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梁隻炒了土豆,在锅里面烧了洗澡要用的热水。
晚饭上,梁隻给妈妈盛了饭,可是妈妈吃了一筷子,马上皱眉:“你这是放了多少水?黏成这个样子。”
梁隻:“不好意思,水放多了。”
妈妈:“不好意思有什么用?你以为粮食是直接从土里蹦出来的吗?”
梁隻习惯性地沉默,接下来都是妈妈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吃完饭洗好碗筷后,梁隻用桶装了热水洗澡。
他就用勺子打了三次热水,妈妈那个时候在厨房洗锅,见状皱眉:“洗这么点你是想感冒是吧?要是真感冒了我可没钱给你买药。”
梁隻闻言又在热水锅里兜了一勺。
妈妈在一旁看着他:“再装一勺!”
梁隻听话照做了。
洗完澡之后,外面好冷,梁隻躲回了房间,可是房间也跟外面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寒冷,因为铁皮屋是用铁皮建成的,中间有缝隙,冷风呼呼地吹进来。
梁隻裹着被子躺床上,打开手机看到宋莘给他发了条信息——你喜欢什么颜色?
梁隻先是一愣,然后戳着屏幕回复——绿色
对方没再回复了。
梁隻看了会漫画,眼角余光看到妈妈掀开门帘进来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妈妈对他说:“你妹妹最近老是托梦给我,你明天去看看她吧,东西什么的我都买好了。”
梁隻点头:“好。”
第二天早上,梁隻拎着纸钱蜡烛等祭祀用品往山上走。
妹妹的坟地就在自家的地上,那块地在山顶,梁隻弯弯绕绕地爬了许久才来到了墓地。
那里已经被一堆野草盘踞了,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梁隻用手把野草拔了,最后终于可以看清墓碑上那可爱的小女孩的脸庞。
梁隻摆上祭祀用品,周围香气缭绕,蜡烛烈烈燃烧。
梁隻伸手摸了摸墓碑上女孩的脸庞,笑了笑:“你在那边还好吧?”
“应该长到十二岁了吧?”
“你想哥哥吗?”
“不想也没关系,哥哥很想你。”
最后梁隻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果,放下去,“这是哥哥给你带的糖,知道你喜欢吃,但是千万记得不能一次性吃太多,不然对牙齿不好……”
窸窣——
一道声音从后侧方响起,是那种脚踩在野草上发出的声音。
梁隻回头看了看,四周安静,没有人的踪影。
耳边有风声吹过,梁隻把头转过来,继续跟妹妹念叨了几句。
祭祀结束后,梁隻沿路返回。
而他身后的大松树后面,站着一个人,宋莘大半个身子藏在树干后,侧身看着他离开的身影。
后来宋莘来到那块墓地上,他看了一眼那墓碑,上面的小女孩留着一头短发,葡萄般大小的眼睛,胖乎乎的脸上带着笑。看着只有四五岁的模样,头像旁边有署名——梁颂
梁隻周日下午就回校了,距离开班会还有一段时间,他在寝室收拾了一下东西。
厕所里面有人开水龙头洗手的声音,梁隻猜测可能是某个提前到的室友。
直到那个人在他床边坐下,梁隻才抬头看了一眼。
“宋莘?”
宋莘光明正大地坐在他床上,“嗨~”
梁隻:“你怎么在这里?”
宋莘笑了一下“不欢迎吗?”
梁隻摇头,“没有。”
“看。”
梁隻听宋莘说了这一个字,紧接着他看到宋莘从身后变戏法一样地摸出两件毛衣,绿色的。
他把其中一件递给梁隻,梁隻问:“给我的?”
宋莘点头,“你不是喜欢绿色吗?”
梁隻接过,看到宋莘手里面还有一件,问:“你也喜欢绿色?”
宋莘摇头。
梁隻:“那你为什么还买绿色的?”
宋莘笑了笑:“情侣装。”
“谢谢,多少钱,我放假转你。”
宋莘脸色冷下来了,“为什么又跟我分这么清?”
梁隻看着他,半晌撇开视线,觉得眼睛有些酸,他眨了眨眼睛,问:“你是下学期走是吗?”
宋莘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道:“是。”
梁隻闻言又眨了一次眼睛,扬出一抹笑,“好。”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宋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知道自己清楚他下学期会走,还非要对自己这么好,是想让他忘不了他吗?
梁隻手里拿着那件绿色柔软的毛衣,沉默了片刻问:“走之前跟我告个别吧。”
宋莘点头:“好。”
这周周四是圣诞节,班里流行互赠苹果贺卡互送祝福。
梁隻周四中午一放学就急匆匆地去了学校的后街。
他买了两个红彤彤的苹果塞到书包里面。
经过一个在路边摆摊卖花的老爷爷,梁隻看到他后车箱上满满当当的天鹅绒,白色的小小花朵自带一种纯美感。
梁隻知道这种花又叫伯利恒之星,他决定给宋莘买一束。
因为他也想对宋莘好点,让宋莘也忘不了他。
抱着伯利恒之星往回走的时候,梁隻觉得心情无比畅快,想到待会宋莘收到礼物时开心的神情,他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梁隻沿着学校门口的街道往前走,忽然,他往门口看了一眼,忽然顿住了脚步。
学校门口停了一辆黑色轿车,“别磨蹭了,老实上车。”
宋莘被一个身穿正装的男人推着上车。
宋莘上车了,过了一会儿隔着窗户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两个人对视之后,宋莘静了几秒,忽然猛地拽车门,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拽不开。
宋莘的爸爸就坐他旁边,“别拽了,车门锁了。”
宋莘:“爸,让我下去跟他告个别吧,我答应他的!”
男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命令道:“李信,开车。”
车子启动,转弯,梁隻看到轿车从自己身边快速开过,很快,快到他来不及捕捉宋莘的面庞。
汽车开过的时候溅起了一滩污水,裤子脏了,但是梁隻却看着汽车早已经消失在视野里面的方向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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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破镜,宋莘的爸爸临时变卦把宋莘带走了。
梁隻魂不守舍地回到教室,耳边有同学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至于那束伯利恒之星,梁隻拿着它走到了走廊外面的垃圾桶,丢了下去。
可是下午上了第一节课后,梁隻又跑出去把花捡起来,然后用塑料瓶做了个简易花瓶,把那束伯利恒之星养了起来。
这种花很容易养活,只需要喷点水它就能独自迎着寒风劲骨而生。
宋莘走后,梁隻经常无端陷入一种迷糊的状态,他觉得这个世界都是假的,周围的同学也是假的,讲台上的老师也是假的,他上课只想睡觉,因为只有在梦里才可以见到宋莘。
其实梁隻有尝试用学校的电话拨了宋莘的号码,他怀着忐忑的心拿着听筒,可是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
可是梁隻还是每天都会去打,他一遍又一遍地想去证明着什么。
梁隻状态不好,上课迟到早退,不写作业,三更半夜不睡觉敲隔壁寝室的门……班主任找他谈话,梁隻说自己只是太累了。
班主任:“你这样子不行的,我打电话给你妈吧,让她接你回去。”
梁隻猛地摇头:“不行。”
过了几天,班主任又找了他,“我觉得就你目前的状态来说,你有必要做个心理咨询,你周末去找章老师,她在桂花楼三楼最左侧的办公室,我跟她联系好了的……”
章老师他是知道的,本校的心理健康教育老师,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学术理论知识十分渊博。
周六,梁隻按照班主任说的地点来到了章老师的办公室。
他敲门,门开了,章老师站在门后面,对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梁隻有礼貌地打招呼:“章老师好。”
门关上了,梁隻在沙发上坐下,他对面坐着章老师。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来做心理咨询的,可是他坐了许久,章老师还没有说话。
梁隻忍不住开口问:“章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章老师对他笑了笑,“别急,你累了,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你想象一下,你现在独自一人坐在吹着海风的沙滩上……”
梁隻照做了,过了一会儿,等他半睡半醒的时候,他听到章老师对他说:“好了,现在睁开眼睛。”
梁隻睁开眼睛,看到章老师在他面前展示了一张纸。
章老师问他:“这张纸是什么颜色的?”
梁隻看了一眼,答:“黄色的。”
章老师笑着问:“为什么?”
梁隻:“因为我看到他穿着黄色的短袖在钓鱼。”
章老师点头,“嗯,很好。”
接着梁隻看到章老师又问他,“那现在这张纸是什么颜色呢?”
梁隻看了看,“彩色。”
章老师又问:“那这次你想到了什么?”
梁隻难得笑了笑:“他请我吃了彩色的冰淇淋。”
章老师接着问:“那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梁隻点头:“他对我很好,如果不是他,那天我就跳下水库了……”
章老师还是拿着一开始从来没有换过的纸问他,“现在呢?纸是什么颜色?”
“红色。”
“你看到这种颜色,心里面的感觉如何?”
梁隻:“很开心。”
“还是跟他有关吗?”
梁隻缓了一下,突然站了起来,“老师,我有点累了,今天的咨询可以提前结束吗?”
章老师把那张纸放下,点头:“好,你今天已经做得很棒了。”
第二次咨询——
“你上次说的他,是跟你很亲近的人吗?”
梁隻摇头,“老师,这个问题我暂时不想回答。”
“好,那你经常梦见他吗?”
梁隻一愣:“老师,你怎么知道……”
章老师笑了笑,“梦境通常是人的潜意识在起作用,根据弗洛伊德的意识理论,人的意识分为意识、前意识、潜意识……”
结束时,梁隻问:“老师,可以给我保密吗?”
“当然。”
第三次咨询——
梁隻:“章老师好。”
梁隻想了想,点头,“老师,最近不怎么梦见他了。”
“嗯,很好。”章老师温柔地笑了笑,“今天,愿意跟老师谈谈他吗?”
梁隻有些迷茫:“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那老师问,你答好不好?”
梁隻点头答应。
“你跟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梁隻:“我读二年级的时候。”
“那他是男生女生?”
梁隻:“男生。”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梁隻不假思索:“外冷内热,看着高冷其实很温柔,优秀,见义勇为,乐观积极……”
“那你觉得他觉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梁隻顿了好一会,“一个整日游走在下水道的老鼠。”
“你成绩常年名列前茅,是不是?”
梁隻想了想:“是。”
“你在班集体劳动中积极肯吃苦,会主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对不对?”
“对。”
“你团结同学,作为历史科代表,为班级发展做出自己的努力,有没有?”
“算吧。”
“那根据客观评价,你完全就是一个懂事稳重乐于助人又负责优秀的好学生好不好?”
梁隻眼眸闪了闪:“是吗?”
章老师点头,“是的,这是老师同学眼中的你,也是那个他眼中的你。”
梁隻摇头:“可我喜欢他,他好像并不喜欢我……”
第四次咨询——
梁隻从沙发上醒过来,章老师给他递了一杯水。
“谢谢老师,老师,我睡了多久?”
“四个小时。”
“做梦了吗?”
“嗯,梦到了好多事情。”
“那能跟老师说说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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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过渡章,下章进入回忆,不喜欢看回忆的朋友请慎购~
蝉鸣不止,烈日当空,呼吸的空气仿佛也裹满了热。
两层铁皮屋门口有棵很大的龙眼树,茂密的树叶拢下一方阴凉,树下放了两个大石墩,梁隻坐在上面,他拿了本漫画正在给妹妹梁颂讲故事。
因为铁皮会吸热,现在整个屋里边就像个巨大的蒸笼,根本待不了人。
那是个搞笑漫画,梁颂边听边在他怀里咯咯地笑。
梁隻讲的声情并茂,他讲完一面,可能因为天气炎热喉咙干,忍不住咳了一下。
他翻了页,刚想继续讲,梁颂忽然从他怀里面滑了下去,然后赤脚噔噔噔地往屋里走,不一会儿端了杯水出来。
“哥哥,喝水。”梁颂说话奶声奶气的,一双葡萄般的眼珠子十分明亮有神。
“谢谢小颂。”梁隻摸了摸她的头,接过水喝了起来。
梁颂看哥哥喝完水之后自己才喝了两口,随后又很自然地爬上梁隻的大腿。
梁隻继续给她讲故事,树底下不时响起梁颂悦耳的笑声。
“哟,周六不用上学,你们兄妹俩在看书呀?”
梁隻闻声抬头看了一眼,一个有些年迈的老奶奶走进他们家的院子。
“三婆婆。”梁颂眼睛一亮,边喊边朝那人跌跌撞撞地跑去。
“哎哟哟,小心点。”三婆婆一脸笑容,伸手拉住了她。
“三婆婆。”梁颂抱住了她的大腿。
“咱们小颂吃饭没有呀?”
梁颂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三婆婆手里面的东西,摇了摇头:“没有。”
三婆婆笑了笑,然后把手里面的黄米粘糕递给她,“小颂又想吃婆婆做的粘糕了?”
梁颂接过,把用白色塑料袋包着的黄米粘糕抱在怀里,笑的好开心:“想,很想,谢谢三婆婆。”
“你妈呢?”三婆婆转头问梁隻。
梁隻:“回外婆家了。”
三婆婆点头,“都下午了,记得吃午饭呀,别饿着小颂。”
梁隻:“嗯。”
三婆婆面露慈祥的微笑,摸了摸梁颂的头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三婆婆是住隔壁家的孤寡老人,老伴走了,唯一的女儿也远嫁,不过她手艺很好,会做各种甜点,每次都给梁隻他们带一点过来,看孩子吃得开心,三婆婆也很快乐。
“哥哥,吃。”梁颂从白色塑料袋拿出一块粘糕,递给梁隻。
微风轻轻吹过,树底下,两个人正安静地吃着粘糕。
“tu tu tu”——
摩托车的声音由远而近,打破了这片宁静。
梁隻心里面突了一下,梁颂连忙把黄米粘糕和漫画书兜在怀里,然后往屋里跑去。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进入房间,就被一只手扯住了她的头发。
梁颂扭头,看到梁桂东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部发红,一身酒气。
梁桂东目光往下一瞥,然后一巴掌甩过去,梁颂怀里的粘糕和漫画书摔了一地,“粘糕哪里来的?”
梁颂盯着地上的粘糕看,瓮声瓮气道:“三婆婆给的。”
梁桂东一脚踹飞那白色塑料袋,“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我们家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
梁颂眼眶红了,不敢吭声。
“还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书,梁隻,你给我进来!”
梁隻缓缓走进去,低着头:“爸。”
梁桂东瞪了他一眼,然后四处扫视了一圈,最后锁定目标后脚步有些不稳地朝木梯旁边的晾衣杆走去,中途嫌弃有椅子阻拦,一怒之下就把椅子踹飞了。
梁隻知道今天自己逃不掉这顿打了,他眼神示意梁颂回房间。
梁颂眼睛红红的,对着他摇了摇头,梁隻对她摆出生气的神色,最后她乖乖地回房了。
梁桂东:“这漫画书你买的?老子辛辛苦苦挣的钱你就拿去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书?难怪成绩这么垃圾,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梁隻最讨厌梁桂东拿成绩这事来说事,他一咬牙,还是忍不住嘴快说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一天天就知道喝酒打牌,让一家人根你住这破铁皮屋。”
“你敢教训我?”梁桂东扬起手里面的晾衣杆,往梁隻身上抽去。
梁隻蜷缩在地上抱着脑袋,不哭也不叫。
“你个狗娘生的,才多大一点,就敢骑在老子头上……”
他打到累了,继续开口教训了几句,就在躺椅上躺下了,同时把家里唯一地风扇拖过来,开到最大。
梁颂听到外面没有动静,打开门看到梁隻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胳膊大腿上全都是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上有鲜血流出。
她惊的捂住了嘴巴,小跑过去,用力去摇梁隻,看到梁隻缓缓睁开眼,对她笑了笑。
梁颂看了一眼在躺椅上呼呼大睡的男人,把梁隻扶起来,牵着他往外跑。
两个人沿着田间小路往前跑,头顶的太阳晒得人脑袋都有些恍惚。
最后他们在河边坐了下来,梁隻用河水清洗了一下。
扭头发现梁颂一直看着他,梁隻对她挤出一丝笑容,梁颂问他:“哥哥,疼吗?”
梁隻摇头,梁颂又在河边的野生矮石榴树上摘了两个拳头大小的石榴,在河里浸洗了一下,拿了一个递给梁隻,“哥哥,吃。”
不远处田野上禾苗青青,不时响起蛙声一片。
两米宽的水泥路旁,满满的一排龙眼树,此时已过花季,果树结着密密麻麻的小果实。
夜风吹过,树叶不时摇摆了一下。
梁隻就躺在树上,一只手抵着杈角枕着脑袋,一只手拿了个清甜脆口的香瓜在啃。
几分月光透过枝叶漏下来,梁隻的脸颊半明半暗。
忽然,夜里响起了一阵摩托车的突突声,自村子里开来,越来越近。
梁隻警觉地坐了起来,手里拿着咬了一半的香瓜,歪着头往树下的水泥路看,果然看到梁桂东骑着他那辆破旧不堪的摩托车从底下开过。
与此同时,摩托车的速度减了下来,梁隻呼吸一滞。
摩托车停了下来,梁隻紧了紧抓着枝干的手,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几只蚊子就叮着他的小腿脖子咬,但他不敢动,眼神一直警惕地望着下面那个男人的身影。
梁桂东双手叉腰,左右扫视着,嘴里面骂骂咧咧:“他娘的,狗娘养的玩意,死哪去了,大半夜让我找你,找到你不打断你的腿我就跟你姓!”
这时,村路口的方向投来一束晃眼的车灯,不多时,一辆电动车开了进来,“老梁,这么晚在干嘛呢?”
电动车就停在路边,梁桂东看了车上的人一眼,脸色一变:“邓哥,这么晚才回来呀?”边说边递了根烟。
那人接过,笑了笑:“对,刚把老婆孩子安顿好。”
梁桂东:“真羡慕你邓哥,孩子懂事学习成绩又好,以后一定能出人头地,不像我家那个混账玩意,成绩不行就算了,还整天跟我对着干。”
那人被他奉承得有些开心,“我也不懂为什么我家那个成绩那么好,还很听话,我也没教导过他什么。”
梁桂东呵呵笑了笑,“羡慕哈哈哈,对了,邓哥,欠你那钱能不能宽限几天啊?”
那人许是心情不错,点了点头:“那就宽限几天,反正我也不急,你也都是我们村里面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还怕你跑了不成哈哈哈。”
“哎,谢谢邓哥。”
两个人寒暄过后,那人就骑着电动车走了。
“艹!”
梁桂东对着电动车的方向恶狠狠地吐了口痰,恶骂道:“装什么?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很了不起啊?不就欠你那点钱吗?催催催!老子我祝你早日被车撞死!”
随后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重新骑上摩托车开了回去。
耳边再次响起突突突的摩托车声,梁隻大松一口气,然后伸手用力一打,把小腿上那几个蚊子给拍死了,掌心上沾了血渍。
夜空云朵飘移,很快那弯月牙就被一朵乌云遮挡住了,本来明亮的地面瞬间暗沉下去。
空旷的院子里面响起男人的呵斥声和女孩的抽泣声。
“跪着!不许动!”
伴随着啪的一声,梁颂收缩了一下后背,紧接着一阵痛辣感袭来,她还是没能逃开,又被抽了一鞭。
梁桂东凶神恶煞地看着梁颂:“梁隻死哪去了?你老实交代!”
梁颂被吼得瑟缩了一下脖子,低着头,再一次重复了一次她说了很多遍的话:“我不知道。”
梁桂东咬牙:“不知道是吧?”说完用手扫了一下旁边的餐桌,哐当一声,碗碎了一地。
“先起来。”他瞥了一眼梁颂,随后拿镊子把碎片夹到梁颂刚才跪的地方,那里是一大片参杂着鲜血的玻璃碎片。
旁边站着梁颂,她的两条腿在不停地打颤,膝盖处已经被鲜血模糊了。
梁颂生理性地抽着鼻子,脸上挂满了泪水。
梁桂东瞪了她一眼,“哭什么哭?继续给我跪!”
梁颂跪了下去,梁桂东拿了条鞭子站她前面,“不许动,给我跪,跪到你愿意说为止。”
梁颂哭得眼睛红肿,她实在疼得厉害:“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谁让你动的?”梁桂东手扬鞭落,梁颂硬生生又挨了一鞭。
“哎哟,这大半夜的又是怎么了?”
门口响起一道年迈的声音,梁颂闻声,心里面莫名欣喜,马上把头抬了起来,看到三婆婆着急地走了进来。
梁桂东怒目一扫:“关你什么事?来我家干嘛?”
三婆婆看着跪在玻璃碎片里的梁颂,双目浑浊了一下,自动忽略掉梁桂东的恶言恶语,迈着蹒跚的步子跑过去,想把梁颂抱起,“哎哟,小颂啊!这是遭了什么罪啊,这么对我们小颂。”
可是她没抱到梁颂,因为梁桂东拦住了她,“这不是你家,我在管教自己的孩子,你要是再敢拦着我,信不信我把你轰出去!”
三婆婆摔在地上,“造孽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的孩子!”
虽然平时经常听到打骂声,知道梁桂东打小孩打得狠,但如今亲眼看见,她还是震惊不已,更心疼得不行。
梁桂东:“我让你滚!”
三婆婆摇头:“我不走,我走了你把她打死了怎么办?”
梁桂东冷笑一声:“我生我养的,打死了也算我的,谁敢有意见?她敢包庇她哥,这就是她的下场,小小年纪就撒谎。”
“疼吗?”三婆婆看着梁颂。
梁颂摇头,忽然她眼睛定定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妈妈肩上挎着包,走了进来。
但是她自动忽视掉这些,只丢下一句:“别搞太大声了。”随后就进了房间,关门。
梁颂泪眼朦胧,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三婆婆也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着那房间的方向喊:“你这人怎么当妈的!”
她又骂了几句,过了一会儿,房门开了,妈妈走了出来,从餐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瞥了一眼三婆婆,“我确实不会当妈,你要是心疼她你就拦着呀,看你自己会不会被打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