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端着水杯走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旁边的梁桂东抽完了一根烟,站了起来。
三婆婆仰头看着他,语气坚定:“我不走,就不走!”
她话音刚落,发现身后有一双手把她扶了起来,她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到了梁隻。
“回家去吧,这里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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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很多职业,比如教师,司机,律师等,都要考证,唯独当父母不用。
第四十三章 匕首
夜被静谧灌满了,偶尔从隔壁邻居家传来一两声犬吠,不远处的田埂上传来虫鸣蛙叫。
月亮从云翳后出来了,清亮的月光透过窗户,落下一片清辉。
破旧的木梯底下,梁隻就坐在地上,他的手被用尼龙绳死死地捆住了,跟木梯绑在了一起。
梁隻第十次闭上眼睛,最后还是睁开了,因为他根本睡不着,身体就像是被打碎了重塑一样,里里外外都透着股酸痛。
他低眸看了一眼,然后蹬了一下腿,把刚才爬在上面的蚊子给吓走了。
梁隻透过那扇窗户看外面的夜空,那么美丽又那么高旷,但是夜却那么长。
“哥哥。”
伴随着一阵吱呀声,梁隻听到有人在喊他,他扭头一看,梁颂正一瘸一拐地朝他走过来。
梁隻警觉地朝梁桂东的房门看了一眼,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呼噜声之后,才收回目光,“怎么了?”
梁颂在他旁边坐下,“哥哥,我睡不着。”
梁隻下意识看她的膝盖,上面简单包了圈纱布。
“是因为腿疼吗?”
梁颂摇了摇头,望着他,那双葡萄般明亮的双眸盛着担心,“不是,我担心哥哥。”
“我没事,明天他就会放了我的,你别担心。”
梁颂不说话,只是伸手去解绑着梁隻双手的尼龙绳。
梁隻挣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
梁颂只是松了一下,没有把绳子完全解开,然后重新坐下来,“哥哥,你现在手应该好受一点了吧?”
梁隻恍然大悟,“谢谢小颂。”
梁颂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然后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她往房间走去,不多时,拿来了一圈蚊香。
梁隻:“给我的?那你怎么办?”为了节约费用,他们房间的蚊香一个晚上妈妈就给一圈,烧完就没有了。
梁颂坐他旁边,“我跟哥哥待在一起。”
梁隻皱眉:“回房间去。”
梁颂蹙眉:“不。”
梁颂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些倔,梁隻不想跟她吵了,不然把梁桂东吵醒就不好了。
跟以前一样,第二天梁桂东起床问梁隻知错没有,梁隻点头认错,然后梁桂东就放了他。
中午的时候,梁桂东又骑车出去打牌了。梁隻猜测他肯定是昨晚又从妈妈那里拿钱了。
周一,太阳从窗外照进来,房间里面暖洋洋的,热气弥漫。
梁隻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哥哥。”
梁隻感觉睡梦之中有人摇他胳膊。
潜意识里的某个念头冒出来,他一个鲤鱼打挺,扭头问梁颂,“多少点了?”
“八点了,哥。”
梁隻叹了口气,然后又在床上躺下,磨磨蹭蹭了十几分钟后才起床,反正都迟到了,再迟一点也没关系。
他做了绿豆粥,给梁颂盛了一大碗,自己也吃了点,把红领巾揣兜里,“哥去学校了,你在家别到处跑。”
“好。”
学校大门果然关了,门卫大爷正在保安亭里面吹着风扇看戏曲片。
梁隻嘴里面叼着根狗尾巴草,对着大爷吹了声口哨。
大爷抬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把眼前这个满脸黑紫和满身伤痕的人认出来,随后皱了皱眉,“你小子,又迟到!”
梁隻全然不把这些训斥放在心上,要不是他腿受伤了爬不了围墙,他才懒得跟门卫大爷周旋。
梁隻不客气道:“开门。”
“哎哟你这小子,迟到了我是要告诉你们老师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你进来!”
“喏。”梁隻从身后拿出一串东西。
门卫大爷看着那串鲜红硕大的荔枝,眸色一闪,“好好好,就这一次啊,下不为例。”
门开了,梁隻走了进去,门卫大爷接过那串荔枝,笑了笑:“你说不就是开个门嘛,你这还送荔枝的,太客气了。”
梁隻拿着荔枝的手往后抽了一下,“不要就算了。”
门卫大爷脸色一变,用力拽过那串荔枝:“要要要。”他最喜欢吃荔枝了。
梁隻往教学楼方向走去,这时候刚下第一节课。
梁隻直接从后门进去,然后在垃圾桶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刚把兜里面的红领巾丢进课桌里,课桌晃动了一下,往旁边歪去。
梁隻下意识地皱眉,然后抬眸看向来人。
朱光耀就站在课桌旁,扯高气昂道:“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梁隻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我说过的,别来烦我。”
“呵呵,装什么啊?你不会忘了你欠我的纸牌吧?”
梁隻:“你自己纸牌不见了自己找去,找我算怎么回事?”
朱光耀旁边的一个矮个男生用手指了指梁隻:“就是你偷的,不找你找谁?”
梁隻捏紧了拳头:“谁偷你纸牌了,你再说一遍试试!”
梁隻脸上的伤有些狰狞可怖,眼神也带着怨恨,盯着人看会莫名让人后背发凉。
矮个男生退到了朱光耀身后,朱光耀:“就是你偷的,那天中午就你一个人在教室,不是你是谁!你家这么穷,你爸就是个穷光蛋,你根本没有钱买纸牌,只能偷我的!”
梁隻忍无可忍,他站了起来,双手握成拳。
“老师来了!”
教室里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朱光耀和那个男生马上蹿回座位上。
教室后门出现一个身影,梁隻抬头去看,班主任双手抱臂,瞪着他,“上课你不好好坐在自己的位置,你站在过道干吗?你不学别人要学!”
梁隻把目光收回来,不说话。
班主任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伤,皱了皱眉,“一天天的不学好就知道打架斗殴,不知道你这种人以后能干点什么。”
梁隻眸色闪了闪,还是没有辩解,因为他知道他说什么也没有用。
班主任拿着课本指了一下他,“今早又迟到了是吧!就你这种态度还学什么?既然这么喜欢站着就站走廊外面,别影响大家上课。”
梁隻抬脚走出了教室,班主任从他身边走过,进了教室,“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晚上放学回家,梁隻出了校门,沿着学校后面的山路走,从那里回家比较快。
走到一个山坡底下,梁隻感觉自己的脑门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抬头,看到在山坡上以朱光耀为伍的那几个男生,手里面拿着角石,正往他身上砸来,铺天盖地的,就像下雨一样。
脸上青紫的伤口被石块划过,梁隻倒抽了一口凉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头顶传来他们的笑声,笑得真开心。
梁隻咬紧后槽牙,平静地看着他们,他摸了摸裤袋,然后手上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匕首亮出来的同时,梁隻人已经往山坡上冲上去。
那群人见状马上撒丫子往身后那片桉树林跑去。
梁隻手里面拿着刀,眼神阴暗,活像个地狱阎罗,穷追不舍。
看着他们下了破,屁颠屁颠地冲过了木桥,往水泥路跑去的样子。梁隻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匕首,然后原路返回。
跟预想的一样,那天之后,那几个人不敢再来找茬了,梁隻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睡觉,终于落得个清静。
梁桂东大概是沉迷于打牌,已经好几天没见人影了。
如果可以,梁隻倒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这个家有他和梁颂就好。
可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那天傍晚,梁隻刚做好了晚饭,因为天气太热,家里没有煤气,他用柴火炒的菜。
他头发都汗湿完了,刚给梁颂盛了饭,照例去敲了敲妈妈的房门,“妈,吃晚饭了。”依旧无人应答。
梁隻仿佛也只是象征性地喊一声而已,他并不在乎有没有人回答。
梁隻拉了张椅子坐电风扇旁吹风。
“突突突——”
熟悉的摩托车的声音,梁隻额角的青筋也跟着突了一下。
扭头往院子外看去,梁桂东满面春风,哼着小曲从车上下来,顺便卸了车尾的一箱啤酒。
“吃晚饭了?”梁桂东似乎真的心情不错,路过餐桌的时候还面带微笑地问了一句。
梁颂讪讪地回道:“嗯。”
“叫妈妈吃饭了吗?”
梁隻:“嗯,叫了。”
梁隻吹得差不多了,就端起饭碗吃饭了。
“噔噔噔——”
额头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梁隻眉毛皱了一下,抬头看到梁桂东正拿着一把红色钞票在他跟前来回摆弄着。
梁桂东一脸嘚瑟:“你知道这里面是多少钱吗?”
梁隻用正经的语气说着敷衍的话:“两千。”
梁桂东啧了一下,“两千?你不想想我是谁,我手气这么好,怎么可能就赚两千,这分明是两万好不好?”
梁隻:“噢。”
梁桂东拧眉:“你噢什么?我就问你我厉害不?才几天就赚了这么多钱。”
梁隻扒了一口饭:“厉害厉害。”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梁隻觉得,梁桂东赢钱不赢钱的他根本不在乎,只要他不发疯打人就好。
晚饭后,梁隻给梁颂打了水让她洗漱。
“哥,我忘记拿衣服了。”
梁隻应了一声,“哥给你拿。”
梁隻跟妹妹住同一件房,房间里面就只有一铺架床,梁隻睡上铺,妹妹睡下铺。
他回房间的时候听到梁桂东正在房间里面跟妈妈吵架。
他定定地看着那紧闭的房门,过了一会儿就转身进了房间。
梁隻正在院子里面晾衣服,闻言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梁颂眉眼弯弯:“刚电视上说到了。”
梁隻甩了甩扭在一起的衣服,“噢,那还说了什么?”
梁颂:“还说到了棒棒糖,他们说六一儿童节要吃糖。”
“他们是谁呀?该不会是你吧?嗯?”梁隻将最后一件衣服晾完,把桶放在廊道下,走过去刮了一下梁颂的鼻子。
“好冰。”梁颂把脑袋往后抻了抻。
“那哥哥你会送我糖果吗?”
梁隻点了点头:“当然,”他顿了一下,“要不,等儿童节那天哥哥带你到附近的集市玩好不好?”
说完他从兜里面掏出了一张五十块钱,“你想吃什么自己挑,哥哥付钱。”
“哥哥,你哪里来的钱呀?”
梁隻:“哥哥攒废品卖了换钱呀,攒了一年了呢。”
梁颂:“哥哥辛苦了。”
教室里,一个女孩凑近同桌,小声问:“我的个老天爷啊!他妹妹真的死了?”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最后排靠近垃圾桶位置上的男孩。
同桌神秘道:“真的,不骗你,我跟你说,他就跟我们一个村的,他妹妹就死在了村里的那条大江。”
“你们在说什么呀?”朱光耀拉了张椅子坐了过去。
同桌小声低语着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朱光耀瞪大了眼睛,看了梁隻一眼,后者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朱光耀低声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妹妹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自己跳江,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他把他妹妹害死的?”
“啊?”
朱光耀急于证实自己的猜测,“悄悄跟你们说,你们不能说出去,有一次放学,他就像疯癫了一样,拿刀追我们,差点把我们捅死。”
两个女生闻言都惊讶地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朱光耀点头:“真的,还好我们跑得快,不然早就没命了。所以,我合理怀疑,就是他把他妹妹害死的!”
同桌细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的,我们村有人说亲眼看到是他把他妹妹推下去的。”
朱光耀激动道:“我就说嘛,他就是那种人,大坏蛋。”
“砰——”
教室后面响起一阵拍击桌子的声音。
那三个人纷纷回头,看到梁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此刻正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他们看。
他们知道梁隻肯定听到了什么,马上闭嘴了,但是梁隻还是朝他们走了过去。
朱光耀眸色闪烁了一下,刚想转身离开,一只手已经掐上了他的脖子,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紧。
朱光耀脖子和脸涨得通红,喊不出来,眼睛里面满是恐惧。
梁隻直直盯着他,“再敢让我在学校里面听到有关我妹妹的传言,我送你下去。”
他话毕冷冷地撇了一眼那两个女生。
朱光耀猛地点头,梁隻松开了他,朱光耀还来不及做出承诺,梁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教室门口。
长满杂草的围墙角落里,伴随着“啪”的一声,梁隻就落在了一条沙沙的泥土小径上。
从路旁拽了根狗尾巴草,梁隻拿在手上把玩着,脸上却是一片阴翳。
脑子几乎是下意识地翻滚出前天发生的事。
那天是周三,中午他放学回家,给梁颂盛了粥,他自己也盛了一碗,两个人就着萝卜丁吃。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风扇转动的呼呼声还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忽然院子外面响起一阵混乱又急促的脚步声。
还有一道异口同声的高喝声:“梁桂东,你给我出来!”
梁隻抬头看到几个五大三粗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手里面拿着那种打地基用的铁棍,个个凶神恶煞。
无人应答,他们几个在房子里面搜了一圈,对着带头的人摇了摇头:“邓哥,不见人影。”
那个被人唤做邓哥的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梁隻和梁颂,“小朋友,你爸爸呢?”
这些人来得太突然且来者不善,梁颂早就躲进了梁隻的怀里。
梁隻半搂着梁颂,目光平静道:“不知道。”
一个站在邓哥旁边的人走了出来,他隆起的双臂闻着纹身,目光凶狠地看着梁隻:“你这什么态度?你爸梁桂东欠了邓哥钱,前阵子听说有钱却不还,现在他人呢?”
梁隻不说话,邓哥摆了摆手,那人就退下去了。
邓哥语气堪称温柔道:“是这样子的,你爸欠了我的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是不是?我们非常希望跟你爸爸好好谈一谈,所以可以告诉——”
他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响起一道高亢的声音,“抓到了!邓哥!”
梁隻惊了一下,看到两个纹着花臂的男人押着梁桂东走进来。
“邓哥,这货从后门跑出去了,被兄弟们逮住了!”
梁桂东被两人左右踹了一脚,登时跪在地上,双手抵着地面,他满头大汗,头发乱糟糟的,抬眸望着邓哥,乞求道:“邓哥,你不是说宽限几天吗?”
邓哥手上夹着一根烟,嘴里呼出一股白烟,不说话,忽然抬脚恶狠狠地踢在了梁桂东的脸上,“真他娘会装傻充愣!”
梁桂东脸上马上现出一片污渍,他马上磕头:“邓哥,我错了,我不敢了!”
邓哥才懒得理他,朝左右递了一个眼神,马上有人把梁桂东拖到了院子外面。
邓哥走了出去,一行人紧随其后。
不多时,院子外面响起梁桂东求爷爷告奶奶的声音,然后响起一阵似乎响彻苍穹的叫喊声。
梁颂瑟缩了一下脑袋,从梁隻怀里面探出一个头,往外看,梁隻伸手挡住了她,“别看,脏。”
梁桂东被生生用刀断了一根食指,右手的,流了很多血。
那节手指就落在院子的龙眼树下,看着让人害怕。
梁桂东自我包扎着伤口,把那个姓邓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他看着若无其事地坐着的梁隻和梁颂,莫名来气,“就会傻坐着,真他妈的白养你们两个了!”
梁隻不说话,吃完粥之后就去把碗洗了。
做完这一切,梁隻打算去学校,梁桂东却把他叫住了:“去那么早学校干什么?老师又没有夜尿让你倒!衣服洗了没有?”
梁隻回道:“没有。”
梁桂东骂道:“那还站着干吗?”说完还把自己身上染血的短袖脱了下来,丢在地上。
梁隻提着塑胶桶往江边走,桶里面塞满了衣服。
梁颂走在他身边,白嫩的手拽着他的衣角。
以前梁颂很少跟他一起去江边洗衣服,但今天情况比较特殊,他害怕梁桂东断指后突然发癫,怕梁颂受到伤害,所以把梁颂给带上了。
到了江边后,耳边一阵哗哗声,可以看到江水从那用水泥砌成的堤坝上冲泻下来。
梁隻把衣服从桶里面挪出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站了起来,顿了一下,对梁颂说:“小颂,你先在这里等着,哥拿漏衣服了,先回去一趟。”
梁颂看着水里面的游鱼和细石发呆,闻言点了点头。
梁隻走之前还嘱咐她,“站在岸里边,别靠近水面。”
梁颂:“好的,我知道了哥哥。”
他忘记拿梁桂东刚才脱下来的短袖,如果不及时回去拿,晚上又免不了一顿打。
可是等梁隻拿着短袖重新回到江边的时候,却不见了梁颂的身影。
梁隻心里一慌,喊了一句:“小颂!哥哥回来了!”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流水声,根本无人回答。
梁隻把短袖丢下来,把江边跑了个遍。
正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忽然目光掠过江尾的一抹粉色。
他记得很清楚,梁颂今天穿了一条粉色的小裙子。
一瞬间心中如同被雷劈了下去,梁隻嘴唇发抖,几乎同手同脚地朝江尾走去。
第四十五章 水库
江尾有一个用大块石头堆砌而成的堤围,靠着堤坝的地方,梁颂小小的身体漂浮其上,她旁边还悬浮着一个装满洗衣粉的矿泉水瓶。
梁隻知道那是他从家里面拿来的洗衣粉,但他现在没有心思管。
梁隻踩着上面的石头,把梁颂抱上来,他用手摁着她的人中,拍打着她的脸庞,大声喊她的名字:“梁颂!”
冰凉的身体没有反应,更不可能发出声音来回答梁隻的话。
“哎!你妹妹她怎么了?”有一个阿姨也下来洗衣服,看着梁隻怀里面一动不动的梁颂。
梁隻脑子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转动,木然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不理我了,我叫她,她也不理我。”
阿姨见状走过去,把手探到梁颂的鼻下,抖了抖,“她……她没有呼吸了。”
梁隻搂紧梁颂,瞪了她一眼,“你胡说,她只是不小心落水了而已。”
最后是阿姨找来了梁桂东,还有妈妈。
梁桂东的手还包着纱布,妈妈刚从外面赶回来,一声不吭地甩了梁隻一巴掌。
梁隻脑子有点蒙,直到听到女人的哭声,抬头,发现妈妈脸上挂满了泪水。
大妈安慰道:“哎呀,梁婶,这是意外,你也别哭了,要节哀呀……”
妈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将梁颂从梁隻怀里面接过来,质问道:“你为什么带她来江边?”
梁隻看着缓缓流过的江水:“洗衣服。”
“那为什么不看着她!”
梁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妈妈说的是什么,“我回去拿了件衣服,拿漏了。”
“那为什么去死的不是你!她还这么小!”
梁隻听后,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梁桂东站在一旁,听着她哭哭啼啼的声音,有些烦躁道:“行了,哭个毛啊!人都不在了,我联系人把她埋了。”
妈妈红着眼睛:“我埋你娘!我看谁敢动她。”
她说完看着梁颂膝盖上的伤痕,用手轻轻摸了摸:“小颂,别怕,你生前妈妈没有好好保护你,妈妈对不起你,你为什么就这样走了,你知不知道就差一点,妈妈就可以把你接走了,就差一点……”
梁桂东闻言眯了一下眼睛,一把抢过她肩上的包,“你他娘的又背着我偷偷攒钱了是吧?”
“是,又怎么样?”
梁桂东翻完,包里面连张银行卡也没有,登时大骂道:“钱呢!”
妈妈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想知道?”
钱似乎就是他的命,梁桂东用力点了点头。
妈妈脸上的笑不变,对着梁桂东勾了勾手指。
梁桂东走了过去,把耳朵凑了过去。
“哗啦——”一声,梁桂东整个人掉进水中,呛了几口水,扑棱了几下,骂道:“臭婊子,想害死我啊!”
“是又怎样?你想杀我呀?来呀!像三年前那个晚上一样,拿剪刀来捅我呀,我就站在这里,来呀!”
“你当我不敢啊!今天老子就弄死你!”
旁边的人看情况越发不受控制,纷纷开口劝说,但却没有用。
最后是村委会主任带人过来拦住了。
后来,纵使妈妈多般阻拦,梁颂还是下葬了,就葬在自己家的山地上。
接下来就是妈妈和梁桂东无休止的争吵。
“你以前为什么要虐待她?她明明那么小?她是犯了天规吗?”
梁桂东:“她死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害死她的,去找你儿子去,少他娘的跟我在这逼逼叨叨!”
“她都走了,你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吗?她死了,膝盖上的伤都没好!”
梁桂东:“你也知道她死了啊?你真是搞笑,她都死了你在我这装什么心疼她,有意思吗?”
“你要不要看你在说些什么,真是个畜牲,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
接下来是杯子摔在地面上的声音,但很快又被争吵声覆盖了。
中途,妈妈摔门出来,在餐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
那个时候梁隻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发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发现以前一头黑色秀发的妈妈竟然两鬓斑白了。
从学校出来后梁隻没有回家,因为回去也是听梁桂东和妈妈吵架。
他在学校后面的那片桉树林底下躺了一个中午。
下午去了趟学校,发现学校里面正在举行六一儿童节活动,他看到二年级的学生正在玩唱歌比赛。
他看了一眼,才意识到今天就是六一,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学校。
他坐公交车去了趟集市,回来时手里面多了一袋糖果。
山林上,一个新坟旁,梁隻:“小颂,今天是六一,六一快乐。哥哥给你带了糖。”
他说完把那些糖果放了上去,“但是不能吃太多噢,小心蛀牙来找你哈哈。”
没有回应,梁隻愣了一下,脑子里面浮现出梁颂的笑脸。
过了一会儿,他又自说自话起来:“今天我们学校举办了好多节目,玩游戏就可以获取糖果做奖励……”
梁隻似乎觉得他说的这些梁颂真的能听到,“对了,今天好热,你那边热吗?是夏天还是冬天?你们有没有六一儿童节呀?你一个人在那边孤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