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梗着脖子,不肯退后。
“我的儿子把祁小少爷给打了,我让我儿子去道歉,求祁小少爷原谅,这有什么问题?就算教育局介入,又能怎么样?我儿子不是还要道歉?”
一连提了两次,看来他真的很在意祝青臣提到的请有关部门介入。
祝青臣却问:“请问你现在是以‘祁璟的管家’身份,还是以‘陈时川的父亲’身份,说出‘小孩子们闹着玩’这句话的?”
“我当然是……”
一时间,陈父竟说不清楚。
祝青臣打断他的话:“如果你是以陈时川父亲的身份跟我对话的——”
“那我明确告诉你,这件事情,疑点重重!”
“陈时川同学是打了人,可他自己也险些跳楼,祁璟也当众承认,自己是在装病,故意破坏陈时川的考试。”
“所以,这次的事情,现在不仅是考场上的斗殴,也牵扯到陈时川这十年是怎么过的!”
“陈时川是不是伺候了祁璟十年?”
“陈时川是不是在学校和家长的默许下,被祁璟呼来喝去了十年?”
“陈时川是不是经受了长达十年的精神霸凌?”
“你作为陈时川的父亲,就算你不知道这些事情,你的儿子精神崩溃到要跳楼,难道你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吗?”
“你不安慰你的儿子,不想着调查清楚事情真相,反倒一口一个小少爷,一口一个下跪道歉。”
“我想请问,你到底是谁的亲生父亲?”
陈父变了脸色,讷讷说不出话来。
祝青臣顿了顿,继续道:“当然,如果你是以祁家管家的身份,来跟我说话的,那我也没必要跟你多说,让祁璟的父母亲自过来!”
说完这话,祝青臣一手牵着陈时川,一手指着门口。
“如果你不能安慰你的儿子、保护你的儿子,那就请你出去!”
陈父见状不妙,又要去拉陈时川,动作有些急躁。
“小川,别闹了……”
可是这回,陈时川躲在祝老师身后,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陈时川抹了把通红的眼睛,别过头去。
早就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可伤心的呢?
他早就知道了,父亲一定会站在祁璟那边。
所幸还有祝老师站在他面前。
祝青臣仍旧指着门外,对陈父道:“我说,请你出去!”
两边对峙,祝青臣不依不饶地指着门口,陈父脸色铁青,攥着拳头,一言不发。
“贵族高中”的刘老师见状不妙,低声呵斥道:“祝青臣,你到底是哪里的老师?还不闭嘴?”
祝青臣面不改色,神色坦荡:“我是陈时川的老师。”
“你……”刘老师一哽,又换了说辞,“再怎么说,他也是陈时川的父亲,你怎么能……”
陈时川坚定道:“我也不想见到他,祝老师说的就是我的想法。”
“你!”
在师生二人这里碰了壁,刘老师环顾四周,竟找不到一个帮手。
这时,和祝青臣一起监考的高老师也开了口。
“我觉得祝老师说的挺对的,事情还没调查清楚,这位父亲就让自己儿子跪着道歉,实在是太偏颇。为了避免学生再被刺激,请出去是应该的。”
刘老师不敢相信地问:“张副,你们学校的老师怎么也这样?”
张副校长同样道:“我也觉得祝老师说的对,考场里那一番话,所有老师都听见了,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陈时川同学到底是奋起反抗,还是无理取闹,都还没有下结论。”
“这位家长……或许不能称之为家长,这位祁家的管家,既然他是祁家派来的,那还是请他去照顾祁璟吧,陈时川同学这边有我们。”
外校老师都这样说,刘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
陈父站在原地,涨红了脸,不知道是进是退。
犹豫半晌,陈父脚步一转,走了出去。
祝青臣拉着陈时川,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别害怕,有老师在。”
“嗯。”陈时川点了点头。
这时,原本坐在他们面前的一中张副校长,也走到了陈时川身边。
他抱着手,直接在沙发另一边的空位坐下。
祝青臣和张副校长,在陈时川左右两边稳稳坐住,将学生护在中间。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其他老师还看不出来,那就是没长眼睛和脑子!
连陈时川的父亲都向着祁璟,更别提他们学校的老师处处向陈时川施压,可想而知,陈时川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如果外校老师再不护着他,他就真的要跳楼了。
张副校长正色道:“事情还要再查,你们学校内部是解决不了了。祝老师说的对,必须马上上报领导,让教育局派人下来查。”
一听这话,刘老师的脸色更白了:“张副,你……”
张副校长一脸坚定:“我会给教育局打电话,让他们来查。”
紧跟着,和祝青臣一起监考的高老师、与张副校长同来的监考老师、二中的领导老师,都分别拖来椅子,找好位置,在陈时川身边坐下。
几个老师,虽然人不多,但是足够将陈时川团团围住,在他身边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堡垒,保护着他。
被安排来外校监考的时候,他们还抱怨,说外校离得远,一来一回两个小时,又累又无聊,还没钱拿。
但是现在,他们明白了。
派他们来外校监考,就是为了现在。
交叉监考的意义,就在此刻。
祝老师会说:“别害怕,有老师在。”
而他们可以对陈时川说:“别害怕,有老师们在。”
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局面,今天的事情肯定不能私了了。
几个外校领导马上打电话给教育局和派出所,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然后一群人便坐在陈时川身边,安静等待。
原本教育局的领导是打算明天过来检查的,接到电话之后,马上就说会派人过来。
“贵族高中”的老师们也在打电话。
他们打电话给祁璟的父母,打电话给他们自己的领导,打电话给校长和校董。
告诉他们,大事不妙了,他们默认了十年的公开秘密,被曝光了;祁璟欺负了十年的“仆从”,竟然开始咬人了。
两边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他们心里都清楚,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多说什么都没用了。
祝青臣陪着陈时川,留在办公室里,连午饭都是在里面吃的。
张副校长派了老师过去看看祁璟,后来上边派人来了,便把祁璟送到了附近的医院去。
单论之前的事情,陈时川是一定占理的,偏偏他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把祁璟给打了一顿。
祁璟那时候的模样,鼻青脸肿,满脸鼻涕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看起来是有点严重。
不知道会不会把事情变麻烦。
而这时,陈时川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有些后悔,问祝青臣:“老师,我是不是不该……”
“是啊。”祝青臣点点头,“如果你不打他,那你就是完美受害者了。”
陈时川着急问:“那现在怎么办?对不起,老师,我不该一时冲动。”
“其实也是老师没有考虑周全,你只是个学生,有血有肉、被欺负了很久的学生,一时间热血上头,是容易动手。”
“不是的,是我……”
“没关系。”祝青臣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受害者,一码归一码,你是被逼无奈的受害者,这件事情,是不争的事实。”
“有人来问你,你把这些年来的事情,如实告诉他们就好了。你负责陈述事实,和他们吵架辩论的事情,交给老师就好。”
“好。”陈时川用力地点了点头。
等他们吃完午饭,有关部门的人,便把他们带到了另一个办公室里。
事关重大,教育局和派出所马上成立了调查小组。
他们临时征用了学校的办公室,将所有人都分开。
高老师、张副校长等人,或单独接受询问,或写书面材料。
因为陈时川还没成年,所以他们允许祝青臣陪着他。
祝青臣和陈时川又一次坐在了办公室的红木办公桌前,几个陌生的领导坐在他们面前,语气温和。
“陈时川同学、祝青臣老师,你们不用担心,就像是聊天一样,有什么就说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说什么,好不好?”
陈时川认真地点了点头,条理清晰,从自己六岁的噩梦开始讲起。
“六岁那年,我就被带到祁家,照顾祁璟,陪祁璟玩。”
“七岁,我上学了,一开始读的是实验小学。后来有一天,我的父母,还有祁璟的父母,他们说,祁璟也要去上学,他们让我照顾祁璟,于是给我转了学。”
“我开始照顾祁璟。每天早上哄他起床,给他做早饭,给他穿衣服。在学校里,也要照顾他,全校都知道,我是他的小跟班。”
“我想过离开的。”
“中考那年,我填的是一中的志愿,我的成绩也足够上一中。但是后来,祁家知道了,祁璟的父亲找我谈话,他跟我说,公立学校没什么好的,让我不要因为虚荣,就不接受资助。”
“我本来就不想接受他们的资助,可是后来,我还是收到了这里的录取通知书,我的爸妈打电话给一中,帮我退了学籍。”
“高二那年,祁璟第一次破坏我的考试,和今天一样,他装病,让我背他去校医院。我一开始以为他真的病了,就放下考试,背他过去。”
“到了之后,他躺在病床上捧腹大笑,我才知道,原来他是装的。”
“这件事情之后,我也想过转学,但是我刚把转学申请书交给老师,祁家又知道了,祁璟的父亲又找我谈话,把申请书拿回来了。”
陈时川低下头,眼中有泪光闪动:“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次考试之前,我求了祁璟很久,我帮他洗脚,我跪下来求他,求他让我考完试,我只是想专心考试而已。”
“可是他不听,他一直敲桌子,一直催我背他去校医院。我已经很努力地答题了,我还差半篇作文就写完了,我真的没办法……”
陈时川落下泪来,祝青臣扯了一张纸巾,递给他擦擦脸。
坐在他们对面的领导,也不免有些动容。
做记录的工作人员,敲键盘的手指,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这个学生……实在是太苦了。
十年,那可是整整十年啊。
工作人员给陈时川倒了杯水,等陈时川稍微平复了心情,才对他说:“你不用害怕,现在老师们都来了,肯定会给你做主的。”
“不过……”他的话顿了顿,“你确实也打了祁璟。”
祝青臣问:“祁璟的情况怎么样了?”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现在还在医院检查,学校校医简单检查过,主要是皮外伤,也帮他简单处理过了,看起来是没什么事。”
“不过,他哭着喊着说自己头晕头疼,派出所的同志陪他去医院检查验伤了。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
工作人员话没说完,但是剩下的意思,大家心里都明白。
陈时川打了祁璟,万一祁璟讹上他,事情就难办了。
陈时川转过头,看了一眼祝老师,心中更加内疚。
本来,按照祝老师教他的,他只要掀翻桌子,给祁璟两拳就好了。
可他……
虽然祝老师没有怪他,反倒还安慰他,可他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陈时川抿了抿唇角,正色道:“我知道,打人是不对的,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该打人。是我打的祁璟,我可以向他道歉,也可以承担他的医药费,但我也要他向我道歉,承认他的所作所为。”
“别胡说。”祝青臣打断他的话,对面前的几个人道,“各位领导,我有几句话想说,请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祝老师请说。”
“我一直认为,精神霸凌和肢体霸凌同样可怕,可是需要承担的后果,却是完全不同的。”
“肢体霸凌,很容易留下伤痕和证据,你们作为调查组的成员,只需要把伤者送到医院验伤,就可以很轻易地得出结论。”
“而殴打同学的霸凌者,也可以很快就受到惩罚。”
“可是,精神霸凌却是不一样的。精神霸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也很难取证。正是因为难以取证,陈时川同学一直举报无门。”
“但是,谁能说,肢体霸凌和精神霸凌孰轻孰重?我们不能因为肢体霸凌更容易取证,就认定肢体霸凌更加严重。”
“肢体霸凌带来的结果,可能是受伤、进医院,可精神霸凌带来的后果,也是一样的啊,被精神霸凌的学生,可能也会进医院。”
“谁能说,一顿打和十年的精神霸凌,哪个更严重呢?判定的依据又是什么呢?”
“另外——”
祝青臣顿了顿。
“我一直都不赞同,‘不论如何,打人是不对的’这句话。”
“我们应该区分,完全出自恶意的殴打,和,备受欺凌、迫于无奈的奋起反抗。”
“陈时川同学,在考试之前,就哀求过祁璟;在考试之中,曾经努力地别过头去,不理会祁璟的骚扰。”
“他已经采取了各种各样的方法试图躲避,是祁璟不依不饶、反复挑衅,才把他逼到了打人这条绝路上。”
“恶果不是他一个人酿成的,是祁璟、祁璟的父母、陈时川的父母,还有所有南外老师,一起酿成的。”
“可是现在,只让陈时川一个人承担后果,是不是不公平呢?”
“我们不能把打人这件事情,割裂开来看。”
“试问,如果您的同事,连续十年,像使唤下人一样使唤您,动不动就对您进行人格侮辱,甚至让您跪下给他系鞋带,您会生气恼怒,想要打他吗?”
“成年人尚且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的学生也只是一个未成年人,我们不能强求他在面对霸凌时,保持头脑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最后——”
“陈时川同学,是积攒了十年的勇气,才挥出那一拳的。如果我们反复强调,打人是不对的,不论面对什么情况,都不应该打人。”
“如果陈时川同学的反抗行为,被定性为绝对错误的,那么我不知道,和陈时川有着相同经历的学生,还要积攒多久的勇气,才能挥出第二拳。他们是否会因为今天的事情,犹豫不决,还没挥出反抗的拳头,就被霸凌至死?”
“到了那个时候,是否意味着,我们都是潜在的霸凌者帮凶?”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定定地望着他们。
几个工作人员都沉默了。
“作为一名老师,这是我的看法。如果需要处罚,我作为第二考场的监考老师,也是一个成年人,我来负责。”
陈时川急急地喊了一声:“老师!”
“祁璟的医药费、检查费,以及事后对他的解释、道歉,都可以由我来。”
祝青臣紧紧握住陈时川放在桌上的手,转头看向他:“不要自责,也不要内疚,老师可以明确告诉你——”
“打得好!”
陈时川抬起头,对上祝老师坚定的目光。
原本愧疚不安的心,再一次安定下来。
坐在正中间的领导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颔首道:“祝老师说的很有道理,谁能说,肢体霸凌就一定比精神霸凌严重呢?谁能说,恶意殴打和奋起反抗,是一样的呢?”
“祝老师、陈同学,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的,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们也会认真考虑的,所有事情都会有结果的。”
“事情我们大概了解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鉴于陈同学家庭情况特殊,我们会勒令学校收拾一间安全的宿舍出来,在事情结果出来之前,给陈同学居住。”
“当然,你们也不用担心,在事情结果出来之前,我们也会住在学校里面,有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们。这阵子也最好不要出门,要是还有事情,我们也方便找你们。”
祝青臣和陈时川站起身来,朝工作人员鞠了一躬。
“好,谢谢各位。”
却不料,几位工作人员也站了起来,朝他们鞠躬。
“陈同学被霸凌十年,都没有被发现,也是我们的失职。”
“对不起。”
临走时,祝青臣把一个U盘放在桌上。
“这是我入职一个月以来,让陈时川同学搜集的证据,里面是一些录音文件,希望能有帮助。”
“好,辛苦你们了,回去休息吧。”
祝青臣带着陈时川,走出办公室。
工作人员将U盘插在电脑上,点开第一条录音。
祁璟矫揉造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陈时川,背我去校医院,快点。”
“陈时川,背我,反正你成绩不好,听了也是白听。”
“快点啊!小心我告诉你爸,我身体不舒服,你还不管我,小心他打你。”
祁璟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
所有人都不由地沉下了脸,表情严肃。
好家伙,总共就十几条录音,十条都是去校医院的。
这个祁璟,是每天都要去校医院吗?
难怪陈时川会忍不住。
教育局派了调查组下来,直接驻扎在学校里。
所谓的贵族学校,再怎么手眼通天,现在也翻不起浪花来了。
学校给陈时川准备了住的地方,就在祝青臣的教师公寓对面。
祝青臣也不用继续监考了,他们另外找了个老师顶上去。
主管内务的老师,负责带他们去教师公寓。
折腾了一整天,下午的数学考试都结束了。
一路上,学校老师学生,都有意离他们远远的,生怕和他们挨在一起。
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肯定都知道了。
陈时川甚至能听见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就那个,陈时川,今天上午把祁小少爷给打了。”
“他不是祁小少爷的跟班……”
“别说了,小心他冲过来打你。”
“还有那个,祝青臣,高三新来的语文老师,也帮着陈时川,和祁家作对。”
“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几个校董都回来了,我爸都知道了。”
“何止啊?我听说,祁璟的父母把一直待在国外的祁家家主都请回来了。虽说祁璟一家是祁家旁支,但是陈时川直接打了祁璟的脸,那不就等于打了整个祁家的脸?祁家家主回来,肯定是要给祁璟做主的。”
“就算祝老师帮着陈时川又怎么样?事情结果肯定是相互道歉,道歉之后,他们两个还不是任由祁家磋磨?听说祁家家主在国外,黑白两道通吃,折磨人的方法可多了。”
“惹到祁家,他们两个可算是完了。”
“走吧走吧,离远点,别牵连我们。”
陈时川听见这些话,不由地脸色一变,喊了一声:“老师……”
祝青臣当然也听见了。
他面不改色:“不怕,老师护着你,护到底。”
现代社会还搞这些,什么家主户主?都是封建糟粕。
他没当太子太傅的时候,就见过这招了。
现在自然不怕。
祝青臣头也不回,带着陈时川,逆人流而上。
师生二人来到教师公寓。
南外没有学生宿舍,就算有,陈时川有“发疯”前科,又是重点关照对象,有关部门也不可能再让他和学生们住在一起。
所以学校给他安排了一间空置的教师公寓。
主管内务的老师打开指纹锁权限,让陈时川把指纹录入进去,这间公寓就暂时给他住了。
陈时川说了一声“谢谢”,老师却不敢跟他多说话,低低地应了一声“不客气”,就离开了。
陈时川叹了口气:“祝老师,好像所有人都很怕我们,都离我们远远的。”
“这有什么关系?”祝青臣反问道,“你之前对祁璟百依百顺,对老师同学礼貌有加,他们有高看你一眼吗?有帮你说过一句话、对你伸出援手吗?”
陈时川沉默了。
很明显,没有。
祝青臣正色道:“越是弱小无助的人,才越会表现得温顺,在其他地方占不了上风,他们便寄希望于积累道德资本,希望对方看在‘我已经这么可怜’的份上,放过自己。”
“可实际上,在这个学校里,弱肉强食,人人都看金钱和权势,你越是软弱可欺,就会被欺负得越惨。”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普通人要在这种绝境里闯出一片天,靠的就是这句话。”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陈时川:“就像你今天上午做的那样。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你把祁璟打了一顿,从今以后,这个学校里,就没有人再敢看轻你、招惹你了。”
“他们有钱有权,有富足的家庭,有优越的背景,他们很惜命,他们不敢再欺负你,他们没那个胆子跟你拼命。”
陈时川认真地看着祝老师,好像明白了什么。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孤立你,那又怎么样?”
“他们没孤立你之前,你的日子就很好过吗?”
“记住,是他们怕了你、躲着你,是你孤立了他们,是你不屑与他们为伍,不是他们孤立你。”
陈时川抿着唇角,迟疑着应了一声:“明白了。”
祝青臣笑着道:“想不明白也没关系,老师陪你,你会有更好的朋友的。”
“嗯。”陈时川用力地点了点头。
“进去吧。”祝青臣按下门把手,“看看你暂时要住的地方,缺什么东西,老师带你去买。”
“好,谢谢老师。”
祝青臣推开门,带着陈时川进去。
公寓格局和对面祝青臣的公寓差不多,都是两室一厅,也很干净。
床单被褥都有,看着也是干净的。
师生二人只需要把窗子打开透透气,也不用怎么打扫。
休息了一会儿,祝青臣便带着陈时川去学校餐厅吃饭。
两个人站在电梯前,“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电梯厢里,站着几个熟悉的老师。
一中的张副校长、高老师,二中的陈副校长。
陈时川看见他们,眼睛一亮,连忙喊了一声:“老师们好!”
张副校长笑了笑:“祝老师、陈时川同学,你们两个也住在这边?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对。”祝青臣点点头,带着陈时川,走进电梯里,按下关门键,“我的公寓就在这层,小川现在不方便回家,他那个父亲……所以领导安排他和我住在一起。”
“那正好。”张副校长道,“我们和调查组的人就住在楼上,有事情随时来找。”
“好,谢谢您。”祝青臣笑着道谢,“你们现在是要去餐厅吃饭吗?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