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没有记忆他也料想这地方、那千机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不知吐出的她的骨头还能有几根。
他本还忧虑于顾瑾玉将深入虎穴,现在反倒有些期待顾瑾玉的作为,只盼他如定北一样平西。
顾瑾玉奔走到入夜,折回一趟将军府,把守在屋子里打瞌睡的小配抱了出来,至于关云霁那只蔫蔫的黑嘴鹦鹉便让下属拎着了。
走到中堂时,他去找顾平瀚,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一块去距离将军府仅有八里的楼船那儿,顾平瀚也懒得吭声,回了个眼色,表示不去,除开正事不提,他要与心上人但友人的张某某保持一定距离,这才不至于过腻惹烦。
顾瑾玉抬手捂住甩着脑袋要舔人的小配狗头,心想顾平瀚真是矫情,懒得跟这么矜持的光棍浪费时间了:“过几天你还是得跟我去一趟,不为见你心上人,为见我爱人,见你四弟。”
“知道了。”顾平瀚很烦他暗戳戳地炫耀,泼冷水如关怀,“你来来回回也需当心周遭,小心刺杀。”
顾瑾玉泼回去:“有吴嗔在,即便死我也有后路。倒是你才要小心保命,你要是在这节骨眼躺进棺材里,梁邺城我管灭不管迁。”
顾平瀚冷冰冰道:“杀孽过重,恐有损家中人福报。”
“你不是吗?”
顾瑾玉说完就转身走了,顾平瀚在原地好一会没回过神来,直到花烬从半空俯冲下来,用大鸟爪抓破了他肩上衣料,他才在海东青扬长而去、牧羊犬嗷嗷起伏的动静里回神。
顾瑾玉赶在戌时前回到了楼船上,他揣着小配在小舟上仰头,看到顾小灯在船沿探头探脑,他和小狗一起汪,顾小灯的笑声就从上面传下来。
到了船上,一人一狗都去吃迟到的晚饭,顾小灯拎着鸟笼跟到食馆,喂鹦鹉喂海东青,顺狗毛摸人脑袋。
顾瑾玉从前食不知味,此时食尽知甘,填饱肚子后顶着翘起的头发急切地清洁了一身,换上干净的衣服就迫不及待地和爱鹰爱犬争宠,把顾小灯抢到腿上去。
“嗳嗳嗳!”顾小灯大惊失色,“你小子,饱暖思淫欲啊?我还没和你说几句正经话噻,这就不老实了?”
顾瑾玉捻去他袖口的微末狗毛,代替小配把脑袋蹭上他,操着把低音炮沉沉地撒娇:“我很老实,很正经。”
顾小灯觉得他在喊累,于是摸摸他的脸安抚:“好吧,给辛劳一天的帅大狗抱抱。”
顾瑾玉不觉得累,但累到一天的尾声又成了不自知的亢奋,封闭的发泄端口在这里欢欣鼓舞地打开,他迫不及待地和顾小灯十指相扣。心跳如鼓乐,昨晚停息的燥热又烧了回来,他痴缠着顾小灯要亲,亲过了脸,吻过了唇,含过了舌,吮了又吮,顾瑾玉就觉得灵魂饿了。于是就要顾小灯宽衣解带投喂了。
“打开一下。”他饿得都忘了在话语里加个能不能的前缀,“今夜我想舔舔你。”
第131章
楼船在夜里停泊,同渡阁的厚实舱门挡住了江水的喧嚣,近在咫尺的共振心跳过于大声,以至于顾小灯仍然觉得喧哗。
顾瑾玉比他高得多,撑在他身上时,身体要费力地弯着腰才能方便贴近他,顾小灯头一次从这种视角看他,发现两人的体型差足以让顾瑾玉把他的光挡个严严实实。顾瑾玉遮去了烛光,双眼却如大猫一样幽幽地闪着红光,眼里像倒进了亮晶晶的丹朱流沙。
顾小灯在下位,但顾瑾玉被他看得有些无措,既想躲开又想压下去,他饥肠辘辘地舔过唇齿,红着耳朵迅速解开了顾小灯的腰带,风一样用他的腰带做眼罩,把红色的眼睛藏起来了。
顾小灯噗嗤笑了,觉得他纯情又蠢笨的样子有些反差的可爱:“傻子!这么羞的话,我可以把眼睛闭起来,不会取笑你的。”
顾瑾玉的呼吸很吵:“不要,你要一直看着我。”
顾小灯一怵,被大个子笼罩住的下意识反应是试图同他隔出个距离。
他顿时觉得顾瑾玉看不见是好的,便于他假装镇定,还能逗逗他:“别把我的手抓那么紧,你情我愿的事儿,怎么弄出个霸王硬上弓的架势啊?”
顾瑾玉单手就把他双腕抓在了头顶,闻言不好意思地松了松,挺直的鼻梁蹭到他衣领,重重地吻过跳动的经脉:“小灯,在南安城的时候,我做过一个有关于你的梦。”
“不是什么正经梦吧!”
“嗯。那时我失明又失声,模样丑陋不堪,可你接纳了我……我便做了个像这样的梦,梦见按着你的双手,从囫囵吞枣做到驾轻就熟,梦里你从宠溺我到反抗我,哭着挣扎说,天亮了。”
“从天黑到天亮??”
“嗯。梦里我仗着自己失明哑巴,假装没有意识到天亮了,一直这样抓着你双手。”
“不、不行哦,要是现实,你那尺寸,恐怕到半夜我就晕过去了。”
顾瑾玉卡住了。
他只是在分享一下自己下流放肆的某个绮梦,未曾想顾小灯会认真地和他讨论可实行性。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鼻血蠢蠢欲动了。
双眼蒙住,他胆子便大了不少,热切地扫舐过顾小灯的锁骨,燥得昏头涨脑,哄他是乖乖,今夜仍旧不会进去胡做,就蹭蹭,舔舔。
顾小灯很快吭不出声了,像摊开肚子的猫,哆哆嗦嗦地害怕和欢愉。他不是没被舔过,似乎正是因为如此,欢愉起来也是无所适从的。
忘记哪一年了,他也不乐意记太清楚时间,只记得那时在竹院里过夜,喝了几盏酒,半醉不醉的时候,衣服被剥落掉在了苏明雅的脚边。苏明雅大约觉得他醉到糊涂了,不见温良和柔情蜜意,举止初次显露出和人前完全不一样的粗俗,掐着他的腰抵着亵玩。可他那时没有完全昏迷,只是慌张到给不出反应,于是挺尸般闭紧眼睛,呆滞地任由他的指尖唇舌作弄,后来他就不敢再在竹院单独和苏明雅喝酒。
顾瑾玉舔他的时候,他几次羞到闭上眼睛,也有几次恍然把他当成了苏明雅。顾小灯觉得这很不道德,可他一时无法将之驱逐出脑海,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发起情的时候都一个样,舔的模样甚至都是接近的。
顾瑾玉何时解开眼上的腰带,他也模糊不清地没注意到,回过神来时就见顾瑾玉用粗糙的指腹揩着他的脸,红色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眼神又爱又怜,但身上的气场有些低沉。
顾小灯惴惴地想和他说开,顾瑾玉却捂住他的嘴巴,低下头来亲吻他眼角的泪痕。
顾小灯唔唔两声,顾瑾玉贴到他耳边去,没头没脑地说:“你是块糖人,谁都想舔一舔,我就是,想舔想含,想吃想咽,哦,我刚咽了,开心。”
“……”
待顾瑾玉把手松开,顾小灯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言说心情,胸腔中还涌出奇妙的胜负欲,不甘示弱地往下面看去:“我……我也来!”
顾瑾玉立即说不要,怕他嘴角咽喉伤到,但鼻血诚实地滴落了下来。
顾小灯想想也是,握紧拳头振作道:“那我给你舔舔?”
顾瑾玉捂住鼻梁仍是摇头,鼻血似乎淌得更多了。
“那给你亲亲?”
“不。”
顾小灯的兴致都要被他小心走了,刚想骂他一声麻烦精,就见顾瑾玉跪到他脚边去,握住他脚踝低声:“踩我,这就够了。”
顾小灯又陷入新的震撼和沉默当中。
他的大狗狗真挺有病的。
一连厮混了三个晚上,顾小灯接下去三天便打住了,要是不加克制,他怕他要被顾瑾玉这野狗榨干了,顺便给顾瑾玉调了些下火的解热汤药,免得他一兴起就流鼻血。
等到七月十二这天晚上,到了约定的可以继续亲昵的时间,顾瑾玉仿佛关了许久禁闭一样,不仅厮缠得变本加厉,还加了新的物件。
从戌时到亥时,顾小灯披头散发地低着头,咬了半天唇珠,属实没忍住,凶巴巴地转头,快被他整出哭腔了:“顾瑾玉!”
顾瑾玉停顿,抬眼看他,和他一样头发披散,额前碎发半遮了泛红的瞳孔,眼睛亮得让顾小灯发慌,自己却不自知,只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顾小灯被他从背后抱在腿上,仍如前面一样那般不动真格地蹭着,只是今夜不同,他打开了床前隐蔽的机关,弄出了一面正对床上光景的铜镜,震得顾小灯呆了半晌。
顾瑾玉总觉得渴,不清楚一开口会说什么,于是只安静地虚虚靠在顾小灯肩上,蹭过他鬓发,亲他因生气而泛热的侧脸,无声地问怎么了。
顾小灯气息都不稳了,又羞又恼地撞他额头:“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你不是正经狗了,哪有老实狗会在床前嵌一面镜子的!把机关弄回去,我再厚脸皮也不想看你怎么抵我啊!”
顾瑾玉箍住顾小灯乱动的腰身,心弦乱响,心跳震天,他其实也不好意思看,但他不愿意把镜子关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朝那铜镜看去,顾小灯在他怀里,在他身前,他虽比顾小灯高大,举止也极尽掌控,但他此时是弯着腰躲在娇小的爱人身后的,看向镜中时也只看爱人,下意识不想看自己野蛮粗矿的身躯。顾小灯身上的衣物被他扒到手肘和腰间,显露出的玉似肌理又被黑亮青丝遮住了不少,俏生的犹抱琵琶半遮面。
感觉到他在看,顾小灯体温微升,羞恼地屈了屈腿想遮敞开的胸怀,结果却是让他看到镜中出现了泛粉的双膝和莹白的小腿。顾瑾玉险些失控,手从他腰间上移,于是看到镜中浮现自己的粗糙大手流连到顾小灯锁骨间的画面,他的指甲又是黑色的,落在他锁骨间的反差更是鲜明。
顾瑾玉心想,明明自己轻拿轻放的,但看镜中动作与两人的体型差,怎么像是自己要吞咽了顾小灯一样。举止犹如此,倒映在镜中的他的神情,大抵也会是浓烈到不堪的欲壑模样吧。
他才不要看自己,他要这样看顾小灯,以及让顾小灯看着这样的自己。
顾小灯窘得扭头不看镜子,披散头发就是为了遮一遮羞到无边的小脸,黑嗔潮润的眼睛看向他,命令因声颤而黏糊成撒娇:“坏狗,把镜子收回去,把机关关啦。”
顾瑾玉着迷地看着他,心中一遍遍念着美丽老婆,红绮妖颜,青春绝韵,他像小配一样扫舐他,没肯把镜子撤了,听他热潮晃动的软糯小骂,听到四肢百骸的血脉喷张。
他原先就阴湿地暗想过,要有镜子,需得让小爱人看仔细了,抱着他这般那般的不是姓苏姓葛的,是他顾森卿这混账,但现在怀里抱着,不时再看一眼镜中的,他情烈魂癫地想着他抱住了两个顾小灯。两个,便有双重的快乐。
顾瑾玉不会说话了似的,唇舌在亲昵的间隙里不住唤着“小灯”和“山卿”,魂魄飘飘然地在幻觉在现实之中同耽溺,他疯疯癫癫地觉得自己抱的是十七未落水的顾山卿和十八已归来的顾小灯。
两个,就是两个,这一双都在他臂弯里,都是他一个人的老婆。
顾小灯一整晚都没看几眼镜子,分不清时间的流速,不知被摆弄了多久,只知抓了数次顾瑾玉那半遮眼前的头发,每次看清的都是他那鲜红炽亮的眼睛。
顾瑾玉的头发长度始终保持在他最喜欢的短马尾长度,他悄摸摸地定时剪去,让它们束起时及颈,披散时垂到胸膛,不像顾小灯,如今头发已经蓄到了肋处。
顾瑾玉的头发因着短,披散后很好揉乱,顾小灯喜欢把他揉得显出几分鲜活的稚气,青丝不似人硬,柔软如情思,发梢扫过他指尖和颈窝时,总让顾小灯涌起一股缱绻到自己都为之腿软的战栗。
于是他再怎么喃喃他是坏狗,也还是纵容地由了他许久,由着顾瑾玉的奇行怪想,忌妒压抑,痴狂疯癫,半被迫半主导地和他尝开胃前的欢愉。
等到累呼呼地共枕,顾瑾玉自觉地戴上止咬器陪着入眠,顾小灯这才想到个细节,顾瑾玉这坏狗今晚流的鼻血少了,调理不说,“学习”和“适应”能力可堪是神速。
他在顾瑾玉炽亮不减的注视里捂住自己的后腰,惆怅又期待地想,不好,以后肯定得养腰,还要养元固本。
第132章
顾小灯隔天腰酸腿软地晚起,拍了拍旁边空荡微凉的枕头,又看了眼床头,脸皮忽然有些热,忿忿地捶了一下。
他想着这个点可能要挨他哥的数落了,谁知起来后却没见到张等晴,只从他留下的人手中收到张等晴留下的信笺,字迹和他的人一样潇洒。
【弟,中元节将至,神鬼隆重人事烦,江湖人情琐事多,哥去走动三四天,你留家里别乱跑,毒物少沾饭吃饱,回来带糖给你吃,大糖小糖任你选】
顾小灯看着信笺上哄小孩的语气忍不住一笑,同时感觉张等晴突然走得急促,信上看着平安逗闹,实际不知道绊住他的事情多么要紧。
他不由得有些担心,问了那送信的神医谷大汉:“大哥,我哥昨晚是连夜走的吗?他要去走动的地方远吗?”
那大汉肤色比张等晴还要黑些,同他说起话来时努力地轻声细语:“他是一早走的,谷主经常来去如风,这倒也正常。好像是昨晚有其他门派的朋友送信给他,他就说要过去看看,有其他谷里的人作伴,大约要去百里之外。”
顾小灯听完放心了些,一时觉得有些寂寞,于是溜溜达达地走去看飞朋走友。
西境秋季也热得慌,小配热得舌头一直没收回去,嘿咻嘿咻地朝他摇一会尾巴就要跑去喝水,鸟笼里的黑嘴鹦鹉却是还安静着,他屈指逗了好一会,它仍然只是歪歪脑袋,并没有当初初次见时的聒噪学舌。
他有些无奈,更觉寂寞,喂它吃米时问它:“你的小嗓子是被你主人带走了吗?”
黑嘴鹦鹉对“主人”这词有反应,扑扇了几下翅膀。
顾小灯眼睛一动,摸摸它脑袋上的一撮毛:“哎呀,你是想你主人了?”
它好似成了精,虽仍不说话,却在鸟笼里蹦跳,小脑袋上下点个不停。
顾小灯之前问过养鸟的好手,那人认出这鹦鹉在九岁上下,远比其他同类通人性,想来是关云霁在这八年里养了不短时日的。
他记得关云霁年少时喜爱鹰类,眼界又高又挑,不是好鹰不理睬,经常望着顾瑾玉的花烬艳羡不已,但自己并不会去养。那时关云霁循着关家的栽培走的是文臣预备役的路子,于武将之路自认没有指望,把飞鸟当了象征和憧憬。
也不知道他后来悉心养上一堆黑鸽的感想是什么,养鹦鹉的时候又是怎么教它牙牙学语,才能让它通人性地在聒噪不休和安静如鸡里切换。
“你主人想必有给你取名字,也不知道你叫做什么。”顾小灯轻点鹦鹉的小鸟喙,肚子咕咕做闹,这才百无聊赖地走去吃饭,小配快速喝完了水,露着张小狗笑脸哒哒跑来蹭他的手,顾小灯心情顿时又觉得明媚起来。
独自吃早饭的时候,他原本专心干着饭,但没一会儿就感觉周围气氛凝重,环绕在不远处的暗卫们似乎处在警惕当中,连带着趴在他脚下的小配都竖着耳朵,小黑豆眼睛转来转去。
顾小灯有些纳闷,吃完牵着小配去找熟悉的暗卫搭话:“两位小哥,我看今天气氛和往常不太一样,是突发什么事了吗?”
暗卫们精神奕奕的:“没有,小公子不用担心,就是中元节快到了,西境人估计有祭河的习俗,江河上的小船越来越多了,大家就比较在意。”
顾小灯好奇地跑到船沿探头一望,只见宽阔源长的河面上果真飘荡了不少船只,远远看去简直就像一副鲜活的山水画,景色漂亮得像小时候和父兄兜售过的一种东境文玩。
脚下呜汪声作响,他笑着抱起用爪子刨着船体的小配,小狗沉甸甸地欢天喜地,他把下巴压它毛茸茸的脑袋上,吃力地抱着它一起眺望,自言自语:“也不知道祭河是怎么个祭法?”
他一问,跟在不远的神医谷大汉便自来熟地搭话:“要祭三天,今天是用牲血祭,各地还不同,但也差不多。西平城这边是今天宰一鹅两鸡放血,明天是洒三篓鱼饵,后天是在岸上供奉香烛果品,会有专门的伶人跳大神游街,闹哄哄的,一般都是从城头接力走到城尾,从太阳下山才开始,向来都是要热闹到夜半去的。”
顾小灯寻思着这三天祭品的不同,第一天大概是祭完自家人吃顿好的,第二天算是变相给江中鱼吃点好的,第三天的夜里热闹让他很感兴趣:“咦?我以为鬼节地门大开,大多数人会心怀敬畏,到了晚上会早早关门,这边晚上反而热闹吗?”
大汉解释道:“鬼都是人死后的魂灵,家家户户里都有去世的,鬼节是阴阳两隔的人重新再聚在一起,对很多西境人来说,这是重逢,比中秋节还要更隆重些。”
顾小灯眉间一动,一下子想起了不少人:“这样啊……”
“人死万事空,鬼灵早没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小灯抱着小配回头,看到挥手的吴嗔,他轻快地过来摸小配,继续说道:“不过世人有来生,哪一世都只管过好当下就行了。”
“先生!”顾小灯见到他很是开心,“自七夕那天之后就没见到你了!你今早来的吗?”
吴嗔点点头,欣赏了一会他的脸:“最近都被顾瑾玉使唤着忙活,忙得很烦,今早起来不爽得很,趁着有时间就来了。你哥在吗?想和神医谷的人聊天了。”
“不在,刚巧他今早有事下船去了。”
“哦,那那个苏小鸢呢?”
顾小灯这才想起船上有个披皮前任,张望了一圈,就有苏氏的暗卫悄摸过来轻声汇报了,说是他三天前就去了将军府,协助顾平瀚处理诸事。
顾小灯便不再多问,那暗卫也影子似地退下,没多嘴一句。
吴嗔听得笑了:“顾世子还真是跟顾瑾玉一个样,自己没日没夜地干活,还要逮着其他能干活的人一起压榨,真是主打一个物尽其用。”
顾小灯百感交集地嗳了一声,这也许算是顾家的家风,他心存敬畏,既汗颜又庆幸,想着自己没多大用,有坏处也有好处,终归是逃过了长洛的一劫。
午后,顾瑾玉在一艘画舫里,漠然地在船舱里看姚云晖右手掐着鹅放血进江河。
姚云晖一边和寻常百姓一样虔诚祭河,一边和顾瑾玉笑着说话:“你娘是你九岁时去世的,不安分,太能闹腾,总想着往外跑,跑多了就身子亏空,她走的时候深秋雨下了许久,雨水把你弟弟的眼泪都冲走了。”
顾瑾玉无动于衷,没有回应一个字。
他自顾自地说个不停:“今年你回来了,不妨也祭一祭,她一定很想你,回来后看见你一定万分高兴。她爱你更胜小正,不然也不会跑到长洛去,千里之行,她实在太能折腾了。她喜欢那个换来的顾山卿也更胜小正,小正得的怜爱真少啊……”
顾瑾玉终于有了反应:“顾山卿七岁前是什么样的?”
姚云晖把放完血的牲畜放下,笑道:“耳听不如眼见,侄儿不如届时和我们一起回去,你亲自到楼里去看。”
说完他用小刀割完好的右手,用自己的血祭河。
“楼里有什么能给我的。”
姚云晖倒映在水中的脸出现了凝固的表情,他从对顾瑾玉摊开身份的那一天开始,就在不停地游说他回千机楼。他知道顾瑾玉在钓鱼,但姚云晖有一定的把握,待把这个侄子带回千机楼,有的是办法能劝降他认祖归宗,外物做辅助,权欲做内化,世人活在世上必有所求,有求就有破绽。
现在他终于听到了顾瑾玉上钩的示意,便立即说起千机楼掌控的西境物产人力钱权,抛砖引玉,抛完这些粪土一样的金钱,引出千机楼最珍奇同时恰好是顾瑾玉最在意的东西。
“那个和你交换了身份的顾山卿,楼里至今还保留着他的血。”
顾瑾玉缓缓地转过脸看向他,眼神似乎有些瘆人,但只是一瞬,就恢复了冷静,有些生硬地缓声说:“我知道他是个药人。我也喝过他的血。他的血于我而言,已经没有什么稀奇的。我想要的是他本人,但八年前,我的念想就没有了。就算此时你把他的血给我,也不是我想要的。”
姚云晖有些意外,笑道:“不一样的,楼里和你喝的肯定不一样。我们所保留的,是药人刚炼成时抽出的心头血,药性最强,那些血是真正意义上的神迹。”
船舱里的光线昏暗,姚云晖疑心是光线的问题,他好像看到顾瑾玉的瞳孔瞬间变成了猩红色。
一里之外的一艘小船上,姚云正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放两只鸡的血,高鸣乾在船舱里也蒙着面,专注地低头看手上用皇族密语写成的信笺,一个字一个字地解读,待听到姚云正准备进船舱,便把信笺藏进袖中。
姚云正放完牲血弯腰进船舱里坐下,原先吊着的左断臂已经神速愈合,如今只用薄薄的玉制夹板束在左臂上。
他仗着自家窝里有药血才这么不惧受伤。
这回也一样,饮过了,身上的伤快速痊愈了。
“高老二,你还是不跟着祭拜吗?你家死了不少人,还准备着让他们当孤魂野鬼?”
“孤去吧。”高鸣乾轻笑,“你爹现在正和你哥会晤,你还是需要这么避着他吗?”
姚云正从怀里摸出个琉璃瓶放到眼前,和瓶中浸泡的眼珠对视着玩:“等他消气喽,打又打不过,我爹又向着他,我能怎么办呢,我只是个弟弟,尾巴只好夹起来,让我爹去劝降他就行了。”
高鸣乾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就为你几句话,他就要砍你,你还是亲弟弟,那我岂不是更要命……”
“谁叫你输给了他皇帝主子,还没在有能耐的时候杀了他?早干什么去了?”
姚云正嘲弄起来,嘲多了不自主地就说到了天铭十七年的深冬:“你还把我小义兄玩死了,那可是我哥的胯下壶,我一面都没见过的男嫂子……”
他说着说着就没了笑,想到那么一个可怜可恨的死人,放下琉璃瓶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掌心多了一道滴着血的口子,草草包扎了事了。
高鸣乾打量着小畜生的微动作,就喜欢让这小畜生心情不好,姚云正一旦心情好了才疯得没边,杀人如砍瓜切菜,麻烦得很。
“死错人了。”小畜生翻来覆去地说了半晌,晃着瓶子振作了回来,“我弄不死他,我还杀不了别人?你把神医谷的人拖住没有?”
高鸣乾笑着接话:“自然拖住了。那张谷主有个好友是星鹭门的副门主,还有个故交是百通镖局的总镖头,他们现在都有急病重症,少不了需要义薄云天的神医好友的妙手。”
姚云正顺了些心,从怀里掏出一个薄细的小盒子,啪的一声丢在高鸣乾面前:“你办事就是利落,先前送来的那只海东青也不错。给你,这是新一月的份额,是成色最好的,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