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满棠把被子掀开,撸起金朝的裤管,贴心地给他捏起了小腿肚。靠给沈沧按摩挣零花钱的沈满棠师傅手法地道,按了一会儿便让那块僵硬的肌肉放松了下来。
养小孩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很麻烦,但还是有很多个瞬间会让金朝觉得,还想再对这个小人儿更好一点。
“我已经好了,快躺下睡吧。”金朝冲沈满棠勾勾手,便召唤来一只在他怀里乱拱的小猪。
沈满棠手脚并用地箍住金朝,想想又心有余悸,认为是自己太重了才会压得金朝抽筋,因此悻悻地把腿收了回来。
没想到金朝却得寸进尺把他的手也拿了下来。“别抱着睡了,我以后隔三差五都会抽筋,会吵着你的。”
“吵着就吵着呗。”沈满棠无所谓道,“醒了再睡就是了,我还要给你按摩呢。”
“这么好啊?”金朝勾勾他的下巴。
“哼,反正以后我长高了你也得给我按。”沈满棠伸出手来勾住金朝的小拇指,“叫你长这么快,尝着苦头了吧。”
才强迫完金朝和他定下口头契约,沈满棠就歪着脑袋睡着了,就连勾着的手都忘了松开。
月光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洒了进来,给沈满棠白嫩嫩的脸蛋照出了一种朦胧的透明感,宛若水中月一般,一伸手就会幻灭。金朝久久难以入睡,好像在此刻才意识到,沈满棠终于长大了,又长到了他们上辈子初见时的年岁。
金朝有信心自己养大的沈满棠一定方方面面都更优秀些。长得乖巧可人,性格开朗,成绩优异,还有个小才艺,无论和谁家孩子比都更胜一筹。
可想到那个摇下车窗喝止赵丰年开车撞他,又在他受伤后让赵丰年带药给他的沈满棠,他又觉得心中有愧。不管在前世的最后沈满棠变得有多么的顽劣不堪,起码在初见时,他还是和现在一样,是个又漂亮又心善的小孩。否则他也不会惊鸿一瞥,记了这么多年。
他是最没有资格拿二者做对比的人,这对前世的沈满棠太不公平。
作者有话说
很难像朋友们说的那样写if线,因为前世沈满棠太痛苦了,我觉得金朝无论怎么梦回都无济于事,不如就把这一世当作是前世的if线吧~
第62章 危机
“爸爸,你最近下班怎么这么迟?”沈满棠老神在在地坐在傅君佩的床上,兴师问罪道,“你好久都没回家吃晚饭了。”
“最近银行忙啊。我不加班怎么赚钱养你?”沈沧揪了揪沈满棠赌气的脸蛋,又问道,“我听你姆妈说你最近也很晚才回家啊,还不让胡叔去接你。都去干嘛了?”
“我去画馆学画画了。”沈满棠举手报告道,“先生说我特别有天赋呢。”
沈沧随口一问:“你身上有钱吗?去画馆的报名费交过了?”
“呃……不知道,元宝带我去的,可能他交过了吧,我明天问问他。”沈满棠挠挠头,对钱毫无概念。
这几年曹锦和病了,她那份压岁钱也就断了。而沈沧每年又是很恶劣地拿着丰厚的红包在他眼前晃晃,把他钓得眼馋后就把它塞进了傅君佩手里。这几年他吃的糖,用的画笔可都是金朝自掏腰包买的。
“明天问?”沈沧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时间节点,直接回绝道:“不行,你今晚回去睡。”
“干嘛这样啊,你都好久没来了,一来你就赶我,姆妈都同意了的。”沈满棠在被单上打滚,纠缠道。
那是因为恶人都得我来当。沈沧腹诽,单手捞起沈满棠就往门外扔。
“我走我走我走,别扔我。”沈满棠哇哇直叫,识趣地举手求饶道。
沈沧把他搁在门外,等他双脚落地后便松了手,然后无情地锁上了门。
果然,爸爸还是一直在外挣钱比较好。沈满棠怨念地拍了拍门,气呼呼地走了。
“元宝,我又回来了。”沈满棠将怀里的泰迪熊扔到床上,自己也紧接着扑了上去,“还是你好,二叔小气死了!我决定以后还是得叫他二叔,让他摆正好自己的态度。”
金朝习以为常地用被子包住沈满棠,打了个哈欠:“快睡吧。”
“不知道二叔最近都在忙些什么,连家都不回了,银行不会要倒闭了吧?”沈满棠杞人忧天道。
金朝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又接连打了个哈欠:“没了银行还有我呢,总之饿不着你。赶紧睡吧祖宗。”
沈满棠没能愁思多久就在金朝热乎乎的掌心下有了倦意,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便安心地睡着了。
他不懂沈沧为何这么忙,但与隆燊银行有着不小交集的福臻制糖公司自然知晓。今年隆燊突然客户流失严重,甚至连福臻这种多年稳定的老客户都被一家新成立的银行上门来挖了墙角。凭着交情和义气,陶园昌自然是第一时间通知沈行长,对方似乎过于了解福臻的投融资需求和债务问题了。
沈沧感谢地挂完电话,悠哉地转了转手中的金笔,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惊慌。
赵丰年错愕地看着沈沧过于淡定的反应,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道:“二爷,隆燊不会有事吧?”
沈沧懒洋洋地向后一靠,不动声色道:“慌什么?客源本就是流动的。再说我也早就厌倦和这些小打小闹的公司打交道了。当初说得好听要振兴民族产业、抵制倾销,结果扶持了这么久了也没做出多大名堂来,哪还有什么搞头?汪缘觉早前帮我联系了几家外商,还把方案都做出来了。你拿回去好好看看,没问题的话我们下周前就把他们都约见出来谈谈合作。”
赵丰年颇为震惊地接过厚厚一沓分析报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沈沧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位沈二爷素来精明,这几年里大发善心帮扶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就连在收益最好的福臻身上其实也捞不到多少油水。如今又不再是前几年支持国货的口号喊得最响的时候了,商人重利,也是时候该收手了。
只是沈沧突然甩手不干,也没提前露出风声,害得他撬了半天墙角,却撬来些人家不要的东西。
“好的二爷,我研究一下。”赵丰年心情复杂地捏着这堆外商资料,转瞬间却又踌躇满志起来。资料都交到他手上了,截胡还不是顺便的事吗?
在他刚关上门的那一刻,沈沧的飞镖也紧随其后,“咚”的一声戳在了门后的靶心上。赵丰年被吓得一抖,心都快从嗓子眼中蹦出来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后还有厚厚的门板挡着。
作者有话说
等二叔瓮中捉鳖
第63章 洋行
在沈沧给赵丰年的资料里,有一英国军火商,正有意趁国内内战不断的局面倾销军火。直奉战争这几日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炮火打得越响,赵丰年心里那把算盘就也打得越响。
他现在暗地里操控的是一家规模不大的洋行。洋行门面上打着英商的旗号,其实背地里却是由他经营的,而他不过是花点小钱聘请了一个英国穷小子做门面,就能享有不平等条约下外嗣商人在中国的各种优待。
其中他筹谋最久的,便是军火这块大肥肉。几年前他瞒着曹锦和,将杨经理从隆燊敛来的钱全都转移到了自己名下。这件事就连丁香他都未曾透露。在那个英国傀儡的背后,他将洋行一步步做到如今这个地步,甚至还和一家英属轮船公司合作,买下了自己的货轮。
打着英商的旗号,轮船便能借各类运输生意的由头,肆意运输军火。沈沧的这份资料,恰恰踩在了他的下一步规划上,想想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赵丰年把脚翘在桌子上,一页页地翻着由汪缘觉细心整理的合作名单,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丁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丰年。”她的声音很微弱,像是怕惊扰到赵丰年一般。
“进。”赵丰年敛了笑容,把资料扔进抽屉里。
“你近来怎么总是这么忙啊,”丁香把食盒轻轻搁在桌上,温柔地嗔怪着给他捏起肩膀,“今天我难得从老太太那讨了一日假来,就想回家给你烧点爱吃的菜,结果姆妈说你好几日没回家了,整日睡在银行,身子都要熬坏了。”
“姆妈的话你听一半就行。”赵丰年闭眼享受了片刻按摩,又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查岗也查完了,没事的话早点回沈家吧。凤仙到底是外人,长久看着老太太也容易起疑心。”
丁香不满地轻推了推他的背:“话被你说的怎么这么难听呢?你没空来沈家看我,还不兴我带着饭菜来看你?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赵丰年现在听到丁香的口音脑子便会反射性的嗡嗡响,相安无事相处片刻已是极限,再久他就要赶人了。
“行了,你东西送到了就快回去吧,女人家走夜路不安全。我忙成这样,就连只母蚊子都懒得起身排它,何况是女人?你要疑神疑鬼也挑个合适的时候来,我现在真没空招待你。”
丁香嘴上不服,心里到底还是心疼自家男人。她又给赵丰年揉了揉太阳穴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赵丰年等丁香走后才又从抽屉中拿起资料得意地拍了拍封面。女人现如今对他而言远没有权势重要。等他坐上了沈沧的位置,那就连沈四小姐都不一定能入得了他的眼了。
丁香在回沈家前,还是先回了趟她与赵丰年的小洋房。这栋洋房还是当年成婚前沈沧送给她和赵丰年的。在金钱上,沈沧确实慷慨大方。这栋房子也让赵家父母至今都对丁香是沈沧义妹这一身份深信不疑,对她再挑剔可不至于刻薄了她。
刚进门,管家邱妈就迎了上来,热情地问候道:“太太回来啦。”
丁香点点头,也对她回了个亲切的笑容。也就是在这栋房子里,她才能享受一番主人家的派头,一旦回到沈家,她就还是一个做小伏低的丫鬟。
“太太给先生做饭辛苦得嘞,快坐下歇歇脚吧。”邱妈接过丁香手里的包裹,又摆好丁香刚脱下的鞋,这才又绕回丁香身边,殷勤地给她捶背。
丁香对邱妈的眼力见很是满意,享受了会儿被伺候的滋味后方才开口:“邱妈,你把我刚刚带回来的东西交给我婆婆吧,里头是她在祥云坊定做的旗袍。我马上要回沈家了,就不上去打扰她了。”
嘴上说着不想打扰,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丁香根本就懒得与赵母多话。
这房子还有房里的佣人都是新婚前沈沧配给丁香的,可她才没当了几天女主人,赵家父母便作威作福地搬了进来,对这个家百般挑剔,就连下人都换了个遍。除了邱妈以外,其他通通都换成了赵家在乡下的各路亲朋好友,每日陪赵妈在家里打牌谈天,说得又是乡下的土话,搞得家中鸡犬不宁。
好在还有邱妈这么个暖心的长辈能懂她的苦楚,可见沈沧在给她配佣人时是花了心思的。丁香拍了拍邱妈按在她肩头的手,疲惫地向她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沈沧无语:什么人啊差点把我的眼线都调走了
昨晚还有一章哈别看漏咯
第64章 反省
“我今天厂里有事,不能陪你去画画了。你画完就在那待会儿,别乱跑,等我晚上去接你。”金朝把沈满棠的书包从背上摘下来还给他,又从兜里掏出钱袋塞进他手里。
和顾老还不算很熟的沈满棠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不过他也不想耽误金朝挣钱,只好鼓起勇气自己坐上了黄包车。
“哥,麻烦把我弟弟送到土山湾画馆,再把他交到一位顾老先生手上。”
“行,你放心,我一定亲自把他送到。小弟你不上车?你要去哪我一并把你拉去吧。”这回的车夫是个中年汉子,与金朝之间明显差了好几轮,却还是与他兄弟相称,看着有些滑稽。
沈满棠不疑有他,只觉得金朝比他还自来熟。
“我自己去就好。”金朝婉拒了程家帮车夫的提议,临走前又不放心地从包里掏出几块巧克力塞给沈满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巧克力垫垫,在我回来之前哪都别去,知道吗?”
“知道啦,你快去吧,我又不会被人拐跑。”沈满棠不以为意,仗着自己现在坐得高,顽劣地拍了拍金朝的头。
等看不到沈满棠的身影后,金朝才拉开路边一辆黑车的车门,与车内人依次打了招呼:“陶哥、程哥。”
程大器将烟扔出窗外,调侃道:“你和你弟感情还真好,就乘个黄包车还要执手相望呢。我看他一个人也不害怕啊,反倒是你扯着人家讲个没完。”
金朝抿唇一笑:“我弟在外边没离过人,我怕他瞎跑,到时候找不着人又得哭了。”
“当哥是操心啊。”程大器摇摇头,感慨道,“我对虎子要是有你对你弟一半上心,他前些年也就不会干出那些混账事了。多亏你不计前嫌,肯带他做买卖,这小子才能走上正道。否则我百年之后都没脸去见他哥了。”
金朝垂眼,默默接受了这份名不副实的夸赞。其实他根本没有那般开阔的胸襟去隐忍阿虎,以德报怨这种冤大头的事只有陶园昌爱干。他当初接纳阿虎来福臻做活,不过是给程大器一个顺水人情罢了。
甚至在前世对待陶园昌时,他也不过是尽心回报人家对他的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恩,远不如今生这般情同手足。他儿时从未被金家人善待过,母亲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慰藉,哪怕这份慰藉也不过是由脑海中的一些零碎记忆组成的。
在芦荟死后的时光里,哪怕是如陶园昌这般良善的贵人,都不曾撬开过他的心扉。否则他也不至于在陶园昌宣布隐居,将厂子全权交给他后,便真的与其断了联系。他不是打听过陶园昌的下落,只是到那时他才发现,他对陶园昌知之甚少,甚至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报恩者。
这一世,可能是受沈满棠这个笨蛋的影响,也可能是待在母亲身边的缘故,他开始唾弃起自己一直以来奉行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喊了十年的“陶老板”也终于改口,开始喊“陶哥”了。
“小金?”陶园昌推推金朝,“我们到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喊你两声了都没应。”
程大器接话:“不会是在想班里哪个漂亮小囡吧?不对,你又在想你弟了是不?哎哟我的天,你放宽心吧,他都多大了,瞧你怕的。要不是今日一见,我还当你弟是三岁小孩呢。”
“没想。”金朝懒懒辩解道。他不过是对自己进行了一番透彻的人格分析,然后得出自己前世不是人的结论。
“快下车吧,我等不及看陶哥的‘兵器库’了!”陶园昌口无遮拦,说完才惴惴地看了眼开车的司机。
“没事,都是自己人。”程大器大手一挥,一手揽着陶园昌,一手按着金朝的头,大步流星地进了他那隐蔽在丛林深处的枪械厂中。
金朝摆了摆头以示反抗。他这几年间个头已经窜了不少,和同龄男生相比基本都要高出半个头来,可与程大器那健硕的体格相比,还是像棵弱不禁风的豆芽菜。
“我说小金崽儿,你平日放学没事也可以来车行拉拉车锻炼锻炼,瞧你这小身板,出去可别说是我大力帮的人啊。”程大器又一把扯住金朝的后领,玩似的逗弄着他。
凭借一令之下召集上海滩半数车夫,拿扳手上豪绅家中为老乡讨债的英勇事迹,此时的程大器早已声名鹊起,而“大力帮”这个称号也广为流传,成为老百姓口中的梁山好汉和达官贵人眼中又惧又恨的刺头。
有大力帮在后头挺着,金朝对那即将到来的未知危险也少了几分惶恐,在枪械厂大门打开后,他的心中更是安定许多。
第65章 成大器
这还是金朝和陶园昌第一次在程大器的邀请下参观他的枪械厂。或许是设在山间的缘故,厂房内部格外阴冷,就是在初夏也叫人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程哥,你这……”陶园昌看着一排排摆满枪支弹药的箱子,瞠目结舌,连话都不会说了。
“淡定淡定,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程大器被陶园昌的呆傻样给逗笑了,伸手冲他打了个响指,“来,哥给你露一手,瞧好了啊。”
他随意拾起桌边的一把手枪,拉动枪栓上膛,随后冲着远处的一个靶子连开8枪。
陶园昌被这么近距离的枪声吓得心脏砰砰直跳,他眯了眯眼,努力想要看清战绩。
“正中靶心。”金朝年纪小,视力也好,便毫不费力地报出了程大器的成绩。
“好厉害……”陶园昌惊讶得合不拢嘴,连连拍掌叫好。
“小意思。”程大器吹了吹枪口的白烟,“你若是受了训练,也能达到这种成绩。不过你这视力,打枪前可能还得去配副眼镜。”
陶园昌被说得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不是,程哥,你搞那么多枪做甚?今日你把我叫来看你的炼铁厂,其实就是这间枪械厂吗?”
程大器拍了拍陶园昌的肩,示意他坐下说:“抱歉啊,我造这厂子的时候与你还算不上是熟识,所以时至今日才向你坦白。你也知道我以前是混青帮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有几把枪也算不得什么。”
陶园昌点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人啊,就是这样。没钱的时候你让我杀人放火我都愿意干,可等肚子吃饱了,有力气想事情后,有些事就做不得了。我在青帮那几年,名号是叫响了,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喽啰。那些头目们勾结军阀政客,只要给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给他们卖命那些年,也干了挺多丧良心的事。”
程大器烦躁地想要点烟,但瞅了眼身旁坐姿端正的“好学生”金朝,还是把烟揣回了口袋。
“哥也不是自诩清高啊,只是现如今各路军阀当道,内乱不断,局势都糟成这样了,我就也想着做点什么,也算是赎赎我年轻时的罪吧。说来怪不好意思的,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想过一把你们这些热血青年的瘾。”
这还是陶园昌第一次从程大器口中听到他诉说自己的志向,这也彻底刷新了他对程大器的认知,在侠肝义胆、有勇有谋的美誉下,又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哥,所以你造这批枪支,是想用它们扶持哪个派系来尽快结束战局吗?”他有些踌躇道:“只是恕我直言,放眼当下,无论哪个阵营,我都不觉得他们有这种能力。”
程大器摇头:“我这些枪是决计不能落入他们手中的。其实我今天叫你们来,为的就是这件事。我刚得知去年在知识界兴起了一个爱国组织,里头的成员都是些老师学生。老陶,趁你还有个把月才毕业,哥想麻烦你帮我牵个线。至于这些枪能不能交到他们手上,未来又能不能派上用场,还得聊过后才知道。”
陶园昌眼前一亮,尽力压制住心中澎湃后才不动声色地问道:“哥,你为什么会选择他们?”
程大器怀抱双臂,向后仰躺在椅背上,仰天长叹道:“我虽然不太懂他们那一套套理论、信念什么的,但我觉得他们的想法很有道理。要没有他们,我都不知道我这车行里的这么多工人是多么大一笔财富。当今政局焦灼不定,军阀们你打我我打你,势力此消彼长,简直没完了!我就在想,或许只有一股新势力的出现,才能打破这个局面。”
陶园昌听完,嘴里念念有词道:“所与交友,必也同志。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啊。只要是与我们志向相同者,我们组织必定都是欢迎的。”
程大器猛地坐直了身,不敢置信道:“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你们组织?”
陶园昌眨了眨眼,轻声道:“就是程哥你听到的意思。这件事我没对组织外的任何人讲过,也请两位替我保密。”
“行啊,老陶,你可真行。”程大器激动地一掌拍在陶园昌肩上,振奋道,“你还真是闷声干大事啊。”
陶园昌吃痛地“嘶”了一声,求饶道:“哥你下手能轻点不?人都给你打散架了。”
程大器哈哈大笑,乐不可支道:“抱歉抱歉,一时忘了收力。好小子,哥今日起可得对你刮目相看了。”
笑了会儿他又郑重地揉了揉陶园昌的肩,推心置腹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你和你们组织说,这些枪都是我免费送给他们的。我做这些不为钱,也不想留名,只是想了自己一个心愿。当年在青帮替一个督军执行刺杀任务的时候,阿虎他哥用命替我挡了一枪。从那以后我就发誓,我要让这些军阀都他妈的滚蛋。”他越说眼越红,既有激动,也有对自己曾经的兄弟的愧疚。
金朝对这两人会做出这番决定并不意外,只是感叹缘分的奇妙,竟让他将二人联系到了一起。上一世程大器设局,让大力帮成功地歼灭了一众汉奸,然而他自己却为了不让敌人起疑,硬是与汉奸们称兄道弟,演到了最后一刻,直至与他们一同死在了枪林弹雨里。
而陶园昌更是为了革命,连浇筑了半生心血的工厂都放下了,最后也是下落不明,估摸着是凶多吉少了。
金朝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这辈子因为他的出现,让两个志同道合的人走到了一起,或许真的能改变什么。
第66章 背
金朝原以为今天只是来参观枪械厂,顺带练几发射击的,谁知听陶园昌和程大器两人多聊了几句,就这么晚了。他急忙起身,着急要去画馆接沈满棠了。
“诶,你别急。门外就一辆车,我们得一起回。”陶园昌将椅子摆好,又安慰他道,“我看司机师傅开车挺老道的,你别慌,我们戌时三刻应该就能到了。”
金朝推开工厂大门,看到那沉沉的夜色,心里更是焦急。他就给了沈满棠三块巧克力,还叮嘱他别乱跑,就在画馆等他。到这会儿沈满棠估计都得饿晕了。
一路上他都不知自己催了司机多少次:“师傅,麻烦再开快些吧。”才终于在陶园昌预估的时间之前赶到了画馆。
“程哥、陶哥,你们先走吧,不耽误你们继续谈事了,我和我弟等会儿乘黄包车回。”说完他就急匆匆地关上车门,朝画馆大门内跑去。
“这小子,还挺有哥样,把他弟当宝贝似的。”程大器调笑道,“要不等等他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陶园昌想想,还是道:“算了,我们先走吧,送金朝他们回沈家太显眼了,他不是很想让沈家人知道他在外头的身份。”
“行吧,反正接着他弟他也就安心了,慢慢悠悠回去也没事。”程大器往大门内望了望,见金朝正与他那坐台阶上的弟弟说话,便对司机道,“开车吧。”
台阶上,沈满棠愣愣地抬头看着金朝,突然鼻头一酸,眼泪就先掉了下来。“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了你好久好久了。”
“抱歉,我来迟了,下次不会了。”金朝坐到沈满棠身边,拿出手帕给他擦脸,却在这时才发现,沈满棠的膝盖和掌心上都蹭满了沙砾,细嫩的皮肤上也被磨出几道细密的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