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框的玻璃碎了一地,裂痕突兀地爬在大合照上,甚至找不到可以下手捡照片的地方。金朝浑浑噩噩地想要去拿扫帚和畚斗,可猛地站起身后却一阵脑晕,靠着墙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搞什么这是搞什么?饶是金朝平日里再淡定,此刻也无法心平气和地直面这个秘密。沈泱不是沈沧和沈泓的亲兄弟,沈满棠就是再怎么遗传都遗传不到沈家旁支的子嗣身上。
金朝心里第一反应就是给傅君佩打上了“红颜祸水”的标签,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于是干脆一窝端,斥骂这四个人道:“没一个好东西”。
他将地上的玻璃渣扫了个干净,扫完后还趴在地上用手摸了一圈地面,确保没有遗留的碎玻璃后才放下心来。
至于这两张照片,金朝只能暂且将它们塞进沈满棠乱糟糟的抽屉里,还特意将沈满棠与沈沧、傅君佩的那张合影放在了上面。
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天天看的这张三口之家的合照,有一日竟会变得这么可笑。父慈母爱子孝的幻象好像随着刚刚那块玻璃一起碎了。
“金元宝,你磨蹭什么呢?还上不上学了?玩的时候积极,上学就蔫巴了吗?”沈满棠抱着双臂站在门口,嚣张地拿金朝平日里的话回呛他。
金朝合上抽屉,背起两个书包,心不在焉地揽过沈满棠的背:“走吧。”
“你怎么了啊?是生气了吗?”沈满棠的气焰顿时熄灭了,“我就故意说你两句嘛,又不是真的嫌你动作慢,你平常还天天这么教训我呢,我都不生气。”
“没。”金朝突然停下脚步,细细打量起沈满棠的脸。沈满棠此刻的脸上写满了不安,怯生生的模样乍一看简直像极了沈泱。
沈满棠近些年里可谓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因而鲜少露出这般神情。或许是因为自己总是忘了沈满棠还是个孩子,老是不知轻重地教训他,所以才会对这副神态格外熟悉。哪怕他的眉眼再像傅君佩,也挡不住他那遗传了亲生父亲神韵的眼神。
“你干嘛这么盯着我呀,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沈满棠轻轻地扯住金朝的衣摆,更害怕了,“你别不理我啊。”
金朝突然上手,捧住沈满棠的双颊用力揉搓道:“没说你做错了,别老胡思乱想。我才发现,你怎么总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我会吃了你似的。”
“哪种眼神?”沈满棠的眼中又多漫溢出一分担忧来,随即又迅速眨了眨眼,想要把金朝不喜欢的眼神切换掉。
“害怕的眼神。”金朝给这份怯懦的神韵下定义道,“是不是因为我总是对你说教,态度也很差,所以你才怕我生气?”
没想到沈满棠坚决地摇了摇头,并且清晰地剖析了自己的“病状”。
“我不怕你生气,你生气的时候一点都不凶,不像二叔,板起脸来可吓人了。”沈满棠模仿了下沈沧甩脸时的样子,把金朝也给逗笑了。
“我就是怕你觉得我又不听话又烦人,写功课也不认真,脑子还笨,就不喜欢我了。”沈满棠故作释然地笑笑,“你来之前没人管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所以姆妈和二叔都不喜欢我,我知道的。”
“可你来了之后,大家好像终于开始喜欢我了。”沈满棠上前一步,把头埋到金朝颈侧,由衷道,“元宝,有你在真好。”
这还是沈满棠第一次听到金朝在他面前哭。至于为什么只是听到?沈满棠叹气,那是因为金朝在用蛮力箍着他的脑袋不准他抬头。
“别动。”金朝强行制止了沈满棠想要掰过他的脸查看眼泪的动作,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缓和语气找补道,“宝宝乖,让我抱一会儿吧。”
突然被这么温柔地对待,沈满棠还怪不习惯的。他努力适应了下这陌生而尴尬的氛围,最后却还是管不住自己这张破嘴,不解风情道:“那你别把鼻涕擦我肩上哦。”
作者有话说第 31 章曹锦和送小满的礼物里夹杂的相片设定有所改动,以沈家全家福版本为准。
今天还是只有一点点,写不动了,诚邀金朝这个事业脑来替我上班orz
第60章 拜师
去学校的路上,沈满棠也不敢肆意地躺在金朝大腿上了,他小心翼翼地挨着金朝,见金朝没有反应,才把头慢慢枕在了他的肩上。
“小少爷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胡叔还等着听你昨晚梦见什么了呢。”胡叔虽然忘性大,但说起话来却十分有趣,平日上学路上总是和沈满棠谈天说地,就是到了校门口了都停不下来。沈满棠最缺人陪他说幼稚的废话,胡叔来了后就连金朝都解放了不少。
“昨晚……”沈满棠兴致缺缺地回忆了一下,“昨晚梦见今天元宝生辰,我们一起吃了一个好大好大的蛋糕。”
“唉哟,我都不知道今天是元宝生辰。真好,又长大一岁了,恭喜恭喜啊。”胡叔看了一眼后视镜,对后座的金朝露出了一个祝贺的笑容。
可沈满棠却开心不起来。他太蠢了,一大早就把元宝的生日搞砸了,不仅笑他尿床,还嫌弃他动作慢,把人家都气哭了。他可真该死啊。
沈满棠把头埋进金朝的颈窝里,难过又依恋地蹭了蹭。
金朝拍拍沈满棠的头,又对胡叔说道:“谢谢胡叔。今天下午您就别来接我们了,我要带小少爷去趟画社,晚点我们自己乘黄包车回去。”
胡叔连连应道:“诶诶好嘞,路上小心着点啊,早点回家。”
“好,您放心。”金朝说完就闭上眼,也把头靠在了沈满棠头上。今天一早闹出了这么多事,弄得他此刻还没上学就已经有些疲乏了。特别是昨晚那场媚俗的梦,估计是搅得他的大脑和身体兴奋了一夜,才会让他此刻身心俱疲。
沈满棠愧疚了一整天,到了放学时仍旧闷闷不乐的。他拽拽金朝的袖口,提议道:“元宝,我们别去画画了吧。今天是你生辰呢,我给你买个大蛋糕,我们回家庆祝吧,好不好?”
“想吃蛋糕了?”金朝又没连上沈满棠的脑回路,“想吃我周日再给你做好不好?今天我们先去把先生那边定下来,以后就都跟着他学画了。”
“我不是想吃蛋糕,我就是想帮你过个生日嘛。”沈满棠拿头顶了顶金朝,“哪有人连生日都不过的。”
金朝腹诽,今年这些命中注定会发生的破事要是没处理好,你以后也没人帮你庆贺过生日了。
“等拜完师再说吧,蛋糕店还开着的话就去买一个。”金朝不甚在意,并且还是没懂沈满棠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只知道取笑他,“馋猫。”
沈满棠百口莫辩,因为他确实也很想吃蛋糕。沈家所有人过生辰都会专门为了他而买一个蛋糕来,就为了让他过一把唱祝寿歌、吹蜡烛的瘾。他急躁地跺跺脚,心想,等晚上了要让元宝自己吹蜡烛,自己可不能再代劳了,不然金朝以后还要误会自己给他过生辰的诚心。
金朝挥手,唤来了一辆路口匆匆跑过的黄包车。等离近了他才认出这是程家帮的阿虎。
碍于沈满棠在,他并没有和阿虎打招呼,阿虎也明白金朝不方便透露自己和程家帮的关系,便只是热情地招呼道:“来吧两位小弟,要去哪啊?”
“土山湾画馆,辛苦哥了。”金朝先坐上了车,再伸出手将沈满棠拉了上来。
“客气了啊。”阿虎笑着,爽朗地回应道。
最初金朝进帮派时他还格外不爽,处处刁难,动不动就要趁程大器不在,联合兄弟们对金朝挥拳警告一番。要不是金朝来了,就凭他哥对程大器的恩情,他在程家帮就可以无法无天地横着走。
再者言,金朝这浑小子进帮派后什么也不干,地也不拖,车也不拉,只是偶尔来程大器办公室与他说几句话就走。就连说话时润口的茶水都得他阿虎来倒。山霸王阿虎何时受过这种气,自然是跟金朝各种不对付。
但或许缘分就是这样,要不是程大器为了搓磨他的性子每次都点名要他给金朝泡茶,他也听不到金朝与程大器之间的秘密。
“我与陶老板商量了一下,打算今年把工厂改组成股份有限公司,名字也还是叫福臻。陶老板当总经理,我和在工厂时一样,依旧用假名挂职。至于程老板您还愿不愿意继续入伙,还得看您的意思。”
阿虎听得眼睛子都要掉出来了。这还是那个他挥挥拳就能打趴下的小孩吗?他现在被勒令禁止在外头坑蒙拐骗、敲诈商贩了,他不得不听从程大器的话,却也因此断了一大笔收入。若是以后只能老老实实拉车了,那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就连他相好都不乐意了,和他断了联系。
没想到害他丢了钱的金朝自己却这么能挣钱。阿虎心里愈发怀疑金朝是个不会长个的侏儒了,否则一小孩哪来这么大本事,连大器哥都愿意与他平起平坐地谈生意。
他自此放下对金朝的敌意,极尽谄媚地对待这小子,不求吃肉,只求跟在他们后头有点肉汤尝尝。要不说不打不相识呢,当初那么一惹事,虽然断了他一时的收入,却也让他的人生走上了正途。时至今日他是真的对金朝心悦诚服了,就连帮里人调侃他现在成了金朝小弟时他都不生气。
能带他赚钱的,不就是他大哥吗?
阿虎拉着两个小子,脚下生风似的跑得飞快,本来要一刻钟时间的路程硬是让他不到十分钟就跑到了。
“慢走啊小弟,”阿虎对金朝扬扬下巴,又伸手想要扶沈满棠下车,“小朋友也慢慢下啊。”
谁知这看着粉雕玉琢的漂亮小人儿一点也不给他情面,惊慌地从他手边闪开,从车上跳下扑进了金朝怀里。
金朝踉跄地后退几步,稳住他和沈满棠的身子,又对阿虎点头笑道,“哥你慢走。”
沈满棠跟着金朝走了两步后脑子才清醒过来,突然意识到什么,叫道:“元宝,你刚刚是不是又没给钱?”他急得转头看去,阿虎却早就消失在了巷子拐角,连喊都喊不回来了。
金朝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匆忙间忘了在沈满棠面前演一演了。他只能用拳头抵住嘴,清清嗓严肃道:“是我忘了,下次再见着那位大哥再给他吧。”
说完他生怕沈满棠脑筋转过弯来,便忙扯着沈满棠快步进了画馆去见顾怀绅。
“小满,这是顾老,是你以后的师傅。来,你给师傅行个礼,以后就在这学画画了。”金朝把手覆在沈满棠背上,示意他作揖。
没想到沈满棠会错了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把顾怀绅吓了一跳。
“爷爷好。”沈满棠叫的别提多亲热了,还哐哐磕了两个响头。
“诶诶,怎么回事这小孩,谁让你跪了?”顾怀绅挥着拐杖,指使金朝把沈满棠扶起来,“在我这没那么多规矩。你别因为我一把年纪了就把我当那些迂腐之辈,我可受不起这么大的礼。”
金朝赶忙拉起沈满棠,还帮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并小声提醒道:“鞠个躬就行了。”
沈满棠呆呆地“哦哦”了两声,又恭敬地鞠躬作揖道:“爷爷好,请你收下我吧,我会认真学画画的。”
“行了,进来吧,以后你就坐这了。”顾怀绅指了指身旁的一个画架,吩咐道,“既然来了就画张图来让我看看吧,随你想画什么,就是得画快些,别耽误了我晚上吃饭。”
沈满棠愣愣地坐了下来,却也想不到要画些什么。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会,终于瞄到了站在一旁等他的金朝。
就画元宝了。他灵光一闪,甚至不用对照着金朝的脸就能直接开始作画了。这可是他画了了整整一个月的脸,简直比他照镜子看自己的脸还要熟悉。
这还是金朝第一次看到沈满棠画他的肖像画的过程,也不知道沈满棠之前都是怎么抽出时间避开他偷偷画完的。时间紧张,沈满棠画得并不细致,再加上还有金朝在旁边盯着,也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越乱就越容易出错,沈满棠咬着唇,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找不回之前画金朝时的顺畅感。
顾老端着杯苦丁茶,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沈满棠身后:“线条画直。”
才五月的天,沈满棠就感觉自己要被画室里闷热的空气给热蒸发了。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滚下来,人中上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水点。
“不急,慢慢画。”金朝拿出手帕,给沈满棠擦了擦脸。
“谁说不急的?我还等着吃饭呢。”顾怀绅响亮地呷了一口茶,不耐烦道,“笔都拿不稳,像什么话?再画不好就给我回去练好基本功再来。”
顾怀绅重重地搁下茶杯,心急地“啧”了一声,干脆握住沈满棠的右手给他示范手腕的力道。谁知这小孩就像是凳子上有针似的,突然就弹了起来,一把将他的手连同铅笔一起甩了出去。
沈满棠浑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顾老刚刚那么伏身在他背上笼罩住他的感觉,像极了很久以前Louis对他做的那些事。属于成年男性的苍穹有力的大手接触他肌肤的那一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反抗。要不是他个头小,力气也算不上大,顾老这把年纪可能都扛不住他这么一扑腾。
“没事没事,小满不怕啊,我在呢。”金朝当即将沈满棠拥入怀中,不停地轻抚着他的脊梁,一遍遍地喊着,“乖啊,小满乖。”
等沈满棠终于抖得不那么厉害了时,金朝才腾出间隙来向顾怀绅道歉:“对不起顾老,我弟弟他胆小,不敢和人接触,刚刚冒犯到您了,您没事吧?”
顾怀绅端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灌了一口,才感觉自己找回了刚刚被撞跑的三魂六魄。“搞什么呢?坐下接着画。”他吹胡子瞪眼地看着沈满棠,严词命令道。
沈满棠惊魂未定,自是被吓得不敢再坐下来了。可顾老这么铁青着脸看着他,也让他不敢不从。
金朝附耳同他说道:“别怕,我在旁边看着呢。再说了,你来之前我就和顾老碰过很多面了,他可讨厌小孩了,不会和Louis一样的。”
沈满棠“啊”了一声,十分不解。他当然可以感受到顾怀绅对他俩的不耐烦,只是既然顾老这么讨厌小孩,那他还来这里干嘛,找骂吗?
“来都来了,就把这幅画画完给顾老看吧。画不好也没事,我再给你找别的先生,不用紧张。”金朝揉着沈满棠的头,等到他把发型揉得像一团鸡窝时那颗头才终于有了反应,在他手中轻轻地点了点。
“好了没啊俩兄弟?我晚上还要去桂香楼吃饭的,可没空等你们啊。”顾怀绅敲了敲画板,不留情面地催促道。
沈满棠这才坐会画架前去,只是他的左手却紧紧牵着金朝不敢放。
“多大的人了画个画还要牵你哥的手,不害臊吗?”顾怀绅嘴上说着,却也没有真的制止他们,他可不想再一惹这小祖宗不顺心就被掀翻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娇气的娃娃!
金朝揉搓着沈满棠的指腹,无声地给他鼓励。只有这边牵着手,那边沈满棠才能接受顾怀绅上手给他指导。
“眼珠子别乱瞟,眼睛也别眨,给我看仔细了。”顾怀绅试探着覆上沈满棠的手,看他没反应才带着他改起了画。
“你看你水平不到家,把你哥画成什么样了,眼歪嘴斜的。”顾老嘴上刻薄,其实心里还是满意的,毕竟沈满棠年纪才这么点大,拿他那些可以独当一面的助理的水平来要求小孩子未免太过严苛。
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要不是金朝投他孙子所好,给他送了好几次一颗难求的福臻糖厂的巧克力,他才不会收下这么难带的小孩。就连他的孙子他都是任由其自由生长,毫无开发其绘画天赋的意思,没想到临老了还要带别人家小孩。
“爷爷,我会了。”沈满棠一点就通,终于找回点自信来,就连对顾怀绅都没那么害怕了。
他能明显感觉出,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顾怀绅一定会把他和金朝打包一起扔出门外。但就是这样有些恶劣且十分不屑的态度反倒令他安下心来。或许这主要还是金朝一直在他身边牵着手的缘故。只要有元宝在的地方,他就会很安心。
西洋钟冷酷地敲了六声后,顾怀绅也终于无情地把他们赶了出去。
“好了好了,别画了。你的水平我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这样,我可以收你当徒弟,但你以后每天放学了要来这儿画一个时辰的画,不许旷课。不过到了点了你们就得给我滚蛋,不能耽误我吃饭,听明白了吗?”
沈满棠乖巧地点点头,甜甜地喊道:“知道啦爷爷,我会每天来报道的。”
顾怀绅看着这双圆溜溜的眼睛,又有点说不出重话了。他又看向画架,把沈满棠刚刚极速画完的那张金朝的肖像取了下来,点评道:“你们兄弟俩长得倒不太像,不过父母应该都挺好看的吧?”
沈满棠就乐意被人误会自己和金朝是亲兄弟,他大声地应着:“对啊对啊,所以我俩长得都好看。”
金朝捂住沈满棠的嘴,不好意思地对顾怀绅笑了笑,“顾老,那我们就先走了。今日叨扰您了,明日我再带这小鬼头来。”
说完,他就扯着浑身散发着兴奋劲的沈满棠,和其他也被顾老轰走了的学生一起跑出了画馆。
顾老看着沈满棠欢脱的背影,纳闷地“啧”了一声。这还是金朝嘴里那个胆小、不敢和人接触的弟弟吗?这脸怎么变得比川剧还快?
忙完画馆的事,金朝总算是卸下了心中的一个重担。沈满棠上一世大抵是没被人挖掘出画画的天分,因而才会浑浑噩噩、荒唐度日。现在他把沈满棠交给素来以严厉著称的顾老,也可以稍微放心些了。至少以顾老的脾气,若是他的弟子胆敢不把心思放在作画上,他定是不会绕过他们的。
金朝前不久才从报纸上看到顾怀绅因为殴打不听学的徒弟进了警察署的事,于是当机立断,第二天便提着满满一箱福臻巧克力敲开了土山湾画馆的大门。
沈满棠这家伙,就得被人严加管教,否则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走上老路了。因此金朝虽然有些担心沈满棠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可能会受不住顾老的责骂,甚至因此丧失对绘画的热爱和信心,但他还是狠了狠心,在纠结了几天后咬着牙把沈满棠送了过去。
第61章 抽筋
烛光下,沈满棠捧着脸,看着金朝双手合十对着他选的蛋糕许愿,心里就比已经吃上蛋糕了还甜。
“宝啊,你许什么愿望了?许了这么久。”芦荟爱抚着金朝的寸头,温柔地注视又大了一岁的儿子。
“许愿姆妈和小少爷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金朝睁眼,示意沈满棠和他一同吹蜡烛。
“我不吹我不吹,蜡烛要留给寿星吹的。”沈满棠连连摆手,推辞道。他长大了,也开始知道只有到他自己生日时,他才是那个能吹蜡烛的主角。
金朝没说什么,将蜡烛吹灭了。
“你也给自己许个愿啊,怎么能年年都把愿望留给我们呢?”芦荟心疼道。
“我的愿望也许了的,姆妈放心。”金朝这回倒真没诓芦荟。他确实给自己许了个愿,希望老天保佑他的计划一切顺利,给芦荟和沈满棠挣出条活路来。
他拿起刀,给芦荟先切了一块正常大小的,再给沈满棠切了块两人份的量。
沈满棠两眼放光,握着叉子等着金朝再给他的蛋糕上面添上多多的水果和奶油。
“馋猫,你的。”金朝把托盘放到沈满棠面前,还顺手将手上蹭到的奶油抹到沈满棠鼻尖上。
看上去更像猫了。
还没等沈满棠发话,芦荟就替他出气了。她挖了坨更大的奶油糊在金朝脸上,半开玩笑地教训道:“都十二岁的大小伙子了,还欺负弟弟,快和小少爷道歉。”
沈满棠顶着滑稽的鼻头,一点也没生气,反而对着金朝的脸哈哈大笑:“元宝,你才是小花猫。”
秉着不能浪费他最喜欢的白脱奶油的想法,他跑到金朝身旁,拖着他的下巴直接啃了上去。
芦荟被沈满棠的亲昵举动噎得一时不会说话了,就连平常贯会拿捏沈满棠的金朝都愣在原地手足无措起来。
金朝的整个侧脸都被芦荟糊上了一层奶油,范围从眼角一直蔓延到嘴边。沈满棠就从上到下一路舔了下来,舔到堆积奶油最多的嘴角时还重重地吸吮了一下。
“啵”的一声,就和亲吻一般。
芦荟才醒过神来,赶紧拉来沈满棠给他擦脸:“唉呀呀,脏的呀宝贝,蹭脸上的东西怎么还吃了呢。”
沈满棠砸咂舌,痴笑道:“好甜呀。”
被舔了一脸口水的金朝默默拿出手帕,囫囵地把侧脸抹了个干净。
沈满棠注意到他的动作,忙拉拉芦荟的手,提醒道:“元宝也要擦擦。”
芦荟便也拿过金朝的手帕,把已经干净了的脸又轻轻擦了一遍。
沈满棠这才满意,还干脆一屁股坐到了芦荟和金朝中间,赖着不肯走了。他一手挽着一个,头时而靠靠左边,时而又歪到右边,比他自己过生日时还要高兴,连那么大块蛋糕都顾不上吃了。
因为芦姐姐和元宝都待他最好,所以他也想把芦姐姐的爱多分一点给元宝。这样在爱的循环里,元宝也会再多爱他一点点。
虽然他觉得元宝已经不能更爱他了。沈满棠对此十分有自信。
他倚在金朝肩上,看着少年郎逐渐褪去稚嫩的侧脸,满足地想,他要把他最好的东西都给元宝。而对他而言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他得到过的为数不多的爱。
我一定是爱惨元宝了,否则我这么小气的人,怎么会愿意和另一个人分享芦姐姐的爱呢?
沈满棠看着金朝刚有些冒头的喉结,又好奇又羡慕地凑上前,小幅度地亲了一下。
金朝在这短短半年里窜高不少,沈满棠根据目测,判断两人的身高差距估计又增加了十公分。他在睡前和金朝友好协商道:“你能先别长了吗?等等我,我们一起长高。”
金朝汗颜:“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真不公平。”沈满棠嫉妒地刮弄着金朝的喉结,愤愤道。
沈满棠在“公平”上的其他执念金朝都尽可能地满足了,只是两人本就有着一岁半的年龄差,在长高这件事上总会有个先后次序。
“你闭眼,快点睡觉就能长高了。”金朝拿下沈满棠乱动的手,哄骗道。
沈满棠老实照做。可他刚进入梦乡,就被枕边人不小的动静吵醒了。
“元宝,你怎么了?”沈满棠瞬间清醒,赶忙开灯。
金朝撑着墙,僵硬地弯下腰来抚着一只小腿肚抽气,缓了很久后才出声道:“没事,腿抽筋了。”
“啊?为什么会抽筋啊?很疼吗?”沈满棠小矮个没经验,还以为这就和眼皮抽抽了一样。
“没事,那一阵过去就好了。”金朝躺回床上,科普道,“你以后要长个子了也会这样,要是半夜抽着了就下地站会儿,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