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by西瓜炒肉

作者:西瓜炒肉  录入:07-19

“你即便如今离开,也只是与我分别探查北冥之事,但要寻找幕后作乱之人,合力总比分开好……”
“师兄便当做是我需要你相助,北冥需要你相帮,你是为了两界暂时留下,可好?”
安无雪默然。
谢折风又说:“那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显露出来的线索尽皆和师兄贴合,不论如何,此人多半都和你有旧。有师兄在,总是好一些的……”
安无雪依然无言。
他立在已经黑了灯火的长街当中许久,终是迈动脚步。
他并没有用灵力,就这么漫步回了城主府。
谢折风同他一道默然无声地走着。
若是旁人瞧见此景,怕是会把他们当做什么一同游街的好友。
直至回到他们所住的那小院中,安无雪停步于客房门前。
谢折风在他身后,踌躇片刻,问:“师兄要休息了?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安无雪没有回头,背对着他,轻轻地说了一个“好”字。
此言显然不是回答谢折风的问题。
而他们沉默了一路,上一次交谈,安无雪并没有说话,全都是谢折风在挽留。
挽留……
谢折风倏地明白过来,眸光闪动,特意放缓语气问:“你同意留下了?”
安无雪轻笑了一声。
笑的不是其他,更不是谢折风,而是他自己。
方才静默中同谢折风并行,他好似想了很多,临到门前,却什么都忘了。
他确实放不下两界。
他心里也清楚,他已不再是落月首座,仅凭自己一人势单力薄地寻找傀儡印解法,未必能成。
倘若谢折风不会以傀儡印要挟于他,同谢折风一同寻找背后之人的线索才能事半功倍。
可谢折风当真不会以此挟制他吗?
谢折风就算现在还不疑他,之后呢?之后要是又遇到什么别的直指于他的污蔑,谢折风又会如何?
他根本无法做一个傻子,当一个得过且过的谢折风的身边人。
这一个“好”字,已经快耗费他所有力气。
他说:“但解印之后,我之来去,与你无关。我一日不能登仙,你确实都有能力杀了我,但我宁愿死,也不会受你束缚,做你炉鼎。还有,今日起,若是仙尊心中有疑,或是另有打算,看在千年前我们同门一场的份上……”
谢折风面露苦色——师兄甚至只提了同门一场。
“……希望仙尊能直言于我。傀儡印的发作,如果仙尊不愿替我压制,也提前告知于我,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我不会疑师兄,更不会让你出事。”
安无雪却又不说话了。
谢折风等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安无雪根本不打算信。
他哑着嗓子说:“好,我知道。”
安无雪这才接着说:“我身上的禁咒……”
他看了一眼自己已经伤愈的手臂。
“禁咒只会维持三日……”
安无雪推开了屋门,这时才稍稍回头望了一眼谢折风。
上一世他从未这般同师弟说过话。
他站在屋门前的台阶上,谢折风反倒乖顺温和地站在下边等着他说话,竟给了他一种荒谬的居高临下之感。
“那三日时限过后,禁咒解除,仙尊便莫要再对我做这种事情。我不想欠你什么,更不想在这种境地还要被仙尊的恩情裹挟。”
“毕竟……我若是再次不幸地死在你剑下,也不想死的时候还因为这些你强塞给我的恩情,让我连恨都恨不彻底。”
“师——”
安无雪这一回不等谢折风回答,便入了屋内,瞬间以灵力合上房门。
结界落下,隔绝了外界一切动静。
无论谢折风在门外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
谢折风滞了许久,还是缓步行至刚才安无雪站着的门前。
师兄的气息似乎还在,他干脆在门前阶上坐了下来。
在他房里休憩的困困听着关门的声响飞出,却只见谢折风坐在门前。它想推门进去找安无雪,却被结界弹开。
困困探头看向谢折风:“呜呜?”
谢折风抬手,将它接入怀中,替他顺了顺毛。
“我做的不够好,”他对困困说,“被师兄发现了。他今夜本该很开心,我若是能再瞒久一点,他应当能有个好梦吧?”
“呜呜!”困困咬了他虎口一下。
谢折风却好似毫无感觉一般,面上只有落寞凄苦之色。
他想起秦微入苍古塔后的所言所语,此刻总算明白过来。
师兄有恨才好,像现在这般,没有恨,不报复,才是真的绝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喃喃道:“他说不想欠我恩情,可还不起债的那个人分明是我。”
“师兄连我不会伤害他都不愿相信……”
他该怎么办?
明日,剑阵应当就能传送了。
安无雪既应承他,必然会和他一起去找上官了了……
“呜呜……”
困困又咬他。
他想着想着,突然笑了出来。
“他好歹暂时是不会走了。”
如此于谢折风而言,已是大幸。
这时,一阵风吹来,有人凌空掠步落于院中。
乔听没想到月上中天了谢折风居然抱着困困坐在安无雪门前不知在干什么,猛地一惊,赶忙停下,匆忙行礼道:“仙尊!”
谢折风方才还神情凄凄中带着笑,抬眸看向乔听的一刹那却倏地冷了回去。
“你来干什么?”
乔听心中叫苦:他被乔吟追了这么久,这不是累了回来歇脚吗?
发生什么了?好大的脾气!
他赶忙说:“回来睡觉!”
谢折风眸光一凝。
“仙仙仙仙仙尊答应过我分我一个屋顶的!!!”
谢折风似是这才想起来此事,收回目光,也不说什么了。
乔听松了口气,正想飞上屋顶。
谢折风又忽而看向他:“我观赵端回忆,你曾去过星河古道,摘过星草。”
乔听一愣,点头道:“是,不过也是时间比较巧。星河古道的星草五百年才长一轮,生长之处捉摸不定,即便愿意冒着噬骨罡风,也未必能遇到的。我是去了才知道能不能摘到全凭缘分。幸好我运气不错……”
谢折风只问他:“你还有吗?”
“什么?”
“星草。”
乔听这才明白。
他从灵囊中翻出剩余的所有星草,递到谢折风面前。
星草只用于贮存灵力,且用其传输灵力损耗极多,其实并不划算。他不知谢折风要此物是干什么,但他并不笨,一字不曾多问。
谢折风扔给了他几株珍贵至极的灵草,这才接过。
乔听推辞道:“二十七城本就得仙尊相助才斩杀了赵端,寥寥星草作为谢礼已经很寒碜了!”
“我既在此位,两界之事都是我分内之事,没有谢礼一说。”
乔听见谢折风不打算收回那些灵草宝物,只好收下它们。
他见谢折风又不说话,没由来便有些发怵,赶忙翻身上屋顶。
他以为累了一晚,他总算能休息了。
乔听被赵端逼得离开城主府的那段日子里,失了修为,流离失所,什么苦都吃过,区区睡屋顶,对他来说本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发现自己睡不着。
因为屋门前那位统御两界生灵、四海予取予求的仙尊,居然就抱着那只白团子一样的灵宠,睡在了宿雪门前。
乔听:“……”
他根本不敢动啊!

安无雪缓缓坐起,随手撤下自己睡前布下的隔绝结界。
他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丝被,恍惚许久,才意识到自己醒了。
他昨夜没有做梦吗?
好像是的。昨夜他太累了……
“呜呜……”
门外的声音传了进来。
他刚醒,还有些神思飘忽,听见困困在喊他,便起身用法诀洗尘后披着外袍匆忙去开门。
“吱呀”一声。
房门拉开,困困“咻”地飞入他怀中,可门前天光却仍被挡了大半。
安无雪:“……”
挡着天光的那人问他:“师兄昨夜睡得如何?”
他没有回答,而是说:“我留下既然是因北冥祸事,这种私事就不必告知仙尊了吧?”
“我只是担心昨夜师兄入梦之时困困不在身侧——”
“还有,城主府修士众多,仙尊如此喊我,是要向天下人广而告之我这个伏诛的罪人回来了?”
谢折风僵了僵,喉结轻滚,咽下言语。
他伸手,掌心朝上,以灵力从自己的灵囊中摄出一物。
那是一本书册。
安无雪眸光微凝:“是记载傀儡印和制傀之法的书册?”
他方才抱着困困立于门前,寸步不让谢折风入内,眼下见到这与北冥祸事有关之物,倒是没有犹豫,先行转身引谢折风进屋坐下。
谢折风自是看得清楚其中区别——师兄只愿和他谈论两界之事。
他神色寥寥,又怕安无雪不满,瞬间收整神情,拿着书册入内,同安无雪对坐而论。
他说:“前几日你从赵端房内搜出了几个灵囊,给阵法补充灵力后,你灵力耗尽昏迷,我用法诀给你换衣之时拿到这几个灵囊,便破开细细查探了一下。”
安无雪已经从谢折风手中接过书册。
他翻开一看,“赵端从传音符背后之人手中获得的,果然和北冥传遍大街小巷的复生之法略有区别。”
北冥普通修士都能拿到的那种书册,其中傀儡印的落印手法极为粗糙,和安无雪手臂上的炉鼎印区别甚大。
那种粗糙的炉鼎印只能当做一个维持傀儡身体不腐的法印,所需灵力更是无底洞一般。
“这和云舟拿到的书册是一样的!”安无雪说,“照水之事果然和传音赵端的人有关。”
他接着往下翻,“赵端这本也被撕掉了几页……”
位置同样在记载傀儡印落印手法之后。
一模一样的书册,一模一样被撕去的书页。
没有任何新的线索。
如此,他们手中能往下探的那根线似乎又断了。
那背后之人像是在雨天泥泞中的泥鳅一般,滑不留手,乍一看好似都留有行踪,实则同雨过天晴后便不见的雨水一样,抓不到切实的痕迹。
可是……
安无雪隐约想到了哪里不对,可他思索间,只觉得有人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他下意识抬眸望去,正好捉到谢折风没来得及躲闪的视线。
他眉头一皱,站起便要找一处清净无人的地方继续思量。
谢折风赶忙跟着起身追来:“师兄!”
困困:“呜呜?”
安无雪刚迈出房门,谢折风便先一步绕过他,拦在他身前,低声道:“我只是没忍住……”
语气之中,似有怎么也掩藏不住的无措。
安无雪敛眸,按下神色,淡然道:“你若耐不住情爱之心,不如放眼看看别人。”
说完他自己都觉着有些古怪。
谢折风和“耐不住情爱之心”这几个字,当真是怎么想怎么不可能有关。
谢折风双眸黯黯,说:“你莫要让我去找他人。”
安无雪不置一词。
身侧之人嗓音微哑:“我因心魔不得不闭关的八百年里,除了在落月峰,其余时间都在荆棘川寻师兄的魂魄。”
仙者灵力常年覆盖在荒无人烟的荆棘丛,灵力再多也有枯竭之时。有时灵力枯竭而心魔又起,他便只能在荆棘川中藏匿闭关,压下心魔又继续铺开灵力……
如此往复八百年。
八百年,人世的爱侣都不知分分合合了多少。
“我并不是耐不住情爱之心,我刚才只是看师兄在翻书册,想起当年你也是这样同我商讨两界要事,一时忘了挪开眼……”
安无雪叹了口气:“你如今把从前当眷眷往昔,可这于我而言,是不堪回首。”
谢折风面色煞白。
安无雪只是陈述心中所想,本无心刺他,说完便干脆站在门前又思索起来。
他似乎知道哪儿不对了。
——正是刚刚谢折风所说的八百年。
“你还可记得云尧是何时死的?”他问谢折风。
谢折风脸色仍然惨淡,却立时肃了神情,分毫没有耽搁安无雪的询问:“两百年前。”
谢折风不会记错。
两百年前,他终于根除心魔,出关便进了苍古塔,在其中遇到已经油尽灯枯药石罔治的魔修。苍古塔昏暗,那魔修又从始至终低着头,谢折风当时也不可能在意一个魔修如何,从而并没有认真打量过。但是,之后在云尧执念带出的回忆里,他才发现他两百年前在苍古塔遇到的大魔就是云尧。
他自己说完,便也意识到了其中微妙。
安无雪沉声道:“两百年前,你心魔根除,因此不再常留荆棘川。之后正好云舟得到傀儡印落印之法,云尧入魔,死于苍古塔。云舟为复活云尧奔波至今,屠灭云剑满门,不知从何处寻来宿雪,因此上了落月峰,才有之后之事。”
“如今再回头看,云舟多半就是从幕后之人手中接手宿雪,将宿雪带上落月峰,此后才是我在宿雪这具傀儡身上醒来。”
那背后之人,恐怕就是两百年前才等到谢折风长时间离开荆棘川,从而开始对他的残魂做了什么!
他再度翻开书册,停在被撕掉的那几页处。
“还有,书册被撕掉的几页也很奇怪。如果只有云舟的书册被撕掉了这几页,说是云舟不想让云尧看到解印之法,也说得通。可赵端和云舟并不相识,总不可能这两人心有灵犀撕掉同一处书页。”
谢折风肃然道:“这书页不是他们撕的,而是那背后之人在给他们书册之前就撕了。可背后之人若是当真不想让书册流入我们手中,让我们知晓解印之法——”
安无雪牙关一咬,才没好气道:“那背后之人完全可以在制作书册的时候就不加入这几页。那个人是故意的!此人知道书册早晚会落到我们手中,就是故意让我知道有几页被撕掉,这样我会为了寻其中线索而入局。”
若是如此,那此事便大有不同了!
谢折风瞬时面露狠戾泠然之色。
安无雪久违地头疼了起来。
他抬手揉了揉额间,困困飞到他的肩上,为他舒缓神魂。
正值此时,一道传音符飘至谢折风面前。
裴千的声音从中传来:“仙尊,剑阵可以传送了,但我遇到了另一个问题。”
谢折风看了一眼安无雪,眸光缓和了下来。
安无雪只说:“我们现在过去。”
“好。嗯……?宿雪……?仙尊呢?”
传音符被掐断了。
裴千根本没听到谢折风说一个字。
谢折风下意识便想带安无雪一道凌空而去,可他刚一转眼,安无雪便已经唤出了春华,御剑赶往剑阵。
他眸光一暗,只能一言不发地跟上。
裴千在剑阵中等到人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宿雪御剑而来,身法干净利落地落下,而出寒仙尊反倒和那个叫困困的灵宠一同跟在宿雪身后赶到。
裴千:“……?”
人还是那个和他说找不出阵心就杀了他的仙尊,但为什么怪怪的……?
安无雪收剑落地,裴千便没忍住问:“这不是仙尊的配剑吗?”
指的是春华。
谢折风先前日日带着,寸步不离身。
先前要借给安无雪,安无雪还拒绝了来着。
安无雪只说:“仙尊配剑是饮风食雪的出寒剑,举世皆知。”
“……?”裴千看向谢折风。
谢折风点头:“嗯。”
裴千:“。”
可惜谢折风身份已显,他已经不敢再打趣两位“闷葫芦”了。
谢折风也一点不在意裴千的反应,只是几步上前,问他:“你刚才说传送出了点问题?”
“对。但也不能说是传送出了问题,第二十七城现在可以直接传送至第一城。”
“但是传送的另一端我说不准。按理来说,我们可以直接从这里传送到第一城的剑阵当中,但我探查传送另一端的气息,发现第一城似乎全城都处于一个大凶阵之中……”
他说着,想引动同传送有关的阵纹给谢折风看。
可裴千刚转身,还未驭使灵力,便瞧见安无雪已经先一步从第二十七城的巨剑之中,勾出了能勾连第一城的阵纹。
那阵纹裴千修了几日,连从小在第二十七城长大的乔吟都看不懂。
安无雪却不费吹灰之力地做完了这一切。
“第一城的剑阵被一个覆盖全城的大凶阵笼罩住了,不知是不是也是为祸之人的手笔。剑阵被这凶阵包裹,我们要找出北冥剑阵的问题,必须先入那个凶阵,才可以入北冥剑阵。我们可以传送,”安无雪说,“只是传送过去之后,我们会先落入那个覆盖第一城的凶阵之中。”
谢折风轻轻点头:“那便不是问题。既然第一城被凶阵覆盖,上官了了和第一城修士甚至是凡人都有可能在阵内,我们本就要入阵。”
“入阵吧。”
安无雪说完,余光之中瞥到一直在盯着他的裴千,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漏了什么。
他这才亡羊补牢地问裴千:“裴道友觉得呢?”
裴千:“……”
他还能觉得什么?
这两位不都你一言我一语说完了吗!
他挑眉:“我就说宿雪你深藏不露,你之前还不承认。没想到你不仅神识修为更胜一筹,阵道也略有涉猎啊。”
安无雪先前不承认,那是为了瞒谢折风。
现在谢折风都知道了,裴千又是谢折风带入北冥的修士,他们之后探查北冥之时还得一同行动,他从方才开始便没打算特意在裴千面前隐瞒什么。
他说:“不算略有涉猎。”
“你看你,又谦虚了——”
“应当是得心应手”
裴千:“。”

安无雪后退一步。
他方才探查阵纹,是因为如今不必收敛,四方又无他人在场,他自然随意一些,正好顺便看看千年来剑阵会不会有细微变动之处。
传送是裴千修复的,开启阵法还是交给裴千来比较稳妥。
他让出位子给裴千,示意接下来的传送仍由裴千负责。
裴千拿出罗盘,灵力汇集而来,几人的衣袍都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谢折风抬手便又是一道剑光冲天而去。
剑光散开,加固笼罩全城的结界,以防附近其余分城的魔修察觉。
没过多久,四方风云涌动,巨剑嗡鸣,整个法阵流动起细碎银光。
传送阵入口浮现在他们三人眼前!
裴千神色却倏地凝重起来。
安无雪和谢折风也神色一顿。
那围困第一城的凶阵……
裴千喃喃道:“怎么另一端有两个入口?”
“既是凶阵,又有两个入口,如此阵法通常都是有生死门的阵法。”
生死门,顾名思义,一门生,一门死。走进一处有生机,走错一步越走越是杀机。
但这般一念之差失之千里的凶阵有很多,他们如今隔着遥遥千万里,还无法从传送法阵中看出是什么凶阵。
谢折风说:“那便直接先随意选一处入口进入。”
一力降十会。
不论生门还是死门,谢折风都无所谓。
裴千转动手中罗盘,片刻,他皱眉道:“选不了,若我们就在第一城外,倒可以一同选一个门进去。可我们通过传送法阵过去,传送法阵落地之时本就会有偏差……”
那他们会进哪个门,纯粹就是看运气了。
——他们甚至没有办法保证三个人都进同一扇门。
安无雪说:“那先进去再想办法汇合——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先进去。我们必须知道第一城发生了什么、上官城主又在哪里、北冥剑主剑阵的浊气到底从何而来。”
他心中思虑北冥之事,没想什么,可谢折风闻言,却眸光幽幽地望向他。
这人双唇微动,喉结轻滚,想说什么,却又咽下。
传送法阵的入口旁灵气流转,巨剑仍在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嗡鸣。
在安无雪要开口前,这人终于道:“入阵是必须入的,但是师……”
谢折风语气放缓,仿若示弱一般:“你说好会留下的。”
安无雪顿觉奇怪。
他说:“眼下在说传送一事,仙尊好好的,提这个——”干什么。
他话语一顿,在谢折风有些担忧的目光中,突然明白过来。
“我都站在这里,你觉得我会入了凶阵之后还一人独行离去?”安无雪着实觉得无话可说了,“难不成仙尊要时时刻刻都盯着我方才放心?”
“你这是担心我不留下,还是担心我在你视线之外为非作歹为祸北冥,做那幕后真凶呢?”
谢折风浑身一僵。
“我不是……”
他想解释。
可他已经知晓,他的解释在安无雪眼中格外苍白,甚至更像是一种讽刺。
于是他静默片刻,拿出了安无雪还给他的魂铃。
他说:“魂铃是我从前为你炼制,只有你能敲,也只有你能用……传音符可以冒充,可这枚魂铃无人能冒充。
“你入阵后,若是与我分开,遇险敲它,我必能知其方位赶来。”
安无雪并不是很想收下。
他实在是看这玩意不顺眼——就是这枚魂铃让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居然自投罗网。
但他没接,谢折风也没收手。
这人就这么睁着一双平时明明冷冰冰此刻却雾蒙蒙的双眼看着他。
两人这么僵着,困困“呜呜”了一声。
安无雪:“……”
他不想和谢折风说这些无用之事,这才重新把魂铃接过,放入自己的灵囊中,转而对裴千说:“走吧。”
裴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总算能呼吸了。谢谢你们还记得我。”
安无雪:“……”
他懒得同裴千争口舌,也不想见谢折风那副样子,毫不犹豫地第一个踏入传送阵。
四周天旋地转,光影都拧在一起。
他的身后,谢折风似乎带着困困紧随而入。
第二十七城剑阵忽而停下嗡鸣。
传送入口关闭,四方风止。
剑阵归于寂寥。
不远处,乔听靠在登云楼的明窗之上,手中拎着一坛凡间陈酿。
他见剑阵动静停下,灌了一大口酒,叹气道:“哎,宿雪他们走了。二十七城又被仙尊结界封着,我出都出不去——那我岂不是没有安全的屋顶可以待了!?”
安无雪眼前一晃,神思微飘,刹那片刻的功夫,他再度回神,眼前景象天翻地覆。
四方似有人声鼎沸。
他身前,一把比第二十七城的巨剑还要大、还要高的长剑遮挡住了他面前所有的天光,落下巨大剑影。
这把剑同照水、琅风的剑长得一模一样。
——这就是北冥第一城的主剑,真正的北冥剑!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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