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我说了不行。”舒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像是这种事情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一样,习以为常地应对:“撒娇也不行。”
“嘎嘎!”一群群乌鸦犹如一颗颗墨点般落下来,在惨白色的画卷上形成一小块浓缩的黑点。被舒莫拍了一巴掌的乌鸦还想要接近,见舒莫没有阻止,就迈着步子一点点靠近过来,接着低下头蹭了蹭他的脚,舒莫看它的模样,心里想着你刚刚可不是这副样子的,最后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带我去找它。”舒莫说:“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舒莫一瘸一拐地缓慢行动着,一群群乌鸦跟随在他身后,不仅没有伤害他,反而在为男人指路。一位戴着眼镜的实验员摘下眼镜擦了擦后重新戴上,接着怀疑自己活见鬼了。
前方的乌鸦走得很快,舒莫努力地跟着它的指引前进,终于在树林的尽头看见了蜷缩起来的食鸦人,它仍然在咀嚼着手里的东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啃食声,对方漆黑的羽毛上落满了灰尘,宛如和这片树林彻底融为一体。
舒莫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他的头发上也落满了灰尘,男人伸手拍了拍,在指尖搓开一片灰白,就望着面前的怪物说:“你叫什么名字?”
食鸦人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它抬起头望向面前的舒莫,就听见男人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接着说道:“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食鸦人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一群群乌鸦落在他们的身边,一直以来机械化般咀嚼的动作在这一刻停顿下来,舒莫看着它,似乎并不感觉畏惧,甚至主动向前走了两步想要靠近对方,结果食鸦人就仿佛受到了惊吓般,一边扔下了手里的东西,一边向着远处走去。
“艾……艾利……”
食鸦人仓促地离开,原地只留下漆黑的羽毛。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的舒莫:等等,别走啊。
一声嘶哑的叫声传来,却是一只乌鸦执着地落到地上,接着在地上滚了一圈后低下头求抚摸。前不久还显得极度恐怖的怪物在这一刻乖顺地像只小狗,树林里发出了树枝被踩断的声响,却是食鸦人躲在树后,只露出一个脑袋望着他。
那副样子看上去简直像是在鬼鬼祟祟地观察他一般,舒莫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污染物,他刚想走向它,结果乌鸦就啪地一下倒在地上,拦住了他的路。
似乎是意识到同伴的操作有效,周围的乌鸦纷纷效仿,在地上倒了一片,舒莫实在是有些无语起来,他只能低下身努力绕开,乌鸦却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扒住他的鞋子不放。
如果发疯有用,那么舒莫现在真的很想发个疯。然而现实是,他只能蹲下身将地上的乌鸦捡起,然后摸了摸它的脑袋,看见这一幕,远处露出半个头的食鸦人悄悄地靠近过来,向着舒莫的方向一步步走来,它的动作从一开始的犹豫,再到后面的脚步加快,接着越来越快地走向舒莫,黑发青年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险些被食鸦人直接扑倒。
宛如在烈油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树林里响起成片的鸦叫。舒莫被压倒在地上,望着身上的怪物,对方的身上长着密密麻麻的黑羽,掩盖住了它的身形,也让它显得更加恐怖,舒莫看不清它的面容,只能望见被覆盖在羽毛后模糊的面容。
一群群黑鸟被激怒了,它们落在食鸦人的身上,开始毫不犹豫地啃食对方的身体,舒莫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在那一瞬间听见从面前怪物身上传来的啜泣声:
“求你……”
“艾利……求……”
一滴滴眼泪落了下来,滴到舒莫的脸上,那感觉居然是温热的。在上方围观的索亚已经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发展了,舒莫伸出手,触碰着脸上温热的泪水,他迟疑了一瞬,接着伸出手,掀开面前的黑羽,在下方抚摸到了一张类似人类的脸庞。
模糊的记忆和痛苦的祈求顺着这一刻的接触传了过来,舒莫的脑中骤然开始抽痛起来,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仍然说:“我该怎么帮你?”
“艾利……艾利……”
食鸦人继续说着,并且做了一个撕咬的举动,但却不是要伤害他:“艾利……”
舒莫捂住脸,推开了身上的怪物,他缓缓站起来,看着漫天的乌鸦啃食食鸦人的举动后动作一顿,一种猜想在他脑中成型:“你一直吃乌鸦,是为了什么?”
男人伸出手,拍开不断飞来的黑鸟。它们的数量实在太过恐怖,但因为舒莫的举动,这些乌鸦最终被他驱散。舒莫伸手抓住了一只乌鸦,看见它们的腹部因为进食而显得圆润起来,配上那副样子更是浑身上下圆的像个球。
“嘎?”
乌鸦在他手中没有挣扎,显得异常乖巧,舒莫沉默地看着它的腹部,又看向身旁的食鸦人,良久,他抬起脸,对着上方的人说道:“所长——”
“你有刀吗?”
背光下,所长的表情显得模糊不清,他身旁的索亚完全看不懂现在在干什么,片刻后,蓝发男人抬起手,将一把匕首精准地投到了舒莫的脚边,一道光芒闪过,舒莫看着扎在脚边的匕首吓了一跳。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接着拔起那把小刀,在所有人的凝视下,割开了手中乌鸦的胸膛。
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下来,因为信任,并且毫无反抗,所以那只乌鸦甚至没有挣扎地就被剖开,舒莫在它的肚子里翻找着,片刻后,男人抿着唇,伸出沾血的指尖,在它的肚子里找到了一节小小的手指。
“……你就是想要找这个吗?”
舒莫转过脸确认道,食鸦人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它在舒莫的身边转来转去,显得焦躁不安:“艾利……艾利……”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舒莫转过脸,看向了身边的乌鸦群。那些黑鸟红色的眼睛缓缓眨动,不知道是该飞走,还是该停留在原地,舒莫对它们说:“别动。”
“我走得很慢,追不上你们。”
乌鸦们沉默了,它们真的就那样停留在原地,任由舒莫一个个拎起它们的翅膀,这副画面显得惊悚又诡异起来,舒莫很有耐心,动作也很仔细,乌鸦们也没有挣扎,但就算这样,他也花了很多时间才凑齐了那些零件,在地上摆放出小半个人类的躯体。
“好了。”
舒莫抬起头,终于望向了在场剩下的最后一只乌鸦,他的手中握着那把匕首,对着面前的食鸦人说:“别动。”
“你是个好孩子,”舒莫说:“让我帮你。”
在男人的命令下,食鸦人真的就站在了原地,接着浑身颤抖地看着舒莫将匕首捅进了它的身体,其实舒莫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否准确,但他通过刚刚的记忆共鸣看见了一些东西,食鸦人的情况是痛苦的、又显得非常激动,黑发青年苍白的脸上染上了血痕,他眯着眼睛用匕首切割着,血色顺着黑羽慢慢渗透出来,染湿了他的衣服,终于,舒莫剖开了对方的肚子。
然后,他就看见了,藏在对方躯体里的,蜷缩起来的尸骸。
舒莫沉默了一瞬,接着用手将他捧了出来。食鸦人瞬间倒在了地上,他捧着怀里的东西走向地上的尸体,将他拼凑起来,在舒莫的手下,一个身形羸弱的孩子逐渐成型,当最后一块骨头拼上时,血肉生长而出。
那个孩子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它睁开眼睛,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眸,舒莫凝视着它,半晌,这个孩子——艾利望着舒莫,对着男人很轻地说了一声:
“谢谢。”
第21章 是因为你讨厌希吗?
白桦树的上方,乌鸦成群的飞过,地上散落的尸体内部渗出的液体缓缓浸湿了下方的灰烬。
嘶哑的叫声连绵不绝,整片森林都在为此骚动着。上方的索亚看着这一幕,心中升出了一股很难理解的疑惑:
“他怎么知道那里面有一具尸体?”
索亚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但好在所长的注意力并未放在他的身上,男人的单眸一直凝视着下方的舒莫,他目睹着这一幕,一双红眸慢慢变深,仿佛有火焰在其中被点燃。
“我讨厌乌鸦的叫声。”艾利的身上只穿着一件非常单薄的衣服,他有一双浅灰色的眸子,脸色苍白、纤细的手臂从空荡荡的衬衫里伸出来,他看上去羸弱、纤弱,仿佛风一吹就倒,然而就是因为他的出现,才导致这片森林内的乌鸦们仿佛应激一般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叫声。
它们在畏惧着下方的人。
“它们很吵。”艾利的声音也仿佛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他抬起手挥了挥,乌鸦们就从天上坠落下来,像是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控制。
“果然,”舒莫说:“其实最危险的那个污染物是你。”
艾利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抬起来望向不远处的食鸦人,对方刚刚被舒莫剖开了肚子,现在显得奄奄一息,它倒在地上看见了艾利,片刻后,食鸦人没有顾及自己身上的伤口,突然一边啜泣,一边朝着艾利的方向跑了过来。
见到它这副样子,舒莫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给它让开了路。食鸦人一路跑到了艾利面前,它在艾利面前显得那么庞大,身形瘦弱的少年却伸出手,食鸦人就好像很依赖他似的,低下身弯着头靠在地上,任由对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头颅。
“我只是想要保护埃里尔。”艾利说:“他太脆弱,并且容易相信其他人。”
少年一边伸出手抱住食鸦人的头,一边声音很轻地说着,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很难形容的死气,对于他来说,除埃里尔以外的东西或许都不重要,艾利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甚至浓重到了一种锋利的程度。
舒莫退后两步,他的手上还沾着粘稠的血,男人苍白的脸上染上了几块血痕,手里拿着的匕首往下坠着血水,艾利朝着他看了过来,舒莫心想它不会突然打自己这个“恩人”一巴掌吧,想到被艾利一掌拍碎的卫兵,舒莫又退后一步。
然而艾利对他的表现却十分客气:“我一直都没有办法和他交流,埃里尔听不见我的声音,所以我才会向您求救。”
艾利说:“感谢您的帮助。”
他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礼貌,但艾利仍然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污染物,舒莫抹了抹脸,将手里的刀擦干,在大厅内转了一圈:“你一直以来都能感受到外界在发生什么?”
艾利的眼神闪了闪,只是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舒莫说:“你可以让乌鸦们回巢吗?而且待在这里会很危险。”
当然,这份危险到底是针对谁就很难说了,艾利看上去是个小孩,但舒莫却并不会真的就那么对待它。食鸦人被艾利抱在怀里一直哭着,舒莫原本想过问一句,但艾利看上去并不是很想其他人接触埃里尔,他就没有去干涉。
“我可以带着埃里尔回到收容室内。”艾利说着,瘦弱惨白的少年将脸贴向怀里的怪物,用手掀开它面部厚重的羽毛,露出下方一张属于人类的脸:“埃里尔很怕黑,而且不喜欢被人打扰,只要没有人打扰我们,乌鸦就不会再出现伤人。”
在舒莫的注视下,艾利的身体逐渐溶解,最终和食鸦人融为一体,随着它的消失,周围的白桦树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只剩下卫兵的身体仍然倒在地上,在舒莫的面前,食鸦人、又或者是埃里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它看着舒莫,突然伸出手,在它的掌心托着几颗半融化的糖果,那是很久以前食鸦人的一任饲养员给它的,食鸦人一直没舍得吃。
舒莫迟疑了一下,最终用擦干净的那只手接过了那几颗糖,等到最后一棵白桦树消散之后,所长说道:“撤除防护罩。”
随着他的命令,下方的防护被清除,所长转过身朝着大厅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后,索亚感觉大事不妙,但仍怀抱着微弱的希望跟了上去,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声响朝着舒莫的方向走来,显得不急不缓,却带有十足的压迫感。
舒莫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就发现肩膀上突然一痒,原来是那只一直赖在他身上的蜘蛛眼睛终于被它的主人一把抓了起来,那只蜘蛛的爪足在空中不断挥舞抗议,最终还是被所长装回到了眼眶里。黑发青年转过脸,就望见所长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仿佛显得有一丝满意:“我很满意。”
所长说:“希没有看错你。”
舒莫眨了眨眼睛,说句实话,他现在的心情也很不错,所长在那之后接着说:“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只看结果……”
“所长大人,”索亚在身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话,男人的眸光落到他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索亚感觉面前人的眼神看上去像是想要把他剥皮一般:“我很抱歉,但是将污染物收容固然重要,生命工厂却可以在这个过程中获得更多的资料……”
他的话让舒莫的眼神转了过来,舒莫又望向地上的卫兵,不得不说,其实他对卫兵的存在也感到十分好奇,更好奇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两方都很好奇对方的能力,但两个人都没有开口,挡在他们中间的所长说话了:
“舒莫,说说你收集的信息。”
所长拿起手里的仪器,上面显示了卫兵刚刚收集的资料,舒莫碾了碾手指上的血,感觉还是有点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说:“这个污染物是一个结合体,食鸦人的名字叫做埃里尔,而在它体内的污染物叫做艾利,艾利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四级污染物,当它出现时,所有役使都会受到对方的控制;而埃里尔则的威胁性则并不强烈,它只是会感染周围的人生物,然而真正导致生物变为役使的是它体内的艾利。”
舒莫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索亚,示意他继续补充,然而索亚的表情非常迷茫:“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舒莫说:“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吧。”
不,哪里明显了!
见索亚一直不说话,舒莫只能接着说:“叫它们食鸦人已经不太合适了,因为埃里尔之后就不会再吞食乌鸦。”男人顿了顿,平时并不怎么多言的他,在污染物的事情上倒是显得有些滔滔不绝:“也许我们应该给它们换个编号。”
所长细细地听着,他在这个时候显得很宽和:“你觉得应该叫什么才好呢?”
舒莫思考了一瞬,接着说道:“就叫埃里尔和艾利吧,它们的收容方式非常简单,艾利讨厌吵闹,只要不去打扰它,那么它们就不会离开收容室。”
实际上,只要给它们一个宽敞且安静的环境,再加上偶尔去陪埃里尔聊聊天,那么它就会很满足了。污染物有各自的习性和收容方式,但是想到艾利的性格,舒莫感觉,最好还是不要让其他人接触埃里尔。
所长眯起眼睛看着舒莫,在那一瞬间,比起那个四级污染物,他看上去像是对舒莫更感兴趣:“你对污染物的事非常擅长,”男人继续说着:“之前让你待在下层,就是在浪费你的天赋。”
一旁的索亚翻了翻自己手上的仪器,最终还是只能接受一个事实:他确实败了。
但索亚仍然有些不甘心,因为他没有完成生命工厂的命令,更何况,他并不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机会:
“舒莫先生的能力确实出众,”好家伙,之前还在对舒莫阴阳怪气,现在态度突然就变得温柔起来,让舒莫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但是生命工厂的技术也并非无用,所长大人,您可以考虑一下,如果这份技术可以和猎人的能力相结合,那么在实验过程中,我们获得的便利该有多么的……”
“我讨厌无能的人。”
“更讨厌无能还吵闹的人。”
男人打断了他的话。所长甚至没有回头,他本身就长得极高,穿着一双精致长靴的他看上去就更高了,高到那一片阴影就那样压在其他人的身上,就连舒莫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逼得忍不住低下头回避。
所长说着,一边把手里的仪器拿起,接着直接扔给一旁的索亚,他对卫兵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然而索亚甚至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知道能源核心的来源,也知道那东西是怎么运行的。”所长说:“回去告诉米伽德,他想做什么都无所谓,但要是他再敢插手实验所的事,我就把他的脑袋摘下来种花。”
所长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到让人毛骨悚然:“听懂了吗?”
索亚整个人都有些失神了,因为米伽德就是生命工厂董事长的名字,对上所长的眼神时,索亚这才明白过来,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说服所长,因为对方打从心底里就看不清生命工厂的一切。
就算是董事长亲自来了,也只能在所长面前败退,因为面前男人同样蔑视他,不,所长一直以来都在平等的蔑视一切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人,想到这里,索亚心里的苦涩稍微被安抚了一些,他只能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行礼:“抱歉打扰了您。”
所长头也不回:“滚吧。”
索亚最后只能狼狈的离开,实际上舒莫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不妨碍他有些同情夹着尾巴在所长面前逃走的索亚,新上司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过强烈了。
舒莫想,然后他就看见所长转过脸望向他,那股粘稠的视线流淌过来,舒莫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就忍不住低下头,因为他开始感觉所长像是恨不得把他绑上手术台,然后用手术刀细细地、一点点地解剖,每一丝每一片血肉都切割下来研究,用来满足所长心中的强烈探知欲。
舒莫被那股视线压得有点抬不起头,他只能努力给自己争取缓口气的时间:“所长大人,这个还给你。”
那是他之前拿到的匕首,然而舒莫伸出去的手却被所长直接按住,他的手腕像是撞上了一块完全无机质的金属块一般,冰冷、坚硬。
“不需要。”所长轻声说:“你通过了我给你准备的测试,虽然你晚来了一段时间,但我仍然对此表示很满意。”
“但是现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碍眼的人走了,其他实验员远远看着,压根不敢上前,这里只剩下舒莫和所长两个人,舒莫眨着眼睛,就听见所长粘稠的声音从耳膜内缓缓灌入:
“在你来之前,我从希的嘴里知道了你的消息,有些事让我很好奇。”
男人的声线微微挑起,接着说道:“你拒绝了希的邀请,拒绝了成为对方的信使。”
“……是因为,你厌恶他吗?”
所长说着,微微弯下腰,他的气息近了,一股让人的骨头酥麻,连耳膜都开始发痒的声音极近的传来,戴着一股好闻的香味,舒莫的手指被他按住,在怔愣之间,那把沾着血的匕首啪地一下掉到了地上,舒莫感觉自己仿佛被蜘蛛丝层层包裹一般,动弹不得。
第22章 你喜欢希?
男人的声音很轻,温柔到近乎耳语。然而就是这样的声音,却隐隐带上了一股莫名的危险,仿佛一个不慎,就会触及到某种禁忌。
舒莫的手指被他按住,身体也紧绷起来,动弹不得。他不得不抬起脸和那双异眸对视着,片刻后,舒莫的呼吸急促起来,那股之前就已经体会过的痒意又在他的血液流动间燃烧起来,和所长对视的感觉犹如遭受到某种精神上的压迫般,再凝视下去,舒莫感觉自己会连皮带骨地开始融化。
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手指挣脱对方的束缚,舒莫的脸色本身就很白,现在显得更加白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说:“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这有关我的个人隐私。”舒莫说,但所长看上去并不想放过他,所长抬起手,他的手指轻点在唇上,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舒莫身上的温度,那点暖意透过皮肤渗进来,舒莫看见了这一幕,但他感觉这只是所长的个人习惯。
“很重要。”
男人仍然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表情是和视线完全相反的冰冷:“希的身份很特殊。”
所长说:“别在我面前说谎。 ”
面对他的这种态度,舒莫抿了抿唇,最终,他叹了口气,黑发青年抬起脸,所长可以看见他的表情,在男人的注视下,舒莫真情实感的说:“其实我不想说出来的,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但是,”舒莫说:“我很尊重希大人。”
“他是我的偶像,同时,能够成为他的信使,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所长的眼神闪了闪,迎着他的眸光,舒莫接着说道:
“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居然有成真的一天,但是希大人居然真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舒莫勾起唇轻笑起来,那笑容显得非常温柔,只有纯粹的喜悦:“你能想象到那种感觉吗?我以为屏幕上的他就非常完美,但是真正见到他的时候,我才真的意识到这就是希。”
“所以,你又为什么要拒绝他?”
舒莫眯起眼睛,那股温柔的笑意从他脸上褪去,男人转过脸揉了揉自己的衣角,他说:“从客观上来说,我的身份本身就会给人带来麻烦。”
“你怎么知道希会在意这些。”所长轻声说。
“他不在意,但是我在意。”舒莫说。
“你不是喜欢他吗?”
“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能那么做。”
所长看着他,就当舒莫认为他不相信自己这番话的时候,男人却微微侧过头,露出了一幅迷惑的表情。
对,他在迷惑,单纯的不解。
“我不能理解你的意思。”所长说,他睁大眼睛,那双一金一红的异眸显得那样凌厉、近乎摄人,舒莫的眼神只是和其接触,就差点要在其中融化成一团粘稠的物质:“既然你喜欢,那为什么不去掠夺呢?”
“……什么?”
“既然喜欢,那为什么不霸占他身边的位置;占有对方的一切,只为了将他留下呢?”
“既然喜欢,那为什么不用尽全力,不择手段地只为了留在他身边呢?”
“如果我是你,”所长说:“我会不顾一切地伸出手,只要可以握紧手里的东西,只要可以抓住他,那么前方阻拦我的,不管是谁,无论是谁的意志都可以毁去;只要是阻碍我获得他的无论是谁都会杀了对方。”
“就算那个阻碍我的人是他本身,我也会选择这么做。”
“所以,”所长低下身,他勾着腰,冰冷的手指在舒莫面前划过,那些沉重的、扭曲的、近乎疯狂的情感在面前男人平静的表情下被缓缓叙述而出,舒莫甚至不能错过他说出的每一个字符,因为所长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以近距离的方式从耳膜中向他的大脑灌入,接着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认为你还不够喜欢他。”
仿佛窒息一般,那股血色就那样重重压下来,仿佛要带着这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将舒莫毁灭,最令人恐惧的,并不是所长的话,而是他那冷漠且平静的表情:因为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所以面前人面部的表情才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