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芒的嘴唇的确有些干,他方才被要求试演了好几个电子剧本中没有提到的剧情,台词都很长,本就有点哑的嗓子这会儿有点发紧。
跟周潇潇简单复述了一下试镜过程,宋芒将杯中水抿着喝完,两人一起离开了MX酒店。
叫到宋芒名字的时候,宋芒给谢承之发了信息,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熟悉的黑色轿车稳稳在宋芒跟前停下,宋芒跟周潇潇道别,然后弯腰钻进了司机为他打开的车门。
“慢点。”
宋芒进去的动作有些急,坐下的时候一个没稳住险些撞到头。
谢承之给宋芒揉着额头,宋芒看到谢承之,微微笑着跟人说感觉试镜的时候导演不像传说中那么严肃。
彭导是圈内著名的鬼才导演,也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对待演员十分严格,脾气不算和善。
但刚才试镜的时候,彭导跟宋芒说话时语气非常友善,看不出一点架子。
宋芒顺从地任由谢承之把自己揽在怀里,不知不觉话多了一点,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谢承之或许根本不知道他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于是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止住了话头,朝人道:
“不好意思谢先生,我忘了你可能听不懂这些……”
从早上起床之后,宋芒对谢承之的态度就莫名亲近了不少,他自己可能还没有清醒地认识到,但揽着他的谢承之却再清楚不过地察觉到了宋芒这一丝细微的变化。
这让谢承之不由勾了勾嘴角。
“不会,你继续讲,我很感兴趣。”
谢承之低声道。
他一只手圈住宋芒的腰身,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落在宋芒颈后,修长的手指无意间轻擦过宋芒覆着脖颈的领口,在人后颈处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
宋芒渐渐完全软在谢承之怀里,身上,也都是被标记过后尚未消散的烈酒味,霸道而沉郁,彰示着某人的所有权。
这让谢承之唇边的弧度不由又加深了些许。
而宋芒听到谢承之这样的回答,他泛着淡淡水光的双眸眨了眨,微哑的嗓音在片刻后重新响起,跟谢承之继续讲了下去。
可能是试镜的时候比较顺利,周身的暖融融的气息又烘得宋芒很舒服,此刻宋芒的心情透着几分欢喜,跟谢承之说话时,声调较平时微扬,不再时刻保持着温柔端静的模样,显出他这个年纪应有的一丝活泼轻快来。
谢承之始终安静听着宋芒说话,适当的给与回应,并不动声色地诱导着人说得更多。
宋芒脸颊被暖意熏得红扑扑,被谢承之引着,又讲了许多很少提及的从前的日子。
在飘扬的细雪下,宋芒仰头跟谢承之说着话。
这也是两人成婚之后,宋芒鲜少的没有其他顾忌,放松地跟对方这样聊天。
两人到家的时候,宋芒因为疲累睡了过去,谢承之抱着他下车,缓步走过门前的小花园时,宋芒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意识到到家了,他掀起眼皮,靠在谢承之肩头醒神。
在他半睁半合的视线里,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被悉心清扫过的秋千又一次映入眼帘,宋芒看着秋千周围新搭起的小木棚,心尖倏然一怔,他捏了捏谢承之的手臂示意人停下,在谢承之顺着他的目光将视线移向秋千后,宋芒很轻地开口问:
“那架秋千……”
“谢先生很喜欢吗?”
谢承之最后没回答宋芒的问题,只抱着人进门,将宋芒放在餐桌旁的座位上。
吃过饭后,宋芒回卧室休息,等他睡熟后,谢承之走到床前,垂眸看着宋芒安静的睡颜。
视线移向宋芒颈上的吊坠,凝眉看了半晌后,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抚过宋芒耳边散落的碎发。
当年那场车祸发生时,谢承之人在学校,正在准备一场重要的考试。
学校是寄宿制,每周只能回家一天。小姜饼很黏人,每次他去上学都会眼泪汪汪地送他,实在想他了,还会偷偷拿家里阿姨的手机给他打电话,哭着威胁他还不回来就不理他了……
那段时间谢承之学业紧张,每周固定的一天假期也变成两周一天,小姜饼那周没等到他,打电话很凶地说不要再理他了。
之后几天,都没有偷偷再给他打电话,谢承之心想这次他肯定气坏了,得买个礼物哄哄他。
可他没想到,到家的时候,再也没有蹦蹦跳跳要他抱的那个小哭包了。
当他在学校边考试边分心想着这次该送什么哄人的时候,小姜饼在跟父母出去玩的途中遭遇车祸,一辆油罐车失控变道,引发了一起重大连环交通事故。
姜家的车离失控车辆最近,被撞后迅速起火,火势一瞬间吞没了整个车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跟爆炸的油罐车一起跌入了深不见底的江中,姜家一家人连同司机都坠入江底,最后连完整的尸身都没有找到。
事故的第一时间,担心谢承之的学业,家里人瞒下了他,直到那场考试结束后谢承之回家,才被告知这一场意外。
被告知……他的小姜饼永远离开了他。
谢承之起初不接受,一定要亲眼见到小姜饼的尸体。
可所有人都告诉他,小姜饼跟着归国的姜家家主跟夫人出门,一家三口都在那辆被火海吞没而后跌入江底的车上。
……不可能还活着。
这么多年,谢承之早已麻木。
他将小姜饼曾经用过的所有物品锁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同时也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永远尘封,只有那架小姜饼从前最喜欢的秋千,谢承之留在了身边,偶尔看着的时候,恍惚会觉得,小姜饼下一秒就会在秋千上晃着腿朝他伸手,等着他抱他下来。
后来,在他一步步掌权走上谢氏家主之位的路上,他的父母也相继因病过世,至此,他便真正是铁面冷血、无心无情的谢家掌权人了。
他以为这一辈子便会在权欲的麻木下就这么过去。
没想到毫无预兆的,小姜饼回来了。
他埋在心底最珍视的宝物,在十六年后,老天还给了他。
“既然回来了,那就这么永远待在我身边吧。”
谢承之出神良久,回过神来后,以禁锢的姿势将毫无所觉躺在床上的人覆在自己的阴影中,他吻过宋芒泛着薄红的眼尾,自顾自低声道:
“再也不要离开。”
他不知道宋芒是怎样从那场车祸中幸存的。
五岁的宋芒忘记了从前的一切,也不会再记得那场带走姜家夫妻、让姜家一息凋零的灾祸。
这样没什么不好……
快乐的、痛苦的,一并不必再记起。
参加完试镜,宋芒继续回到熠星娱乐上表演课。同送他过来的谢承之道别后,宋芒乘电梯按下训练室的楼层,同乘的几个面孔陌生的艺人正凑在一块儿聊天。
“你听说了没?我们公司的大股东现在变成谢氏集团了!”
“听我经纪人讲了,好像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谢氏那边接触了我们公司的领导层,这几个月完成了收购,高层的负责人也都大换血了。”
“以前没听说过谢氏有往娱乐圈发展的意向,怎么会突然悄无声息地把我们公司收购了?”
“现在娱乐圈行情不错,谢氏财大气粗,进军娱乐圈试试水也正常,就是不知道怎么不自家成立一个公司,突然挑了熠星收购……”
“应该是之前就有意向吧,谢寒石不是在我们公司吗?估计是一早安排好的。”
“那现在谢寒石真正是公司名副其实的太子爷了啊……”
电梯在17层停下,宋芒朝外走去,他人的讨论声在电梯门合上之后消失。
宋芒脚步慢了一瞬,想起方才听到的话,心想:
原来谢承之收购了熠星娱乐。
不过刚才的人说得有道理,谢寒石本身就在熠星,如果想要进军娱乐公司的话,熠星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没有多想这个,宋芒抬步朝训练室门口走去。
谢寒石今天来得比宋芒早,宋芒一进去,就看见眼熟的身影斜靠在训练室内光洁的墙壁边上,他的腿有些过于长了,微曲了一些还是比其他人高,脸上表情冷冷的,看着很不好惹的模样,其他人都站得理他很远。
宋芒本来也想站远一些,但是谢寒石抬眸发现了他,就那么靠在墙上朝他招手。
宋芒抿了抿唇,走了过去。
“怎么了?”
宋芒礼貌询问。
谢寒石看了宋芒一眼,随后凑近他神神秘秘地问:“还记得那个林灿吗?”
宋芒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半晌后想了起来,点头。
林灿就是表演课第一天跟宋芒组队搭过戏的那个艺人。
谢寒石见他记起,意味深长地说:“他第一天过后就没再过来。”
说完后,谢寒石瞧着对面人的反应。不过宋芒只是微微歪头思索了片刻,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谢承之听见宋芒单纯地道:“应该是临时有其他行程安排吧,我昨天也有事没来。”
谢寒石有些探究的眼神落在宋芒身上,发现宋芒真是这么认为的之后,他闭了嘴,最后幽幽跟人提醒了一句:“我劝你不要再跟任何人挨得太近,包括我。”
“不然明天我也可能临时有其他安排了。”
表演课的学员位置空出一个,没两天后进来一个新的艺人补上了缺,那个艺人叫林冬,进门之后径直走向了训练室靠后的一个角落,他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眼睛,偶尔抬起头时,他的视线仿若不经意般扫向对侧的另一个角落,正是宋芒惯常坐的地方。
对一同上课的其他同事,宋芒很少主动搭话。
之后几天导师大多亲身上阵给他们示范演练,没再让相互之间组队,宋芒跟其他人交流的机会便越发少。
他垂眸安静地坐在角落,除了偶尔被谢寒石打断思绪,一直未曾分心,对训练室的人员变动也没注意,自然也没察觉到若有似无落在自己身上、来自另一个人暗处窥量的视线。
表演课上五休二,周末的时候,宋芒空闲下来。
前一晚被谢承之拉着睡得晚,早上时没能按时起来,谢承之扶他在床上喝了点粥,又喂了点糕点,然后放宋芒睡了个懒觉,直到中午宋芒才揉着微疼的额头起身,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服走出卧室。
外面冷,宋芒将自己裹得严实,司机在门外等候,谢承之陪宋芒走出院门。
今天谢承之陪着宋芒,两人一起去看望周爷爷。
上次看望周爷爷,还是和谢承之一起带老人去复查的时候,一晃也有大概两个月了。
车子停在熟悉的老小区楼栋前,宋芒远远就看见周爷爷手里拿着张报纸坐在门口的树下,正抬眼望着小区大门的方向。
“周爷爷!”
一下车,宋芒便朝老人坐着的地方走去,扶着老人站起身来。
见到宋芒,周爷爷高兴地应了一声,然后便拉着人上下打量,嘴里念叨着“又瘦了”。
余光里看见宋芒身后过来的谢承之,手上又提着大包小包的,不由点了点宋芒的额头,嗔怪道:“来就来了,还浪费钱带这么多东西,我一个老头子,哪里需要这么多吃的用的?”
“上回小谢过来带的东西都还没用完呢。”
宋芒乖乖听训,也不反驳,只说知道了。
周爷爷晓得宋芒只是在他面前嘴甜,下回该带还是会带,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熨帖得很。
三人往楼上走的时候,宋芒问周爷爷身体怎么样。
说起来也快到了下次复查的时间了。
“好得很,前段时间小谢刚带我去医院检查过,没什么毛病。”
周爷爷话音落下,刚进门的宋芒神情一顿,问道:“前段时间?”
“对,你不是在外地拍戏嘛,小谢隔三差五就过来看我。”
“你拍戏忙也要顾着自己身体,看看自己瘦成什么样了,别总操心我……”
每次见面,周爷爷总忍不住絮叨宋芒注意自己的身体,怕他总是昼夜颠倒、饮食不规律,再把身体搞坏了。
周爷爷闲不住,把两人安顿在沙发上不让他们起身,自己又钻进了厨房要给他们弄些吃的。
屋内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厨房里传来的稀微动静。
宋芒欲言又止地看着身侧端坐着的人,忍不住开口问道:“谢先生,你……”
还未想好措辞,宋芒停顿了一下。
谢承之似乎知道宋芒想说什么,向他道:“之前咨询的专家希望做一个更详细的检查,我便抽空带周老去了一趟医院。”
“检查结果没有什么异常,周老调养得很好,身体还很硬朗。”
宋芒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听着谢承之的话,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长睫有些细微的轻颤,宋芒抿了抿唇,想起之前自己刻意的疏远。
他不知道,谢承之在那段时间还过来帮他探望了周爷爷……
谢承之也没有跟他讲过。
周爷爷在厨房捣鼓了一会儿,没多久先端出一罐甜汤。
“来,刚煮好的,趁热喝点。”
“我给你们下个面条,再炒两盘菜。”
“小谢有什么忌口的?”
谢承之摇头,让周爷爷坐在宋芒身边,自己去了厨房。
周爷爷推脱不过,只得坐下。
宋芒望着谢承之朝厨房走去的背影,放下手中的汤勺,欲起身跟过去。周爷爷看着宋芒追过去,没拦着人,只笑眯眯地给自己盛好一碗汤,让两人自己鼓捣去。
宋芒今天才知道,谢承之居然也会下厨。
他本来想给人打下手,但像上次一样,谢承之温和但强硬地揽着宋芒站远了些,沉声让他乖乖站着,不要添乱。
宋芒怔怔地听话站在谢承之身后,看着人有条不紊地准备食材,看不出生疏的模样。
“谢先生学过下厨?”
宋芒不禁问道。
在家时,三餐都是佣人准点做好,宋芒还未见到过谢承之亲自下厨。
“很久之前学过,不过很多年没做过了。”
谢承之语气放松,隐约透着怀念。
宋芒歪了歪头,看着谢承之切菜时熟练的刀工,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
谢承之的过去,跟宋芒想象中的似乎有些不同。
他以为,像谢承之这样的人,从小锦衣玉食,大抵是不会有亲自做这些琐事的机会的。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谢承之的背影,宋芒脑海中又闪过家里那架纯白色的、被悉心保养着的秋千。
与谢承之本身的气质格格不入,但看得出谢承之对秋千的珍视与在意。
可宋芒也从未见谢承之坐过。
似乎只是将它摆在那里,摆在随时可见的地方,透过秋千怀念着什么事,或者……什么人。
思绪到这里中止,宋芒长长的眼睫垂下,盖住了他浅色的眼瞳。
……终归是谢承之的私事,宋芒没有让自己再想下去,只安静地垂眸靠在门框边不动了。
谢承之的厨艺意外的很好,三人用饭的时候,周爷爷不住夸谢承之,宋芒时不时点点头,全程埋头干饭,没怎么插话。
两人离开时,周爷爷又给宋芒装了不少东西,叮嘱他平时要好好吃饭,别总熬夜。
跟他叮嘱完,又转而朝着谢承之嘱咐,宋芒有点心不在焉,没有听到周爷爷跟谢承之说的内容。
告别老人上车后,谢承之公司有临时会议要开,司机先送他到谢氏集团,然后将宋芒送回了家中。
晚上,宋芒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拿着平板看周潇潇给他发来的几个有合作意向的新戏的剧本。前些天彭导剧组的试镜结果还没出,周潇潇做了多手准备,也在接触着其他剧组。
看着看着,宋芒有些困,他揉了揉泛酸的眼角,点开时间看了看。
已经晚上十点了。
宋芒这些天跟着谢承之养成了规律的作息,眼下已经是平时入睡的时间,宋芒揉眼睛的次数频繁起来,撑着精神不想让自己睡过去。
“夫人,谢先生刚来过电话,说他还有事要忙,可能没那么快回来,让您不要等他先洗漱休息。”
李叔走到沙发旁,见宋芒困倦,将谢承之交代的话朝人说完,劝人上楼歇息。
宋芒思维有些迟钝,听完李叔的话后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对人道:“我知道了,李叔也先去休息吧,我把手上的剧本看完就上楼。”
见人这样说,李叔没再多劝,应了一声后朝楼上走去。
谢承之是凌晨一点左右回家的,彼时一楼的灯暗着,只剩沙发边的一盏台灯还亮着,谢承之随手脱下外套,目光朝沙发那移去,就见一个小鼓包在昏暗的光线里安静躺着,小鼓包旁边,未锁屏的平板散发着幽蓝色的光。
谢承之脱外套的手一顿。
他将外套搭在臂弯里,缓步走了过去,弯腰半蹲在了沙发旁。
“宋芒?”
看清抱膝蜷在沙发上的身影后,谢承之很轻地唤了一声。
宋芒显然睡熟了,没有对他的呼唤做出回应。
谢承之在黑暗里轻笑了一下,他将外套披在宋芒身上,抄起宋芒的膝弯将人抱着上楼。
到卧室后,谢承之动作极轻地将怀中人往床铺上放。
“谢先生……?”
宋芒突然出声,谢承之本欲抽走的手臂被宋芒伸手轻握住,他听见宋芒声音温软,抬起眼睫喊他。
“嗯,是我。”
谢承之坐了下来,安抚地拍了拍宋芒握住自己的手,将披在宋芒身上的外套拿开,给人掖了掖被子。
鼻尖轻嗅到熟悉的气息,宋芒清醒片刻的意识复又昏沉起来,在耳边温柔的低语声中,他很快重新陷入了熟睡中。
谢承之又开始忙碌了起来,之前特意空出来陪宋芒的日子结束,他又变得早出晚归,只能在宋芒上课时送人过去,然后两人再见便是晚上入睡前了。
跟从前不同的是,每天到家时,谢承之总能在沙发上捉到一个安静的小鼓包。
有时小鼓包醒着,会跟他说几句话然后一起回卧室;有时小鼓包已经睡熟,乖顺地任由人抱着他上楼,迷迷糊糊地叫一声人然后继续睡去。
谢承之哄宋芒不必等他,让人先休息。
但宋芒眼睫微抬,蒙着薄薄水气的眸子就那么看过来,轻轻问他:“谢先生不希望我等你吗?”
……谢承之自觉难以说出肯定的回答。
过了两周左右,彭导剧组的试镜结果公示,宋芒入选,过一周便要进组。
得到试镜通过的消息的那天,周潇潇非常兴奋,让宋芒上完课后到她办公室等她,两人带上纪沫一块儿去下馆子,吃一顿好的。
宋芒颔首答应,给司机发了消息让人不必来接他。
因为要为新戏入组做准备,今天是宋芒最后一天过来公司上表演课。
谢寒石得知宋芒要进组,开口恭喜他。
跟谢寒石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宋芒大概了解了谢寒石的脾性,表面上看着冷酷嚣张的谢寒石其实人挺好的,在课上也是他关照宋芒多一些。
两人本就算同龄,再加上应宋芒的强烈要求,谢寒石不再一口一个“小婶婶”,他们的关系更趋向于平辈的朋友,比刚开始亲近了不少。
“你走了,我也不来上了。”
恭喜完宋芒,谢寒石懒懒散散地开口道。
宋芒眨了眨眼:“为什么?”
谢寒石苦恼地皱了皱眉:“我要被我爸再次扔进火坑里受折磨了……”
“小叔实在是太恐怖了……”
谢先生么……
宋芒想到谢承之一向温和包容的目光,抿了抿唇,本想宽慰一下谢寒石,但恰逢有人找他,他只好收了话头,起身朝训练室门口走去。
叫宋芒出来的是一个打扮中规中矩的助理模样的男生,宋芒温声询问什么事,那人笑着说是他家艺人有事想问宋芒,人在茶水间等他。
“你家艺人是……?”
助理长着一张娃娃脸,听宋芒问忙答:
“林冬。”
“跟小芒哥一块儿上课的。”
这个名字宋芒有一点印象,应该是在课上听到过,他不疑有他,跟着娃娃脸助理朝茶水间的方向走去。
过去的路上,一个人端着咖啡迎面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人不知为何脚步一歪,冰凉的褐色咖啡尽数泼洒出来,一大半泼到了宋芒纯白色的薄毛衣上,旁边的娃娃脸助理惊呼了一声,立马抽纸巾帮宋芒清理,那个撞到宋芒的人也连连道歉,看着年纪不大,被吓得快要哭的模样。
宋芒摆摆手说没事,婉拒了那人要赔偿的好意。
“小芒哥,我先带你去洗手间换身衣服吧。”
宋芒衣服上的污渍实在显眼,他闻言点了点头,本意是要联系周潇潇帮他送套衣服过来,让娃娃脸助理告诉林冬稍等一会儿。
但娃娃脸助理太过热情,推着宋芒直接就进了洗手间,然后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了一件蓝色针织衫递给他:“小芒哥,这是新的,不嫌弃的话你先换上,我帮你拿着身上的东西。”
没等宋芒回答,手上的手机就被人拿走,脖颈上滴着水的挂坠娃娃脸助理也帮他取了下来。
宋芒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稀里糊涂就被推着进了隔间。
身上黏腻难受,宋芒很快换下浸满污渍的白毛衣,将身上冰冰凉凉的液体都擦拭干净,然后套上了一旁的针织衫。
吊坠没有挂着,显得胸口空荡荡的,宋芒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心,加快速度将自己收拾妥帖,然后迈步走出了隔间。
然而,出来后,方才的娃娃脸助理却不见踪影,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背对着宋芒站在洗手台前,听到宋芒出来的动静,那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宋芒不怎么有印象的脸。
“你是谁?”
想到方才的事情,宋芒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语气紧绷起来。
对面的人嗤笑了一声,抬眼望向宋芒的眼神中带着不难分辨的恶意:“林冬。”
宋芒蹙起眉心,“刚才来找我的,是你的助理?”
林冬没有否认。
“你有什么事?”
林冬向后靠在洗手台边沿,语气亦不算友好:“还记得刘如辉吗?”
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被问出口,宋芒几不可查地一怔,未等他出声,对面的林冬接着道:“我跟了刘如辉两年,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说没睡到你太可惜。”
“我本以为你多清高,结果原来是傍上了更大的船。”
“刘如辉现在被谢氏逼到绝境,东躲西藏,都是你的手笔吧?”
说话间,林冬站起身来靠近宋芒,宋芒听见他的话,神情先是波澜不惊,后面又添上明晃晃的厌恶。
“他的事跟我无关。”
“跟你无关?”林冬拔高了声调,恨恨道,“别装了宋芒,我都查清楚了,这些天接送你的就是谢家家主,刘如辉跟谢氏从无过节,谢氏却突然针对他对他赶尽杀绝,你跟我说跟你无关?”