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时琛:“我开车半小时,一样在北门那边等你?”
方以没有拒绝的理由:“好的好的。”
只有半小时的时间,方以跑回宿舍放包,换衣服,再快速从南门出校园,拐进附近街道,顺着记忆找到一家花店。
小时候被送到大姑家前,爸妈教育过方以许多“成/人世界”里不成文的小规矩。
长大后的方以有时候还会想起那些规矩。
比如现在,方以想起一句话:“上别人家吃饭,不能空着手去。”
方以在花店待过,知道什么花和什么花搭配最好看,他想送漂亮的东西给南时琛。
所以南时琛接到方以时,被方以塞了束鲜花,向来处变不惊的南时琛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下课时段,校门口人来人往。
停在校门口的车不止南时琛这辆迈巴赫,方以也不在意他人异样眼光相看。
他把鲜花送给南时琛。
两人站在车边,南时琛双手略僵,抱着花。
方以衣着整齐,落落大方:“送你。”
南时琛垂下眉眼。
怀里的花是方以亲手搭配。
一束用无尽夏切片点缀的黄玫瑰,花型饱/满,色调喜人。
南时琛在心脏乱跳的节奏中开口:“你为什么送我花?”
“就、就觉得,”方以摸摸鼻梁,“今天的天气适合送一束花给好朋友。”
今天的天气吗?
南时琛看天,方以跟着抬头看。
冬天的天暗得早,灰蒙蒙、黑乎乎。
南时琛拖了点尾音:“嗯……”
方以干笑。
南时琛转开话题:“花很好看。”
方以两眼弯弯,谈到熟悉的东西,他介绍:“是黄玫瑰和无尽夏。”
南时琛嗯了声。
方以不知道南时琛知不知道黄玫瑰的花意。
方以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陌生人、是“两个阵营的军师”,还是:“……我们是朋友吧?”
他的声音很轻,视线小心去触碰南时琛。
四目相对。
南时琛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
当然啊。
悬着的心落地。
瞬息间,方以满面喜色:“那现在去朋友家吃饭吧。”
南时琛把花小心放在车后排,再为方以打开副驾车门,邀请:“朋友,上车吧。”
伴着月色,南时琛把方以带回了家。
一栋坐落在郊区的独栋三层别墅。
小区地段静谧,方以睁着大眼睛,看着南时琛把车开进小区,七拐八绕,才停到家门前。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天已全暗。
南时琛出门前把院子里的灯提前打开了,亮着光迎接方以的到来。
车要倒进侧面的车库,南时琛让方以先下车,在前院里等他。
方以解开安全带,乖乖下车。
郊区的夜色比市区好得太多,天空和气氛是青暮色的,夜风冰凉,空气清新。
南时琛倒车。
方以借着等待的功夫,把四周好奇打量过一遍,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南时琛动作快,停完车后从侧边小门进院子。
他手里还抱着那束花,指纹刷开门,招呼方以进屋。
门边有双新拖鞋,方以换上去,正合脚。
室内有暖烘烘的暖气。
南时琛把花搁在茶几上,到厨房去把保温的菜一一端出来。
方以没好意思多看室内精美的装修,他跟着进厨房洗了手,想去帮忙端煤气上还温着火的汤,被南时琛阻止:“我来。”
方以:“都是你在忙。”
南时琛把火关了,指着消毒柜:“你去把碗筷拿出来。”
被分配到任务的方以:“好的好的。”
南时琛哭笑不得。
是朋友之间的一顿晚饭。
南时琛家的餐桌又圆又大,两人坐在同一侧。
四菜一汤,全是南时琛的手艺。
粗心的方以并未注意这桌菜量非原先说好的四人份。
南时琛说这些食材基本是家里父母种的,纯天然无农药。
简简单单的烹饪就能把菜色原味烹煮出来。
方以吃着又甜又鲜的蔬菜,很赞同南时琛的说法。
唯一一道白灼虾是南时琛另加的。
他十分自然地剥好虾壳,满满的虾仁和酱汁推到方以跟前。
有一搭没一搭,南时琛找话题:“几年级了?”
方以在南时琛的提示下夹了虾仁沾酱吃,回答:“研二。”
“最近学业忙吗?”南时琛微眯起眼,似是满足地看着方以吃了他亲手剥的虾仁。
“在跟导师的一个基金项目,”对方问什么方以就应什么:“也还好,时间安排得过来。”
南时琛抽了张湿纸巾擦手,低头吃几口饭。
方以对南时琛的手艺赞不绝口。
饭过半,“一个月是最优时限,”南时琛又说,“你如果学业上比较忙,不用每天都去店里画画。”
方以点头,认真回应:“好,我会合理安排时间。”
饭后碗筷是洗碗机解决的。
方以想插手帮忙都没机会。
看出方以的不自在,把方以送的花拿起来,南时琛找话题:“这些花是不是要插在花瓶里才活得久?”
方以接过花,把花下面不大不小的绿色方块露出来:“对,虽然下面有花泥,但还是放花瓶里水养着好。”
“那我拿个花瓶来,”南时琛说,“你帮我摆进花瓶里,整个造型吧?”
方以自然是答应的。
南时琛让方以等他会儿,他不知花瓶上次被自己塞哪里去了。
方以不急。
南时琛在屋里这儿翻翻那儿找找,最后推开落地窗边的玻璃门,往后院里去。
方以在沙发上坐了半晌,等不到南时琛找到工具,坐不住,干脆跟着进后院。
独栋别墅的好处就是有属于自己的大院子,前院一大片,后院也一大片。
方以小心翼翼推门,走进南时琛的后院。
在方以美好的想象里,拥有这么大、装修这么精致的别墅的南时琛,后院应该布置得精美绝伦。
有花有草有池塘,冬天也不会荒凉。
事实是方以想多了。
推门而出。
方以远远看到南时琛蹲在某枯萎的花盆前,南时琛在试图把里头黑枝的植物挖出来。
想要植物下方的小花盆。
方以:“……”快步走到南时琛身边,方以也蹲下来,按住南时琛胡乱来的手。
右手小臂上覆上一只暖洋洋的掌心。
南时琛所有动作都安静下来。
方以掌心下贴着有力的肌肉。
第一次肢体接触。
只一秒,方以像触电般,弹开手,跌跌撞撞站起来,支支吾吾:“那个,你、你别把花苗弄死了。”眼神和手指都飘向在南时琛手下挣扎的奄奄一息的花苗。
南时琛放下花盆,跟着站起来,被触碰过的皮肤在发烫。
方以向后退了小步。
南时琛止步,他轻咳了声,解释:“这些花都要死了。”
不止面前这一盆,后院里积着一堆奄奄一息的花卉。
南时琛边说,怕方以不信,边走到屋檐下,开灯,院子里的灯全亮起来。
方以又蹲下/身,近距离看花样。
方以有种花经验,把靠得近的几盆花检查一遍。
冬天虽不开花生新芽,但一看这些光秃秃的花杆子,无非就是土壤没有养护好、闷根、肥料养分没不上。
方以把结论告诉南时琛:“好好养护,能救回来的。”
南时琛点了点头,到嘴边想让方以帮忙的话咽回肚里。
一个肢体触碰就有那么大的反应。
太心急未必是好事。
方以又四处看了圈,指着花丛旁边有现成竹篱笆的小块地,他说:“今天的南瓜和丝瓜都很好吃,你这边也可以自己种。”
南时琛望去。
方以没说错,那边是先前他搬进来住,南爸南妈来庆祝乔迁暖房时顺手翻的地,白女士当时也说,可以把这儿改成菜地。
方以又说另一种想法:“或者种些藤蔓植物,让藤缠在篱笆上,开了花绝对漂亮。”
南时琛作思考状,让方以再等等,他快步回屋,变戏法似的从柜子里翻出一堆菜种子,把一整袋没拆包装的种子递到方以面前。
这些全是家里那两位种植狂魔留下来的。
方以粗略翻了下:“把这些种子泡开,然后……”
话停顿。
方以的声音轻轻缓缓,南时琛喜欢听,一停,南时琛:“嗯?”
科研人写计划的DNA动了,方以说:“我回去有空整理个word文档,把养花种菜注意事项写给你吧。”
南时琛:“……可以。”
靠近墙根的地方还有一池塘,冬天池子里光秃秃,也没有水,干涩得能看到底部装修的瓷砖。
“春天可以种荷花,”方以小脑袋瓜里又有新想法,他很热情的给这位新朋友做规划:“夏天能看一池子的花海。”
南时琛轻笑:“你对这些很有研究。”
方以:“以前经常看装修攻略。”
晚风清扬。
南时琛侧目。
灯光倒映进方以眼眸里,他说话间,眼里似乎泛出了光:“我现在虽然没有这么大的房子,但我有在存钱,以后我自己家院子也要这样设计。”
方以很小的时候寄养在C市大姑家,睡的是小阁楼。
小孩子心智最敏感的年纪,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
长大后的方以努力赚钱、存钱,他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馨小家。
南时琛没有拒绝的道理:“好啊。”
第二日,方以下课后绕路到附近商城精品店里挑了个又大又漂亮的玻璃花瓶。
还“出巨资”买下了包装盒,让店员将礼物仔细装饰起来,盒子打了个蓝色蝴蝶结飘带。
然而这个花瓶后续连着四天都没送出去。
南时琛出差,不在A市。
方以把养花攻略的word文档传给南时琛,南时琛也只抽空回复了声谢谢。
方以不清楚南时琛主业是什么,但能住豪华别墅,定不仅仅是家蛋糕店的小老板。
大老板日理万机,方以隐退,不再轻易打扰。
偶尔白天没实验,方以也会跑蛋糕店赶工。
趁着下一轮雪天来临前,方以要把外墙的底全打好来。
周五这天是和方轻舟约好的家长会。
方以赶完墙稿后直奔二中。
二中是A市数一数二的好学校,历年考出来的985、211高材生一把接一把。
冬日天暗得早,教学楼下的路灯次第亮起。
今天是高二年段的家长会,校门门禁没往日严格。
人/流熙熙攘攘。
学生们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目光清澈,朝气蓬勃。
刚下工的方以穿梭在青春洋溢的人群里,有那么些格格不入。
妹妹升高二后,方以还没来替她开过家长会。
找不到新班级位置,方以问了两个路人,兄妹俩才在高二年段的走廊上汇合。
方轻舟梳着高马尾,天冷,蓝白校服外套了件棉服。
见到方以,方轻舟如同见到救星,小跑过来,抓着方以手臂,讨好地笑:“哥哥呀,我真怕你不肯来。”
方以呵了声,任由方轻舟甩着他的手臂撒娇。
方轻舟平时成绩还行。
不想让方爸方妈来参加家长会的原因,方以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退步了几名?”
方轻舟放下方以的手臂,张开十根手指,不够,又收回双手,还有脸说:“退了十一名。”
方以眼皮一跳:“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
方轻舟苦巴巴:“哥。”
方以伸手。
方轻舟乖乖把叠在口袋里的成绩汇总单交出来。
走廊上有许多学生和家长穿梭的身影。
方以皱着眉头把成绩栏从上到下浏览一遍,最后停在最离谱的一科成绩上。
“地理才考这么点?”方以难以置信:“你不是文科生吗?”
方轻舟有苦说不出:“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斯海尔德河口段会形成絮凝带啊。”
方以抬手弹方轻舟脑门:“我就知道?”
方轻舟捂住脑袋:“物化生地不分家,你不是化学研究生嘛。”
伶牙俐齿的臭妹妹。
方以咬牙。
方轻舟:“……我有在尽力理解知识点了,可是换一种形式出题我就不会了,地理是文科生的噩梦。”
方轻舟总有说不完的理由。
方以揉揉眉心,努力让自己用“换位思考”的心去宽容这位地理四十五分的高中生。
他想到有位大学同学,地理科学专业的,上周的朋友圈内容,左手写挖矿报告,右手写微课教案。
好吧,读书人理解读书人。
抛开副科,方以说另一科:“但你英语为什么……”
方轻舟张了张嘴,刚想来一句,方以立马打断:“你再说一句小时候没有买点读机?”
方轻舟:“……”
“读书是百分之一的天赋和百分之九十九的后天努力,”方以目光不加掩饰,看亲妹就像看块朽木:“你不努力怪什么点读机?”
方轻舟吸了口气。
身后传来一阵轻笑。
声音怪熟悉的。
方以把后面训人的话吞回肚里,回头,舌头在嘴里打了个弯,他轻呼:“南……南时琛?”
南时琛一件黑毛衣搭黑大衣,直简裤搭黑潮鞋,微颔首,笑望着同样黑衣打扮的方以。
两人许久未见。
这是方以第一次叫南时琛的名字。
轻飘飘的,像羽毛划过湖面。
南时琛心弦颤动,明知故问:“家长会?”
看到南时琛手里也拿着成绩单,方以反问回去:“家长会?”
南时琛点头:“嗯。”
躲在南时琛身后穿校服的小姑娘探出头,一双杏仁眼又大又圆,她朝方以这边说:“轻舟,你哥啊?”
刚被教育到一半的方轻舟,学南时玥的语气:“时玥,你哥啊?”
俩哥哥对视,笑达眼底。
妹妹们分别把自家哥哥带到班级座位上。
就是说,巧不巧,两位漂亮姑娘还是同桌。
方以和南时琛一左一右,落座在对他们来说有些矮的书桌椅上。
学生不参与家长会,教室交给了大人。
南时玥拉着方轻舟离开,路过走廊窗户,俩姐妹花还朝他俩挥手。
南时琛脸上的笑意不减。
给退步那么大的妹妹开家长会,方以是皮笑肉不笑。
学校的桌椅是传统的木色款,单人桌,单人椅。
姑娘们的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黑板上彩色粉笔画着大大“欢迎参加家长会”的板报。
陆续还有家长进教室。
家长会在晚间七点如期进行。
学生们的期中考成绩和近期表现全放到投影仪上。
方以虽不知道南时琛的妹妹叫什么,但看到年段第一的名字叫南时玥,方以稍侧头,发出仅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太厉害了吧!”
南时琛嘴角一翘,语气带着笑:“也就学习好点,我才敢来开家长会。”
方以想想也是,老板都爱面子。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并肩而坐。
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
高中生的桌椅对两个成年人来说空间过小,小到仿佛只要方以偏转身体方向,就会整个人栽进南时琛的怀抱。
南时琛端端正正地坐在方以身侧,低头仔细看南时玥的成绩单,侧颜赏心悦目。
方以右手垂在大腿上,食指摩挲着裤腿布料。
高一那会还没分班,方轻舟和南时玥不在一个班,他们没有见面的机会。
方以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他们早点儿认识……
从学生成绩到未来规划,班主任及科任老师讲得头头是道。
家长会后,班主任点了几位学生和家长留下来,到教师办公室单独开小会。
南时玥和方轻舟的名字在列。
出于隐私,班主任是一家一家进行谈话。
轮到南时玥和方轻舟这边,俩姑娘非要一块儿听教。
班主任见怪不怪,对跟着进来的哥哥们说:“这俩丫头感情好,整天黏一块。”
方以和南时琛笑了笑。
班主任是位中年女老师,带着个红框眼镜,目光犀利,先从年轻的方以身上来:“要是轻舟学习成绩能有时玥这么好,老师我也不用这么操心了。”
方以把方轻舟拉到身边,兄妹俩并肩站着,虚心听教。
班主任拿出笔记本,详细分析方轻舟这次退步的原因,日常表现,还有学习潜力。
铺垫那么多,最后班主任是说:“轻舟在音乐上有很大的天赋,高考不是唯一出路。”
方以蹙眉。
方轻舟低下头。
班主任:“这也是我和几位科任老师的小建议。”
方以没马上应答。
在场的人都在等方以。
方轻舟小声:“哥……”
方以才表情木着,淡淡点了个头:“好的,谢谢老师们的关心。”
轮到南时玥时,班主任交谈的语气就不一样了。
南时玥成绩好,班主任是要和南时琛商量以后南时玥报哪家高校和后续高三学习计划的事。
方轻舟拽了拽方以衣角:“哥,咱们先出去……”
方以耳朵有点蒙,没做回应,迈开脚下步伐。
出了办公室,走廊上没剩几个人。
方以走在前面。
“哥。”方轻舟疾步,跟不太上。
这样的状态走出一小段,方以才停步。
方轻舟刹住脚步,没往上撞。
方以回身,表情认真,他问她:“你喜欢音乐吗?”
方轻舟抿着唇,表情笃定:“嗯,很喜欢。”
方以胸膛起起伏伏。
方轻舟的眼神过于清澈,像刚才方以来时碰到的那些年轻人。
方以:“我明白了。”
方轻舟:“哥……”
“你只需要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方以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家里人肯定会支持你。”
这是从前兄妹俩最不愿意提的内容。
方轻舟鼻尖有些酸涩。
“哥你之前不就是因为爸妈不给辅导费的事放弃艺考,”方轻舟耿着脖颈,面上憋得发红,小孩子语气:“我才不要……”
她的语调不低,跟着他们出来的南时琛落在后头。
南时琛由远至近:“什么放弃艺考?”
不堪的过往被他人窥探。
方以和方轻舟都闭上嘴,不答话。
南时琛来到方以身边,方以朝南时琛扯了个不尴不尬的笑,干巴巴地说:“太晚了,我和我妹先回去了。”
南时琛眉眼沉静:“我送你们。”
方以摇头,谢绝。
“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要这么客气呢?”南时琛语气明显比平时低了几度,他试着叫:“小以?”
昵称在耳边震荡,方以耳热。
小机灵鬼南时玥眼珠儿滴溜转,看出些许名堂,她凑上前,声音清甜:“小哥哥,不麻烦的,我哥大闲人,送我们回家不耽误事。”
南时琛半垂着目光,等方以的回声。
方以调匀呼吸,“……那就麻烦你送我们回家了。”
全场就方轻舟没有发言权。
方以已经熟悉了南时琛的那辆迈巴赫,系安全带的弧度都能把握。
车内放着轻音乐。
一排排路灯从他们身后离开。
前方道路还有许多灯光,回家的路逐渐明亮起来。
坐后排的方轻舟和南时玥像有说不完的话,两颗脑袋凑一起,压低声音,叽叽喳喳。同龄人,喜欢同个乐队,有共同的聊不完的话题,少女间纯粹的友谊。
反观前排的两位大人一言不发。
南时琛按着导航指导,将方轻舟送到方家小区楼下。
方轻舟背着书包下车。
方以摇下车窗。
方轻舟走近,明知道结果,但必须要问:“哥,今晚回家住吗?”
方以连安全带都没解,他的意思很明显,“学校还有事,不回。”
方轻舟哦了声,朝他们挥手:“谢谢你们送我回家,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拜拜!”
南时琛点点头。
南时玥挥手,声音轻快:“周一学校见!”
车子继续往前开。
送完南时玥,最后剩下两个不说话的大人。
南时琛降低车速,回A大的路,又慢又长。
路过一排还没打烊的夜市,南时琛问:“要吃点夜宵吗?”
方以拒绝:“不吃。”
南时琛:“碳水食物能让心情快乐。”
方以抿了下唇。
南时琛眉眼深深,下颌线条紧绷。
方以摸摸鼻梁,声音很轻:“你别脑补狗血家庭伦理内容啊。”
南时琛开车间隙抽空回了方以一眼色。
方以:“……”
南时琛那么聪明,早能猜到些事。
无非是碎银几两和梦想的纠缠。
方以抠着安全带。
他不知道两人还有没有下次见的机会。
南时琛不再出声。
方以明白南时琛的意思,
南时琛想做今晚的倾听者。
不过十分钟就要到校门口。
给方以的时间不多。
方以放下揪安全带的双手,开口,声音混在轻音乐里。
他的故事很简单,从前是艺术生,但因为学美术花费太高,普通家庭付不起这笔钱,父母为了钱的事情吵过不下十次,他不让家里人为难,遂放弃绘画,转回普高。
南时琛把车平稳停在校门口。
方以解开安全带,没急着下车,他在等倾听者的回应。
车内没开灯。
南时琛的表情隐在黑暗里,连语气都显得幽远:“会觉得可惜吗?”
方以不说违心话:“肯定会。”
南时琛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腹来回摩挲。
方以的失落情绪只漏出几秒,又整整齐齐的收好,摊手耸肩,他说:“走普高这条路也不错,你看,我发现自己在化学上有很大的天赋。”
而且,现在他还是个漫画家。嗯,这句话方以仅在心里补充。
南时琛眉头轻拧,想起另一件事,不是疑问句:“所以,根本没有什么五折优惠。”
方以思绪一下没跟上:“……啊?”
事情过去得有点久,南时琛不记得那天他们包厢花了多少钱。
南时琛深吸口气:“少的钱自己掏腰包补上了?”
方以想起来是什么事了:“……嗯。”
方以听到了南时琛一声很轻的“啧”。
语气像是不耐。
方以误会:“……我是不是要补还给你上次蛋糕的钱?”上次南时琛是以五折优惠收的钱。
南时琛气笑:“我像缺朋友那点钱的人?”
方以:“……抱歉。”
南时琛没再说什么,伸手去把车门解锁,“天气预报明天会有大雪,出门注意安全,如果没事,尽量不要出门,对自己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