隔了十几米外,来了几个年轻女孩,穿着很清凉,也都很漂亮,女孩们都化了全妆,其中一个背了单反相机,看样子是闺蜜团专门来拍海边照。
邹冀看了一眼,本能地激动起来,本能地想和兄弟们说:快看!有美女啊!
结果一看杨樵……杨樵当然没有任何反应。
再看薄韧……薄韧正皱眉盯着杨樵,不知道又在不高兴什么。
邹冀:“……”
他缜密地分析,得出结论:
他们三个现在砸锅卖铁,掏空家底,最多也只能凑出1.5个直男了。
回去的路上,邹冀一边走,一边和父母视频聊天,既是报平安,也和他们分享今天都玩了什么吃过什么。
杨樵和薄韧走在他前面。
杨樵右手拿着手机在回消息,有同学问他实习的事。
薄韧牵着他的左手,晃了几下,问:“其实你就没想过回云州,是不是?”
“……”杨樵看了他一眼,道,“别问这种傻问题了。”
薄韧只好闭了嘴,有点郁闷,他也知道这问题确实很傻。
杨樵不会回云州。而他很难离开云州。
将来有一天,他们有可能会被工作和时间所分开。
他不希望那样,但他也无能为力。
只要不提那些情情爱爱的事,薄韧是很可爱的一个朋友。
他关爱朋友的一切,照顾朋友的感受,并且从不贪心,会适可而止。
杨樵以前一度很期待他对自己做些不适可而止的事。
那些充满暧昧的举动,总是会让暗恋的人心醉神迷,明知是假象,也愿意飞蛾扑火地去感受它。
现在杨樵反而有点害怕,希望薄韧再也不要尝试了。
直男喜欢和讨厌的反应都太明显。
每一次薄韧的反应,都很明白地提醒着杨樵,薄韧喜欢他,薄韧也讨厌他。
秋天里,杨樵结束了在大厂的实习,他没有停歇,又去了一家地面媒体,继续他的实习和学习。
薄韧则顺利保了研,学习任务没有那么重了,按部就班地做毕设,写论文,等待毕业,接着读研就好。
于是逢周末和节假日,变成了他主动到北京去找杨樵玩。
为了上下班方便,杨樵在校外租了房住,三居室,另外两间的室友,是他同校的同学,不同专业,也不太熟,点头之交而已。
他实习很忙,在大厂,在报社,都是007式当牛做马。
薄韧每次去,和他见面都会很匆忙,根本没时间一起玩,能一起吃个饭,陪着睡一晚都很难得。
有时候全组人通宵加班,薄韧来两天,都见不到他。
薄韧配了一把钥匙,每次来,在他租的房子里,帮他打扫房间,把他攒了一周的衣服洗了,如果到周日晚上,还等不到他回来,薄韧就也只好打道回云州。
就像一个任劳任怨的田螺“姑娘”。
今年是非常热闹的一年。
正值七十华诞,全国上下一片欢腾,改开三十年,国富民强,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
传统媒体的工作,封闭而忙碌……在这样特殊的年份里,日日花团锦簇,杨樵忙得脚不沾地,却丝毫不觉得充实,只觉得工作内容非常无聊。
在报社待了三个月,他认为自己还是更适合去做新媒体。
隆冬里,结束实习这一天,他和领导同事们一一告别。
工作归工作,传统媒体人也都还是非常可爱的一群前辈,都给了他很多帮助,也教会他不少东西。
背着电脑包回到出租房,在电梯里,杨樵突然就觉得空虚极了。
明天去做什么?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思考的能力飞走了,只剩下非常强烈的原始欲望,想去吃一顿大餐,想洗个热水澡,想打一发犒劳下自己。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
家里暖气很足,薄韧躺在他的床上,正在打游戏。
杨樵从茫然的疲惫中,瞬间坠入一个最温馨最美丽的梦里。
他随手把电脑包丢在一旁,一声欢呼,跳上去,扑在了薄韧身上。
薄韧本来正要起身迎他,被他一扑,又躺了回去。
杨樵很少主动抱他,他们之间的亲热举动,主动的那个常常是薄韧,杨樵突然主动“投怀送抱”,薄韧还有点受宠若惊,飘飘然起来,把刚才正想的事也忘了大半。
杨樵伏在他肩上,刚从外面进到室内的缘故,说话还有点小鼻音,道:“你怎么今天就来了?不是说明天吗?”
薄韧单手圈着杨樵的腰,觉得杨樵可爱极了,道:“我们专业课老师请假了,下午就一节英语,不想上,就提前来了。”
“英语课就可以逃了吗?”杨樵这时也意识到了自己扑上来,是很冒失的一个举动,但他现在完全不想离开薄韧,也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就趴在那里装蜗牛,说,“难怪你英语那么烂。”
薄韧笑了一声,好像有点尴尬,问:“实习结束了吗?”
“结束了。”杨樵道,“我再也不想进传统媒体单位了。”
他又把报社的工作吐槽了一遍。
他担任实习责编,每当一些引起讨论的社会新闻要过稿,必须抄送好几个有关单位,要得到全部的批复后才能刊发。如果要发电子刊还好一些,毕竟电子版本发了也还可以在线修改,实体报纸一发行,就一锤定音了。好在他在实习岗的最后这一篇,还是顺利发了。
这些类似的吐槽,他这段时间对薄韧吐过好几次。
“真有点想念以前给公号写稿的那段日子,”杨樵道,“那账号现在也基本废了,之前没觉得,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可惜,我们耗费在上面的心血还真不少。”
他在大厂新媒体运营部门实习的时候,才得知自己能拿到那家的实习offer,很大程度得益于他曾是那个的第一主笔。
前辈们告诉他,原来有不少从业者也都在关注他们那个账号,那一年多的知识内容产出,对同行们来说,有着非常积极的参考价值。
不过杨樵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出更优秀的内容,道:“还是要朝前看,任何时候都不能走回头路。”
“我也不明白,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薄韧道,“接下来要怎么样,再给大厂投简历吗?”
杨樵说:“我想先休息,马上要元旦了,过完年再说吧,毕业答辩也还得好好准备。”
薄韧又问:“钱够花吗?我还有几千块,在家也花不着,都转给你吧。”
“不用,”杨樵说,“我稿费还剩不少,躺半年没半点问题。”
“嗯……”薄韧忽道,“有钱也千万别给我买球鞋了,我又不是蜈蚣,我妈收拾我鞋,都说我好几次了。”
杨樵笑起来,说:“早就说好了啊,有钱就给你买鞋,我说话一向算话。”
两人一时又安静了,想起了许多。
薄韧人生中第一双正经足球鞋,是薄韬给他买的,他本来就很不舍得穿,后来哥哥不在了,他就把那鞋刷得很干净,装在了密封袋里。
杨樵去他家里玩,也看到过,那鞋被他藏在衣柜的最里面。
杨樵曾看到过一些心理学家对于恋爱心理的讨论:
很多成人寻找爱人,实质上是在给自己的童年缺失,寻找代偿。他们从爱人身上汲取成长路上一直渴望得到,却由于种种原因,没能得到的那部分情感。
小时候的薄韧想从父母那里得到“偏爱”,哥哥在的时候,始终把他当一个半大小孩。
杨樵不确定薄韧是不是因为这些,才“喜欢”了他。
但他甘愿尽己所能,成为薄韧想要的一切角色,永远偏爱薄韧,永远把薄韧当作一个小孩。
他觉得他和薄韧永远谈不了一场真正的恋爱,也没有什么不好。
像现在这样,他和薄韧就这么安静纯洁地抱着彼此,不需要亲吻,更不需要做爱,也再不需要提起那些话题。
他们就用这种纯粹朋友的关系,长久地相处下去,没准就是两个人都最舒服的形式。
“晚上吃火锅吧?”杨樵提议说,“我请客,来庆祝我实习结束。”
薄韧说:“我出去买菜,回来在家吃。”
杨樵难得提出了反对意见,说:“我不要,把房间搞得全是味道,我要出去吃。”
薄韧:“……”
杨樵这时终于察觉到了,他回来后碎碎念了半天,薄韧一直就有点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他抬起头看薄韧。
薄韧枕在枕头上,垂下眼睛看他。
从薄韧这个角度看过去,趴在他身上的杨樵只仰着半张脸,大眼睛,长睫毛,小而圆的脸蛋,一个很好看的……也很正常的男孩。
杨樵觉得不对劲,慢慢爬了起来,侧身坐在一旁。
薄韧也起了身,脸上有点尴尬,又有点心虚。
两人都坐在床上,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杨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听到……”薄韧道,“你的两个室友,在议论你。”
他今天来得很早,把杨樵的衣服洗了,又拖地、擦桌子,把房间里收拾的窗明几净,无事可做,就躺着玩手机,等杨樵回来。
打游戏到傍晚,冬天天色已经黑了,外面有人说话,是那两位室友回来了,他们看杨樵房间没开灯,以为没有人。杨樵每天最早也要九点后才能到家。那两位同学是同个专业,两人比较熟悉,站在客厅里随口聊了几句。
本来他们是在聊校招和导师的事,其中一位今年参加了研究生考试,做题的感觉不太好,想提前找导师聊一聊。
薄韧也不关心人家,只打着自己的游戏。
但那二位的话题,从考研失利,忽然聊到了:
“哎?他今年考研了吗?”
“没有,都进头条系实习了,考不考研吧,意义也不大。”
薄韧听到这句,从具体信息上判断,他们所说的“他”,很可能是在指杨樵。
于是他打着游戏,随便听一耳朵。
“也是哈,他还挺厉害,我投好几次简历,也没要我。”
“你没发现吗?这年头的gay,普遍比咱们直男都厉害。”
薄韧的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了关着木门上。
外面这俩人在说什么?什么给?
“那个经常来这儿的,是他男朋友吗?”
“是吧,我听新闻学院的熟人说,小两口如胶似漆,好几年了。”
这让薄韧更加疑惑,这到底是在说谁啊?
“他对象上次来,还帮我搬主机,其实搬下楼就得了,人家一路给我送到了大门口,帅哥人还怪好呢。”
“是啊,简直二十四孝好老公,你没看每次来,收拾屋子、洗衣服,袜子都洗,我前女友都没给我洗过袜子。”
“哪个前女友?阿里那个?还是拼多多那个?”
“哪个也不给我洗袜子……”
后面聊的话题,薄韧也没再继续听了。
帮忙搬过主机,给杨樵洗过袜子……
他们说的“男朋友”“好老公”,是在说……他自己吗?
那……前面说的gay?
“他们为什么那样说你?”薄韧有点心虚,小心地看杨樵,问,“是不是我来的次数太多了,才让他们误会了你?他们两个好像也都在互联网公司,你们圈子是互通的吧?这传出去,对你影响是不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