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一口咬定他在追踪连恩的下落。
但实际上他干了两件事:
一是杀了甘比诺家族派来哥谭的副手,也即警察局局长基利安·勒布提到的伯恩斯。
二是去找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赴约。
伯恩斯一死,甘比诺家族的老大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矛头直指哥谭。他认为是盟友法尔科内这一边泄露了情报,导致MI6和CIA横插一脚,破坏了他们千载难逢的机会。身为派系二把手的伯恩斯客死他乡,他必须得给底下人一个合适的说法,因此身在纽约的小托尼·甘比诺接受父亲的命令前去调查。
小托尼·甘比诺才刚一只脚踏上哥谭,就被突如其来的狙击弹带走了性命。
克里斯是顶尖杀手,他一击命中复仇成功后立刻远遁,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甘比诺家族继承人的死则让纽约市和哥谭市的两大黑邦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险恶。
另一边,布莱恩却不顾自己引发的动乱,冒着大雨找到韦恩家族的管家,和老人坐在市中心花园的凉亭里讲了半个晚上的‘蝙蝠侠成才小故事’。
清晨时分,阿尔弗雷德亲自将布莱恩送到机场附近。
布莱恩前脚刚走,管家后脚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他看着定位不明的来电显示,心中升起某种令人振奋的直觉,坐进驾驶位并关紧车门后第一时间按下接听键。
对面传来熟悉的克制的呼吸声。
不知怎么回事,一股热流忽然间涌上阿尔弗雷德的眼眶。他坐在那过了很久都没能照常发出声音,直到给他打电话的人向他略有些忐忑地打了个招呼,小声说道:“阿弗,是我。”
离家出走这种事, 如果只走了一天,孩子回家后迎来的八成是鸡毛掸子。
如果走了三天,那除了鸡毛掸子之外还能得到一顿大餐。
但如果是走了三年,爹妈面对孩子除了执手相看泪眼以外估计什么重话也说不出来了。
布鲁斯目前就是最后一种情况。韦恩夫妇死后他忍耐多年, 到了忍不了的那天说走就走, 还没成年便半只脚踏上了持续整个后半辈子的颠沛道路, 一点后悔的余地也没给自己留——阿尔弗雷德不知道他身在何方,他一不小心死在外面, 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对阿尔弗雷德来说,布莱恩是一张漂洋过海的信件, 证明了他爱的人仍然活在世上的某个角落。
所以他明明一眼能看出来布莱恩风尘仆仆又着急离开, 却像个舍不得撕掉信封上邮票的人,抓着那张单薄的、风一吹就会跑掉的纸页翻来覆去反复地读。
直到清晨来临, 太阳升起,布莱恩终于主动提出告辞离开,说话时脸上还带着点歉意,好像不能留在这陪着阿尔弗雷德谈论布鲁斯是他的责任。
阿尔弗雷德却无法忽略那张年轻面孔上的疲惫。他一时心中思绪起伏,想到另一个与布莱恩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可能也在与什么人搏命, 用尚且稚嫩的肩膀扛起他人的寄托, 心中的怜悯和爱护之情就不由得分拨出来一点。
临走前布莱恩礼貌性质地向管家承诺说, 假如下次再遇见布鲁斯,一定监督对方给家里回信。
于是当布鲁斯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阿尔弗雷德还在想着这回事。他下意识问布鲁斯:“难道您的朋友已经见过您了?还是他其实有您的联系方式?”
地球某个角落的布鲁斯闻言皱眉:“我哪有……哦。”
他说到一半发出恍然的声音。
“是布莱恩吗?”
阿尔弗雷德顿时觉得挺微妙的。
要说这俩人是朋友吧,他们之间连个固定联系方式都没有。
但要说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布莱恩·纽曼自信他能在韦恩企业借到飞机, 布鲁斯听到阿尔弗雷德问话后,第一反应是自己没有相熟的朋友, 第二反应马上就想到了布莱恩。
“他自称姓纽曼。”
阿尔弗雷德稍微提及布莱恩的长相,“年纪大约在二十岁左右,金棕色头发,蓝眼睛,相貌很出众,性格平易近人。”
“应该是他,他为什么会在哥谭?”
布鲁斯的语气显得很困惑,又带着点渴望了解的求知欲,“等一下,你先让我想想。”
电话里暂时安静下来。
阿尔弗雷德觉得他需要感谢布莱恩的地方又多了一样——有布莱恩这个两边都见过的人做话题,他和布鲁斯·韦恩时隔多年第一次交谈,却自然得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似的。
布鲁斯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他很快说道:“我打电话是因为在报纸上看到哥谭发生一起未遂的恐怖袭击。”
阿尔弗雷德心道,难怪。
他都没来得及看今早的新闻,反倒是布鲁斯依然时刻关注着家乡的消息。
“布莱恩为军情六处工作,他肯定参与进去了,只是不确定站在哪一边。”
布鲁斯忍不住向管家抱怨,“早知道我也提前赶回去一趟了。网上还说有飞机差点撞到韦恩塔,阿尔弗雷德,你没事吧?”
“那是一架核弹运输机,和韦恩塔擦肩而过了。”管家语调平平,“但我没什么事,虽然昨天有人炸毁观景台的玻璃闯了进来。”
这短短几句话包含的剧情竟然一波三折,蕴藏着极大的信息量,布鲁斯听得反应了好一会才问道:“闯进来的人是谁?恐怖分子?”
阿尔弗雷德回答:“是你的朋友布莱恩·纽曼——我假设这是他的全名。”
布鲁斯:???
他茫然地问:“……布莱恩为什么要炸韦恩塔?”
这一刻他甚至在想,核弹总不能是韦恩集团研究出来的吧!
毕竟韦恩集团他很多年都放在那不管,保不准会有哪个员工或董事会成员搞出什么骚操作,反倒是某MI6特工,再怎么出手狠辣不留余地、也有着不低于平均值的道德底线。
换句话说,假如此刻布莱恩·纽曼与韦恩集团各执一词站在对立面,韦恩青天大老爷绝对胳膊肘往外拐。
韦恩企业:终究是错付了!
阿尔弗雷德一问一答,很难说不是故意的:“因为他从核弹运输机上掉了出去,如果不炸掉观景台进入韦恩塔,您以后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尴尬的沉默。
半晌,布鲁斯道歉说:“对不起,阿弗,我猜布莱恩向你说了关于我的事。我前些年有点忙,接下来会慢慢往家里寄信的……所以哥谭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从头给我讲一遍?”
昨天晚上阿尔弗雷德还在听布莱恩讲‘蝙蝠侠成才小故事’,今天就轮到他给蝙蝠侠青春版讲‘007:哥谭核弹危机’。
只是管家不是当事人,就算再怎么消息灵通也不可能了解到方方面面,布鲁斯从听见布莱恩开着战斗机追核弹就陷入了沉思,等阿尔弗雷德说完,他心里算了算时间,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中间的十多个小时做什么去了?”
不用管家答话,布鲁斯自己去搜索哥谭新闻,迅速发现重点并念了出来:
“GCPD局长基利安·勒布遭暗杀。”
“这个我也在电视上看见了。”阿尔弗雷德说,“警方给出的线索是,凶手用的7.65毫米口径手槍,监控还录下了一道从警局总部后门离开的身影。”
“……阿弗。”布鲁斯的声音有些沉重,“我能确定录像里的人是布莱恩。而且据我所知,他还有一把自卫手槍,是.32ACP的瓦·尔特PPK。”
阿尔弗雷德听懂了他的暗示:“然而您提到的这把枪小巧轻便,便于隐藏,因此广泛受到高级官员、特工以及刑事人员的青睐——凶手并不一定是纽曼先生。”
“其实勒布死不足惜,甚至有可能杀了他是MI6下的命令。”布鲁斯揉捏着鼻梁说道,“问题是核弹已经被解决了,布莱恩为什么要急着去警局?难道这场恐怖袭击还有后续?即便他去了警局,时间也对不上。”
阿尔弗雷德却有不同的想法:“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您曾经见过一个名叫詹姆斯·戈登的警察。”
那是韦恩夫妇死去时的事了,戈登是调查这起案件的警察之一。
布鲁斯沉声说:“我记得他,当年他是个不错的人。”
“戈登警官正因放走杀死勒布的嫌疑人而接受调查。”阿尔弗雷德顿了顿,说道,“假如这名嫌疑人是纽曼先生,戈登警官又放走了他,那么他恐怕的确不是真凶。”
“……有人要陷害布莱恩。”布鲁斯立刻得出结论,“他又被卷进了一场麻烦里面。”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阿尔弗雷德只听了布莱恩讲布鲁斯,还没反过来听过布鲁斯讲布莱恩,另一方面,布莱恩讲述‘蝙蝠侠成才小故事’的时候,明显出于种种原因进行了一定的艺术加工和春秋笔法(尤其是涉及到他自己的部分)。
“您的朋友听上去颇为艰难。您打算怎么办?”
布鲁斯犹豫了一会。
片刻后,他说道:“我坐今天的飞机回哥谭。戈登是个好人,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待遇。”
“纽曼先生呢?我担心他这会也在接受军情六处的调查。”
“他能应对那个,我是这么认为的。”布鲁斯坚持他暂时回老家不是为了布莱恩,“等我先弄清楚他在那失踪的十几个小时里对哥谭市做了什么再说。”
MI6总部,无论柯本如何询问,布莱恩都只有一个答案:
“我在寻找所罗门·连恩。他枪杀了丹尼尔·哈里森,还杀死了汉娜,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汉娜是布莱恩的心理医生。
她尽职尽责地照看了布莱恩七年,却在近期被发现死于自己家中的卧室里。
至此,布莱恩的心理问题究竟是从哪里流传到所罗门·连恩耳中的,也有了结论。
汉娜的死已经成了定局,布莱恩提到这场悲剧的时候都没什么反应。
对亲近之人的离去逐渐感到麻木,或许确实是成长所必须支付的代价。
柯本心中微叹,问道:“你认为他那时仍然停留在哥谭?”
布莱恩:“我不确定,但他肯定与黑手党有联络。”
“你在搜寻过程中是否杀了人?”
“可能死了几个黑邦成员。”布莱恩漫不经心地说,“我没注意。”
“唔。你动手期间没有被其他人看见吧?”
“没有。”
“基利安·勒布是你杀的吗?”
“不是。我相信是所罗门·连恩或者他的手下干的。”
“你觉得‘辛迪加’陷害你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大概是报复。”
“好的。”柯本站起身,看向同事说道,“我没有别的疑问了。”
柯本提的问题比布莱恩想象中简单,直到他被允许拿掉手指上和手腕上的传感器,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在最后一次审查里居然这么轻易地过关了:
“我可以离开了?”
“没错,回去好好歇一歇。”柯本鼓励他说道,“这次你辛苦了。别看你被关了这么久,局里对你的整体评价其实是以赞扬为主,说不定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可以脱离邦德出去单干。”
布莱恩张开嘴刚想回应,门口传来许久不见的熟悉的声音:
“我不想否认布莱恩的功劳,但这件事上怎么没人征求我的意见?”
詹姆斯·邦德推开门大步走进门,后面跟着满脸无助的守卫。
他将布莱恩从头打量到脚,确认布莱恩没有缺胳膊少腿,精神状态也不错,似乎还因为被隔离不能动弹长胖了一点……邦德正打算对柯本说两句客套话,布莱恩忽然迎上来,给了他一个相当扎实的熊抱,又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飞快松开手,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人真的会仗着自己年纪小, 情不自禁地干一些怪事!
布莱恩在柯本的灼灼目光中尴尬地收回手,重新摆出一副成熟稳重的精英特工的样子。有几个不熟悉他性格的工作人员想起刚才测谎时布莱恩全程表现得不苟言笑难以接近,忍不住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接着又扭头去观察旁边的詹姆斯·邦德。
邦德脸上带着很优雅的、又显得有点高深莫测的微笑, 对他们说道:“人我就带走了。”
他还想再多说两句, 和此刻仿佛牙疼似的嘴角抽搐的艾什·柯本‘亲切交流’一番, 但布莱恩抓着自己的领带往下松了松,低声催促他说:“快走快走。”
邦德笑容扩大了一点, 连眼睛都弯起来了,亲切地拍了下柯本的肩膀, 这才拉着布莱恩走出房间。
留下的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柯本被邦德无声地炫耀了一脸,又生气又想笑, 板着脸说:“什么玩意!”
他这就去催M女士尽快把这两人的任务分开,毕竟有距离才能产生美,要不是这次布莱恩离家一个多月,邦德还看不到自家养子的真情流露呢!
另一边,布莱恩下楼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他坐进副驾驶, 才彻底放松下来缩进椅子里不动弹了。
“安全带。”邦德提醒他, “你想不想吃点东西?”
“不想。”布莱恩把座椅往后调了调,他的腿有点放不下——最近这段时间副驾驶肯定坐过一位女士,他还闻见了香水味,“你这两天有工作吗?”
邦德奇怪地问:“我有没有工作你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布莱恩指指座位, “你需不需要陪着女朋友?”
邦德面不改色,两人对这种对话都已经驾轻就熟了:“不用。”
“哦, 那你正好可以陪我。”布莱恩说,“我想出国玩,最好离美国和英国远一点。”
“随你。”
邦德没问他为什么。
有些事、有些情绪,他作为前行者是最能体会的。丹尼尔·哈里森的事邦德听M女士提起过,布莱恩的心理医生的死也在MI6传开了,人们议论时其实并没有很动容,因为对他们而言,死亡实在是太过常见。
具体到个人身上,布莱恩认识的人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离开了两位,但对于坐看全局的人而言,死亡如蛛网一般从每个‘节点’处辐射出去,丹尼尔与汉娜就如同夜空中两颗突然熄灭的星星,只能得到旁观者的几句惋惜的评价,与纸面上两行冰冷的记录。
同样的,没人能保证死神不会在第二天太阳升起之前点到自己的名字,所以明智的人都学会及时行乐,只争朝夕,太有时间观念的人,与那些善于规划未来并充满期待的人并不适合干这份工作。
就比方说,布莱恩从未听说MI6有哪个外勤习惯攒钱。他们要么把积蓄全都给了另一半,要么刚到手就花得一干二净。
布莱恩现在也有这种消费冲动了。
坐在前往香港的飞机上时,布莱恩开始翻看各大奢侈品网站和拍卖行。
而在飞机落地之前,他已经给每一个近期联系过的、只认识‘布莱恩·纽曼’这一个身份的人送了礼物。
然后他用新开的银行账户给那些财富自由但知晓他职业的人送钱——这部分花销就更夸张了。他拍下一张油画,送到克里斯的临时住址;为韦恩庄园订购了一只白色的纯血阿拉伯马马驹,托阿尔弗雷德帮忙接收;贾斯汀出门不方便,布莱恩一时间想不到自己能送她点什么,就往她的个人存折里转了一大笔美元。
此外他还怀着某种恶趣味给麦考夫·福尔摩斯订了台样式特别骚包、估计麦考夫一辈子都开不出去的敞篷跑车。
花钱使人快乐。
布莱恩神清气爽地想。
虽然有人会因他而死,但活着的人也能从他这里得到除了伤害以外的一些东西。
下飞机时,他的手机叮叮当当接到一堆来自不同人的问号。
除了克里斯和贾斯汀直接对他表示感谢之外,剩下的人大多在问布莱恩是不是突然中了彩票,还有人提回礼的事,布莱恩挨个拒绝了。
李凯茜对他说‘苟富贵,勿相忘’。布莱恩看着这句古文乐了半天。
阿尔弗雷德除了替布鲁斯·韦恩道谢之外还转发给布莱恩一个邮箱地址,告诉他下次想要联系布鲁斯时直接给这个邮箱发邮件。
布莱恩回了个Ok。
还有几条信息来自福尔摩斯:
【麦考夫:?】
【这是医疗费用?我收下了,谢谢。】
下一条短信来自另一个福尔摩斯:
【夏洛克:不错的分手费。麦考夫拒绝向我承认你们的关系,也否认他被你甩了的事实,但我能看得出来,此人目前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正处于无能狂怒的状态。】
再下一条还是麦考夫:
【首先,我没有和纽曼特工发展出任何除了医患关系以外的关系。其次,跑车是很普通的谢礼。最后,布莱恩,你不会相信夏洛克说的任何一句话,对吧?
PS:要不是詹姆斯·邦德在场,我会考虑通过打电话来说明这件事。】
布莱恩:建议你们开个名叫‘幸福一家亲’的聊天群,不要隔着我吵架。
他把两个福尔摩斯全都拉黑了,回去找李索要亚洲旅游的攻略。
詹姆斯·邦德一直在布莱恩旁边围观他的撒币行为,当布莱恩询问他要不要买几件衣服的时候,这辈子只有主动送别人东西、从没被人用钱讨好过的邦德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对布莱恩说:“打住。我既不是你的交往对象,也没到需要你养老的年龄,去其他人身上锻炼你的社交技巧吧。”
“我也觉得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不需要太客套。”
布莱恩一本正经地说,眨眼功夫从袖子里变出一朵餐巾纸叠成的玫瑰花,“所以你今年的生日礼物只有这朵花。祝你三十九岁生日快乐,詹姆斯。”
“……老套得超乎我的预料。”邦德身体后仰,看着纸花评价说。
他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布莱恩:“给你的。”
“老套得在我意料之中。”布莱恩嘟囔着把话还给他。
俩人一人揣着银行卡、另一个人掐着纸花肩并肩从香港机场走出来。时隔多年布莱恩又一次和邦德漫无目的地四处旅行,竟然有种重回青少年的错觉。
但到底时移世易,旁人已经很少能一眼认出来他们是父子关系了。
一路上布莱恩用英语、中文和半生不熟的粤语交杂着同当地人与来自大陆或其他地区的游客聊天,不止一次听到他们满脸震惊地说:“原来你和他(指邦德)不是兄弟/朋友/情侣?”
布莱恩:“……”
前面他还兴致勃勃地给邦德翻译、看邦德无语的表情当乐子,但当“情侣”俩字一出他自己变成了乐子,顿时正经起来向人解释,游客哪能想到不到四十的邦德能生出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好大儿,大惊失色地对布莱恩疯狂道歉,布莱恩哭笑不得,又反过来向人家道歉和解释。
“典型的自找麻烦。”
后面去九龙城寨的路上,邦德时不时趁着布莱恩不注意搞call back,发挥出了英格兰人缺大德的幽默感,还特地去花店买了一捧姹紫嫣红的鲜花塞进布莱恩怀里,与布莱恩送他的那卷纸花形成鲜明对比。
布莱恩脸涨得通红,又不舍得把花扔了,气急败坏不给邦德做翻译,让他自己用没人能听懂的野生粤语和谷歌翻译去和当地人沟通。
邦德悠哉地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以后若有所思地说:“香港人的英语水平挺不错的,我用不着你了。”
布莱恩冷笑一声,买了张去大陆腹地小城市的机票。
三天后,当尝试用手语沟通→沟通不明白→本地人叫来亲朋好友/路人热心帮忙顺便围观歪果仁→围在邦德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布莱恩看够热闹出来救场→大爷大妈们感慨布莱恩中文说的真好顺便给他狂塞小零食/当地特产/瓜果蔬菜……这个过程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以后,邦德走进书店,认真地拿起一本中英文对照词典钻研起来。
并且决定下一站前往北面的俄罗斯。
布莱恩没学过俄语。
但邦德会。
于是挑灯夜读背单词的人又多了一个。
2008年年初,布莱恩在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迎来了自己两辈子的第二个20岁。
他过生日的那天晚上,邦德买了蛋糕,还没来得及吃上两口就被M女士一个电话叫回英国,但军情六处不让布莱恩跟着一起回去,也没说邦德的工作是什么,布莱恩只听说大概与黑山皇家赌场的后续有关。
这既是给布莱恩放长假、让他继续休息,仿佛也是雏鸟即将被允许独自飞行的前兆。
可惜所罗门·连恩和他背后的辛迪加一直都没有消息。
六个月后,几乎环绕地球一圈的布莱恩终于回到了伦敦。英国正值夏季,布莱恩套着反季节的外套,衣冠整齐得不像是刚经历过长途旅行。
而且他不是一个人回去的。
有个陌生的、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棕发绿眼的青年跟在布莱恩旁边。他比布莱恩稍矮,身穿随性的短袖和沙滩裤,双手插在口袋里,半长的头发随风飞扬,眼眸明亮,四肢修长而富有力量感,长相只能说得上清秀,但笑起来却给人一种十分甜蜜感觉,令他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魅力。
他还非常喜欢笑,与人对视时会露出微笑,与人说话时还在笑,尤其当他交流的对象是布莱恩的时候,那双绿眼睛里折射出的强烈感情简直让人坚信他们正处在热恋当中。
——不愧是大洋彼岸的同行。
布莱恩觉得他应该稍微利用一下,否则简直辜负了对方这份得天独厚的优势。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包括在路上,他都若无其事地向每个上来搭话的人介绍说:“这是我的男朋友,你们可以叫他亚伦。”
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剧本导入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见状,易容且化名亚伦的CIA特工伊森·亨特:“……”
他微微一笑接受了这个设定,只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们英国人。”
布莱恩在旅行的路上偶遇了伊森·亨特。
当时他正在迪拜的一家餐厅里陪妮可·可汗吃饭。妮可与MI6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但她对布莱恩很有好感,因此想把自己的团队成员介绍给布莱恩,以便于将来展开合作。
布莱恩纳闷地问她:“你要绕开MI6单独与我合作?”
“很少有人能在那个位置上干一辈子。”妮可正色说,“你还年轻, 就算再给英国政府卖十年的命, 也才三十岁而已——十年时间我自认等得起。”
布莱恩听得愣了一下, 笑道:“你就不怕我死在这十年里?”
妮可莞尔:“这个团队里的每个人都是我亲自邀请的,我看人向来很准。”
“准到能算出我可以活到什么时候退休?”
“不, 但我能看出来你并不真的效忠于军情六处,以及它背后的政府。”妮可语出惊人, “到底是什么让你决定义无反顾地留在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