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神颂。
什么神的祝福。
蒋玉嗤笑出声。
风曲本来就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风曲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明宵星君。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就在遗忘的前一秒。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不用慌~鸟鸟在HE里从不写虐文~
蒋玉和风曲之间的感情比较特殊,他们之间的羁绊可能不存在“爱意”,因为他们一直都在忙于活着或者忙于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还来不及去体会“爱”,对方对自己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俩可能自己也还没想明白,但能肯定的是他们对彼此而言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u*
弑神的代价是很大的,但是不破不立,前途是光明的!
“竟敢背叛我……一块小小的石头,竟敢背叛我……呃啊!!”
柴荣痛哼一声,那亘久冰凉的玉剑刺入胸膛,拨开天道的玄虚相护,直而准地穿透神像壳下的那具人类的躯体。
——噗唔!
鲜血从他的唇角不断涌出,几乎用尽了毕生的修为才没让江御当场刺穿他的心脏…心脏,他竟又有了心脏,他被神理抛弃,又成为了人。
“江御…你也是叛徒……你这不信神的孽魔…你才是真正的邪……”柴荣呓语道。
“那你呢。”
江御声音冷清,亦如他手中的剑,贯入柴荣的脑海。
“你道心不定,私欲过贪,才成了现在这人不人神不神的模样。你既不是当年我认识的柴荣,也不是人们心中所愿供奉的明宵星君。人性,神性你都没有,你剩下的只有无边的贪欲。”
“你胡说!你懂什么!!”
柴荣骤怒。
然而江御狠厉果决,见一剑未封喉,立刻抽剑再弑,柴荣还想躲,可四肢都被季凌纾的堕薮牢牢扣缚,这一次,他无处可逃。
剑锋破开血肉的声音格外刺耳,但江御紧皱的眉心却并未舒展,柴荣的表情在一瞬的怔然后也忽然有所变化,他又咳出一口血来,而后骤然大笑:
“天……不亡我也!”
“师尊!”
季凌纾眼疾手快,吞噬掉直朝江御而去的数道天罚雷击。
江御似暗骂了一声,欲拔剑抽身,柴荣却忽然一掌抓住了冰玉剑的剑身,剑锋没入他掌心的血肉,滋滋生出古怪的烟雾,他得意地笑了出来:
“你们的弑神剑失效了!”
蒋玉献祭的记忆虽超越天道之外,但毕竟是天外来物,天道的强大之处在于包罗万象,短短几剑过后已经迅速又编织出新的天网,欲将弑神剑也纳入天道的制辖之下。
江御一脚踹向柴荣的肩膀,握剑的手突然松力,改为手刃劈向他抓着剑不放的胳膊。
“唔!!”
柴荣闷哼一声,江御的力量太过强劲,赤手空拳也仍旧利如刀锋,将他的半条胳膊生生碾废。
“失效又如何,”
江御语气森然,
“事到如今杀不杀你有何两样,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再也别想从山河图里出来了。”
同时他换手夺回了剑,瞬间斩断了柴荣的手筋,又连着一脚将柴荣踹向了山河图的阵眼深处。
从白玉京俯瞰世间,世间竟如一汪荒芜的泥潭,深不见底。
江御居高临下,垂眼看着这虚伪的真神堕入他自己一手造就的泥潭。
“江御!!!”
半晌,柴荣的嘶吼声贯穿天地,扶摇而上!他的声音唤起世间所剩的所有神雾,凝聚成金光万丈的锁链,如牢笼般突向江御。
“那你就和我一起…永远都活在地狱里!”
“滚呐。”季凌纾不耐烦地露出獠牙,遍覆堕薮的剑浪气荡乾坤,将柴荣的负隅顽抗击碎吞没。
江御冷嗤一声。
山河图一旦开启,本就需要他这个启阵人共同入阵才能保证阵门再也不会洞开,他就没想过要独善其身。
在柴荣撕心裂肺的余音里,江御衣角翩飞,抬手掷剑。
那柄在他手中守护了平玉原和琉璃海,乃至鸦川千余年安宁的冰玉剑最后一次又守护了这世间。
剑若定海神针,将柴荣彻底钉入了炼狱。
也为他和季凌纾扫平了一条通往山河图的路。
“季凌纾,”
江御唤了他一声,
“到最后还是我自作主张为你定了归途,你……”
“我从未怨过师尊,”
季凌纾上前,尾巴已经先一步卷上了江御的小臂,“只要有师尊,我在哪都行。”
江御张了张口,最终只是轻笑一声,主动牵起了季凌纾的手,
“我这个师尊到底是当得不好。”
山河图里注定不会有花坞,吸纳了所有的污垢恶孽之后,就装不下春花夏蝉,装不下秋月冬雪,也装不下山南水北,烟火人间。
而那些都是季凌纾还不曾看过的世界。
连柴荣都说过,江御对季凌纾太残忍了。
本该被捧在手心里的清澈明珠,终究是滚了尘埃,一步一步被砺成了混沌的沙。
“师尊,你看起风了。”
季凌纾反手握紧了江御,冰玉剑开拓的这条归途上春风拂面,将堕薮的反噬一一消解。
他本就是沙。
是世间最混沌最藏污纳垢的沙。
但江御是他的风。
是风让沙飞扬。
藏有春天的玉牌在江御的指间化作晶莹的玉屑,落满人间,如春雨流连,将被明宵星君掠夺的一切都还归于世界。
无极山河图,收……
——砰!
“不是,谁啊!不长眼睛吗!”
季凌纾被撞得眼冒金星,一睁眼竟看到的是一堵巨大犹如森森白骨铸成的软墙。
“咕咕。”
“白墙”动了起来,从庞大的身躯里伸出桥一般的触手,相比于被撞飞出去的季凌纾,江御则是被它轻轻放在了地上。
“咕。”
它歪了歪脑袋,又伸出手去,将他们二人又往外推了推,季凌纾已经被推出了山河图的阵眼之外,江御作为启阵人,似乎被阵法牢牢攀附,白乎乎用再大的力气也没能把他送出去。
“你……是白苑?”季凌纾面色复杂地看向它。
白乎乎抖了两下,像是天幕在震动,这是在点头。
江御叹了口气道:“仝国师,看到你还活着,倒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
听到江御开口后,仝从鹤才缓缓从白乎乎背上柔软深厚的毛发中探出脑袋来,不紧不慢地现了身。
“小生这辈子一心求生,虽然命苦,但好在命也大,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哦。”
仝从鹤摇着手中的扇子,幽幽走到了江御面前,
“不过江仙尊,金身破除时可真疼得小生想死的心都有了,你当时……”他边说边将下巴抬向季凌纾,意味深长。
“原是金身救了你一命。”
江御打断他,冷冷瞥下一眼,仝从鹤只得耸耸肩,换了个话头:
“小生赶来是来找江仙尊讨赏的。”
季凌纾闻声拳头都硬了,挤进他和江御之间:“你有病吧!我师尊为你们做的还不够多吗!”
相比起来江御要平静不少:“等我入阵,金霞宗宝库里的宝贝你随便挑便是。”
仝从鹤摇摇头:
“哎,小生不要那些宝贝。”
江御终于正色看向他:
“那你想要什么?”
“小生想找你讨的,是山河图的启阵权。”
季凌纾被仝从鹤这出惹得摸不着头脑,
“你以为那里面是什么好去处吗,虽然你作恶多端,但山河图里万恶争鸣,就算是你和白苑,说不定也得在里面被人乱揍!”
江御也表示出了不赞同,以他对仝从鹤的了解,仝从鹤绝不是愿为他人做英雄的性子:“山河图中失序混乱,不可揣测,你又已失了金身……”
仝从鹤以长长的一声叹气打断了江御的话尾:“小生在您二位心里的形象也太差了……”
季凌纾大抵是不满他打断江御说话,没好气道:“谁让你自己作恶多端又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又自私自利。”
“呼噜噜……”白乎乎闻声倒是先不乐意了,张大了嘴巴朝着季凌纾哈气,被仝从鹤一掌拍了拍脑袋。
“他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仝从鹤耸了耸肩,季凌纾和江御肯定以为他是想在山河图里占山为王捞些好处才赶来的……不过本来也是如此。
他是朝向季凌纾:
“季仙君,哦不,现在应该叫你季魔君,小生私以为就算你生吞过於菟掌握了堕薮,也不尽然能压制得住山河图里的那些邪孽。至于原因嘛……”
“原因为何?”
“因为你太要脸了。”
“哈?”
“你师尊把你教得太过品德高尚,在那种混沌之地,强大和仁义不可兼得。你是如此,你师尊亦然。”
“仝国师,话虽如此,但我和季凌纾不在那边……”
江御终于没忍住,从背后拍了拍仝从鹤的肩。
仝从鹤一怔,脸上的表情没让旁人看见,忽的转过身来,依旧如故般带着笑:“哎呦,原来在这边,小生这方向感……”
“你失去心眼了。”江御看着他用以覆眼的白绢,不是问句。
仝从鹤立刻咧嘴笑了起来,“江仙尊这话说的,小生单挑的可是曾经的凶神,这点儿代价已经不算什么了。”
罢了他又补充:“再说小生又不是完全开不了心眼,只是不像往常那般能看得那么清楚而已。”
江御闻声轻轻扫了眼一旁的白乎乎,虽然变成了怪物的形态,但脖颈处的掐痕仍旧触目惊心,想必仝从鹤因再度失去“看”的能力又折磨过它。
“话说回来,小生只是在陈述事实,”仝从鹤忽然收敛起笑容,正色道,他先指向季凌纾:“你,一个清冽的魔,”而后又指向江御,“你,一个混沌的仙。你和你,都太不纯粹了,进了山河图搞不好也要挨揍的。”
更重要的是经山河图一吸,现世里几乎不存在能供给白乎乎吸食的“恶”了,再想像在都皇城那般培育“恶”,收割“恶”可要困难得多了。
江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止住脚步听仝从鹤说这番话。
难道仝从鹤和白苑,真的比他和季凌纾要更适合留在山河图中?
“说了这么多,你就想证明你比我们都要适合进去呗。”季凌纾叹了口气,“但谁能留下并不是你能说了算的,连柴荣都没能从我师尊手里抢过主导权,天道受损后神雾的不堪一击便暴露无遗,难道你能接下吗?”
“季魔君要说这个的话,小生可还真有几分自信,”
仝从鹤轻蔑一笑,他掌心间忽然闪烁起蓝紫色的电光,一如往常那般刺目耀眼,威力不减,
“江仙尊可还记得,小生是如何得道、如何飞升的?小生手里的‘神雾’和柴荣的可不同,小生可是个彻头彻尾的歪魔邪道啊。”
他说着朝江御伸出了手,
“如何,江仙尊?不如就来试上一试,看小生有没有本事从你手里接过这山河图?”
江御无声地叹了口气:“你若是承不住,上古神器的反噬可是足以让你魂飞魄散。”
“那小生还真是拭目以待。”
仝从鹤勾起唇角,在与江御掌心相接的那瞬间,他另一手忽然御力,大力地朝江御肩上拍去——
“师尊!”
被白乎乎堵在阵眼外的季凌纾没来得及看清他们二人间发生了什么,只见眼前忽然雷暴狂哮,再接着就是江御竟被一把也搡出了阵眼。
“胡来!”
江御蹙眉,想再回到阵眼里,却已经被一道高不可见的屏障牢牢阻隔。
“江仙尊,小生又骗了你,”
仝从鹤得逞地轻笑道,
“小生想带着白苑一起称王成圣,这愿望在有你的世界里注定不可能实现……所以小生决定要在这山河图里登阶成神。”
“……”江御张了张口。
“你是真不要脸啊!”季凌纾替他把话说出了口。圣神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坐享万人供奉的同时也就意味着要承载万人的欲望……不过这些道理仝从鹤不会不懂,他想要放手一搏,乐于去以暴制暴,江御就是有心要拦,也总是拦不住。
山河图闭阵。
雷声呼啸着奔涌而去,唯独留下一条遮目所用的白缎。
数月之后。
琉璃海中的神雾早已干涸殆尽,琉璃海变琉璃谷,连富庶了千余年的金霞宗都在一夕之间变得朴素了许多。
神雾修道的方式被彻底碾碎后,随着各宗各派的复建,曾经断绝的符箓、驯兽、炼体等修道之术再次复兴,琉璃谷中竟也呈现出百家争鸣,欣欣向荣之势。
曾为仙宗之首的金霞宗自然是重拾起祖师爷所擅的剑道,宗主玄行简老当益壮,背着剑气喘吁吁地完成了他家祖师爷“挥剑三千次”的吩咐后,半死不活地叩响了花坞的大门:
“江师祖啊,您歇够了吗?全宗弟子都等着您指导教诲呢,您就发发慈悲,露个面呗?”
玄行简说完饶有耐心地站在门口等了片刻,终于等来了江御开口:
“……说过了不收徒。不教。”
他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江御愿意回话,闻言连忙又巴结道:
“不收徒,不收徒,宗里除了季凌纾没人能叫您师尊!就是想您能指导一二,我们也好知道该往何处去练啊?”
这下屋里又没声了。玄行简有经验在前,有意密闭五感,模糊听觉。
可饶是这样,还是听见屋里似有桌椅晃动的声响,再深的他不敢细听,好像是谁砸了盏茶杯,接着是衣料窸窣的声音,再过了没一会儿,花坞的大门竟打开了条缝儿。
只不过探出脑袋来的是季凌纾。
玄行简眨巴眨巴眼:“季凌纾啊,今天你又在啊……哈哈。”那江御八成是不会出来了。
季凌纾“嗯”了一声,“这几日堕薮又在我体内作乱,师尊忙于助我调息宁神,受了不少累,玄宗主就让我师尊好好休息几日吧。”
顿了顿,他又道:
“刚刚听玄宗主说你们刚挥完三千次剑,当初师尊教我时,每日可都让我挥三万次。”
玄行简:“……??”
季凌纾不等他再多说,做出一副赶人的样子:“等各位仙尊挥完了三万次,再来寻我师尊讨要教诲也不迟。”
“……!”
玄行简不敢惹季凌纾不高兴,这孩子到底是有着堕薮,阴晴不定才是常态,像今天这样能变得清明有礼又好说话,那大抵都是靠着江御“受累”。
打发走了玄行简,季凌纾轻轻关上了花坞的门,眼睛立刻又变得亮晶晶的,一点也不像玄行简想象中那般阴戾,他可怜兮兮地扒在床榻前:
“师尊,不生我气了吧?我帮你把玄宗主赶走了。”
江御没好气地一脚踩在他肩头,近乎一字一句道:
“你不许上来。”
季凌纾便摆出一副更让人见之生怜的表情:
“师尊……当初在炼滓洞里你不是这样的,还原我痛觉时你也不是这样说的,现在怎么说话不算话了……”
江御忍无可忍:“凡事要有度!”
他都后悔当初日日让季凌纾挥剑三万次,练就出一副这样强韧的身体来了!
“师尊,帮帮我吧?不然我控制不住堕薮了可怎么办?”
季凌纾语气可怜,眼底却藏着沉沉的狡黠,尾巴已经先一步卷住了江御的脚腕。
江御无情拆穿他:
“昨天……不,前天傍晚你其实就已经好了。你这家伙……快些松开。”
季凌纾仍旧想得寸进尺,江御必不会百依百顺,不知何时拿起了桌案上的玉笔,锋芒如虹贯日,划向季凌纾。
季凌纾现在当然不会被一杆笔伤到,随手唤起的堕薮轻而易举地便吞下了破风而来的剑气,可就这瞬间的功夫,江御已经拨开他的尾巴、穿好衣服从窗户溜了出去。
季凌纾拎起衣衫立刻追去,二人御剑而飞,一前一后,竟从金霞宗一路行至了平玉原的怡宵塔。
“呀,仙君您……”
楼外的小倌怯怯迎上来——平玉原中有关天行众的存在和记忆都被季凌纾的堕薮给吞咽嚼碎了,江御再也不用遮面而行。
不过此次他难得无礼,擦过那小倌的肩膀不顾人阻拦,直接冲向了塔主所在的塔顶。
那狐妖正抽着水烟,听到动静后微微一抬眼,看到江御的脸孔后立刻如见钱眼开般露出笑意:
“好值钱的一张脸……哎?仙君你不是来过我的怡宵塔嘛。”
塔主眯起眼,
“嗯…您身上的怡宵锁连主人都还未换过。不过我看您现在找回了修为,以您的能耐,破开我这小小的怡宵锁不是信手拈来嘛。”
江御懒得回答,破锁简单是简单,但破了锁之后要哄好哭哭啼啼的季凌纾可不简单。
他没理会那狐妖的问题,而是开门见山道:
“你这里有没有能灭人欲的药?”
狐妖:“啊?”
“江御……”
季凌纾面红耳赤地赶到,听他连师尊都不叫,胆大包天地敢叫自己全名后,江御自知今晚又得被他软磨硬泡,纵容他的无法无天了。
早知从小就不该惯着他的……
江御叹了口气,见季凌纾御了剑却迟迟不走,似是在等他共乘一柄剑,不禁无奈道:
“怎么越长大越粘人,御剑也要一起?”
季凌纾有理有据:“只是想起上一次从怡宵塔前御剑而行时,师尊就是和我共乘一剑的。”
“……”那时候江御刚刚失忆又丢了修为,别说御剑了,他连剑都拿不起来,只能和季凌纾同乘。
见他迟疑,季凌纾步步紧逼道:
“师尊是忘了吗?从小到大也都是师尊带着我御剑的,是因为我现在被堕薮污染过,师尊嫌弃吗?那我自己驭一把好了,还有怡宵锁,师尊不喜欢的话就取了吧,免得师尊和我这个臭名远扬的魔头走得太近,污了名声……”
江御:“……一柄就一柄,别说了。”
季凌纾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那,师尊可不可以坐我怀里……?天上也不会有别人看见,我想咬一口……”
“季凌纾,别逼我把你踹下去。”
“啪嗒啪嗒。”(狼尾巴甩起来撞到剑的声音。)
“……白日宣淫。”
独夏百无聊赖地坐在树枝上,抬头看着阳光漫散的蓝天。
树下相貌平平的少年闻言抬起脸,看了会儿天,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
独夏冷哼一声,收回目光:
“以你这寻常人的目力是看不见的。”
“……好吧。”
蒋玉眨了眨眼,自他糊里糊涂地醒来时就和这叫独夏的少年在一起了,他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该去往哪里,独夏不问,反正是愿意让他跟着,偶尔还会保护他的安全。
只是独夏常常会说一些他听不懂的事,没当他露出迷茫的神色时,独夏都会耸耸肩,自言自语道:“你忘记的事还真多。”
蒋玉也不急于寻找归处,他好像对什么都淡淡的。
不过这次他还是没忍住,提醒独夏道:“我听村里的人说这伙强盗势力很大,今天你杀了这几个,不怕他们寻仇报复吗?”
“来几个我杀几个,”独夏冷笑道,亮出了手里的弯刀,“敢打私塾里那些孩子的主意,哼,今日若非你及时发现喊我来,那些小孩儿就都死在他们手里了。”
“嗯,也是。”
蒋玉看得出他很强,一边低头将这些强盗身上那些料子舒适的衣裳扒拉下来,准备洗一洗改一改给孩子们穿,一边问独夏道,
“你和这村里的人非亲非故,为何愿意这样保护他们?”
独夏翻了他一眼:“行侠仗义,不行啊?”
蒋玉显然不信:“你……大字不识一个,靠开私塾行侠仗义?”
独夏没好气地皱了皱鼻子:“你烦不烦,又什么都不记得,又什么都要问,我之前给你讲过一次的事就懒得再讲第二次了!”
“……好好好,我不问了。”
蒋玉深谙与独夏的相处之道,看他心情不好了,连忙便躲得远远的,抱起一堆衣服准备去溪流畔洗洗干净。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独夏烦躁地叹了口气,但一扭头看见不远处的私塾,他脸上的躁意又很快散去,转而变成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村子近日里有一个闹鬼的故事——村中那新建的私塾里有一位谁也看不见的“鬼先生”。
最初独夏是在那封存有简遐州碎魂的耳坠指引下来到了这村落,他想起很久以前他问过简遐州,如果没有入金霞宗修道,他会想做些什么?
那时简遐州想也没想,就说想回故乡当个教书先生。
独夏不知他这叫显灵还是叫回魂,其实一开始他也怀疑过可能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但他无所谓,而且还十分胡闹地举着刀逼着村里的人纷纷把孩子都送去他和蒋玉临时堆起来的私塾。
而怪事却发生了。
一连好几天后,原本和他一样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孩子们竟然学会了算数写字,又过了几天甚至能背诵起诗文。
村中的大人们纷纷好奇不已,可拉着自家孩子无论怎么问,那些孩子却都只说不记得上学堂时都发生过什么事。
其实也有村民偷偷请来过道士——不过很可惜,那些决定摆阵驱邪的道士们无一不都死在了独夏的刀下。
一来二去,村中的人只好接受了独夏和这鬼先生的存在,逢年过节甚至还会给他们送些自家种的萝卜、鸡生的蛋。
当然没人敢和独夏看对眼,村里的人只敢和那个看起来就没什么脾气也没什么个性,每天都神色淡淡、慢慢悠悠的蒋玉说话。
这村里的怪事其实不止鬼先生一件。
也是不久之前,在一个深夜里,村子西面突然有一颗陨石坠落,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没几天就汇聚出一潭泉水。
村里的老人都说那石头是天上的白玉京里落下的碎神,邪乎的很,容易滋生妖邪怪异,因而村中的土著民心照不宣地都不会往那边靠近。
可新搬来的蒋玉却不知道这些。
日上三竿时,蒋玉终于抱着那堆衣物走到了溪流畔,他正挽起裤腿踏进水里开始搓洗衣衫,没注意到身后水潭中有一团黑影在悄悄靠近……
哗啦——!
脚腕忽然被一双冰凉的手爪攥住,吓得蒋玉原地跳起,可在他逃上岸之前,那双手又用力向后一拖,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拖进了半人深的水潭里。
“独…………唔!!”
蒋玉想向独夏呼救,可那水鬼却聪明地捂住了他的嘴巴,一阵挣扎翻腾过后,筋疲力尽的蒋玉以为自己要葬身于此,但出乎意料的是,那水鬼停下了将他向下拖拽的动作。
“别动。”
水鬼的声音低沉,蒋玉一愣,心底忽然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