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词将人带到曹雁禾的店里,手机刚充上电立马给彭媛媛打了一个过去彭媛媛二话不说立马朝着肖玉词报的地址赶过来。
庆幸谢竟南出门时带了一把伞,两人可算是没有肖玉词狼狈。
来之前彭媛媛气得已经想好了该怎么给他一些教训,看他下次还敢不敢瞎跑,可是当她看见蜷缩在肖玉词身后的瘦小人影时,那些火气一下灭了个十有八九,气愤的情绪转而被心酸代替。
她上前给了赵鹏宇一巴掌,啪的一声,实打实的挨在他的手臂上,又将人拦进怀里,哭嗓着说道:“你这孩子,咋到处乱跑,你知不知道老师们有多担心。”
赵鹏宇呜呜小猫似的发出哽咽“对不起,彭老师。”
千言万语都化作一个结实的怀抱。
温情没有持续多久,当彭媛媛提议回学校时赵鹏宇却态度坚决的反对。
“我不回去,我不想读书,我要打工挣钱。”
彭媛媛刚酝酿好的情绪又窜上心头“你这孩子,你才多大,不好好读书打什么工?”
“反正我不回去,我不小了,能打工。”赵鹏宇态度坚决。
两人僵持不下,倒是角落里一直没有说话的曹雁禾开了口“要不今天让他在我这住下吧!”
众人纷纷将目光移向他,曹雁禾倒是不为所动,双手交叉环抱胸前,人也跟二大爷一样靠着墙边看好戏,直到众人好话歹话都说完他才讪讪开口。
赵鹏宇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身体倒是比脑子先快一步躲在曹雁禾身后,紧紧拽住他的衣角
“我不回去,我今天就跟着这个哥哥睡。”
其实肖玉词是赞同曹雁禾的决定的,一昧的强求可能会适得其反,你得让他自己去体验一番,自己悟的和旁人所说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那天夜里肖玉词三人踩着稀泥的雨水回到学校,彭媛媛最终还是没有带走赵鹏宇,临走时郑重其事的拜托曹雁禾好好看着这小猴,不要再让他撒撂子乱跑。
雨水冲洗过的路灯更是明亮,将三人的影子无限拉长。
“没想到肖老师认识曹哥啊!”谢竟南问肖玉词。
“也不算认识,见过几次。”
“曹哥这人一般不爱搭理人,能和他聊上几句话已经很厉害了。”
肖玉词笑了笑,嘴角弯成月牙“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肖玉词一度怀疑谢竟南对曹雁禾有什么滤镜,说到他时两眼都闪着光,一副”他是我的神”的模样。
树叶上的露水啪嗒落下,掉入肖玉词的发缝,一片冰凉,他抬手揉了揉头发,将水珠擦抹干净。
谢竟南挠了挠头“反正我觉得曹哥这人挺好的,就是不好说话。”
肖玉词接触过几次,曹雁禾这个人确实不太好说话,但是也没到和他说上话就能称之为厉害的程度,他这个人沉稳,做事不徐不疾,进退有度,是个实打实的达理之人,和他说话甚至不需要过渡解释,他就能明白你想表达的。
肖玉词曾在店里问曹雁禾如何得知赵鹏宇在车站。
曹雁禾擦头发的动作突然停顿,转头看着肖玉词回了句“...感觉。”
第04章
隔天,刚下早课肖玉词便收到好友齐德林的短信轰炸,一条接一条,足足叮叮叮响了好几声才停下。
—妈的,霍思煜这王八蛋在圈子里到处造你的谣。
—从来没有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他姥姥擦的粉可能还没有他脸皮厚。
—这王八蛋,颠倒黑白,张口就胡诌,说什么你赖着他缠着他,图他啥呀?要钱没钱,除了一张脸还看的过去,工作还是看你的关系硬给他塞进去的,你说他凭啥怎么自信?
—等哪天遇见他我非得叫人把他摁着打。
—你爹也真够狠的,眼也不眨一下就把你丢到几百多公里的小乡镇,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都不反抗,直接收拾行李麻溜的滚了。
反抗?怎么反抗?
按照肖克这倔驴的脾气,说一是一,没有例外,何必又再去他眼跟前犯贱,哭央央的去演一场戏,也依旧改变不了肖克的想法。
肖玉词回了句“随便他咋折腾吧!”
要说霍思煜这人,长得很斯文,西装革履配上一副眼镜,怎么看都是衣冠楚楚人模人样,至少肖玉词第一次见的时候的确觉得他这人不错。
含笑眉目,声音温柔,做起事情来也是周滑圆润,那能想到还真真是衣冠禽兽,表面瑕玉,内里草包。说话是说得天花乱坠,合着读了十几年圣贤书全都用来如何应付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偏偏肖玉词傻啦吧唧的就相信他的话,现在遭受的一切也都是他活该!
不一会,乔德林又发来信息—这你都能忍?
不能忍还能怎么办?连夜坐车赶回临安给他一拳?
肖玉词又滴滴咚咚打上字发送过去“小不忍则乱大谋。”
得!这下活脱脱苦逼爱情剧变成攻城计。
乔德林是肖玉词多年好友,两人相识可谓也是不打不相识。
初中时肖克对肖玉词的要求很严格,补这补哪一大堆,一来是希望肖玉词考上临安一中,二来也是为了面子。肖玉词的成绩并不差,在学校也能排上前十名,上一中完全绰绰有余,偏生肖克觉得肖玉词没考上第一名就是他太懈怠,慵懒。转而替他报了一大推补习班,数学、英语、化学物理通通都挨个上了个遍。
与乔德林认识便是在同一个补习班,补的是英语。
要说肖玉词是老师都挣着宠爱的好学生,那乔德林就是班级的耗子屎,老师头疼的叛逆少年,惹是生非无所不及,一张嘴在课堂上叽叽呱呱能说上一整天,不是找同桌就是找前桌,说累了就扒在课桌上睡大觉,简直就是个硬茬!
补课的是个女老师,整天要说上乔德林几回,回回说不听,打电话了几次电话叫家长领人回去,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没有领回去过。
和乔德林正式硬碰硬那天是英语随堂测试,肖玉词在家和肖克吵了几句,来晚了几分钟,平时坐的位置上坐了一个短发女生,他只能另寻其他位置,唯一空着的位置只有乔德林的前座,肖玉词抱着书包硬着头皮往上面一坐,注定一节课没个安生。
乔德林这人有个毛病,坐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翘着二郎腿;不停的抖半天,半节课过去还是没个停下来的预兆,肖玉词内心拱着一团火,本就没气出,这下偏偏遇见一个。他刷的一下站起来,笔杆子往他脚下一扔,气得双眼翻白,直盯着乔德林。
“傻逼,有毛病?”
乔德林被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跳,等反应过来是在骂自己时愣起拳头就往肖玉词脸上招呼,两人扭打起来,桌椅试卷更是满地散了一圈。
后来乔德林问肖玉词为什么突然骂他一句,肖玉词瞪他一眼“你抖了我半节课,你说我为什么骂你?”
乔德林直呼冤枉,他丝毫不知道这回事!肖玉词才知道乔德林抖腿完全是出于习惯。
“那我抖腿,你提醒一下就好了,为啥一上来就骂我一句?”乔德林叉腰愤愤的问道。
行吧!看来乔德林不仅习惯不好;眼神也不太行,天知道是瞪了他多少眼。
在回宿舍的路上肖玉词遇见了郑辉,微风细卷树影沙沙,他站在树阴下,阳光落入他的身子,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隐隐透着光亮。
“郑老师?”肖玉词上前打了个招呼。
郑辉背对着他,手指夹着烟,双眸放空不知在想什么?肖玉词这一开口倒是吓他一跳,思绪立马回神。
“啊?是肖老师啊!”他抽出一支烟递给肖玉词“来一支?”
肖玉词摆手拒绝“我不会。”
郑辉笑了笑将烟盒重新塞进裤包里“不会挺好的,这玩意儿抽多了上瘾,等想戒的时候发现戒不掉了,得靠它续命。”
初中那会,乔德林偷了一支他老子的利群,两人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在学校附近的小公园你一口我一口,吞云吐雾,乔德林告诉他,这东西得吸进去再吐出来才够滋味,肖玉词狠狠吸上一大口,还没有享受到滋味,倒是呛了口烟雾,咳得眼泪花子直冒。
狗逼乔德林,都是骗人的!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碰烟了。
“怎么样?还能适应吧?”郑辉吸上一口烟,倾吐出一圈烟雾。
“...不太能适应。”肖玉词说得诚恳。
一下从云端跌落谷底,确实不容易接受。
郑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正常,这儿可比不上城里,吃行住食确实差了些。”
扬昌这边喜好偏辣,口味也偏重,任何一个吃食上都放了辣椒,青椒、红椒、小米辣各种辣椒层出不迭,但凡是凉拌菜都会泼上一层厚厚的辣椒油,吃了几天肖玉词嘴角起了脓包,足足疼了几天才好全。
“我看你的简历上带过临安的初中课,你觉得这帮学生和城里的比,差了多少?”
肖玉词抿了抿唇,张口说道:“...比我想象中差很多,基础不牢,学起来费劲。”
其实郑辉一早也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他偏不信邪的多嘴问一句,他就是想知道扬昌的教育到底落后到什么地步?结果也和他想到差别无二,扬昌很落后,不管是教育还是经济方面,都比其他地区差上一节。
扬昌抱山而建,最早定居的老祖宗就是看中它的地势,里面出不去外面打不进来,确实躲避了很多战争讨伐,可是这也导致了现在的扬昌交通不便,经济不发达。
郑辉眼眸光徐暗淡,闷闷的吸上一口烟,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环绕在他脸旁,直到被风吹散整张脸才逐渐清晰可见,微蹙的眉,拧巴的抬头纹,他的发髻间怅然露出斑白的细细发丝,想来也才四十来岁,鬓间以然白发覆满头。
叮铃的响铃混杂着人潮的喧闹,响彻四周。
郑辉狠狠猛吸一口又吐出烟圈,还剩半截烟杆子,往那黄土地上一扔;抬脚轻轻一撵便灭了这半截烟火子。
“我得上课去了,下次再好好细聊。”
常萍不喜芹菜,偏偏曹雁禾每次都给她带芹菜搭配各种玩意。
今天曹雁禾又往她眼跟前放上一盒芹菜炖排骨。
她将保温盒轻轻往一边推,撇下嘴“都说了我不爱吃这个,你别老是带。”
“炖了汤,你喝几口。”曹雁禾拧开盖子,往白色瓷碗里舀了两勺,他特地抹开表面的浮油,喝起来不会感到油腻。
常萍凑上前闻了闻,眉头一皱,又将汤汁推远“炖了汤还是有味,我不喝。”
曹雁禾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吃芹菜可以降血压,三天两头变着花样给常萍做芹菜,常萍本就不喜欢吃芹菜,如今更是恨上加恨,厌烦得很。
“不喝也行”曹雁禾假意将保温盒盖拧上,故作离开“周末我可能没时间陪你去卉南了。”
“得得得,我喝还不行?还学会威胁人了。”
常萍脚步蹒跚,踉跄着去抢过曹雁禾手里的芹菜排骨汤。
“我不这样说你会喝吗?”
曹雁禾就是装装样子,没敢正经的闹她。常萍腿脚不好,前几年出了意外,腿脚伤了骨头如今走路都不利索,一到换季更甚,有时更是疼得汗流浃背,加上她年纪大了血压又高,不得不作为头号人物备至关怀。
“那孩子咋跟你在一起勒?”
宿舍楼值班室的窗户正好朝门口开,透过窗户刚好瞧见赵鹏宇站在树阴之下,瘦得单薄,挎着书包对着院外树皮扣扣摸摸,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常萍知道这个孩子,昨天晚上查房发现少了一个,打电话叫了班主任,好像后来四处去寻人来着,常萍腿脚不便有心也无力,也不知道今天为何同曹雁禾一起出现?
“昨天晚上捡的,带过来交给老师。”
常萍笑了笑多瞧了几眼外头干干瘦瘦的小孩“什么捡不捡的,人家是人又不是猴。”
“瞧着可不就像猴?”干巴焉瘦的。
“呸呸呸,张嘴乱说”常萍瞪了眼曹雁禾“外头太阳挺大的,你别让人家孩子等急了,要做啥事赶紧去做,别在我这碍手碍脚。”
常萍推搡着开始赶人。
“那你记得喝完汤,我下午过来检查,不要让我发现你又偷偷倒掉了。”
常萍撇了撇嘴“我是这种人吗?”
“又不是第一次了。”
上回曹雁禾给她带的芹菜炒肉,带回去的饭盒倒是干干净净的,第二天在她值班室的垃圾桶里看见英勇牺牲的芹菜杆。
后面几次倒是曹雁禾看着她吃完才敢放心离开。
常萍闷头喝了一口排骨汤,味道挺清淡的,倒是能接受。
“放心,我一定喝完。”
曹雁禾叫了声树下的小猴,他眼神四处瞟了瞟,瞧见曹雁禾出来,低头抠了抠手指不情不愿走到曹雁禾身边。
“..我..能不回去上课吗?”细嗡嗡的声音,像蚊子在耳边飞来飞去一般。
“我答应了你的老师,要把你安安全全送到她身边。”
赵鹏宇一听,焉巴巴的垂下头。
曹雁禾到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碰见彭媛媛,她扎着马尾,蓝色上衣搭配黑色短裤,刚好是上课时间,彭媛媛正准备去上课,出门便撞见曹雁禾带着赵鹏宇。
彭媛媛知道曹雁禾这号人,常听谢竟南提起,由于昨天太慌乱都没真正瞧见人到底什么样?今天一瞧,确实长得挺好看,个高腿长,就是黑了些,处事沉稳,的确和一般二十来岁的小伙不一样。
曹雁禾将人送到就走,短暂客套了几句,两人也就见过两次,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聊,加上彭媛媛着急赶去上课,一只手拎着赵鹏宇,一只手抱着书本,硬生生将人捉去上课。
曹雁禾隔得老远就看见张晓伟弓着腰在摩托车的反光镜里反复的照,搔首弄姿的摆弄他新剪的头发,都是短发,看不出和之前的发型有什么区别?
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修了毛边,看起来干净利落了不少。
张晓伟瞧见门口出来的曹雁禾,立马笑嘻嘻主动凑上来“曹哥,你看我这发型,是不是帅了不少?”眯眼笑着撩拨一下头发,尽数散发魅力。
曹雁禾往他脑门一弹,试作警告“这里是学校,不要把你那流氓劲带到这儿,教坏了学生。”
“哥,你可真真冤枉我了,我可是好公民,怎么可能会教坏祖国的花朵。”
张晓伟捂头哭诉,指缝间晃眼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单薄清瘦,白色衬衫挽了好大截袖口,露出手肘以下细长的胳膊,手里拿着一本红色的书本,隐隐看见什么法治。
“唉?哥你看那是不是在街上遇见的那个小帅哥?原来他在这教书啊!还是个知识份子。”
曹雁禾顺着视线看过去,还真是肖玉词。
阳光撒落在他身上,他儒雅,清新,干净,与这污泥浊水的喧嚣尘土格格不入。
张晓伟正欲张口叫人,反被曹雁禾捂住嘴巴拖着上车“走了,你活干完了吗?”
“唔...唔..”张晓伟费力扒开曹雁禾的手掌“不是哥,我今天休息。”
“那你还不赶紧回家?”
“明明是你叫我过来接你,现在又叫我回去,哥,你太善变......”
曹雁禾踩动板机,嗡嗡卷起一阵尘土,悉数的话也被卷进啸尘里。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暴雨。
一下午都及其闷热,肖玉词站在讲台上,右手撵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串化学公式,白色粉末到处散漫,指尖也沾染了些粉灰。
他将方程配平,又耐心的讲解一遍,轮下几遍之后学生终于能学懂他才接着讲下一个知识点。
讲课最忌讳模糊,相当于没懂,就算私下再将知识点复习一遍,还是没有上课学会吃得透,所以遇上重要的知识点肖玉词会一遍又一遍讲解,目的就是让学生吃透知识点。
空气烦闷燥热,扬昌的天空一片乌云,将早上的太阳遮得不见亮,瞧这样子该是有一场暴雨来袭。
肖玉词将课本合上,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随机布置了几道题目,让学生们做课堂练习。
屋外狂风悄然来袭,呜呜呜的狂吹咔滋咔滋的拍打着教室的窗户,像是奋力挣脱的野兽,撕扯挣扎将人碾碎。
肖玉词赶紧叫窗边的同学关上窗户,尽管如此,呜呜呜的声音依旧络绎不绝,从窗户的缝隙中撕吼狂叫。狂风声夹杂着砰砰砰的敲门声,起初肖玉词以为是听错了,没过一会,又一次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彭媛媛站在门口,风将她的头发卷起,四处狂乱的飞扬。
“肖老师,要下暴雨了,我正要回去收衣服哩,你有没有要收的东西?我一起给你收回去。”风声很大,彭媛媛扯着嗓子大声说道。
“我屋外没有东西。”
彭媛媛捋了捋风吹乱的头发“行嘛!那我回去收衣服了....”
说完转身就走,风将她的声音吞没,剩下呼呼的叫唤。直到她身影慢慢走远消失在转角的楼梯,肖玉词才合上教室的门。
闪电与暴雨同时来临,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狂风来的更甚,将落下的雨水卷进屋外的走廊,像条水沟,满满当当的一摊污水。
外头天气如此,教室内更是乱做一锅粥,嗡嗡嗡的吵成一片,交头接耳。肖玉词将书本卷曲成一团,啪啪啪的拍打黑板,引得无数目光向他看,他面目含笑清清嗓子说道“作业下课之前要交哦!”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埋头奋笔疾书。
直至下课铃声响起,这场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趋势,倒是越下越猛。
外面风雨极大,肖玉词被困教室,左右是出不去,索性坐在椅子上批改刚交上来的课堂作业,底下学生也跟着紧绷情绪,生怕下一秒就叫到自己的名字。
肖玉词轻撵纸张,笔珠滚动在本子上勾勾画画,接着又换下一本,反复如此。好在错误不多,批改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雷雨很大,足以盖过一切细小的声音,突如其来“嘭咚”一声,震得耳朵轰鸣,肖玉词心嘭嘭一颤,圆珠笔喀喇一声划破纸张,拉出一条长长的红勾。
教室一片哗然,伸着脑袋四处寻找声音来源。
是出了什么事吗?
肖玉词放下手中的笔,走两步到门边准备拉开门瞧一瞧,刚拉开一道口子,哗哗的强风直往里屋内灌,夹杂着细密的雨水,扑面而来。
狂风咪眼,还未看清屋外情形,先是几声惊呼接着又是密密麻麻的躁动。
“是出了什么事?”
隔壁的女老师也是同样动作,听到声音朝门口望,却没有看见任何异常。
肖玉词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楼上的排水系统非常的差,半天漏不完走廊上的污水,轻轻一踩便是一道深坑,污水沁透白色的鞋子,走起路来都是噗呲噗呲的,像是压了称坨,迈不开腿。
肖玉词想再望前看一眼,滴落在阳台上的雨滴任风狂吹,四处乱散,叫人靠不得近。
却在此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叫喊“教师宿舍的活动板房被倒下来的树压垮了。”糟了!
肖玉词的心一下被提起,顾不得雨水沁湿鞋子,转头冲进大雨里。
十几分钟前彭媛媛刚回的宿舍,转眼就出了事,也不知是倒下来压在何处?是否还有其他老师在宿舍?
肖玉词一路小跑,上坡路的水流更大更急,雨水湿透半截裤腿,湿漉漉的越走越承重,还没上完斜坡脚已经开始发软。
一路上来路过学生宿舍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这不是曹雁禾吗?他怎么在这?
“曹雁禾?”肖玉词朝背影叫了一声。
前面的身影闻声转头,肖玉词已经全身湿透,衣服裤子皱巴巴的贴紧皮肤,像只掉落水沟的小狗,看起来可怜兮兮。
曹雁禾张了张嘴正打算开口,宿舍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跛脚的妇人,踉跄着一瘸一拐终于追上了人。
“雨这么大哩,你咋不晓得带把伞?”
她欲上前递伞,却被曹雁禾制止“不要了,你快回去,莫淋到雨。”
早就已经淋湿透,也没多大用处了。
“那好吧!你快去看看是咋回事?有没有人受伤?”
曹雁禾点点头“行勒,你快回去,一会腿又痛咯!”
“你莫逞强哦!”
曹雁禾点点头,挥手让她回去。转头又上下打量一遍肖玉词“你怎么跑上来了?”
“彭老师还在宿舍呢!我上来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雨水打湿他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挡住了视线,肖玉词伸手随意一抓,露出圆润的额头。
得!反正大家都是落汤鸡了,去多去少都无所谓了。
风雨渐小,却依旧淅沥沥,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等两人好不容易到达宿舍时,门口已经站了许多人。
山头时间长,有些树木已经逢枯,在扬昌中学还没有建立时,这里除了荒山就是为数不多的高大树木,很多绿植都是建了学校之后慢慢栽种起来的,今儿狂风暴雨一来,枯木的老树哪能承受得住,往半腰处折了一段,好巧不巧就往活动板房这边倒,直直往中间压跨了房顶,全数塌陷。
肖玉词左右看了一圈,在旁边的角落里一眼就看见了谢竟南,他怀里搂着彭媛媛,轻轻用手拍肩安抚她,怀里的人却苍白得颤抖,着实吓得不轻。
好在人没有受伤,只是遭了惊吓,等后面人反映过来哭央央的可惜了她那些花花草草,悉数压成了碎枝沫叶
“张老师,张老师还在里面。”
几个带头的男老师在四周搜寻,此时突然人群中一道男声响起,众人迎着声源望去,是个年轻的男老师,肖玉词认得,这人叫葛万,教初一和初二的数学。
葛万在废墟中手指着倒塌的屋檐“快过来帮忙,张老师在这里。”
肖玉词刚迈开腿却被曹雁禾伸手拦下“我去吧!你就在这不要过去了。”
“不行”肖玉词推开他的手“我也要去帮忙。”刚说完话人就不顾阻拦朝着倒塌的废墟中走去。
曹雁禾无奈,随他吧!只不过是怕他这细皮嫩肉干完重活明天指定胳膊酸疼,连写粉笔字都写不了,多数时候曹雁禾是会耐心劝导的,只是一时看他如此倔强,竟有些玩味的意思,也得让他吃吃苦才能长记性。
暴雨已经停歇,嘀嗒的水珠顺着树叶滑落入污浊的泥水中,人往密集吭哧一声踩入其中,连带着脏泥粘染鞋底。
等众人挪开板子发现她时正可怜兮兮的蜷缩在小小一处角落,动弹不得,直到看见人眼泪哗的一声爆发出来。
幸好只是扭伤了腿,大树压下的位置离张老师的房间有些距离,并没有其他的伤,可能是事发突然跑得太急扭了脚。
肖玉词合力挪了几块板子,手掌上都是稀泥,浑身上下没一块干净的,衣服连带着裤子上都是一层泥,又润又脏。
毛至强赶到学校时人已走了一大半,葛万开着车将张老师送去了医院,现场只剩寥寥数人。彭媛媛在琳琳琅满目的残骸里试图寻找她的花花草草,寻找一圈下来仍然无果,全身上下搞得都是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