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 by落雨声

作者:落雨声  录入:07-10

拥帝一怒,那传话的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就连赵公公也俯下身,说道:“陛下息怒,杨大人许不是这个意思。”
拥帝深吸一口气,偏头,拇指摸索着额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刘景珉甚至以为他太过生气要晕过去了,拥帝才终于长叹一声,说:“也罢,杨老的意思朕听出来了,文易既然在西北随过军,那便往前门领金吾卫守城去罢。”
刘景珉一怔,他本不理解杨大人此举何意,但仔细一想,凭他一身武艺守城,确实比在这里干坐着强。
毕竟皇宫不缺守卫,圣上身边更不缺他一个。
他硬留在这里也只是小皇帝心里没底罢了,他只能呆在这里看拥帝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拥帝看了他一眼,冲他扬扬手,又侧身问:“文若公主可在宫内?”
赵公公答道:“公主正在御花园的池边喂金鱼呢。”
“请她过来。”拥帝顿了顿,补充道,“朕乏了,前些日子江南来的新茶有还没有?给朕泡一壶提提神,唉。”
刘景珉踏出内殿的那一刻,听见刘相最后这句,心想:“原来我同文若公主的作用,是一样的啊。”
杜怀器身后的侍卫持刀一步步逼近。
他用手顺着胡须,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师,思索道:“原来蒋子道亲研的咒术是这样,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到……”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缓缓咧开一个算得上慈祥笑容,说:“……挺厉害的,小小年纪已经掌握了蒋子道的九成,从小到大,没少吃苦吧,倒让老夫想起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唉,不提也罢。”
林师后背已经浸出一层薄汗,围上来的侍卫被他的咒法放倒了一片,不管是定身的,封脉的,还是索命的,后来的侍卫将他围在中间,但都已经止住了上前脚步。
但放倒一片,运气过多,甚至喘气声都重了许多。
他举起手,食指与拇指虚空框住了杜怀器的头。
嘭,嘭,嘭——
伴随着禁军撞击城门的声音,杜怀器摇摇头,“好言相劝”道:“你想杀我啊?老夫知道你这咒法邪门得很,但是天命所至,负隅顽抗是没用的,你听,禁军要攻破城门了。不如乖乖束手就擒,交出玉牌,当今圣上仁慈,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林师保持着这个动作,不动,少顷他终于问:“当今圣上又为何人?”
“哈哈哈!”杜怀器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放声大笑,“是那蒋子道乡野村夫能教出的学生,竟然能问出这种话来,当今圣上……”
咚,咚——
忽然间,远处皇宫高耸处传来一阵厚重的钟鸣,打断了杜怀器没说完的话,紧接着身后人群一阵嘈杂,远处有传话的宫人当街骑马冲来,一路上涕泪横流,高喊:“陛下驾崩!”
“陛下驾崩——!!”
四下忽然一片寂静,只有门外禁军攻城的撞击声还在嘭嘭回响着,片刻后,城内万民纷纷掀衣俯首,悲声难抑,朝皇宫方向深深的叩首拜下去。
然而万民朝拜之中,仍有人鹤立鸡群,有人没有跪。
杜怀器仍在马上。
他依然看着被手下围起来的林师,微张口,要将他方才被打断的,没说完的话说完。
他的眉目忽然不作那副慈祥的样子,变得阴森森的——
他说:“……是齐成帝。”
林师心中大惊!
伴随着杜怀器的这一声话语声落,那禁军像得了命令般猛攻!城门终究是再也受不住禁军这般蛮攻,“嘭”地一声,撞开了。
“杀——!!”
在门外守了四五个时辰的禁军鱼贯而入,见人便砍,一时间厮杀声,叫喊声,血涌声,响彻云天。
远处叶语安将苏柳木送回杨府,刚赶到城门处,便看见被杜怀器手下团团围住的林师,显得那般形单影只。
“陵南王勾结天文道。”杜怀天气沉丹田,仰天高呼,终于露出了他最真实的意图,“谋害圣上,意图谋反,见者,就地诛之!!”
这话林师脑中嗡地响了起来,他那虚框住杜怀器脑袋的手,蓦地攥紧!一瞬间的捏咒,连指甲也生生刺进掌心里。
咒法成功的那一刻,杜怀器往后猛地一仰,从马上翻了个滚,重重地摔到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紧接着一只穿云箭直窜而来,不偏不倚,正中杜怀器胸口!
杜怀器从马上跌落,箭矢入胸的着一瞬间——
林师还没看清楚来者何人,忽觉得后背一冷,紧接着痛觉随着叶语安的尖叫声一并传来。
痛觉一阵阵袭击着他的大脑,异常的痛似冰冷的海水一版席卷而来,刺得眼前阵阵发黑,他往前踉跄几步,勉强站住身。
“师兄!!”叶语安嘶喊着,瞬间破了音,她挥剑扫开围上来的禁军士兵,朝林师的方向跑,“师兄——!!”
“他杀了大人!!”
“天文道逆贼,就地诛之!”
“杀了他!”
不要过来...不要...
林师透过围上来的禁军士兵回望向城门,茫茫远望,甚至有提刀的胡人装束的兵嘶喊着涌来。
怎的…还有胡人。
城破了。
他望着城门的方向缓缓闭上眼睛,双腿支撑不住运气过度和疼痛难忍的身体,一软,跪了下去。
纵然廿信率西北军精锐浴血奋战,天文道鬼兵齐众守城,却依然如同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与此同时。
内殿中,刘相斜倒在软垫上,手中那上好的金纹烧釉茶杯倾倒在氍毹上,杯中的清茶洒了一地。
是昨日刚到的,江南的新茶。
刘相意识朦朦胧胧,此刻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紧紧挤在了一起,硬生生地疼,连喘气都疼,耳鸣声阵阵袭来。
他想说话,却发不出个声来,想看清眼前的人的脸,但怎么努力睁大眼也无济于事,他越是睁大眼睛,越是感觉有液体顺着自己的眼角滑落,好像是眼泪。
紧接着是嘴角流下来液体,接着是鼻子,耳朵……
赵公公俯下身,伸手替他闭上眼睛,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当刘相闭上眼,视野中陷入了一片黑暗时,赵公公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地,像每晚都会提醒他那样,说:“陛下,您乏了,茶叶提神不佳,该就寝了。”
刘相伸手想抓他的领子,可就连平常轻而易举抬起手的动作也变得艰难,力气渐渐散去,只勾住一角。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赵公公的声音,那个他从小听到大,从襁褓到龙椅,从出生开始熟悉的声音说:“您很好,只是做皇帝太累了,您不适合……”
那声音忧愁地叹息了一声,道:
“来生投胎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罢……”
再后面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意识陷入混沌时,他脑海中没有闪过万千走马灯,只有一个念头——
“您看着我从小长大,您怎能…怎能如此狠心呢…”
刘景珉骑马带着一众暗卫赶到城门前时,正逢禁军冲入城内。他一连砍了六七个冲过来的禁军——
与西北战场上的阿史那铁骑相比,这京城内疏于征战的禁军对他来说显然是不够看的。
杜怀器没有向后看,便不曾发现,那句“陵南王勾结天文道”一出,刘景珉手中的弓箭便上了弦。等到杜怀器下令“就地诛之”,那箭便顺势离弦,势如破竹,朝着他胸口射去!
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心软,果决了当。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离弦箭还未至,杜怀器竟毫无征兆地从马上跌了下来。刘景珉拉弦正要再射一箭,方才被杜怀器挡住的那处,正显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披发,白衣。
那身影像是朝刘景珉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不应该好生在府上待着么!他怎么在这!
耳边嘶吼声蓦地如潮水般退去,又如潮水般涌来。
杜怀器死得太快,侍卫动作得也太快,刘景珉甚至来不及策马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师被那一刀砍得浑身是血,踉跄着跪下去,又似乎跪不住,倾了倾身。
发尾随着倾倒划出一道刺眼的弧度。
我醒了吗?
我是不是一宿没閤眼,出现幻觉了?
刘景珉看着倒在地上的林师,咬了咬后槽牙,再次提箭上弦。
“师兄!!”叶语安尖叫着冲过来,一剑扫开林师身侧围上来的侍卫,转头看见刘景珉的箭矢对准这个方向,不可置信地将林师护在身后,大喊:“你做什么!!”
刘景珉垂手放下弓箭。
谷余骑马跟在他后面,胆战心惊,完全不敢猜想此刻主子的脸色是何等的难看。
刘景珉深吸一口气,空气冷的人刺骨,夹杂着血腥气,灌入五脏六腑。他又看见四周禁军围上前,猝然眉头紧缩,提箭拉弓,一气呵成。
出箭一瞬间将围上前的几个叛军血溅三尺,林师方向的一簇叛军顿时四散开来,一时间无人敢靠近。
不是幻觉,是真的。
刘景珉反问道:“我做什么?”
他扯出一个自嘲笑来,看着林师,问:“我勾结天文道,意图谋反。你说有这回事么?天文道主?”
林师脑袋因为疼痛而一阵阵发蒙,他颤抖着舒出一口气,缓缓抬起手,将挡在身前叶语安拨到一边,他说不出来话,只得手指点点嘴唇,示意她安静。
他抬头看向刘景珉,像是使出了全身力气,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想解释什么,但是脑海中一片空白,过了许久,久到他甚至觉得天都要黑了,才终于叹气般地吐出一句不成语调的:“我……”
“主上。”谷余看不下去了,犹犹豫豫地打断道,“林公子背上还在流血,救人要紧……”
“陵南王府住不了了。”刘景珉吩咐手下将林师扶上马,调转马头,“趁乱出城,去城外别院。”

林师睁开眼睛,眼前是木制天花板,藏蓝色的绸缎从房顶垂下,一直到地面。
林师头痛欲裂,又闭上眼睛。
不止头痛,浑身都在疼。
“呀,醒了?”
开口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听上去好像是之前陵南王府上的一个小丫鬟。
林师闭着眼睛心想,我这莫不是又回到陵南王府上了?
——“……你说有这回事么?天文到主?”
林师蹙眉捏了捏鼻梁,一想到陵南王府,昏迷前刘景珉得这句话又很合时宜在脑海中想起。
他要如何解释,又要如何面对刘景珉?
王宪知反了,禁军攻城,陛下驾崩,王党向陵南王压下了勾结天文道谋反的罪名,陵南王府说不定已经被抄得一干二净,他现在肯定不在长安城内。
那他应该在何处?
想到这里,林师睁开眼睛,支着胳膊做起身来,恰巧小丫鬟喊了人进来,见林师起来,忙快几步,将桌上的水端来,递给林师,说:“林公子,喝水。”
林师在小丫鬟关切的目光中抿了一口水,口中不是那么干了,他看向刚刚被小丫鬟喊进门的来者,问:“这是哪?”
谷余微微惊讶了一瞬,心说林公子确实好眼力,于是乖乖回答道:“是长安城外的一处隐秘的别院。”
林师又问:“过去多久了?”
谷余如实相告,说:“昏迷了两天。”
林师环顾四周,正要开口,谷余又抢先一步,解释道:“主上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林师心里纳闷,王党一派正愁抄不了陵南王,眼下回长安,那便是自投罗网,刘景珉怎么会不明白。
明明守了两天,谷余腹诽,眼瞧着人要醒了,又把自己喊来,说什么都要出去一趟,之前不是质问得理直气壮么,怎么真到了对峙的时候,又这么不愿意面对真相?
晚些时间,刘景珉还是没有回来,倒是回来了一个赤脚大夫,瞧着年纪不小了,提着个药箱,林师瞧着他面熟。
应是昏迷这两日都是他在为林师看诊。
林师伸着手坐在桌前,老大夫为他把脉,片刻后收手,摇了摇头,评价道:“体虚,过度运气,又受了重伤,伤可见骨,又烧了两天,这些日子不要多度运功,也不要情绪激动。”
“年轻人就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他开了方子,又从药箱里取出药材,摇着头叹了口气,“蒋子道都不敢这般运功。”
林师正收回手,听见师父的名字从他口中而出,蓦然抬起头,问:“您认识……”
“我认识的人多了去了。”老大夫摆摆手,说,“你这孩子,我还在乌远镇给你指过路呢,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林师忽热想起来,面前这位便是在他们寻找张半仙时,说那乌远镇旁的道观下是“先帝师墓”的。
这一圈下来,先帝之事了解了不少,却还是没有听说过丝毫关于那先帝师的信息。
那道观下也不是所谓先帝师的墓。
老大夫心领神会地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他要说的话,说:“好好养伤,其余的莫要多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并没有给林师再问下去的机会,他提起药箱,在林师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
小丫鬟在屋外举小蒲扇,围着小火炉按着药方煮了药,大概是药效太好,林师用下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月上中天,他的意识才又回了魂。
下午煮药的小丫鬟已经没再候着了。
林师支起身来,半眯着眼睛向床下看去,见那窗台倚着一个人影,正向窗外望着,细看手中还端着一只酒壶,倾斜着,也洒不出来,估计已经饮得不剩几滴了。
那人影像是听见了他的动静,抬腿下了窗台,向这边走来,半路还仰头提着酒壶,灌了一口酒。
林师感觉到刘景珉的手拂上他的额头,片刻后“嗯”了一声,说:“退烧了。”
刘景珉的手反倒很烫,看起来发烧的应该是他才对,约莫是一壶酒下了肚,身体暖了起来。
林师眼睫颤了颤,还没完全看清刘景珉的脸,便突然被气一堵,紧接着一大口烈得发苦的酒被从唇齿间灌了进来。
“唔!”
刘景珉的唇峰蹭过林师的嘴角,烈酒带着体温擦过唇舌,留下黏腻得水声,又从缝隙中沿着嘴角缓缓淌下,沾湿了衣襟。
林师措不及防被刘景珉衔来的一口酒呛了一口,下意识就要别开脸去咳,又被刘景珉别着下巴正回脸来。
这和着烈酒的吻,一下子让刚睡醒还在懵懂状态的林师清醒了过来。
“躲什么?”他的表情透露出些许烦躁,语气中又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委屈,“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么?”
他吃酒吃得有些醉了,林师看着刘景珉,心想,自己从到长渊镇起就听闻过陵南王爱酒,但一路却从未见他这般醉过。
也罢,方才那口烈的下去,别说一壶,就是三口都教人头晕了。
酒壶都吃空了,怎么能不醉?
怎么一醉就蛮不讲理起来,明明白日里是他不见人影,眼下反倒怪罪起他来了。
林师趁着间隙,小声抱怨一句,道:“讲点道理呐。”
刘景珉脸颊微红,皱着眉头,不知是没有听清这句,还是压根不想理,话头一转,自顾自质问:“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嗯……唔。”
刘景珉看起来就压根没有想听解释,林师被他堵得紧靠在床头,口齿间只留下唇舌温软的触感和酒精的辛辣,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吓死人了。”刘景珉想起他倒下的那一幕,又说,“为什么非要去前线,还被人背后偷袭了一刀,若是我来得晚一些,你……”
他突然顿住话头,少顷嘀咕道:“……从前在龙夷城也没见你这样莽撞。”
“不去,坐等着城破么?”林师将他推离了些,说,“这话也问得出,真真是吃糊涂了。”
“也是,你的武功比我都好,还怕什么?”刘景珉又贴过来,在他唇边吐着气,轻声说,“从第一面开始,你就在骗我。”
“我……”林师还没想好要作何解释,刚张口,刘景珉又怕听见他说出什么不想听的一样,欺身上前,把后面的话又全堵在了唇齿间。
林师本就刚醒来,被刘景珉堵着一顿亲得有些缺氧,抓着他的上臂,垂着头喘粗气。
“天文道……你师妹呢,也是?苏大夫呢,也是?”刘景珉的预期间带了些气愤,说,“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像傻子一样。”
林师微微一怔,下意识道:“与他们无关……”
“好,好!”
刘景珉直起身来,他此时整个人倚在床上,阴影将林师笼罩在其中。听了这话,被气得够呛,他的眼眶蓦地红了,一把扯住林师的衣领,咬着牙,问:“你们青梅竹马,上下一心,那我算什么?!”
林师一惊,只顾他这没由来的脾气,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双试图扯开自己衣襟的手,睁大眼睛反问道:“什么…?”
刘景珉咬牙切齿,说:“你受伤的时候她挡在你面前,看我像是在看仇人!”
他缓缓松开手,额头缓缓抵在林师的颈窝里,鼻息喷洒在锁骨处,弄得人痒兮兮的。
他闭着眼睛,闷闷地说:“……那我算什么…”
算了,林师伸手平了平刘景珉发间翘起的一撮头发,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他同醉鬼纠结什么,明日一早他大概也就忘了这回事了,到时候哪怕他再问起,也不至于这般,再作解释。
正想着,脖颈处突然一片湿热,那叫人分明出不是眼泪的触感激得林师浑身一紧,脸刷地一下红了,条件反射地反向扯住刘景珉的马尾。
“做什么…别舔……!”
这醉鬼随着他的动作分开了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看,看得林师正不知所措时,又伸手去解他中衣的系带。
刘景珉动作时轻哼了一声,似乎十分不满,抱怨道:“床上歇息,还穿这么多做什么?”
腰带被睡得松垮垮的,林师眼疾手快按住这只马上要得逞的手,大概是看出来了他眼下打的什么主意,抬头看向刘景珉,呢喃几声,道:“你醉酒,我有伤,不行……”
室温忽然间蒸腾了起来,也有可能是林师的脸烧得太厉害。
刘景珉吐出一口酒意,方才还生气的眉眼忽然柔和了下来,问:“还疼么?”
心情变得这样快,果然是醉鬼,林师心道这一阵已经过去了,摇摇头,虽然伤口处依然隐隐作痛,却依然宽心道:“已经不疼了。”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小王爷趁其不备一把扯开腰间系带,低声道:“我问过大夫了,稍微疏解一下,没事的。”
林师倒吸一口冷气:“嘶呃……”
“活一日没一日,若是明日离王来抄家,这便是最后一宿了。”刘景珉贴近他,说,“若是回想起来,会不会后悔?”

林师衣衫微敞地窝在被褥间,幽幽烛火映着他的脸颊透露出不正常的红。
他丝毫不敢直视近在咫尺的刘景珉的眼睛,也不敢全盘接收他醉醺醺的吐息,难耐了许久,才喘着粗气,堪堪吐出一句声音颤抖的:“你怎么……这般熟练?”
刘景珉闻言抬起头,像是在对他的这句话作出反应,醉酒之人的反应不似平常那样快,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呆看着林师的面庞好一会儿,才咧嘴露出微微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又像是在笑他的这一问,说:“理论基础扎实——从小到大画本子看得多了,五花八门,谁看谁熟练。”
林师从小到大的那座山间小屋里,除了典籍便是典籍,自然从没看过什么画本,叶语安倒是从山下带来过几本,但万万不可能有关于这些“不正之风”的。
这股“不正之风”一直刮到深夜,以林师抵挡不住袭来的睡意,刘景珉试图以“我也难受”的借口引诱未果而告终。最后一眼是刘景珉小声嘟囔了一句,起身吹灭了烛火,黑暗如潮水般倾泻而下,林师迷迷糊糊陷入了睡梦中,之后再发生什么,便彻底不知道了。
清早小丫鬟唤林公子起床喝药时,便看见自家主子也蜷缩着挤在那一张小床上,挨着床边,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不禁发出一声欣慰的惊叹:“呀!”
她又慌忙捂住嘴,掩门退出去,在外头候着。
果真过不了多一会儿,自家主子便叫她打盆热水进来,她欢天喜地地应了一声,喜滋滋在心里道了句,真好呀!
刘景珉酒品尚可,不至于对昨日所行之事彻底断片,但今早起来依然带着宿醉的头痛,他对着眼前的景象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
他忙小声唤那守在门外的小丫鬟送来干净的手帕和温水,火速将昨晚林师睡后的那片“作案现场”仔细地擦拭了一遍。
处理到一半,就见林师的眼皮微微动了一动,幽幽转醒了。
一睁眼便是刘景珉的身影,林师定了定神,又闭上眼睛,等自己完全清醒过来,才睁眼犹豫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道:“我……”
刘景珉将手中的手帕往床上一丢,抱臂板着脸,他站在床边,马尾末梢垂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师,旖旎过后的心中又腾起气来。
酒醒之后便不似那般黏人了,也没有红彤彤的眼眶了,不知他对昨晚所作所为还记得多少,林师心想,换而言之,小王爷心中窝的气完全没有借着酒意消解,反而愈发强烈了。
于是他抬起头,语气中带了些安抚,说:“你还在生气么?”
刘景珉面无表情地挑眉,问:“我不该生气么?”
林师无言以对,又移开目光,垂下头去,有些心虚地盯着被子的一角。
“我这几日左思右想,我拉你探查天文道的时候,你心里究竟作何感想?”他语气生硬道,“我拿出那枚玉牌,讨论为何物的时候,你又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觉得我傻透了。”他俯下身,凑近,强迫林师看向自己,问,“自作聪明,查了半天什么也没查出来,被朝堂上的老东西算计得一清二楚不说,被天文道又利用着耍了一遭。我先前打算将那玉牌“借花献佛”,如此看来,倒是“物归原主”了,是也不是?”
“不……”林师支撑着坐起身来,被子从他身上划落下去,他只觉得喉咙中干涩,又不得不艰难地开口,道,“我……我亦想对事关天文道的流言展开调查,站在我的角度……”
“你不抗拒我的接近,也是为了此事么?”刘景珉双手支撑在床边,探身,眯起眼睛,问,“得知我的身份,再同我相交,眼睁睁看着我将满腔欢喜拱手奉上,比那街头的杂耍艺人的表演都要精彩。好不得意啊,天文道主。”
刘景珉问:“此举是有何企图呐?”
林师闻言,深吸一口气,方才的担忧与心悸都随着刘景珉这句话无影遁形。他冷静下来,抬手,轻轻拍上刘景珉的脸颊,停在那处,保持着抚摸的状态,问:“小王爷觉得我有何企图?”
推书 20234-07-10 :小观音—— by一枝》:[古代架空] 《小观音》全集 作者:一枝安【CP完结】长佩VIP2024-7-3完结28.19万字1.78万人阅读249.54万人气7,874海星文案:他是每一任新帝的登基礼物新帝谢昀即位,被迫继承了一个漂亮遗产。遗产名叫朔月,温驯乖巧,长生不死,秉承契约保护代代天子,一片丹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